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響徹 第49章
一頓飯羅阿響吃得心不在焉,他在想穀肆還能瞞他些什麼。
從他和穀肆重逢以來,兩人之間根本談不上開誠布公,總是被牽扯進無意義的紛爭之中,導致誰也沒提起過去。
老沈看上去倒是十分高興,羅阿響沒有擾亂他的興致,允許他喝了小兩杯酒。
飯桌上李老師對他沒有進入美術學院深造仍然惋惜不已,老沈鮮見地沒有附和,隻是說看羅阿響自己的選擇。
送走李老師之後,羅阿響主動地收拾碗筷,毛毛則陪同老沈出門遛小函了。
屋裡隻剩下他和穀肆,穀肆本來想要幫忙,卻被羅阿響以廚房太小為由趕了出去。
穀肆就坐在廚房外的小凳子上陪他,隻是看著羅阿響忙和而已。
羅阿響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剛剛李老師說的高三時候的事。
“高三時,你找李老師做什麼了?”
穀肆聽見他發問,也沒顯得多驚訝,好像已經猜到他會問這個。
“也沒什麼,隻是找她要了你以前的畫。”
羅阿響沒擡頭,隻說了一句“是麼”,也沒問穀肆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之間就這樣沉默著。
經過這兩個月的相處,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天然的默契,那就是對方不主動說的事絕不問,因為即使問了也總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在過去的事情上兩人都抱著一種奇怪的態度,得過且過。
老沈和毛毛還沒回來,而羅阿響的打工時間就要到了。
羅阿響隻好給毛毛打了個電話,問他今晚是否去自己那邊住。
電話裡老沈在旁邊和老朋友們聊得火熱,看來不會輕易回來。
毛毛聽說他要走,心裡著急起來,他還有想和羅阿響商量的事,於是匆忙和老沈說明瞭情況,先回來了。
三個人的目的地各不相同,羅阿響要去酒吧,毛毛要暫時在羅阿響家裡呆著,穀肆則是回家。
羅阿響提議:“要不毛毛你再和我去酒吧玩,我們打車過去?”
經過上次在酒吧的折磨體驗,毛毛怎麼也不肯再踏進羅阿響工作的酒吧半步,他寧願再打一輛車自己先去羅阿響家裡。
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穀肆決定把羅阿響送到酒吧,又把毛毛送到羅阿響家中,再獨自回自己家,充當了一個司機的作用。
到酒吧時,正好離上班還差幾分鐘,擔心遲到地羅阿響鬆了一口氣。
這時,他收到毛毛給他發的訊息:「感覺你把他當工具人我好心虛」
羅阿響這時正在更衣室換衣服,看見毛毛的訊息都無語了。
阿響:「……」
沒等羅阿響再說什麼,毛毛又發過來一條訊息。
毛毛:「你不會後麵又把他甩了吧?」
阿響:「想太多,我們又沒複合。」
毛毛:「?」
毛毛:「你好渣啊」
羅阿響沒再回複毛毛,反而認真思考起這句話來。
如果按照世俗的標準來看,他確實有點把人吊著的感覺,但羅阿響實際上沒這麼想過。他隻是怕自己貿然決定,會將他和穀肆之間的事情搞得更複雜。
他還沒想清楚。
懷著心事工作,總是有些心不在焉,儘管他沒在工作中犯錯,但明顯狀態不對,就連白無恙也看出來了,問他需不需要多休息。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下班,到家的時候毛毛已經酣然入睡。
羅阿響快速衝了澡,獨自躺在沙發上,纔想起沒來得及問毛毛下午說的要跟他商量的事情是什麼。
不過大概不是什麼特彆重要的事,否則按毛毛的性子忍不了這麼久,肯定下午就跟他說了。
羅阿響直接睡到日上三杆,最後還是毛毛把他叫醒吃午飯。
當然,是點的外賣。毛毛一向不會做飯,羅阿響有幸見識過他做飯的本領,最後做出來飯已經糊了,但還米是生的。
“對了,你昨天說要商量什麼事?”羅阿響問。
毛毛飯還沒吞下去,就急著說話,於是他含糊不清地說:“那個,也沒什麼,就是我要開學了,要不找一天去玩玩?”
羅阿響這纔想起來,毛毛現在當老師,要比放暑假的學生提前一週去學校準備,開會備課之類的事情。
“行啊,你想去哪?”
毛毛的性子他知道,既然已經問他了,就說明他已經有了主意。
“去爬山啊,茂山,我們不是還沒去過?”
茂山是餘城非常著名的景點,但生在餘城的他們卻從未踏足,毛毛一時興起也正常。
這時渺遠的思緒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忽然記得好像從前與穀肆也有約定,要一同上茂山。但不知何時,他竟已漸忘了。
羅阿響已有些思維渙散,他隻是應答了一聲,就埋下頭吃飯了。
最終是毛毛決定了時間,羅阿響找了一天休假。跟同事說了這事之後,很多人都鬨著要一起去,就連白無恙也興致高漲。
羅阿響知道毛毛不擅和陌生人相處,所以委婉拒絕了,說改天再陪他們去。
茂山雖是名山,但除了山腳有成形的階梯外,其餘地方和野山彆無二致,爬起來大概是艱辛的。好在山並不算高,不必在山上過夜,當天就能往返。
毛毛的體力過於虛乏,不過剛上山腳,就坐在橫亙在山間倒著的樹上喊累,不願動彈了。
羅阿響比他稍微好點,但也是氣喘籲籲,汗流浹背。
兩人坐在清幽的山間,陽光如同發光的絲線一般從樹叢間流瀉下來,卻沒有溫度,因此山裡要涼爽許多。
他們一路走一路歇,最後差不多到下午兩三點纔到達山頂。這時他們已經看不見太陽,隻有層層疊疊的雲遮天蔽日。
山頂有一座道教的觀宇,似乎還能求簽,不過兩人都對自己的未來沒什麼過多的期待,所以他們隻是在道觀裡參觀了一下,道觀有許多青衣道士,會向他們點頭致意。
看得出道觀香火繁盛,外麵的香爐裡每個都密密麻麻插滿了香,香灰積得很厚,就連香爐的邊緣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
羅阿響和毛毛也在道觀裡買了幾炷香,求個身邊人平安健康。
他們從道觀的後門出來,有一棵巨大的許願樹,上麵掛著數以萬計的祈願用的紅色飄帶,被風一吹,洋洋灑灑的一片紅隨風而動,顯得頗具宿命感。
祈願樹旁邊是一排又一排的架子,上麵也掛著世間人的諸多心願。他們邊走邊看牌子上麵的字,大多都是名字加上願望,無非是求學、求財、求子一類平凡心願。
毛毛也和他一樣有好奇心,不僅看低處掛著的祈願牌,還踮著腳去看頂端的架子。
“啊!”毛毛突然的驚叫在這安靜的道觀內顯得格外突兀,羅阿響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想去捂他的嘴。
“怎麼了?”他的語氣有些嗔怪,在這清幽之地一驚一乍,好在這裡現在沒有什麼遊客,也不會打擾到彆人。
毛毛看向他,表情複雜:“你自己看吧。”
羅阿響的目光投向毛毛之前看著的地方,那裡端正地掛著一個祈願牌,在看清上麵的字時,他有如被驚雷擊中了一般無法動彈。
架子的高處懸掛著的牌子上郝然寫著羅阿響的名字,上書:平安健康,一切順遂。
上麵的字醜得非常有辨識度,幾乎每一筆都不挨著,以至於羅阿響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出自於誰之手。
除了穀肆,還會有誰呢。
就連他的名字也寫得和高中的時候一樣,“羅”字分得太開,看著就像“四夕”。高中時,他還曾因此得了一個“四喜”的外號,但羅阿響嫌太難聽,明令禁止任何人這樣叫他。
毛毛問:“彆告訴我這是你自己來寫的。”
羅阿響沒回答他,他順著看過去,在臨近的位置還陳列著幾個牌子,上麵都寫著他的名字,祈求的話語卻如出一轍,就連字跡都跟複製貼上一樣,隻是有的祈願牌已褪色,墨的痕跡也有些斑駁了。
他數了數,正好四個,是他和穀肆分開的四年。
每一年都有人為他翻山越嶺,在這高山之上為他祈求平安。
羅阿響這一瞬間有些恍惚,他心中的感覺難以言喻,隻是讓他想流淚。
他不會在彆人麵前露怯,忍著心中的千絲萬縷情緒,想要笑著帶過:“除了穀肆,還有誰的字會醜成這樣。”
毛毛的神情難得很認真:“阿響,你彆這樣,這是他對你的真心,正視一下吧。”
羅阿響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被毛毛說教,但毛毛說錯了。
他並非因為不正視穀肆才一直沒同意複合的事,不如說恰恰相反,他太重視和穀肆之間的感情,所以才會優柔寡斷,猶豫不決,擔心一著錯,兩人便落得連朋友都不是的下場。
毛毛語重心長:“因為你讓我不許說,所以高中時我什麼都沒對他說,還對他說慌……”
羅阿響知道他心中內疚,便打斷他:“不是你的錯,毛毛,是我讓你那樣做的。”
毛毛深歎了一口氣:“若他是尋常男人也就罷了,偏是個癡情種。”
“我答應你,我會儘早給他一個交代,到時會第一個告訴你。”羅阿響知道毛毛心理負擔有些重了,他表情認真,格外嚴肅,對毛毛許以諾言,讓他放心。
毛毛難得說出深奧的話:“我想他需要的並不是交代,隻是想要你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