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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祈瑤傅景年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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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誰最想讓他退位,非傅時野莫屬。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忌憚著這位一母同胞的弟弟。

長著跟他一樣的臉,留著跟他一樣的血,可他成了帝王,而傅時野卻隻是個鄉野和尚。

說實話,傅景年能夠理解傅時野不甘的心情。

可若是讓他把這江山拱手讓出,卻也不可能,曆朝帝王的更新換代都註定血流成河,而自己想要手刃同胞手足,卻也製約重重。

若不是傅時野一直在皇家寺廟無慾無求,傅景年定不能容忍他。

但如今宋祈瑤的事情發生之後,傅景年便第一時間將目光放在了傅時野的身上。

他還記得,當年傅時野冇去寺廟出家時,最喜歡的便是跟在宋祈瑤身後打轉。

他聲音提高了一點:“於逢。”

“你去皇家寺廟查查,玄明最近都做了什麼。”

“是,陛下。”

看著於逢的背影,傅景年重重吐出一口氣,希望傅時野不要讓他失望。

有時候,坐的越高,便越能看清人心。

朝堂上的勾心鬥角權利傾碾,傅景年看的都厭煩了。

他在空蕩的殿中坐了許久,才抬腳朝瑤華宮走去。

瑤華宮內,宋祈瑤心不在焉的看著外麵,心裡卻想著昨日,傅景年來時,傅時野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

宋祈瑤輕聲歎了口氣,隻覺得有些頭疼。

半年前她被傅時野所救,跟他相處時發現他遠不止看到的這麼簡單。

他手上掌管著無數財富,手下有無數人願意為他效命。

而他的目的,便是要反抗這不公的規則。

反抗這些年來,讓他被迫隱於寺廟之中的皇權。

宋祈瑤想著,便心驚不已。

可當時,看著他痛苦糾結的神色,加之對宋家的擔憂,竟也鬼使神差的答應下來。

如今出爾反爾,她對得起宋家,卻對不起傅時野。

“哎……”宋祈瑤長歎一聲,心中鬱結萬千。

傅景年剛好踏進門,聽著她那聲長歎,不由挑眉:“瑤瑤,你怎麼了?”

宋祈瑤聞言抬眼,見是他,立馬收斂心緒,勉強扯出一抹笑意。

“冇什麼,就是突然間想起一個朋友罷了。”

“是嗎?是離宮這半年認識的朋友?”

傅景年走近她幾分,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

宋祈瑤一頓,輕輕搖了搖頭。

傅景年也冇再問下去,在他這裡,宋祈瑤隻要乖乖的呆在他身邊即可,剩下的一切,便交給他負責就是。

傅景年並冇有意識到,他這樣的舉動,算得上並未給宋祈瑤半分尊重。

因為他隻需要宋祈瑤是他的附屬物,而不是可以交心的人。

又或者,這纔是帝王無情。

傅景年在瑤華宮用的晚膳,宋祈瑤能感覺到,他已經在極力的想跟自己回到從前的相處方式。

可她做不到。

冇有誰在看清心愛之人真正愛的另有其人之後,還能笑臉相迎。

除非,宋祈瑤也不愛。

可如今,她真的做不到在傅景年麵前當做無事發生。

傅景年似乎也知道她的想法,用過晚膳後便起身準備離開。

臨走前他說:“明日朕會將你送出宮去,等到十五,再讓於逢將你迎回來。”

他轉頭看著宋祈瑤,道:“朕會安排好一切。”

宋祈瑤沉默一瞬,屈膝謝恩。

傅景年看著她順從的模樣,心裡突的一堵。

他皺了皺眉,終究什麼都冇說,徑直離開了瑤華宮。

走在寂靜的宮廷中,傅景年突然問道:“於逢,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貴妃如今對朕,看上去竟無半點情分了。”

於逢背上寒毛一炸,不敢回話。

傅景年轉頭看他,語調沉沉:“嗯?你有話,但說無妨。”

於逢撲通一聲跪下去。

“陛下,奴纔對貴妃娘娘瞭解不深,不敢妄言,隻是貴妃畢竟是宋家女……她憂心家族,不知如何跟陛下相處……”

再往下,於逢便說不下去了,他心裡簡直叫苦不迭,冇成想陛下竟對貴妃娘娘在意到了這種地步,哪怕態度不對也要捏著身邊的宮人問詢一番。

可主子們的事,奴才哪敢多說?就這一番話,還是於逢冒著殺頭的危險想勸誡一二,萬一陛下與貴妃和好如初,那他以後也不用在這種事上提心吊膽了。

傅景年頓住了腳步,臉色陰沉的像是要滴出水來,他冷冷看著於逢。

“不敢妄言?朕看你挺敢言的。”

於逢重重磕頭,緊緊閉著嘴巴,半個字都不敢說了。

傅景年沉默半晌,眼中卻因於逢的話閃動著一抹深思之色。

想了半天,他卻冇想出什麼頭緒來。

世家必須要滅,這是曆朝曆代皇帝都想做的事情。

如今隻要有可能做成,他絕不會放棄。

傅景年轉過身去,聲音發寒:“去點翠宮。”

林映竹等了一天,終於等到了傅景年的到來。

她迎上前,卻從傅景年身上聞到了一股極淡的香氣。

而前幾日宋祈瑤在時,身上散發著的就是這種香。

她神色頓時蒼白,看著傅景年心事重重的臉,到底是什麼都冇說。

這一夜,從前無話不談的兩人,卻第一次陷入了尷尬。

第二日傅景年去上朝後,林映竹喊來一個宮女。

“剪秋,你說陛下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怎麼會呢娘娘,陛下向來是最疼您的,如今這般,隻是因為心中對貴妃娘孃的愧疚纔會如此,等這股新鮮勁過去了,陛下自己會想通的。”

剪秋一番話,讓林映竹心中好受了許多,她站起身來:“晚些喊上絳紫,今日我們便去瑤華宮拜見一下這位瑤妃娘娘。”

自從宋祈瑤上次在宮中‘掃蕩’一番後,眾妃嬪對她恨的是咬牙切齒,但又無可奈何。

為避免再次被宋祈瑤盯上,瑤華宮幾乎無人去。

冇想到林映竹會主動上門,一時間,後宮所有目光都落了過去。

宋祈瑤聽到林映竹來,也很是驚訝,她與吟霜對視一眼,皆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屑。

宋祈瑤笑笑:“吟霜,你說林映竹,到底是憑什麼得到陛下的寵愛?”

這也是前世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並非她自視甚高,而是林映竹跟她比起來,容貌才情甚至家世都遠遠不如,可偏偏傅景年卻為了她放棄自己。

隻能說情之一字,向來講不了道理。

吟霜在瑤華宮這些日子,氣色也好了不少,她也笑:“誰知道呢,娘娘可要見她?”

“既然來了,那便見見吧,也好打發打發這些無聊時間。”

等吟霜攙著宋祈瑤到正殿時,林映竹正坐在那裡,對那杯茶露出一抹嫌棄的表情。

宋祈瑤覺得有趣,不由出聲:“看來林答應品嚐過不少好東西,連這禦賜的茶餅都看不上。”

林映竹聞言轉頭看來,當看到宋祈瑤那張美豔無雙的臉時,眼裡飛快閃過一絲妒忌。

這時,門口又跑來一個宮人稟報:“瑤妃娘娘,盛貴人來了。”

宋祈瑤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她這回才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

“將人請進來吧。”

盛綿綿是聽說林映竹似乎來找宋祈瑤的麻煩,猶豫許久,還是踏出了宮門,生怕這個‘異域美人姐姐’因為不懂中原規矩而被下套。

剛一進瑤華宮,盛綿綿便精準捕捉到宋祈瑤那張精緻到極點的臉,她加快了腳步走到宋祈瑤麵前行禮:“給娘娘請安。”

如此一對比,倒顯得老神在在坐在那裡的林映竹十分不懂規矩。

林映竹愣了一下,這纔不情不願的站起身行禮。

而宋祈瑤受了兩人的禮,卻隻扶起了盛綿綿,將林映竹晾在一邊。

很快,林映竹屈起的膝蓋便承受不住了,她有些難堪的抬頭,正對上宋祈瑤笑意盎然的眼。

林映竹心中一驚,這一刻,眼前這位跟記憶中的宋祈瑤幾乎就是一個人。

她的心裡難得騰起一絲懷疑:這世上,真的會有兩張如此相似的臉嗎?

宋祈瑤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直接說道:“林答應似乎透過本宮看到了彆人,你這樣的眼神,本宮在陛下身上也見過。”

聞言,林映竹的臉色立馬白了幾分。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辯駁,又不想被屋子裡耳朵人看輕了去,隻好強撐著開口:“臣妾怎麼敢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隻是娘娘容貌過盛,一時看的呆了去。”

宋祈瑤笑了笑,也冇有繼續為難她,道:“起來吧,本宮在這宮中確實無聊,你二人來了,便是同我打發一下時間也是好的。”

林映竹這纔起來,跟盛綿綿分彆坐在了兩邊。

盛綿綿看了眼林映竹,疑惑開口:“林答應,你身邊怎麼跟著兩個宮女?按規矩,不應該呀。”

確實,連身為貴人的盛綿綿都隻有兩個貼身宮女,而絳紫和剪秋一看就是那種利落精明的,不應該龜縮在一個小小的答應宮中。

林映竹心中一跳,趕緊說道:“這是我從家中帶來的婢女,算不上違反規矩。”

盛綿綿聞言點了點頭,似乎是接受了她這個理由。

不過,她轉頭又發問了。

“聽聞林答應向來深居簡出,從不參與宮中的任何活動,怎麼今日來瑤妃娘娘宮中了?”

林映竹有些維持不住表情,若是早知道盛綿綿也在,今天她打死也不會來瑤華宮的。

宮中有這樣的說法,盛綿綿雖然從未承寵,但陛下對她的關注可絲毫不少,甚至特意吩咐後宮管事仔細著她。

畢竟盛綿綿入宮,也是因為大理寺卿樹敵太多,想要保護這唯一的嫡女,而大理寺卿又是為了傅景年在辦事,若是盛綿綿在宮中受了委屈,那也太讓人寒心了。

所以,哪怕傅景年連盛綿綿的麵都冇見過幾次,但該照應的卻是一樣不少。

帝王都發話了,下麵的人哪怕有什麼小心思也不敢擺到明麵上來。

於是,盛綿綿可謂是唯一一個雖然未承寵但卻在後宮活的自由自在的妃嬪。

而林映竹卻知道,入宮為妃隻是個幌子,等大理寺卿辦完了手頭的事,盛綿綿自然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後宮消失……

盛綿綿繼承其父的天賦,對所有不對勁的事情都抱有極大的興趣,還偏生能從中抽絲剝繭的找出漏洞,懟的人啞口無言。

林映竹簡直是腸子都悔青了,囁嚅開口:“瑤妃娘娘在宮中冇什麼認識的人,臣妾便想著來陪陪她解悶。”

盛綿綿是見過林映竹當麵一套背麵一套的樣子,所以對於她,始終是留了個心眼的。

看著盛綿綿滿眼警惕的盯著自己,林映竹直接笑不出來了。

她有些無奈:“盛貴人對我有意見的話,臣妾就先離開了。”

林映竹說著就要起身離開,她確實是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呆了。

這時,門口宮女匆匆而入:“娘娘,蕭貴嬪來了。”

這下就連宋祈瑤都是一怔。

她從前在鳳鸞宮時,除開必要的請安日,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嬪妃來拜訪,冇想到不過換了個地方,一天之內,三個人先後到來。

都能湊一桌葉子牌了。

宋祈瑤自然請蕭貴嬪進來。

蕭貴嬪進來後看到屋內場景也是一愣。

這一個兩個,怎麼就湊的這麼巧。

蕭貴嬪反應極快,她行禮之後,便安安分分的坐在一邊。

宋祈瑤看了她一眼,問:“蕭貴嬪來此,可是有事?”

蕭貴嬪笑笑:“無事,隻是來看看娘娘,順便送給娘娘一樣東西。”

她朝後招了招手,便有一幅畫卷被呈了上來。

蕭貴嬪笑眯眯的:“娘娘覺得,這畫如何?”

宋祈瑤轉眼看去,頓時心裡一震。

那畫上之人,赫然是她自己!

宋祈瑤皺了下眉,心裡對蕭貴嬪今日的來意有了幾分猜測。

她這張與從前毫無二致的臉,終究是引起了旁人的懷疑。

可此事,傅景年可以知道,在旁人眼中,她必須是波斯公主,而不是失蹤半年的宋祈瑤。

若是事情敗露,那她假扮身份一事,便成了欲蓋彌彰,會讓人懷疑她的清白與貞潔,一個不清白的貴妃,將會連累宋家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宋祈瑤眸中閃出冷意,寒聲道:“這是本宮?還請蕭貴嬪教出畫畫之人,本宮的畫像,可不是誰都能動筆的!”

蕭貴嬪一頓。

宋祈瑤眸光冷漠的看著她,雖然蕭貴嬪不畏懼眼前的女子,卻也知曉若是今日之事不得善了,哪怕是看在波斯國的麵子上,陛下處罰的也隻會是自己罷了!

蕭貴嬪輕笑一聲,道:“娘娘,這幅畫像是臣妾在鳳鸞宮外發現的,這畫上畫的便是曾經的貴妃娘娘,若是娘娘不信,儘可以去問陛下。”

宋祈瑤看著她,眼裡閃過一絲厭惡之色。

“所以蕭貴嬪是想告訴本宮,陛下寵愛我,隻因為我這張與貴妃娘娘極其相似的容貌?”

蕭貴嬪冇想到宋祈瑤如此咄咄逼人,她趕緊說道:“並非如此,臣妾隻是覺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竟有長相如此相似的二人,若是娘娘覺得冒犯,臣妾領罰。”

宋祈瑤冷哼一聲,輕聲道:“我是瑤妃,不是貴妃,若是日後貴妃回來,我倒是想跟她做個朋友。”

見她如此,蕭貴嬪終於放下心中懷疑。

宋祈瑤猜得冇錯,隻要自己對那幅畫露出一絲表情上的破綻,蕭貴嬪便能以此為理由繼續試探,直至發現真相。

蕭貴嬪身後的蕭家乃是傅景年一手扶持上來的,自然對他忠心耿耿,對各大世家也是想儘辦法除之而後快。

還好,這一關,她挺過來了,暫時打消了蕭貴嬪後續試探的心思。

蕭貴嬪笑吟吟地望著她,眼中閃爍著精明狡猾的光芒,語重心長道:“如今貴妃娘娘不知所蹤,您纔是皇上最疼愛的妃子,日後定然前途一片光明。”

宋祈瑤冷眼掃過:“那便承蕭貴嬪吉言了,本宮有些乏累,你們都退下吧。”

她看了眼天色,已然快到用午膳的時候,傅景年今日說送她出宮,這幾人在這裡,可不要出什麼幺蛾子纔好。

宋祈瑤下了逐客令,幾人也不好多呆,林映竹和蕭貴嬪率先離開,而盛綿綿落在最後,頗有些可憐巴巴的意思。

宋祈瑤歎息一聲,對吟霜說:“你去看著,莫讓她被那兩人欺負了。”

吟霜點頭,快步跟上了盛綿綿的腳步。

出了瑤華宮的盛綿綿有些無精打采,她默默的踢了一路的石子,終於回到自己宮中。

吟霜見狀也回去覆命了。

於是便也錯過了,在她走後,盛綿綿猛然坐起身來,低聲喃喃:“不行,我不能看著娘娘去死……”

就在盛綿綿再度往瑤華宮趕去的時候,另一邊,於逢也接到了傅景年的命令去瑤華宮送宋祈瑤出宮。

宋祈瑤坐在宮內,望著外麵突然陰沉下去的天空,對吟霜說道:“今天,會下暴雨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外麵突然颳起了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

宋祈瑤隱約看見宮門處有人影一閃而過,不知怎麼,她心提了一下。

這時,於逢也帶著人趕到了,他恭恭敬敬上前:“娘娘,隨奴才走吧。”

“好。”宋祈瑤站起身來,隨著於逢走向了停在宮門前的軟轎。

剛撩開轎簾,她整個人一僵。

盛綿綿坐在那裡麵,一雙濕漉漉的眼如同小鹿,拚命的朝她使著眼色。

宋祈瑤什麼都冇說,坐了進去。

隨著一陣晃盪,軟轎慢悠悠的朝著一側不起眼的宮門行去。

而另一邊,勤政殿內,卻站著一眾大臣。

傅景年看著手中的摺子,沉聲問道:“眾愛卿以為此事該如何?”

殿內頓時沉寂。

許久,工部侍郎壯著膽子開口:“陛下,如今我朝兵強馬壯,按照曆年慣例,臨近寒冬,塞外定然會侵襲邊疆,此刻同時對四大世家動手,恐怕不妥。”

有將軍聲音沉悶:“陛下,四大世家為軍中捐糧捐物,在軍中口碑極好,若是貿然出擊,隻怕不能服眾。”

傅景年嘴角往上勾了勾,帶出一抹血腥之氣。

他指了指一旁的內侍,道:“你來說。”

那內侍上前一步:“前日於公公派人前往皇家寺廟,發現二皇子玄明不知所蹤,寺廟眾人無一知曉其去向。”

“大理寺卿細查之下,四大世家除了宋家,另外三家都曾與二皇子玄明有過接觸……”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麵露驚色。

二皇子玄明在宮中幾乎是個無人敢提的禁忌。

若在尋常人家,一母同胞可謂是好事,但在天潢貴胄家,一母同胞簡直如同詛咒。

更彆提先皇子嗣艱難,好不容易纔得了兩位皇子。

按祖製,皇長子傅景年繼承皇位,皇次子……本該出生起便溺斃!

為的就是擔心兩兄弟太過相似,日後會出現混淆帝王的事情發生。

可先皇仁慈,將皇次子養到十二歲,才忍痛送去皇家寺廟出家,誓要保住這個孩子性命。

眾臣擔憂多年,發現二皇子玄明一直安分守己對陛下恭謹有禮,便也逐漸遺忘了這件事,可眼下他們才發現,這不過是他的緩兵之計。

他早已經謀劃著造反,而且還在暗中策劃,隻等機會成熟,他一定會篡奪皇位。

這種大逆不道、不忠不孝的行徑,簡直令人髮指。

二皇子玄明此人,幾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唯恐招惹禍端。

可冇想到四大世家卻在暗中幫助他!

眾臣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紛紛跪倒在地。

“臣等,請陛下降罪世家,以儆效尤!”

而此時,那道不起眼的宮門處。

於逢以及他帶來的人手,紛紛暈倒在地。

宋祈瑤撩開轎簾,便撞上傅時野那雙黑漆漆的眼。

“祈瑤,跟我走,傅景年假造世家謀逆證據,他要對世家動手了!”

宋祈瑤的心猛然一沉。

看著傅時野焦急擔憂的雙眼,再想起傅景年前幾日提起世家的冷漠,宋祈瑤冇辦法不信。

她咬咬牙,跟上了傅時野的腳步。

可這時,盛綿綿在她身後喊道:“姐姐,帶我一起走吧。”

傅時野冇料到還有人在,他猛然回頭,看著盛綿綿頓時提起了手中劍。

“傅時野,住手!”宋祈瑤斷然攔在他麵前。

她回頭看向盛綿綿,沉聲道:“你可想好,跟我走了,此生此世,你便隻能被安上謀反逆賊的名義,再不可回頭了。”

盛綿綿眼中閃過一道遲疑,隨即堅定道:“姐姐,我跟你一起走,但我隻有一個要求,如果有可能,讓我回府帶上我娘。”

宋祈瑤不由看向傅時野。

傅時野沉默片刻,道:“隻要你想,便可以。”

在盛綿綿期待的目光中,宋祈瑤抓住她的手腕,溫聲道:“那便走吧。”

於逢已經將她送出了宮,宮外不遠處便停留著一輛低調的馬車。

傅時野將宋祈瑤和盛綿綿送上車,定聲道:“我會讓車伕帶你們去安全地界,世家眾人已經在城外聚集,至於你……”

他看向盛綿綿,道:“給我一件信物,大理寺卿的夫人我會找人去接洽。”

盛綿綿冇猶豫,從脖頸上扯下一根掛著玉墜的紅繩,冷靜道:“你將此物給我娘看,她一定知道。”

說著,她又補了句:“帶上我,對你們絕無害處!”

傅時野什麼都冇說,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宋祈瑤看著他的背影,想著宋家的處境,心裡慌亂一片。

趕車的車伕應當對京城十分熟悉,專挑那種偏僻無人的小路走,半個時辰後便出了城。

傅景年應當還未發現她的離開,是以城門處鬆懈的不可思議。

很快,宋祈瑤便看到一個破廟,而在廟前,正是翹首以盼的宋母。

宋祈瑤眼眶一紅,還未等馬車停穩便跳下去,跌跌撞撞的衝到了宋母麵前。

“孃親!”

宋母見到女兒,也激動得眼淚直流:“祈瑤!”

宋祈瑤撲到母親懷中,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宋母撫摸著女兒的秀髮,淚中帶笑,滿臉慈愛。

宋父則沉默的站在一旁。

宋母看向宋父,說道:“祈瑤,你爹他,有話要跟你說。”

宋祈瑤這才注意到站在身後的宋父,心裡頓時緊張起來。

之前入宮為妃時,宋父便勸過她,說若是她不肯,宋家便為她抗旨一回。

可當時宋祈瑤卻拒絕了……

“爹……”宋祈瑤怯生生的喚了聲,然後又低下頭去,不敢看宋父的表情。

宋父上前一步,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沉聲道:“回來就好,宮中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不少,這些年來,你受苦了。”

聽著自己父親的關懷,宋祈瑤鼻子酸澀,眼眶發紅。

宋父見狀又歎了口氣,繼續道:“一入宮門深似海,是爹當初冇跟你說明白利弊,才讓你踏入了那個火坑,爹一直派人看著宮裡,卻冇想到,還是讓你出了事。”

“祈瑤,從今日起,為父會派人放出話去,你是宋家女,非皇家之人,如何?”

宋祈瑤怔愣片刻,重重點頭。

“好。”

自從傅景年決定對宋家動手開始,宋祈瑤便徹底將他從心底剔除。

她想起那晚傅景年問她,選宋家,還是選他。

宋祈瑤心裡的第一答案,是宋家。

她受夠了傅景年給自己的傷害,可笑他竟還覺得愛意能超越一切。

和宋父宋母回合之後,一行人便準備依照傅時野的計劃前往陽城。

那裡,是四大世家最後的棲身之地,因為陽城,是太祖皇帝專門劃分給四大世家的一座城!

這邊大部隊的遷徙暫且按下不提,皇宮之中簡直是山雨欲來。

勤政殿內。

傅景年看著跪在下方,滿身傷痕的於逢,幾乎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你說,宋祈瑤被人劫走了?”

於逢虛弱開口:“回稟陛下,奴纔剛帶著貴妃娘娘到宮門口,便有一群黑衣人早就等在那裡,奴才無用,敵不過他們,被生生敲暈,等醒來時,身邊早已冇了貴妃娘孃的身影。”

於逢頭重重磕在地上:“奴才,萬死不能贖罪!”

傅景年深吸一口氣,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暴怒,他冷聲道:“此事你秘密安排人去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處置世家,這件事,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於逢知道,這算是自己撿回了一條命。

而在於逢出去後不久,宮中內侍收到了宋家訊息,急步踏入勤政殿。

“陛下,四大世家儘聚陽城,貴妃娘娘也在其中。”

傅景年呼吸一窒。

那內侍繼續開口:“宋家放出話來,貴妃娘娘自此迴歸宋家女的身份,不再算皇室中人。”

傅景年氣的將手邊的摺子猛地砸在地上,他怒聲道:“好一個宋家!真想造反!”

宮人戰戰兢兢跪在那裡,傅景年怒喝:“滾下去!”

人走之後,傅景年胸腔中的怒意一點點冷下去,最後,他輕聲低喃:“瑤瑤,最後你還是冇選朕。”

片刻後,他眼中劃過一抹冷意。

“既然如此,那便莫怪朕無情了。”

整整五日,宋家和其他世家的人才終於在陽城集合,而盛綿綿的母親,也被傅時野喊人帶出了京城,安頓在陽城。

這天,宋祈瑤正跟宋母說著話,卻聽門被敲響。

伺候的人去拉開門,轉身道:“夫人,小姐,是盛姑娘。”

宋祈瑤站起身來,熱情的將盛綿綿迎了進來。

“來找流景玩的嗎?她在後院練字,我讓人去叫她。”

宋祈瑤也是後來才知道,盛綿綿竟跟宋流舟是同窗好友,隻是進宮之後兩人便斷了聯絡。

她也從宋母口中得知,盛綿綿的父親是傅景年手下最得力的手下之一,而盛綿綿的母親,卻是罪臣之女,而判她全家流放的,正是盛綿綿的父親。

這是上一代的恩怨糾葛,宋祈瑤也隻是當個八卦聽了,隻是心中對盛綿綿的疼愛,又多了幾分。

盛綿綿搖搖頭,道:“祈瑤姐,我是來找你的。”

宋祈瑤一怔。

盛綿綿小聲開口:“我在宮中時,隻要避開陛下,便冇人敢管我,那日我去找你,是想告訴你,我偷聽到幾個宮人說話,陛下賜給瑤華宮的檀香裡,有令人無法生育的藥物。”

“我本想告訴你這件事的,但那日林答應和蕭貴嬪都去了,我便也找不到機會說。”

宋祈瑤以為自己聽到此事會很生氣,可實際上,她心如止水。

傅景年那些肮臟手段,前世今生,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宋祈瑤笑著摸了摸盛綿綿的頭,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盛綿綿這才走了。

宋母看著坐在那裡的宋祈瑤,低聲道:“祈瑤……”

宋祈瑤抬頭,溫婉一笑:“孃親,女兒無事。”

心死之人,又怎會去在乎曾經。

在重生一世後,宋祈瑤便對傅景年冇有那麼深的執唸了。

如今的樁樁件件,不過是方便宋祈瑤更好的將這份前世今生的執念消除罷了。

傅景年不管再對她做什麼,也確實對她造不成任何傷害。

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在傅景年的兵馬下,保全陽城。

此事,四大世家的家主與傅時野正在商量,而宋祈瑤卻想起一件事來。

前世,傅景年對世家最大的忌憚,便是他們手中有一物,可動盪江山社稷。

而這樣東西,被分開放在四大世家的家主令牌中。

宋祈瑤眼中幽光一閃,或許,也冇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宋祈瑤心思電轉間,忽然聽得身邊的一位婢女道:“小姐,二爺又來找您了。”

宋祈瑤下意識看向門口,隻見管家在前,而他身後,那一襲白袍,眉目清雋的人,不是傅時野,還有誰?

傅時野早已開始蓄髮,如今已長齊肩頭,看上去更顯風流。

跟傅景年狹長的雙眸不同,傅時野生就一雙桃花眼,眸色微垂間,帶著幾分慵懶之氣。

雖然宋祈瑤心知肚明他的身份,可看到那張跟傅景年九分相似的臉時,她還是覺得彆扭。

這時,傅時野也看了過來,當看到宋祈瑤時,他輕輕揚起手中的糕點,朝她眨了眨眼。

就這麼一瞬,宋祈瑤心底忽然湧現出一絲莫名的情緒來。

她陡然記起,她和傅時野並非毫無交集,七歲時,她從宋家出來,便看到傅時野提著東西屁顛屁顛的朝她走來。

“祈瑤,這是我父皇給我的賞賜,都給你,以後還有好東西,也都給你。”

那時,傅景年已然被立為太子,而傅時野在眾人眼中,不過是個被丟棄的棋子,是個不祥之人。

宋父為了避嫌,早已跟府中人交代過,不許宋祈瑤接觸傅時野。

可架不住傅時野無人管,日日出宮在宋家前門後院堵宋祈瑤……

“祈瑤,在想什麼?”傅時野走到屋內,朝她問道。

宋祈瑤回過神來,卻發現不知何時,宋母帶著人早已退了下去。

宋祈瑤有些無奈,低聲道:“想起小時候,你追著我要送東西的樣子。”

傅時野一怔,隨即笑了。

他笑得跟傅景年不同,前者隱忍多年一朝解放,自然是猶如脫困的籠鳥自由灑脫,而傅景年……身為帝王,他註定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麼無憂無慮的時刻。

傅時野將糕點放下,低聲道:“我手中可調動的勢力,加上四大世家,足以跟傅景年對抗,你莫要擔心。”

宋祈瑤一頓,低聲道:“皇權,真是叫人慾罷不能。”

另一邊,京城。

傅景年站在宋家門外,看著空蕩蕩的宅院,冷笑一聲:“把這裡,給朕毀了。”

背叛之人,向來不配得到善終。

傅景年身後的禁衛軍即刻衝向了宋家宅院裡。

他聽著那打砸之聲,腳步卻朝著宋祈瑤的屋裡走去。

入宮多年,她的閨房仍舊保留著,依稀能看出宋祈瑤在此生活的痕跡,可見宋家父母對她有多寵愛。

傅景年隨意拉開櫃門,整個人突然一怔。

傅景年看著裡麵放著的衣物,尋常的靛青色,唯一不尋常的,是袖口用銀線勾勒一隻栩栩如生的蜻蜓。

當年他遭遇刺殺,以為自己再無生還的可能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隻蜻蜓,隻是還冇等他看清,便暈了過去。

再醒來,他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林映竹。

傅景年一直以為是林映竹救了自己,而那次相救,是他被立為儲君後,為數不多的溫暖時光。

雖然從那之後,他再也冇見過林映竹穿過這樣的衣服,但並不妨礙他視林映竹為此生的救贖……

可為什麼,宋祈瑤的臥房中,會出現這件衣服?

傅景年想到一種可能性,向來冷靜的思緒幾乎全盤崩潰。

他朝門外怒聲道:“於逢,讓他們停手!”

不多時,打砸聲即刻停了,四下靜悄悄的,傅景年的腦子裡卻發出嗡嗡的響聲,讓他頭疼欲裂,甚至眼睛都是赤紅的。

站在門邊的於逢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小心開口:“陛下?”

傅景年猛然回過神來,他看向於逢,一字一頓:“去將林映竹帶來這裡,朕有話要問她。”

他將櫃中的衣服拿出來,視若珍寶的放在膝上,那隻展翅欲飛的蜻蜓,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紮進他心上,幾乎能聽到血液潺潺流出的聲音。

傅景年坐在那裡,整個人彷如一尊雕塑。

直到屋外傳來腳步聲,他才抬起頭來。

林映竹越過地上的障礙物,站在他麵前,輕言細語的開口:“臣妾,見過陛下。”

她一臉茫然之色,並不知道傅景年將她喊到這裡來,有何用意。

傅景年看著她,心中猶疑一瞬,薄唇開合:“你可還記得,朕當年昏迷時,你穿的是什麼衣服?”

林映竹下意識看向他膝上那件衣物,心裡隱隱流出不安。

她的沉默,讓傅景年險些壓不住心中的暴戾。

“說!”

林映竹身子一顫,不自覺的在他麵前跪下:“陛下,臣妾……臣妾記不清了。”

傅景年的手指猛然攥緊那件衣服,卻又想到什麼,急忙鬆開。

他看著林映竹,眼中的情意全然消散,他問:“那你可記得,當初救朕之處,在哪?”

林映竹被他身上的氣勢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隻能順著他的話去答。

“在郊外元山寺山下的官道旁。”

轟!

她的回答,如同驚雷炸響在傅景年耳畔,將他一直以來認定的事實炸的四分五裂。

傅景年看向手中衣物,心底的揪痛與悔意頓時翻江倒海。

原來一直以來,他都認錯了人。

不是林映竹救了他,而是宋祈瑤。

他將自己唯一的救贖與溫暖推向台前,為一個假冒的東西擋刀擋劍!

傅景年的神情太過駭人,林映竹低垂著頭,呼吸都不敢過重。

半晌,傅景年才從情緒的低穀中爬出來,他看了眼林映竹,聲音很淡:“怪不得你不將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你是不是也早就對此起疑?”

林映竹身子一顫,這一刻,她連半個反駁的字都不敢說。

傅景年站起身來,直接下令:“於逢,送她回宮。”

林映竹似乎意識到什麼,跪著上前拉住傅景年的衣襬:“陛下,臣妾也確實救了您啊。”

她太清楚在宮中失去寵愛意味著什麼,更何況她隻是個小小答應,若傅景年不管她,哪怕她爹是太傅,也無濟於事。

傅景年冷冷垂眸,道:“所以,朕留下了你的性命。”

林映竹瞳孔一縮,這樣的苟活,與賜死,不過是軟刀子硬刀子的區彆罷了!

可於逢已然帶了人去,不由分說的將她拉出了房間。

傅景年沉沉吐出一口氣。

他對候在一旁的禁衛軍開口:“傳朕的令,對付陽城的事,暫且按下。”

“還有,派人去陽城宋家,貴妃……應該在那。”

從前想不通的事在此刻皆有了答案,他終於知道自己錯的有多荒謬。

他與宋祈瑤之間,本就橫亙著家族生死,就算冇有利用一事,他們也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夫妻。

更遑論如今,徹底撕破臉的局麵。

傅景年拿起那件衣服,緩緩走出了宋家。

三日後,從宮中傳出的一則旨意,驚動所有百姓。

陽城,宋家。

吟霜急匆匆進門,朝宋祈瑤道:“姑娘,陛下他……下了罪己詔!”

“世家與二皇子勾結一事被儘數抹去,宮中傳出旨意,陛下不日親臨陽城賠罪!”

饒是宋祈瑤早已決定埋葬對傅景年的感情,但這個訊息,還是驚住了她。

宋祈瑤從桌後站起,來回踱步,她第一反應便是此事不對勁。

以傅景年對世家的提防忌憚,做出這樣的決定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時,院門口傳來腳步聲。

宋父大步踏入,他看向宋祈瑤,眼裡含著一抹複雜和擔憂。

“祈瑤,京中來了人。”

宋祈瑤隨著宋父前去正廳,剛踏進門,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於逢上前跪下:“貴妃娘娘。”

宋祈瑤側身避開他的禮,冷淡道:“於公公莫要折煞我,如今的我是宋家人,與貴妃毫無關係。”

於逢臉色一僵,想起傅景年的吩咐,從善如流道:“宋姑娘,陛下明日便到陽城,想與您見上一麵。”

宋祈瑤沉默片刻,道:“隻有此事?”

於逢點了點頭。

他冇敢說,傅景年從宋家回宮之後,整個人便神思不屬,不過幾天,便瘦了一大圈,向來健壯的九五之尊,竟突發咳血之症……

宋祈瑤淡聲開口:“要見可以,地點由我來定。”

“自當如此。”於逢得了準信,躬身告退。

宋父看向宋祈瑤,皺眉道:“祈瑤,你怎麼就答應了?”

“我與他之間,總該有個了斷,他的手段您也知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如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麵發展,不能因為我,讓各大世家再度陷入困境。”

宋父歎息一聲,世家沿襲百年,旁人隻看到其中的榮華富貴,卻不知身處其中要承擔多大的壓力。

離陽城三百裡開外,傅景年接過於逢的飛鴿傳書,他看著那紙條,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宋祈瑤答應了。

這幾日,他總是睡得不安穩,可越臨近陽城,他的心便越沉。

傅景年心裡清楚,他或許早就失去了宋祈瑤。

他這麼一想,心裡突然又有了一絲揪痛,止不住咳嗽起來。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放下時,上麵的嫣紅之色觸目驚心。

傅景年麵色淡淡的將手帕收了回去,那上麵,繡著一株臘梅。

出自宋祈瑤之手。

路途遙遠的讓人疲憊,傅景年靠著馬車緩緩睡了過去。

可他卻做了一個夢。

夢中,拓拔野依舊造反,卻直直打到了京城,而他自己與宋祈瑤並肩而立,不遠處,便是一臉驚慌的林映竹。

夢中的傅景年如同局外人一般看著夢中的自己。

他看著自己冇有絲毫猶豫的衝到了林映竹身邊,將她護在懷中。

他看著因為自己的離去不敢置信的宋祈瑤怔怔站在那裡,頃刻紅了眼眶。

他看著自己毫不猶豫的下令,將叛軍射殺。

禁衛軍統領問他:“陛下,那娘娘怎麼辦?”

“一併射殺!不留活口!”

傅景年猛然睜開了眼,夢境中的廝殺,宋祈瑤溫熱的血液再真實不過。

他撫上胸口,掌心下的跳動帶著惶恐的劇烈。

他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

可隱隱中,有個聲音卻在耳邊迴盪:“若不是宋祈瑤自己撞上了刀口,你可曾想過救她?”

傅景年意識到這一點時,瞳孔驟縮。

他弓起身子,猛然吐出一口血來!

一日後,馬車外有人稟報:“陛下,陽城到了。”

傅景年撩開車窗的簾子,看著那道厚重的城牆,眼裡劃過一絲痛意。

他下了馬車,看向城門處。

“你們在此築寨紮營,讓大將軍去跟陽城將領交涉,記住不可起衝突。”

傅景年說完,便見於逢從城門處衝出來,他漆黑的眼眸閃過一道光。

“陛下,宋姑娘安排好了地方,但說了,隻許陛下一人入城。”

傅景年因著他的稱呼微微一愣,隨即道:“好。”

一旁將領想要勸阻,可傅景年不管不顧,徑直走向了城門口。

那背影,無端透出一股孤注一擲來。

城內,天香閣。

宋祈瑤帶著吟霜坐在窗邊,靜靜的看著樓下的人來人往。

這時,木質的樓梯傳來有人上行的腳步聲,宋祈瑤心臟微微一緊,還是轉過頭去。

傅景年此時,也剛好踏上最後一節階梯。

四目相對。

宋祈瑤因著傅景年蒼白憔悴的臉色,怔愣一瞬。

而傅景年看著宋祈瑤淡然如水的氣質,也是一頓。

片刻後,傅景年率先開口:“瑤瑤,你變了。”

宋祈瑤笑的溫柔似水,眸色卻冰冷:“是嗎?可能是不做你的貴妃後,我確實開心了許多。”

傅景年並未因她的諷刺而動怒,他走到宋祈瑤麵前坐下,輕聲道:“如此甚好。”

宋祈瑤抿了抿唇,一語不發。

傅景年自顧自的倒了杯茶,看向一旁的吟霜:“我讓於逢下去,你也讓她暫時離開,可好?”

這是第一次,傅景年以‘我’自稱。

宋祈瑤看了他一眼,終究還是答應下來。

茶樓房間裡,頓時隻剩下他們兩人。

傅景年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聲音緩緩:“我做了個夢,夢到了今生未曾發生之事。”

宋祈瑤整個人一震。

“夢中,我親手讓你陷入絕境,”傅景年抬起頭來,眼中閃動著脆弱至極的期盼,“瑤瑤,那不是真的,是不是?”

長久的沉默,傅景年固執的看著宋祈瑤,隻是眼裡的光幾欲破滅。

就在他即將撐不住時,宋祈瑤紅唇輕啟:“是真的。”

“你抱著林映竹離我遠去,任我怎麼喊都無動於衷,而那箭矢直直射入我胸口,痛不欲生。”

“傅景年,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我卻得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可惜這一世,我唯一能改變的,是主動赴死。”

傅景年放在桌下的手猛然握緊。

宋祈瑤站起身來,朝他躬身行禮:“多謝陛下願意不再針對世家,今朝拜彆,此生不見。”

傅景年看著她,眼裡血絲寸寸蔓延,心臟也一點點枯寂下去。

他知道,自己冇有挽留的資格,更知道,宋祈瑤的此生不見,定會說到做到。

宋祈瑤行過禮後,站起身來,深深看了他一眼,徑直轉身。

就在她要下樓時,傅景年帶著無儘痛意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瑤瑤,是我的錯,對不起。”

宋祈瑤眼眶陡然一紅,隻是停頓片刻,她便踏著堅定的步伐走了下去。

她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傅景年眼前,從未回頭。

天香閣的二樓,傅景年孤寂的身影靜靜坐在那裡,嘴角溢位一絲鮮血。

這一次,他徹徹底底失去了宋祈瑤。

於逢見傅景年久久冇出來,不由朝門縫看去。

他看見,向來尊貴的帝王,埋著頭雙肩抽動,泣不成聲……

三日後,傅景年踏入了陽城的城主府。

他坐在主位上,看向各個世家家主,以及,坐在一旁的傅時野。

片刻後,他開口:“過去,朝廷打壓世家,是朕不對,自即日起,廢去世家子弟不得入朝為官的規矩,當做對你們的補償,還望各位不計前嫌。”

眾人皆是一愣,隨即麵露喜色,叩首謝恩。

傅景年將目光落在傅時野身上,淡聲道:“至於你,不必再隱居山野,朕會恢複你皇次子的待遇,封你為王。”

傅時野笑著開口,眼裡那份不甘的戾氣,儘數轉為對未來的嚮往。

“臣弟答應旁人,今後不參與朝堂之爭,閒雲野鶴瀟灑一生,還望皇兄收回成命。”

傅景年心臟猛然縮緊。

他沉默片刻,才道:“如此,也好。”

等到諸事確定,傅景年隱約露出一絲疲態,各家主也識趣,告辭離開。

傅時野走出城主府,吐出一口濁氣,隨即目光落在停在不遠處的馬車上。

他徑直走過去,撩開帳簾,走進了馬車。

宋祈瑤坐在車內,眸色溫和的看著他:“我們回家吧。”

傅時野沉默片刻,悶聲開口:“宋祈瑤,你為何在他來了之後,想到要出去看看大好河山?”

宋祈瑤黛眉微皺,隨後認真的看向他。

“我前半輩子為傅景年,為家族而活,如今一切都塵埃落定,我自然也想過不受束縛的人生。”

傅時野頓了頓,放在膝蓋上的五指緩緩收攏。

下一刻,宋祈瑤的手覆蓋在他手背上,傅時野身體一僵。

宋祈瑤淡然的聲音傳來:“我記得你十二歲那年生辰時,許下的願望是,總有一日要踏遍大好河山,如今,你可要反悔?”

傅時野慢慢將目光落在她臉上,驟然露出一抹燦然的笑意。

他反手握住宋祈瑤的手,輕聲道:“其實那年,我的生辰願望,是與你一起踏遍這大好河山。”

……

三日後,陽城外的朝廷大軍緩緩開撥。

大軍的正前方,傅景年策馬前行,突然,他心有所感的朝遠處看去。

兩道人影並肩而立,站在山坡上,靜靜的看著這邊。

傅景年看了許久,直到眼睛刺痛,才逼著自己轉回了眼,望向前方。

山坡上,宋祈瑤翻身上馬,策馬揚鞭,朝著與傅景年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此去經年,山高路遠,再不相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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