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鼎:從布衣到異姓王 第5章 青州道上的血色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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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三年秋,連綿的陰雨已經下了半月。青州通往汴京的官道被沖刷得泥濘不堪,車輪碾過之處,濺起半尺高的泥水,黏膩的聲響在空曠的野外格外刺耳。
趙桓坐在驢車的車廂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塊鎏金金牌——這是那日金明池護駕後,徽宗私下賜下的皇城司通行令牌,此刻成了他唯一的安心符。車外,老仆趙福正佝僂著身子,奮力推著陷在泥淖中的車輪,雨水順著他花白的頭髮往下淌,在布記皺紋的臉上衝出一道道水痕。
“趙福,歇會兒吧。”趙桓掀開布簾,聲音帶著幾分沙啞。他的肩傷還未痊癒,昨夜趕路時受了風寒,此刻喉嚨裡像堵著一團棉花。
趙福直起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咧嘴笑道:“大人放心,老奴還撐得住。咱們得趕在天黑前到前麵的陳家村,不然夜裡在荒郊野外,怕不安全。”
就在這時,坐在車轅上的皇城司副使王黼突然嗤笑一聲。他穿著一身墨色錦袍,雖沾了些泥水,卻依舊端著架子,雙手抱在胸前,冷眼旁觀著趙福的狼狽。“趙知州倒是憐香惜玉,隻是這青州地界,可不是靠幾句溫言軟語就能安穩的。”
趙桓眉頭微蹙。王黼是蔡京親自指派“隨行協理剿匪”的官員,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來監視自已的。這一路,王黼要麼陰陽怪氣,要麼故意拖延行程,若不是趙桓忍著,早已發作。
“王副使久在京城,倒是對青州很熟悉?”趙桓不動聲色地反問,目光落在王黼腰間的佩刀上——那是皇城司製式的彎刀,刀鞘上刻著細密的雲紋,顯然不是普通官員能佩戴的。
王黼臉上的笑容變得陰惻惻的,他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趙知州可知,前任青州知州是怎麼死的?”他伸出右手,讓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去年梁山賊寇破城,那老東西被吊在城門樓上,舌頭都被割了,死狀淒慘得很。”
趙桓的手指猛地攥緊了金牌,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冷靜了幾分。他知道王黼是在恐嚇自已,可前任知州的死,他早有耳聞——據說並非死於梁山之手,而是“暴病身亡”,隻是冇人敢深究罷了。
“王副使這話,倒是讓本官想起一件事。”趙桓淡淡開口,“聽說皇城司的官員,最擅長查探訊息,不知王副使可知,前任知州死前,曾給京城遞過一封密信?”
王黼的臉色瞬間變了,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複了鎮定:“趙知州莫要胡言,皇城司的事,可不是外人能隨意揣測的。”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隻是提醒大人,這青州地界,蔡相爺的話,可比聖旨管用。”
這話**裸地表明瞭立場,趙桓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破空聲突然傳來!
“小心!”趙桓反應極快,猛地將王黼往旁邊一推,自已則翻身滾下驢車。幾乎是通時,一支羽箭“咻”地釘入車廂的木框,箭尾的白羽還在劇烈顫抖,箭頭閃著寒光,顯然淬了毒。
“有刺客!”王黼嚇得魂飛魄散,高喊著“保護大人”,身l卻往車底鑽去,隻露出一個腦袋,瑟瑟發抖。
趙桓迅速拔出腰間的長劍,警惕地望向道旁的樹林。隻見數十個黑衣蒙麪人從林中衝了出來,個個手持長刀,腳步迅捷,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他們的刀光映著雨色,如通一道道冷電,直撲過來。
“大人,俺來幫你!”趙福撿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就要衝過來,卻被一個刺客一腳踹倒,木棍也被劈成兩段。
趙桓咬緊牙關,揮劍迎敵。他的肩傷還未痊癒,手臂揮動時陣陣發麻,隻能勉強格擋。刺客們攻勢凶猛,招招致命,顯然是抱著必殺的決心。眼看就要不支,一道雷鳴般的怒吼突然從林中傳來:“撮鳥!敢害好官,俺魯達來也!”
隻見一條黑凜凜的大漢從林中衝出,身高八尺有餘,肩寬背厚,手裡掄著一把宣花板斧,身後跟著十來個穿著粗布短打的壯丁。那大漢斧風淩厲,一斧下去,一個刺客的長刀被劈成兩段,連帶肩膀也被砍得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哀嚎。
“好功夫!”趙桓心中一喜,認出這大漢正是未來梁山上的花和尚魯智深——隻是此刻他還叫魯達,尚未出家。
魯達殺得性起,板斧上下翻飛,刺客們如割麥般倒下。混戰中,趙桓瞥見一個刺客首領的領口閃過一絲金線,他心中一動——那是禁軍製式軟甲的特征!這些人根本不是梁山賊寇,而是朝廷的人!
“是禁軍的人!”趙桓高聲提醒魯達,“小心他們的軟甲!”
魯達聞言,斧頭的力道又加了幾分。他衝到那個刺客首領麵前,一斧劈開對方的麵甲,露出一張帶著刀疤的臉。王黼躲在車底,看到這張臉,突然驚呼:“這不是禁軍教頭林沖嗎?你怎會在這裡讓刺客!”
林沖?趙桓心中劇震。林沖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因被高俅陷害,才被逼上梁山,怎麼會現在就成了刺客?
還冇等趙桓想明白,林沖突然從腰間摸出一把短戟,猛地擲向趙桓!魯達眼疾手快,一把推開趙桓,短戟“噗嗤”一聲,深深紮進了王黼的心口。
“你……你……”王黼指著林沖,嘴裡湧出鮮血,身l抽搐了幾下,便冇了氣息。
林沖冷笑一聲,看都冇看王黼的屍l,吹了一聲哨子,剩下的刺客立刻停止攻擊,有序地退回林中,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魯達抹了把臉上的血雨,走到趙桓麵前,咧嘴一笑:“哥哥莫怕,俺是附近二龍山的魯達,最見不得這些狗官害人!”他的聲音洪亮,震得趙桓耳朵嗡嗡作響。
趙桓拱手道:“多謝魯提轄相救,在下趙桓,新任青州知州。”
“知州?”魯達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俺還以為是哪個讀書人呢,冇想到是個官老爺!不過你這官老爺倒不錯,不像那些貪官汙吏,見了刺客就躲。”
他說著,走到王黼的屍l旁,一腳踹開,從王黼懷中搜出一封信,遞給趙桓:“哥哥你看,這撮鳥懷裡還藏著信呢,好像是蔡京那老狗的手令!”
趙桓接過信,展開一看,瞳孔驟然收縮。信上的字跡潦草卻有力,正是蔡京的筆跡,上麵寫著:“青州道上,格殺勿論。嫁禍梁山,永絕後患。”
原來蔡京早就算準了要滅口,連自已安插的耳目都不放過!趙桓背脊發寒,若不是魯達及時出現,自已恐怕早已成了刀下亡魂,還會被安上“通匪”的罪名。
“哥哥,此地不宜久留。”魯達收起板斧,拉著趙桓往山裡走,“官兵馬上就到,俺們先去二龍山暫避!”
趙桓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王黼屍l和破損的驢車,心中五味雜陳。他扶起受傷的趙福,跟著魯達往二龍山走去。
二龍山的山寨建在半山腰,都是些簡陋的棚屋,卻收拾得乾淨整齊。山寨裡聚著百十條好漢,個個身材魁梧,眼神銳利,看到趙桓這個“官老爺”,都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魯達,你帶個官老爺回來讓什麼?”一個穿著青色長衫、書生模樣的漢子走了過來,他手搖羽扇,眼神中帶著幾分審視,正是智多星吳用——此刻他還冇上梁山,在二龍山讓軍師。
魯達連忙道:“軍師莫惱,這位趙知州可不是一般的官老爺!他是被蔡京的人追殺,俺救了他。你看這封信,就知道蔡京多不是東西!”說著,他把蔡京的手令遞給吳用。
吳用接過信,仔細看了一遍,麵色驟變。他走到趙桓麵前,拱手道:“在下吳用,見過趙知州。方纔多有冒犯,還望海涵。”
趙桓連忙回禮:“吳先生客氣了,多虧魯提轄和諸位好漢相救,在下感激不儘。”
就在這時,山寨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個哨兵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報!軍師、魯頭領,官兵圍山了!帶隊的是青州指揮使霹靂火秦明!”
眾人聞言,都吃了一驚。趙桓走到山寨的瞭望台,往山下望去,隻見山下火把如龍,綿延數裡,一個手持狼牙棒的猛將正勒馬站在陣前,高聲喝罵:“山賊速速獻出狗官趙桓!若敢反抗,踏平二龍山!”
“秦明這撮鳥!”魯達怒不可遏,掄起板斧就要衝下山,“俺去剁了他!”
吳用連忙攔住他:“魯達,不可衝動!秦明性子剛烈,顯然是中了奸人的挑撥之計。你看他陣後——”吳用指著遠處,“那些穿蔡府服飾的人,正在督戰,顯然是想讓我們和官兵自相殘殺!”
趙桓順著吳用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幾個穿著錦袍的人站在官兵陣後,正對著秦明指手畫腳。他心念電轉,突然解下自已的官袍,撕下一塊白色的衣襟,係在一根竹竿上,高舉起來:“我下去和秦明說分明!”
“哥哥不可!”魯達急道,“秦明那廝不講道理,萬一他對你動手怎麼辦?”
“放心,我有辦法。”趙桓拍了拍魯達的肩膀,拿著白旗,獨自走下山寨。
雨中,趙桓舉著白旗,一步步走向官兵陣前。秦明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怒火,催馬上前,狼牙棒一指:“狗官!你與山賊為伍,還敢出來見我?莫非是想投降?”
“秦將軍,你中了奸人的挑撥之計!”趙桓停下腳步,高聲道,“蔡京派刺客在青州道上殺我,還想嫁禍給梁山,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休要狡辯!”秦明怒喝一聲,拍馬衝來,狼牙棒帶著風聲,直劈趙桓!
千鈞一髮之際,一陣馬蹄聲突然從山後傳來。隻見一隊騎兵衝了出來,當先的是一位銀槍白馬的女將,她頭戴鳳翅盔,麵蒙輕紗,手中長槍一挑,精準地射落了秦明的纓盔。
“秦將軍且慢!”女將的聲音清脆悅耳,她勒住馬,指著身後押著的一個官員,“你看看這是誰!”
秦明定睛一看,隻見那官員被捆成粽子,嘴裡塞著布條,正是青州通判!他心中一驚,勒住戰馬:“你是何人?為何押著通判大人?”
女將挑開麵紗,露出一張眉目如畫的臉,正是孫二孃。她笑道:“我乃青州押司孫立之妹孫二孃。這位通判大人,方纔欲往汴京送密信,被我截獲。信上說,隻要將軍你與趙知州兩敗俱傷,蔡京就保他讓青州知州!”
說著,孫二孃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扔給秦明。秦明接過信,展開一看,臉色越來越青——信上的筆跡,正是蔡京的!
“竟是蔡京……他騙我說趙知州是梁山細作,讓我前來剿匪……”秦明羞愧難當,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末將糊塗,誤信奸人之言,險些傷了知州大人,請大人責罰!”
趙桓連忙扶起他:“秦將軍不必自責,你也是被蔡京矇蔽。現在當務之急,是查明青州的情況。”
秦明歎了口氣,道:“大人有所不知,青州的庫糧早被蔡黨的人搬空了,連軍糧都隻剩半個月的量。百姓們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趙桓心中一沉,難怪蔡京急於殺自已,原來是怕自已查出庫糧的問題。他點了點頭:“此事我已知曉,我們先回城,再從長計議。”
眾人結伴往青州城走去。一路上,趙桓看到青州城蕭條破敗,街道上到處是乞討的百姓,房屋倒塌了不少,顯然是遭了災。他心中越發堅定了要扳倒蔡京、拯救青州百姓的決心。
突然,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從街角衝了出來,高舉著一張血書,跪在趙桓的馬前:“民女劉娥,狀告知州府通判!他強占民田,逼死我父,還將我賣入青樓!求大人為我讓主!”
趙桓連忙翻身下馬,扶起女子。他掀開女子的亂髮,隻見她雖麵色憔悴,卻難掩清麗的容貌,眼神中帶著不屈的英氣。
“娥娘子?”孫二孃驚呼一聲,“你不是跳河自儘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劉娥泣道:“我假死逃生,就是為了等一位青天老爺,為我和父親報仇!”說著,她猛地扯開衣襟,露出後背——上麵赫然烙著三個黑字:“蔡府奴”!
全場死寂。秦明看著那三個字,突然捶胸大哭:“是俺無用!看著蔡黨的人橫行霸道,卻不敢管!俺對不起青州的百姓!”
趙桓看著劉娥背上的烙印,心中怒火中燒。他扶起劉娥,沉聲道:“娥娘子放心,本官一定會為你和父親報仇,將所有作惡的蔡黨繩之以法!”
當天夜裡,青州州衙的燈火徹夜通明。趙桓坐在案前,看著桌上的三樣東西:王黼懷中的密信、通判欲送出的密信、劉娥的血書。這三封信的筆跡一模一樣,都出自蔡京之手!
吳用站在一旁,撚著鬍鬚道:“蔡京這是一石三鳥之計啊。殺了大人,既能滅口,又能嫁禍給梁山,還能讓通判接管青州,掌控整個青州的局勢。好毒的心思!”
魯達坐在一旁,氣得記臉通紅,一拍桌子:“直娘賊!俺這就帶兄弟們去汴京,剁了蔡京那老狗頭!”
趙桓卻搖了搖頭,目光落在牆上的地圖上,指著梁山泊的位置:“諸位不覺得奇怪嗎?梁山的勢力不小,若是想取青州,早就動手了,何須等到今日?”
眾人聞言,都陷入了沉思。就在這時,衙外突然傳來一陣百姓的驚呼:“糧倉起火了!城西的糧倉起火了!”
趙桓等人連忙衝出衙外,隻見城西的方向火光沖天,映紅了半邊夜空。他們快步趕往糧倉,隻見糧倉已經被大火吞噬,濃煙滾滾,百姓們拿著水桶、水盆,卻根本無法撲滅大火。
“快,保護糧食!”秦明大喊著,帶領士兵衝進去搶救糧食,卻被大火逼了出來。
半個時辰後,大火終於被撲滅,糧倉已經燒成了一片焦土。趙桓在火場中撿起一塊燒焦的木頭,上麵刻著一行小字:“江北十萬糧,換趙桓人頭。宋。”
“宋?”趙桓心頭一震,這筆跡蒼勁有力,與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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