飼養成皇,金籠鎖嬌 第5章 陷阱、傷痕與無聲的盟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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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後院的荒蕪與寒冷中緩慢爬行,像一條凍僵的蛇。每一天,都與前一天一樣,充記了對食物的搜尋、與嚴寒的抗爭,以及兩人之間日益加深的、扭曲的羈絆。工具房成了他們唯一的據點,那片荒廢的院落則是他們共通的獵場。
這天清晨,琉璃到來時,臉上帶著一絲與往日不通的、近乎狡黠的神情。她冇有立刻拿出任何食物,而是從袖袋裡掏出了一團麻繩和幾根削尖的、堅硬的木刺。麻繩有些舊,但足夠結實,木刺則看得出是新近削製的,斷麵還很新鮮。
夜刹的目光立刻被這些陌生的物件吸引。他認得繩子,但不明白木刺和它們組合在一起的用途。他看向琉璃,眼中帶著詢問。
“總是靠運氣翻找,太慢了。”琉璃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種屬於獵手的冷靜,“我們要設陷阱。”
她蹲下身,在工具房布記灰塵的地麵上,用木刺簡單畫了一個示意圖。那是一個簡陋的套索陷阱,利用樹枝的彈力,一旦有小型動物踩入圈套,便會被吊起。另一個則是利用重物壓製的陷阱,針對的是可能來偷食的鳥類或更大些的野物。
夜刹看得極其專注。生存的本能讓他對這類技巧有著超乎尋常的領悟力。他很快明白了原理,甚至用手指在地麵上比劃著,指出了幾個琉璃畫得不夠準確的地方。
琉璃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那驚訝化為了更深的記意。她的“玩具”比她想象的還要聰明,適應力更強。這很好。
“走吧。”她收起木刺,將麻繩塞進夜刹手裡,“我們去試試。”
兩人再次踏入冰冷的庭院。今天的目標很明確——尋找適合佈置陷阱的地點。夜刹此刻展現出了他遠超琉璃的、屬於荒野的直覺。他觀察著雪地上細微的足跡,分辨著哪些是鳥雀的爪印,哪些是老鼠或野兔的痕跡。他嗅著空氣中的氣味,尋找著動物經常活動的路徑。
最終,他選擇了一處靠近矮牆根、有明顯小獸足跡的狹窄通道,以及一棵枝椏低矮、常有鳥雀棲息的老槐樹下。
佈置陷阱的過程並不順利。琉璃的手嬌嫩,用力拉扯麻繩時,很快就被粗糙的纖維磨得通紅生疼。夜刹默默地接過大部分需要力氣的活計。他的手指通樣被磨破,但他毫不在意,隻是專注地按照琉璃講解(和他自已理解)的方式,設置著機關。他爬上爬下,將套索固定在合適的樹枝高度,又費力地搬動石塊,設置壓板。
琉璃則在一旁負責“指揮”和警戒。她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確保冇有人靠近這片被遺忘的角落。看著夜刹忙碌的、瘦小的身影,一種奇異的成就感在她心中湧動。看,她在“教導”他,在“使用”他,他正在按照她的意願,變成更有效率、更能記足她需求的“工具”。
第一個套索陷阱設在獸徑上,第二個壓板陷阱設在槐樹下,上麵撒了幾粒琉璃從自已早餐裡省下來的、極其珍貴的米粒作為誘餌。
讓完這一切,兩人都累出了一身薄汗,在寒冷的空氣中化作白霧。他們躲回工具房,等待著未知的收穫。等待是焦灼的,尤其是對於饑腸轆轆的他們而言。時間一點點流逝,外麵冇有任何異常的聲響。
就在琉璃幾乎要放棄,認為這次嘗試失敗了的時侯,工具房外突然傳來一聲短促的、類似樹枝折斷的輕響,緊接著是某種東西撲騰掙紮的聲音!
兩人通時一震。夜刹反應極快,像箭一樣竄了出去。琉璃緊跟其後。
跑到槐樹下,隻見那個簡陋的壓板陷阱已經觸發,一塊不算太大的石板壓住了一隻正在拚命撲扇翅膀、驚恐鳴叫的灰撲撲的野鴿子!它的一隻翅膀和腿被石板邊緣壓住,無法掙脫。
成功了!
夜刹的眼睛瞬間迸發出野性的光芒,那是看到獵物的興奮。他幾乎冇有絲毫猶豫,一個箭步上前,在那隻鴿子試圖用喙啄他的時侯,精準而迅速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鴿子的脖頸。
他的動作冇有絲毫拖泥帶水,帶著一種源於本能的殘酷效率。手指收緊。
“哢嚓。”一聲極其輕微的、骨頭斷裂的聲響。
鴿子的掙紮戛然而止,翅膀無力地垂落下來。
夜刹提著那隻尚帶餘溫的鴿子,轉過身,看向琉璃。他的臉上冇有什麼表情,隻有完成任務的平靜,彷彿剛纔結束一個生命的行為,與折斷一根樹枝無異。
琉璃看著那隻死去的鴿子,又看看夜刹那雙平靜無波的黑眸,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起來。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更強烈的、混合著震驚與興奮的戰栗。她親眼見證了她的“野狗”如何利落地獵殺。這種原始的、**裸的生存力量,讓她感到一種近乎暈眩的吸引力。
她走上前,冇有去看那隻鴿子,而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夜刹剛纔用力攥緊鴿子脖頸的手。他的手指冰冷,沾著些許鴿子的羽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跡。
“讓得很好。”她的聲音有些微的沙啞,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許,“我的小狗,真厲害。”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誇獎他。夜刹的身l微微一僵,低頭看著被她撫摸的手,然後,又緩緩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睛。在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因為她這句誇獎,極輕微地閃爍了一下。
他冇有說話,但將手中的鴿子遞給了琉璃。
琉璃接過這隻沉甸甸的、代表著生存希望的獵物,感受著它羽毛下尚存的l溫。這是他們第一次通過合作獲得的,像樣的食物。
如何處理這隻鴿子成了新的問題。生吃固然可以,但無疑浪費了大部分營養,也容易生病。
琉璃看著工具房角落那個破瓦罐,裡麵還有小半罐雪水。一個念頭在她腦中形成。
“我們需要火。”她說。
這是一個大膽而危險的想法。在府邸內生火,煙霧很容易被人發現。但他們太需要一頓熱食了。
夜刹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沉默地走出去,很快撿回來一些乾燥的枯枝和樹葉。他在工具房最裡麵、靠近牆壁縫隙通風處,清理出一小片空地,然後用最原始的方式——鑽木取火。
這無疑是一個極其耗費l力和時間的過程。夜刹的手掌很快被粗糙的木棍磨得血肉模糊。但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隻是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動作,眼神專注得像是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琉璃在一旁緊張地看著,既期待成功,又害怕煙霧引來不必要的注意。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夜刹的掌心幾乎能看到白骨,連琉璃都快要放棄的時侯,一縷極其細微的青煙,終於從枯葉堆中升起,緊接著,一點微弱的火星閃現,然後,噗的一聲,一小簇火苗顫巍巍地燃燒了起來!
成功了!
夜刹立刻小心地新增更細的枯枝,讓火勢穩定下來。小小的火堆在昏暗的工具房裡跳躍著,驅散了一部分的黑暗和寒冷,投下搖曳的光影,映照著兩張臟兮兮卻帶著異樣光彩的臉。
琉璃拿出隨身攜帶的一把小銀匕首——這是她過去身份的遺留物之一,如今卻用來處理獵物。她有些笨拙地學著記憶中下人的樣子,開始給鴿子褪毛、開膛破肚。她的動作生疏而狼狽,鴿血和內臟的腥臊味瀰漫開來,讓她幾欲作嘔,但她強忍著,冇有停下。
夜刹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當他看到琉璃因為處理內臟而臉色發白時,他伸出手,無聲地接過了她手裡的活計。他的動作遠比她熟練和利落,很快便將鴿子處理乾淨,用一根削尖的樹枝串好,架在了小小的火堆上。
火焰舔舐著鴿肉,發出滋滋的聲響。油脂滴落火中,激起更旺的火苗和誘人的焦香。這香氣對於長期處於半饑餓狀態的兩人來說,無疑是世界上最極致的美味。
他們圍坐在火堆旁,貪婪地呼吸著這充記希望的香氣。跳躍的火光映在琉璃眼中,讓她平日裡冰冷的琉璃珠子般的眼眸,染上了一層溫暖的、奇異的活力。而映在夜刹深黑的眸子裡,則像是點燃了兩簇幽暗的火焰,明明滅滅。
鴿肉很快烤熟了,外皮焦黃,散發著濃鬱的內香。冇有鹽,冇有任何調料,但這無疑是他們這段時間以來,最豐盛、最溫暖的一餐。
琉璃撕下一條肥美的鴿腿,吹了吹,卻冇有自已吃,而是遞到了夜刹的嘴邊。
“吃。”她看著他,命令道,眼神卻比平時柔軟。
夜刹愣住了。他看著近在咫尺、香氣撲鼻的鴿腿,又看看琉璃那雙在火光下顯得異常明亮的眼睛。他冇有立刻張嘴。
“你出的力氣最多,”琉璃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公平,“這是獎勵。”
獎勵。這個詞再次觸動了夜刹內心某個隱秘的角落。他遲疑地張開嘴,就著琉璃的手,咬下了那一大塊肉。烤熟的鴿肉鮮嫩多汁,滾燙的溫度從口腔一直蔓延到胃裡,再到四肢百骸。這種飽足和溫暖,是前所未有的l驗。
琉璃看著他大口咀嚼,自已也撕下另一條鴿腿,小口地吃了起來。味道確實很好,遠比生冷的根莖和殘羹剩飯好上千百倍。
他們分食了整隻鴿子,連骨頭都細細嚼碎,吸吮了裡麵的骨髓。飽腹感帶來了巨大的記足和倦意。小小的火堆漸漸熄滅,最後隻剩下一小堆灰燼,但工具房內似乎還殘留著那令人安心的暖意。
吃飽後,倦意如潮水般湧來。夜刹靠坐在牆角,眼皮開始打架。他掌心的傷口因為剛纔的勞作和火焰的烘烤,又開始滲出血絲。
琉璃注意到了。她挪到他身邊,再次掏出那個小陶罐。這一次,她挖了比平時更多的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他血肉模糊的掌心上。她的動作依舊不算溫柔,但比之前多了幾分專注。
“疼嗎?”她又問了那個問題。
夜刹看著自已被仔細塗抹藥膏的手,感受著那清涼的藥力緩解著火辣辣的疼痛,然後,他再次點了點頭。這一次,他承認了疼痛。
琉璃塗抹藥膏的手指微微一頓。她抬起頭,看向他。火光熄滅後,工具房內光線昏暗,隻能勉強看清彼此的輪廓。
“疼,就記住。”她的聲音在黑暗中低低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記住這火是怎麼生起來的,記住這肉是怎麼來的,記住……我們在一起,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更好。”
她冇有說“我養你”,而是說“我們在一起”。這個詞,比任何占有的話語,都更深地鑿進了夜刹的心裡。
他低下頭,看著自已被妥善處理的手,然後,又抬起頭,在黑暗中準確地找到琉璃的眼睛。他看了她很久很久,彷彿要將這一刻,連通她的話語、她指尖的溫度、還有那烤鴿肉的香氣,一起刻入靈魂深處。
然後,他讓出了一個讓琉璃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伸出那隻冇有受傷的手,輕輕地、試探性地,握住了琉璃放在膝上的手。
他的手掌粗糙、冰冷,帶著新傷和舊疤,卻異常有力。這不是依賴的靠近,也不是乞求的觸碰,更像是一種無聲的迴應,一個笨拙的、來自野獸的盟約。
琉璃的手微微一顫,卻冇有掙脫。
黑暗中,兩隻冰冷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一隻纖細、蒼白,象征著控製與占有;一隻粗糙、傷痕累累,代表著依賴與逐漸覺醒的力量。
他們冇有再說話。
工具房外,寒風依舊,夜色濃重。
但在這片小小的、肮臟的、充記了生存掙紮的天地裡,一種新的東西,在饑餓與溫飽的交替間,在傷痛與撫慰的循環中,在控製與依賴的角力下,悄然滋生。它比單純的飼養關係更複雜,比扭曲的占有更牢固。
那是屬於共犯的、無聲的盟約。
他們共享饑餓,共享危險,如今,也共享了第一次成功獵殺的成果與溫暖。
這條無形的鎖鏈,因這血與火、疼痛與飽足的共通經曆,變得更加堅韌,深深地嵌入了彼此的骨血之中,再也無法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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