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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意響徹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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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易航把東西忘在店裡,又開車回了酒吧一趟,不知道羅阿響什麼時候才會被發現。

瘦弱到單薄的一個人,就那樣捂著肚子躺在那兒,連聲音都沒有,易航差點以為他死了。匆匆忙忙把人送到醫院,其他的地方倒是還好,眼睛似乎受了重創,導致視網膜脫落,剛做了手術,這段時間估計都需要靜養了。

羅阿響摸了摸自己的左眼,摸到的是紗布的質地,比他手上的麵板還要柔軟,他的右眼沒有焦點,看什麼都重影,維持著左手摸著敷眼睛的紗布的動作,一動不動。

“很痛嗎?”易航發現了他的異常,“我叫醫生來。”易航的速度快到羅阿響來不及阻止他,醫生一邊詢問情況,一邊檢查羅阿響的眼睛。

“很痛嗎?有沒有頭暈?”

羅阿響搖搖頭,他確實不覺得痛,剛醒的時候有一點頭暈,但是現在已經好了。

他隻是木然地看著這一切,希望再次睜眼能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睡覺,而現在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他的夢。

“再住院觀察一週吧。”

“最短多久能出院?”羅阿響語氣沒有起伏,但語速暴露了他急切想出院的心情。

“最少也要一週,還要觀察一下有沒有腦震蕩。”醫生毫不留情,沒有絲毫周旋的餘地。

易航知道他在想什麼,坐在病床旁給他剝橘子,他向來寡言少語,不知道怎麼安慰羅阿響。病房裡一片嘈雜,隻有他們這一隅好像被按下暫停鍵一樣,沒有動作沒有聲音。

“錢的事……”

“易大哥!錢的事我會自己解決的。”羅阿響立刻接話,他不想再給易航添麻煩。

易航仍然板著臉:“店前有監控,我報警了,錢他們會賠的。”

羅阿響原本激烈的情緒忽然變得很輕,卸下了身上的重擔一樣:“嗯,謝謝。”

這時有人重重推開門,站在門前的人仍然西裝革履,隻是袖子挽上去一截,臉上掛著汗珠,四處張望,看到羅阿響時衝了過去。

“阿響,還好吧?”穀肆本來是想下了班去羅阿響那裡看一下,等了半天沒了耐性,直接去了酒吧,沒看到羅阿響,他問了店員,對方卻說羅阿響住院了,他馬不停蹄就趕了過來。

“我沒事。”羅阿響轉過頭,不想讓穀肆看到他纏著紗布的眼睛。

“你們聊,我先走了。”易航遞給羅阿響一個橘子,轉身離開了病房。

穀肆拖動病房裡的凳子,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音,他在病房前坐下了。

“我會幫你。”穀肆看著羅阿響沒被覆蓋的右眼,表情認真,語氣沉重,沉重得好像羅阿響不同意就是犯下什麼錯。

“不必了,穀總。”

“你現在有錢嗎?能自己支付醫療費用嗎?還要住在那間破落的房子裡嗎?”

一連串的提問讓羅阿響啞口無言,他的手死死抓著白色的床單,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格外明顯。

“我說!不用了!”羅阿響顧慮著現在是在病房裡,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為什麼?羅阿響,為什麼?”

“易大哥會幫我,不需要你再費心。”

“你能接受他的幫忙為什麼不接受我?”

最終兩個人還是成為病房裡的焦點,周圍有幾個人盯著這邊,好像在防備兩人會打起來。

“……”

羅阿響沉默著躺了下去,閉上眼睛,完全不想再和穀肆交流,他永遠和這個人講不通,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和穀肆都不是同一路人。

身上傳來的陣痛讓他無法忽視,穀肆那高高在上的樣子一直在他眼前晃,他把手臂橫在眼睛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痛苦,為什麼非要讓他這個時候遇見穀肆。

或許因為藥物作用,羅阿響不知不覺之間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穀肆已經不在,羅阿響鬆了一口氣。他爬起來坐著,自己剝了個橘子,嗓子乾且疼,嘴裡全是藥味。

酸甜的柑橘味讓他心情好了一點,想到剛才的事,心裡就又忍不住感到煩躁,穀肆到底為什麼還這麼糾纏他,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他早就已經將往事拋卻,而穀肆卻並非如此。

沒等他回憶往事,穀肆提著東西又進來了,羅阿響差點兩眼一黑。要說他現在對穀肆的感情,除了愧疚就沒彆的了,這也是他抗拒穀肆的原因。

年少無知的時候做了錯事,而他現在又一無所有,無法對穀肆做出任何賠付,他每次看到穀肆心裡就會特彆煩躁。

“吃一點吧,記得你喜歡鹹口。”穀肆把東西放在小桌上,自己坐在一旁,隻是看著。

羅阿響此時一個詞也說不出,他僅剩的右眼盯著穀肆看,希望能從穀肆的臉上看到一絲惡意或不耐煩,這樣他那些歉意也許會變淡。但穀肆以試探的目光看他,那樣小心翼翼,這種目光羅阿響很熟悉,數年前他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穀肆。

粥的溫度正好,口味有些淡,想必是調整過的,適合病人的口味。

“謝謝。”這些年他不知道跟彆人說過多少次謝謝,也不吝嗇對穀肆說。

羅阿響彆過頭,他最不想讓彆人看到他脆弱不堪的樣子,更彆提這個人是穀肆。從他們重逢以來,他展示給穀肆的都隻有拮據與狼狽,他原本是想自己振作,再以和過去一般一往無前的姿態出現在穀肆麵前,但現在,他成了一個笑話。

他斜靠在病床,手指來回搓撚著薄薄的床單,身上的病號服襯得他更虛弱,左眼被紗布纏著,模糊的視線裡,穀肆在病床前站得筆直,袖口被挽起來,手腕上的腕錶散發著微光。穀肆成長為優秀的人了,而他呢?

羅阿響回想起這些年的摸爬滾打,為了賺錢他什麼臟活累活都乾過,然而他還是支撐不起自己的生活。決定考研之後每天看書學習,眼睛乾澀到疼痛,反觀穀肆,早已學業有成,馳騁商場,翻手雲覆手雨。

沒法比,真沒法比。

羅阿響認輸了一樣,他低著頭,一口一口輕啜著那略帶鹹味的粥。

“出院後怎麼辦?”穀肆不給他喘息的餘地,隻一味追問,讓羅阿響頗有一種被太陽追著灼烤的感覺。

“上學、打工。”

還能怎麼辦,羅阿響的生活除了為錢發愁還是為錢發愁,他口中的上學都已經被壓縮得幾乎隻剩下授課時間,其餘時間都在打各種工。

好在這次住院費和視網膜脫落的手術費都能有賠償,他纔可以稍微緩一口氣,如果沒有易航的幫助,他是真不知道怎麼支付高額的醫院費用。

輸了幾天液,羅阿響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腫了,留置針在他手上留下青紫痕跡,左眼已經換了幾次藥,醫生說就算出院也得每天過來檢查換藥。

住院的一週期間,穀肆每天都來看他,儘管羅阿響說了讓他不要來之類的話,但穀肆並不如他的意,即使有時工作完都已經淩晨,他還是會過來看一眼。

出院那天易航來醫院,送了他一束花,表示對他出院的祝賀,羅阿響並不覺得這種事情也需要儀式感,他仍然接過易航的花。

他站在醫院門口四處張望,原本以為穀肆會來,但沒有看見他的身影,平時都滿勤,這種時候反倒缺勤,不知為何,羅阿響心裡空落落的。

易航把他送回了家,那臟亂不堪的老舊小區重新呈現在羅阿響麵前,他倒是覺得親切了。

他的左眼仍然纏著紗布,手上抱著易航送他的花,站在單元樓前朝著易航揮手,住院這些時間他又瘦了許多,清臒的身影被風一吹,衣角翻飛,風灌滿了他略大的襯衫,整個人顯得更單薄了。

“好好照顧自己。”易航低沉的嗓音從背後傳來,羅阿響隻是擡了擡手,他這些年都沒做到的事,也不會因為易航的一句話就發生改變。

他爬著樓梯,喘著粗氣,有點後悔自己租這個房子了。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穀肆給他送書和資料那天,他也是這樣抱著沉重的書類一階一階往上爬嗎?

一想到穀肆,羅阿響的心就沉下去,原來這麼多年,他也沒放下,大概是他虧欠穀肆太多,才會這樣念念不忘。

他今天出院,也並沒有告知穀肆,不知道他是否還會照常去醫院,想到這,他想給穀肆打個電話,但拿起手機,卻並不知道穀肆現在的號碼。

羅阿響早已刪除了穀肆高中時的電話,但他的腦子還記得,鬼使神差地撥了過去,竟然通了。羅阿響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莫名很緊張。

“喂?”對方幾乎是秒接,“羅阿響?”

“……是我。”

“嗯,怎麼了?”

“出院了,想跟你說一聲不用去醫院了。”

穀肆沉默了一瞬,回答道:“那我能去你家嗎?”

“……我說不能你就不來了嗎?”

對方似乎哂笑了一下,接著答道:“那等我下班。”

羅阿響心裡十分彆扭,他明知道這樣不好,又想著他欠了穀肆許多,他現在沒辦法用物質還他,要不就做一頓飯還禮?

他在醫院呆了太久,也很久沒活動了,雖然現在眼睛還不怎麼舒服,好歹手能動。想到這他開啟手機叫了食材外送,買了些肉以及蔬菜,他記得穀肆喜歡吃半肥半瘦的紅燒肉,順便炒幾個蔬菜,也不知道這麼多年,他的喜好有沒有發生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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