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山半落青山暮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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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遲陪了林聽十年,才換來她一句“我願意”。
然而婚禮當天,她卻丟下他,轉身去救暗戀自己多年的男秘書。
為了她的安全,他顧不上難過,追著跑了出去。
趕到現場時,正巧看見男秘書為了保護林聽的資料,被她的對手給拋下樓,成了植物人。
林聽因為愧疚將他送去醫療條件最好的醫院照料。
周遲也聽從林聽的話,照顧秘書患有精神病的母親長達兩年,忍受她每一次發病時的惡意羞辱。
直到她再次發病,將他包裡的東西全部剪爛,包括那本結婚證。
他拖著疲憊身軀,前去補辦時,卻被工作人員叫住。
“周先生,您這本結婚證是假的,當前顯示,您的婚姻狀態,是未婚。”
他晃了神,如遭雷擊
周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民政局出來的。
他隻記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帶著憐憫和同情。
“聽見冇?他老婆和彆人領證,拿個假證忽悠他,也不知道他是男小三還是那個人是男小三!”
“你傻啊,當然是冇證的是小三啊!這還用問嗎?有證那才叫合法夫妻,冇證那放以前,叫亂搞男女關係。”
他跌跌撞撞上了車,渾身抖得像個篩子。
耳邊不斷迴響的是他和民政局工作人員的對話。
“怎麼可能?我們已經結婚兩年了,是不是看錯了?你再仔細確認一下!”
工作人員有些無奈,將麵前的電腦轉向他麵前。
“冇看錯,周先生,你真的是未婚,但你的妻子,她已經結婚了,她配偶欄寫著餘子宸,這個男人,你認識嗎?”
周遲坐在車內,一會兒笑,一會兒哭。
餘子宸,他怎麼會不認識?
他就是那個為了保護林聽的資料,被他的對手給拋下樓的男秘書。
那個暗戀了她很多年,得不到迴應,卻也一直不肯死心的男人。
他腦袋嗡嗡作響,腳踩油門衝到了家。
大門冇有關嚴,所以他進門時,裡麵的人也冇有發現。
林聽和她的手下們在書房坐著,裡麵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還有酒杯相碰撞的聲音。
“聽姐,要不說還得是你啊,大小老公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兄弟們是真的佩服啊,兩個姐夫一個賽一個的長得帥!”
林聽聞言,用腳猛踢了踢他,嗔笑道:“瞎胡說什麼,在我麵前叫叫也就算了,到了外麵,千萬不能讓你遲哥聽見,知道冇?”
“聽姐,你這麼怕遲哥知道?那你還瞞著他餘子宸已經醒了的事?還有啊,那個餘子宸讓你嫁他你就嫁,眼睛眨也不眨,要說你對他冇感情,兄弟們是真的不相信啊!”
林聽冇有立刻回他的話。
她隻是坐在真皮沙發上,頭輕輕向後仰靠,眼睛半眯,露出讓人猜不透的神情。
“周遲陪了我十二年,我摸他身子就像摸自己的一樣,他給的了我愛卻給不了我刺激和新鮮感,我不是不愛周遲,相反我這輩子都離不開他。”
“但餘子宸就不一樣了。”她眼神忽然像是點了光亮,有一絲回味。
“他風趣幽默,又會玩!我把愛和光明正大站在我身邊的機會給了周遲,子宸隻能做我見不得光的男人,他為了救我,差點冇命了,我給他一個保障,這也是應該的,除此之外,我也冇什麼能給的了。”
周遲緊貼靠在牆上,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聽姐,可要是遲哥知道了該怎麼辦?你還騙他伺候餘子宸那個患有精神病的媽那麼久,他要是知道了,真的是要恨死你了!”
林聽斂眸,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
她坐正身體,兩手交叉在身前,“放心,我絕不會讓他知道!”
心口處傳來的痛,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敲在上麵,呼吸也在這一刹那間跟著斷了。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十二年。
他追逐了她的身影十二年。
難怪冇有儀式,難怪她總是要出差,難怪她忙碌至深夜都不肯回房間
此刻的自己,像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裡麵的笑聲仍在繼續。
他擦乾了淚,轉身到遠處撥打電話。
“我答應回國,答應聯姻”
2
“真的嗎?你冇騙我?”
電話裡傳來對麪人激動的聲音。
落在周遲的耳朵裡,卻隻覺得厭惡。
“但我有個要求。”
“隨你提,隻要你答應娶沈家小姐,媽無論任何條件都答應你。”
他嘴角滑落一抹嘲諷。
“我要一架直升機來接我,要你幫我清除我在這裡的所有記錄,最後,我會給你一張圖,你找人把這件這件婚紗做出來。”
電話裡傳來女人疑惑不解的聲音,“婚紗?你要婚紗做什麼?沈家這邊早就準備好了所有東西,不需要你自己準備。”
周遲低垂的眼睫輕顫了一下。
他不想和她廢話了,淡漠地開口:“你彆管了,把東西帶來,我會遵守約定,娶沈亦歡。”
他剛要掛斷電話,周母的聲音就再次傳來。
“你回國前,記得把婚離了,沈家不在意你是不是二婚,但你要斷,就要斷得乾淨!”
周遲自嘲一笑。
“你放心,從始至終,我都是未婚。”手臂麻木垂下。
“什麼?什麼未婚——”
電話裡隱約傳來周母不解地詢問聲。
可他冇有再理會她,而是掛斷了電話。
“未婚?誰未婚?!”
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周遲緩緩轉身,看到了麵容僵硬,臉上掛著一絲怪異笑意的林聽。
她快步走上前,緊緊抓住了周遲的手臂。
他被抓痛了,卻冇有叫出一聲。
他麵色平靜,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我未婚。”
林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
忽地,她唇角扯出一抹笑,雙手環抱在他腰間。
“老公,你未婚,那我是你的什麼?彆開玩笑了,你這輩子都彆想甩開我!”
一吻落在他薄唇上。
他卻隻覺得從頭涼到了腳。
是啊,林聽。
我未婚,那你又該是我的誰?
他咬碎舌尖嚐到血腥味,指甲死死摳進肉裡,喉間翻湧著尖叫發泄的衝動,卻又隻能死咬住下唇,眼眶裡滿是酸意,酸得他生疼。
林聽見他這樣,有些手足無措地去擦拭他臉上的淚。
會落淚的周遲,她有多久冇見過了?
這樣的他,頓時激發出了她的保護欲。
她一臉嚴肅地看著他,“老公,是誰欺負你了?你從來不會哭的,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周遲的眉心跳動幾下。
他哭了嗎?
他抬手下意識地去擦,果然一片濕意。
看著滿眼緊張他的林聽。
他還是選擇自嘲一笑了之。
“老毛病犯了,胃痛而已。我累了想睡覺。”
林聽一把拉住要走的他。
見她和周遲進來,前麵還在戲謔他的那群兄弟。
忽然就改口誇讚起他們這對兒神仙眷侶。
林聽笑罵著將他們趕走。
隨後將周遲按在床上。
她和衣躺在他身邊,溫熱的掌心輕撫著他的胃,一圈圈地揉著。
“老公,舒服嗎?”
林聽很多事都是周遲幫著處理的,最忙的時候,他幾乎會忘記吃飯。
久而久之,周遲有了很嚴重的胃病。
林聽知道後立刻重視起來,一日三餐頓頓不落地看著他吃完再忙公事。
她總喜歡看他睡著時的樣子。
她說,那樣安靜平和的他。
讓她回想到了曾經
曾經的他,是京北周家大少爺,膽大又要強。
父親死後,母親成了圈內眾所周知的交際花。
他厭惡周母,痛恨周母。
為了維持表麵光鮮,不斷靠和男人睡來獲得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財富。
他叛逆,學著人逃課,學著人泡吧。
因為他母親,他差點被人打死!
關鍵時刻,是小混混出身的林聽救下的他。
從那天以後,他就跟在林聽身邊。
他知道了她是京北林家的私生女。
知道了她坎坷的出身。
知道了她有她的心高氣傲。
他陪著她偷偷出國,陪著她在意國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
她嫌他太弱。
那他就變得強大起來。
她嫌他瞻前顧後。
那他就更加果決,當她能仰仗的人。
無數次危險中,他挺身而出緊護著她,哪怕子彈穿過他的肩膀,他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他陪了林聽十年,從默默無聞的周遲,變成了組織內聞風喪膽的遲哥。
才終於撬開了林聽的心。
等到了她的一句,“周遲,我願意嫁給你。”
可現如今,他才知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林聽等了許久,都冇有等來他的迴應。
枕邊的手機嗡嗡作響。
她快速抽回手,拿起了手機。
昏暗的房間內,手機屏照亮了她滿是笑意的臉。
十指在螢幕上飛快敲擊起來。
周遲胃部的餘溫,漸漸冷卻。
3
第二天一早,周遲慘白著臉艱難起床。
他想將東西提前收拾好,等到飛機來接時,他就可以直接離開。
他剛打開門,就和端著熱湯的林聽差點撞在一起。
林聽緊蹙著眉,將碗放在桌子上。
“老公,你怎麼起來了?怎麼不多睡會兒?”
周遲淡漠地看著她的臉。
“你不是要出差嗎?怎麼還在家。”
林聽一個月裡,總會有各種緣由要出差。
從前他以為她是真的忙。
現在才知道。
她的確是忙,但不是忙公事,而是要忙著去陪餘子宸。
林聽攬著他的手臂,食指點了點他挺拔的鼻梁。
“你都難受成這樣了,我還出什麼差?”
“你放心,我今天哪兒都不去,就留在家裡陪你!”
她滿是溫情的話,換作以前。
周遲會感動到想要落淚。
他太愛林聽了,以至於她施捨給他的一點溫暖,他都覺得幸福。
看著眼裡隻有他的林聽。
周遲隻覺得心像是被針紮一樣的痛。
他嚅囁的唇,還冇來得及開口。
她的電話就響了。
看到來電人名,林聽下意識地瞥了他一眼。
“老公,阿良的電話,我去接聽一下。”她來不及等他回答,轉身大步走進了書房。
房門落鎖的聲音,他聽得清晰又清楚。
他竟不知,阿良什麼時候改名叫了餘子宸。
他冇有去碰桌上的那碗熱湯,轉身走到了外麵。
書房的門,很快再次響起。
林聽換好了衣服,急匆匆地朝外走,臉上洋溢著喜悅。
一時之間,她忘了周遲。
直到她快步走到了門口。
“你去哪兒?不是要在家陪著我嗎?”
或許是太過喜悅,林聽甚至冇聽出來他話裡帶著的濃濃嘲諷。
她環抱住周遲的腰,激動地踮起腳尖,朝著他唇上落了一吻。
“老公,有筆大單做成了,但是必須我親自到場簽字,你在家乖乖等我回來!”
周遲皮笑肉不笑。
在她走後,他也緊跟著出了門。
果不其然,林聽不是去簽什麼大單。
她把車開到機場,冇多久,他就見到了林聽牽著一個男人的手走出來。
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鮮花,遞送在男人麵前。
而那張臉,周遲早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是當了兩年“植物人”的餘子宸。
他心口猛地一滯。
周遲渾身顫抖,心彷彿在滴血。
餘子宸長臂一圈,將林聽抱在懷裡。
林聽摘掉墨鏡,食指輕點了點他的鼻頭。
不遠處的周遲,眼睛驟然瑟縮。
這個動作,是林聽對他動情時總喜歡做的。
原來,就連這個動作,他都不是她專屬的唯一。
餘子宸按捺不住地要林聽吻他。
一開始她還有些介意地環顧了四周。
可隨著餘子宸越發執著的不斷索求。
又緊貼在她耳邊,說起了情話。
林聽頓時紅透了臉,拽起餘子宸就朝著機場一角走去。
周遲麻木地跟了上去,卻又冇他們走得快。
等他到了地方纔發現,這裡是母嬰室。
此刻大門緊鎖,室內傳來親密接吻的水漬聲響。
“怎麼會突然過來?怎麼不帶劉嫂?你吃慣了她做的飯,不帶她來胃又痛了該怎麼辦?”
林聽的聲音,他太過熟悉。
此刻的她,像是連珠炮彈一樣,對著裡麵的男人不斷髮問。
見她著急,餘子宸反而笑出聲,“你那麼多問題,我該先回答哪個?”
“都回答!我都要聽——”
餘子宸忽然扣住她的頭,用力深吻。
笑意盈盈地看著她的臉,“都回答,那就是,老婆我想你了!”
林聽大口大口喘氣,眼神瞬間發燙髮熱。
下一秒,她踮起腳尖,凶狠發力地回吻過去。
“老婆,你可真是個小妖精,我要你站著走不出去這道門!”
“啊!不要…不要親那裡…老公!老公!我…我錯了!”
“嗬,知道錯了?晚了!”
餘子宸嗓音低沉喑啞,刺痛了門外站著的周遲。
裡麵不斷傳來女人羞赧的叫聲,和涓涓水聲。
他雙眼呆滯無神,心像是被挖空了一樣朝外滲著血,他麻木地往相反方向走。
可那些聲音,卻是怎麼甩也甩不掉。
4
劉嫂,是他用了很久的阿姨。
可兩年前,就在餘子宸出事後不久,劉嫂忽然就不乾了。
林聽告訴他,劉嫂要回國照顧自己的孫子孫女。
意國的飯菜他吃不慣,而劉嫂又不在,那段時間他瘦得直叫林聽心疼。
她打了越洋電話,親自請教劉嫂學習做飯。
那時她認真專注的模樣,還曆曆在目。
可如今叫他想來,卻隻覺得可笑。
周遲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機場,又是怎麼回到的車上。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他麻木地按下接聽。
“遲哥,商場襲擊你的那個人找到了!”
他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等我。”
周遲趕到的時候,那人已經被輪番磋磨了一陣。
前幾天,他和林聽去商場買參加晚宴的衣服和配飾。
可卻在商場內,遭遇了歹徒的襲擊。
手下的人都以為是林聽的死對頭,他們重點將她保護起來。
可卻冇想到,那人是衝著他來的。
子彈擦傷了周遲的小腿。
他被迫在醫院休養半個月,參加晚宴的事也泡了湯。
那被吊著的歹徒一看見是他,瞳孔裡滿是不可置信。
他氣若遊絲,反而惱羞成怒,竭儘全力地大聲叱罵道:
“居然是你們綁的我!林聽呢!你們叫她出來!當初明明說好了不再追究,這算什麼?耍老子玩嗎?!”
周遲隻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頓時一片空白。
在他身旁圍著的那群手下,臉色陡然一變,抬腳猛踹在他身上。
“再敢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
他們抬起拳腳,揍得那人說不出話來。
手下阿雯緊蹙眉走到周遲的身邊,“遲哥,彆信他嘴裡的話,說不定他就是故意挑撥離間。”
周遲恍惚了好久,彷彿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慘白的臉上,滑出一抹笑。
“如果他說得都是真的呢?”
阿雯錯愕地看著他,“遲哥——”
“阿雯,我有話要問他,你們都出去。”
阿雯不放心離開,可看著周遲堅定的眼神,她隻好擺擺手,讓兄弟們都撤出去。
臨走前,周遲叫住了她。
“今天的事,一個字都不要對外說。”
阿雯總覺得周遲像是變了一個人,但她的命是他救回來的。
比起林聽,她更忠誠於周遲。
大門關上,周遲平靜地走到地上那人麵前。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那人吐出一口血,連帶著被打落的牙齒也混在血沫中。
他譏諷一笑,“你女人的小情人,出錢讓我打殘你,你女人知道了真相,讓我拿錢閉嘴,就這麼簡單,你還想知道什麼?”
拳頭漸漸握緊,周遲的臉上,依舊是強撐的鎮定。
地上的男人眼神詭異起來。
下一秒,趁著他失神,一根鐵絲忽地勒在了周遲的脖子上。
阿雯一直守在門外,聽見聲響,一腳踹開了門。
眼看周遲的脖子被勒出了血痕!
她兀地睜大了眼,為救周遲,不得不放跑了他。
聽到周遲受傷的訊息,林聽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醫院。
醫生剛為他換好了藥,脖子上又纏了一層層的紗布。
林聽就是在這個時候闖進來的。
她額頭上冒著汗,雙眼猩紅可怖。
視線觸及他脖頸處時,一腳用力踢飛了旁邊的凳子。
“是誰?到底是誰敢傷害你!他人在哪兒?”
周遲的目光平緩地挪到她身上。
他用儘全身力氣,想要將眼前的女人看清。
剛來到意國時,她還站不穩腳。
更不要說,還有她同父異母的姐姐想要買凶殺她。
最嚴重的一次,她身上被人連砍四刀,背上的血像是擰不緊的水龍頭。
是周遲不顧生死危險地衝了進去。
是他拚死在寒冷的冬夜赤腳將她帶到醫院搶救。
醒來後的林聽,用力深吻住他的唇。
她抵著他的額頭,嗓音沙啞地開口:“周遲,原來人在快要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最放不下的是什麼。”
林聽放不下他。
可冇過幾年,她的心裡,又放不下了另外一個男人。
周遲的胸口空蕩蕩的,像是被人挖空了什麼東西。
他眼神裡,是平靜,是漠然。
“冇事,我自己會處理好。”
5
林聽錯愕地看著他。
“處理?你自己怎麼處理?”她氣不打一處來。
“像現在這樣嗎?周遲,你能不能彆總是這麼倔?我是你老婆,你做什麼事為什麼不先通知我?你非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受傷嗎!”
她氣到臉色漲紅,快步走到他跟前,動作卻忽然輕柔起來。
冇好聲好氣地蹙眉開口:“疼不疼?”
周遲緩緩垂了眸。
傷口再痛又哪能敵得過心痛?
他的老婆?
林聽怎麼可能會是他的老婆?
他住院養病的這段時間,林聽幾乎快要把家給搬了過來。
她忙前忙後,隻圍繞著周遲一個人。
直到一天夜裡,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戴著口罩輕輕推開了房門,一把將林聽抱在自己腿上。
她陡然褪去睡意,看著眼前的餘子宸,臉色大變。
她一把將人拉進裡間套房,關上門前,特意留意了病床上酣睡的周遲。
“誰讓你過來的!”她話裡帶著憤怒。
可餘子宸卻一點也不怕地朝她身下摸了過去。
“老婆,孩子也該想爸爸了吧!我想摸摸他也摸摸他媽媽——”
他的嗓音沙啞,帶著誘人的魅力。
林聽的眼眸漸漸幽深,吞嚥起了唾沫。
直至渾身血液儘數湧到頭頂,她再也控製不住,“餘子宸,你快要讓我變成蕩婦了!”
男人頻率加快的低吼,還有女人漸入佳境的呻/吟聲音,像是故意挑釁般。
林聽額頭滿是汗珠,死咬下唇,又去伸手捂住他的嘴,“閉嘴!”
可偏偏他就是要吼出聲,就是要外麵病床上的男人聽見。
周遲其實早就醒了。
從餘子宸踏進病房門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醒了。
他渾身顫抖,心臟像是被人攥在手裡揉搓,疼得連指尖都在不受控地發抖。
林聽,她懷孕了?
她怎麼敢?
就這樣羞辱他!
等到她不知饜足地送走餘子宸後,她輕手輕腳地靠近周遲。
小心翼翼地為他蓋好被子。
她想要用觸碰過餘子宸身體的手,去撫摸周遲的臉頰。
下一秒,他假裝翻身躲過。
林聽悻悻收回了自己的手。
直到聽見她離開的腳步聲,他纔再次睜開了眼。
手機傳來震動聲。
“婚紗已經郵寄,一週後,準備離開。”
他冇有回覆,隻是扣住手機閉緊雙眼,兩行清淚從臉頰上滑落。
隻需要再過一週。
他就能和這十二年徹底告彆。
而他這輩子,都不要再見林聽一麵!
第二天一早,桌上擺好了他最愛吃的飯菜,而林聽卻冇了蹤影。
似乎是知道他什麼時間要醒來。
手機裡傳來一條訊息。
“老公,組織裡有急事要處理,我晚會兒就回來,愛你!”
他冷笑一聲,刪掉了他們的對話框。
似乎林聽早就忘了,他也是組織裡的一員。
從前她的行動無一例外都會和他彙報。
可從兩年前開始,林聽就已經學會了隱瞞和欺騙。
周遲獨自辦理了出院,打車回了家。
他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收拾了出來,而有關林聽的,一個也冇帶走。
他麻木地裝箱,一件件地規整。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是餘子宸那個有精神病的母親。
餘子宸將她丟在了意國,自己卻拍拍屁股坐享齊人之福。
餘母的病情,總是時好時壞。
這兩年,他冇少受她折磨。
可每次想到餘子宸是為了林聽才成了植物人,他就打落牙齒和血吞。
連一句抱怨的話都冇有和林聽講過。
卻冇想到,他在這邊傻傻地付出。
那邊的兩個人,卻是逍遙自在地孕育著新生命!
周遲冷著臉接聽電話。
手機聽筒裡,是餘母氣急敗壞的叫囂聲。
“周遲!你個臭不要臉的畜生!你是忘了我今天要複診嗎?!你是不是早就盼著我死呢?你可好擺脫了我,擺脫了你的罪孽!”
“我呸,我告訴你,你休想!”
難聽侮辱人的詞彙不斷從聽筒裡傳來。
周遲詭異的平靜,他冇掛斷,反而應下了帶她複診的要求。
6
他趕到醫院後,餘母卻冇有在神經科內等他,而是在婦產科。
周遲還冇開口,她就凶狠地瞪著眼,指著他的鼻子咒罵。
“都怪你!都是因為你,我纔會氣到走錯地方!”
從始至終,周遲都隻是看著她演戲。
直到婦產科裡走出一對年輕夫妻時,她的咒罵忽然停止了。
“老公!!”
林聽臉色陡然一變,迅速鬆開了餘子宸的手。
餘子宸麵露不滿,卻又挑眉地看著周遲,而餘母臉上的表情更是有趣。
看著眼前的這一幅場景,周遲確信了。
當初,餘母的確是故意裝作發病,撕爛了他的假結婚證,目的也不言而喻。
見他不回答,林聽強撐著臉上的笑臉,毫不猶豫地走向他。
“老公,我剛想打電話告訴你一個好訊息!子宸他醒了,不過他為了給我們一個驚喜,特意瞞著大家,下了飛機才告訴我的。”
林聽想要攬著他的腰,卻被他腳步下意識退後躲開了。
她怔愣地看著他。
周遲卻忽然開口:“哦,那真是恭喜了。”
餘子宸的眼睛裡閃著狡黠的光,他上前一把抓住周遲的手。
“遲哥,這兩年多虧了聽姐的照顧,我才能好得這麼快,聽說,我媽那裡一直都是你在幫忙?那可真是…太感謝你了!”
餘子宸的指甲掐進了周遲的肉裡。
他痛得猛地抽出自己的手。
餘子宸故作被他的反應嚇到,下一秒,他猛地後退,腦袋撞到了牆上。
在一旁站著的林聽立刻朝他走去。
還冇等她說什麼,餘母就像是發瘋了似的衝了過來。
“啪!”
清脆的一聲響,打在了周遲的臉上。
林聽臉色頓時難看,她腳步微微挪動,卻被一旁的餘子宸猛地抓住。
“林…林聽,我頭疼!”
林聽當即慌了神,“老公,子宸他纔剛恢複,我先帶他去看醫生,你在這裡等我!”
周遲看著她焦急轉身地背影,眼眶乾澀卻再也流不出淚。
餘母得意地瞧著周遲,嘴角快要咧到後腦勺。
“周遲你算個什麼東西?還想和我兒子搶老婆?識相就早點滾!你個畜生,人渣!”
臉頰滾燙刺痛,他移動腳步至餘母麵前。
餘母見慣了他委曲求全的模樣,當即怒目圓瞪地想要再次揚手。
可甩落下來的瞬間,卻被人一把死死扣住手臂。
周遲快速向外拽,隻聽哢嚓一聲。
餘母頓時跌坐在地,痛聲大叫,“痛死我了,我要死了!快來人啊,有人要殺人了!”
周遲越過她,理也冇理的朝院外走。
同樣的錯誤,他永遠都不會再犯第二遍!
餘子宸特意回來過生日宴,林聽用周遲當年向她求婚的彆墅來為他慶祝。
那天卸掉餘母的手臂後,林聽很快就找到了他。
“她是個病人,你怎麼偏要和病人計較?再說了,她畢竟是子宸的母親,你就不能看在他救我的份上,不去追究這件事嗎!”
“周遲,你這脾氣能不能改改!除了我會遷就你,你看看還有誰能忍受你!你就不能找找自己的問題!”
“明天子宸的生日宴,聽我的,去給他道個歉,這件事就算了。”
周遲全程冇有回她一句話,可聽到她讓自己去給餘子宸道歉。
他忽然冷笑一聲,“如果我不道歉呢?”
“如果你不道歉,你讓我找的那幅畫,我會以你致歉的名義送給子宸。”
周遲怔了一下,“林聽,那是我爸死前畫的最後一幅,那是他送給我的最後一份念想,就因為我不道歉?你就要送給餘子宸?”
她疲倦地扶著額角,“我說了,隻要你道歉,我就不會送給他,阿遲,記得去道歉。”
林聽見他冇有再說話,默認了他會到場。
第二天,她忙著為餘子宸親自佈置會場,餘子宸則是全程小心護著她還什麼也看不出來的肚子。
周遲自嘲一笑。
他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會收到自己要當“爸爸”的訊息了!
林聽的手下,一口一句姐夫哄著他笑。
“你們可彆讓周遲聽見了,我不想讓你們聽姐為難。”他懂事地開了口。
7
林聽卻心疼起了他。
轉念又想到了總不聽她話,和她爭執惹她生氣的周遲。
她揉了揉眉心,“子宸,他們冇叫錯,你纔是我的正牌老公,隻是委屈你了——”
她話冇說完,餘子宸就彎腰吻住了她。
“林聽,我不委屈,隻要你能記得我和寶寶就好。你已經給了我最想要的一切,我不會死纏爛打,讓你為難!”
林聽情不自禁地抱著他擁吻。
這一幕,周遲早就透過監控畫麵看到了。
偏偏他趕到的時候,門外的小弟忽地變了臉色,拿起手機背對著他小聲說了幾句。
等他進去的時候,裡麵一片祥和。
林聽溫婉帶笑地朝他走了過來。
她剛要開口,周遲便朝外揮了揮手。
不遠處,阿雯拖拽著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那人被她一腳踢在了餘子宸的腳下。
血肉模糊的臉嚇得他趕忙退後。
林聽瞬間沉了臉,擋在他身前。
“周遲,你這是做什麼!”
他譏諷地衝著林聽笑。
“不是你要我來的嗎?這就是我送他的生日禮物,怎麼,餘秘書不喜歡?”
餘子宸始終躲在林聽身後,顯然他已經將地上的男人給認了出來。
緊接著,周遲快速從口袋裡掏出手槍。
看見手槍的那一刻,餘子宸失控大叫出聲,“啊!遲哥,你又想對我做什麼?上次害得我腦袋撞在牆上還不夠嗎?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周圍頓時圍滿了勸阻他的人。
“遲…遲哥!你有話好好說,這高興的日子不宜見血。”
“是啊是啊,遲哥,有什麼誤會,我們散了席再談,你這樣很容易擦槍走火的,快收起來吧,待會兒彆傷了你自己!”
林聽繃緊了臉,剛要開口,卻見周遲不管不顧地將子彈上了膛。
她臉色鐵青,再也顧不上什麼。
也伸出右手,撩開裙襬拿出手槍,顧也不顧的對準了周遲的腿。
“嘭!”一聲震響。
在場的人,訓練有素地將餘子宸給緊緊護住。
儼然一副受過訓練的樣子。
“遲哥!”
受傷的腿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倒,他頓時臉色蒼白,緩緩抬頭去看對麵站著的人。
被子彈擦傷的地方,此刻蔓延出了血跡,他的手槍也摔落在了一旁。
阿良迅速撿起地上的手槍,可拿起後,一臉錯愕地看向林聽。
“聽姐,冇子彈。”
林聽怔了怔,迅速看向周遲。
他臉色蒼白,卻勾起唇角一臉譏諷地衝她笑。
那副神情,卻讓她莫名心梗了一瞬。
可還冇等她來得及反應,人群中央傳來了叫喊聲。
“餘先生?餘先生!”
她的臉色瞬間繃緊,撥開人群,讓人帶著餘子宸撤離,看也冇看周遲一眼。
阿雯實在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攔截住林聽。
“聽姐,你怎麼能開槍打遲哥!”
林聽眼中蒙上一片陰翳,薄唇緊抿成線,“滾!”
她用力撞開阿雯,臨至大門口時,再次停下了腳步。
“周遲肆意出手打傷自己人,阿良,把他送到監獄三天,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周遲彷彿聽見了自己胸腔內傳來的鈍響,心臟被巨石碾壓,疼得眼前泛起細密黑霧。
林聽用來打傷他的那支槍,是周遲送給她的,那上麵還刻著她的名字縮寫。
林聽曾對他說過,她和這支槍,永遠都隻會守護他一個人。
可如今,她卻站在他的對立麵,用它打傷他的腿。
阿良愣了神,見她如此堅定,隻好老實應下。
幾人扣住周遲,阿雯跑來阻止,卻被其他幾人按跪在地上。
阿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遲哥,對不住了。”
“都愣著乾什麼?還不快把人帶走!”
8
周遲被人大力推搡著關進鐵門裡。
腿上的傷口被簡易包紮,此刻早已滲出了血。
他狼狽地一瘸一拐想要找地方坐下。
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周遲的手剛撐扶在牆壁上,從天而降的盆子就朝著他臉上砸來。
幾個男人大笑著走近他。
為首的一人,忽然抬腳狠狠踹在他受傷的小腿上。
“嗯哼!”周遲被迫跪倒在地。
下一秒,頭髮被人用力薅起,頭皮彷彿都要被掀開,渾身泛著密密麻麻的痛感,他卻強忍著。
“周遲,平時你風光慣了,冇想到你也有今天?”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林小姐已經和我們打好招呼了,隻要我們‘好好教教你規矩’,她就還我們自由!”
腦子“轟得”一聲炸響。
周遲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
他冇想到,為了餘子宸,林聽是真的要找人“教”他規矩!
頭皮上的痛,觸不到心底。
見他毫無反應,他們拿毛巾塞進他嘴裡,又伸手朝著他的頭頂用力一拽,整塊頭皮連帶著頭髮瞬間從他頭上扯了下來。
兩個人按住他痛苦掙紮的身體,其他人紛紛拳打腳踢地朝著他的胃和下半身。
見他小腿蔓延著血跡,再將他整個人拖到鐵欄旁,左右用力一拽,隻聽哢嚓一聲。
周遲額頭上的青筋頓時暴起,劇烈的疼痛,痛得他想拿頭撞牆。
可根本不等他有任何動作,那群人就死拽著他的頭髮,使勁朝著水泥地用力地砸!
這場淩虐進行了三天。
被放出去的周遲被人像扔一隻病死的狗一般,丟在了大門口。
一旁站著的人並未離去,他拿腳踢了踢地上癱倒著的周遲。
“林小姐說了,因為你的問題,害得餘先生已經三天三夜冇睡好覺了!他要你明天就去給餘先生道歉!”他話說完,扭頭就走。
此時此刻的周遲,嘴裡吐不出一句話,渾身鑽心刺骨的痛,叫他痛不欲生!
他在裡麵生不如死的三天,林聽卻是在為睡不著覺的餘子宸牽腸掛肚!
他被烈日暴曬,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冇有。
阿雯趕到的時候,不可置信地狂奔到他身邊。
“遲哥!是誰把你搞成這樣的!”她憤怒地拿槍上膛就要衝進去找人理論。
可下一秒,卻被周遲死死拽住了衣服,他用儘最後力氣,那被熱水燙壞的嗓子發出極為難聽的聲音。
“帶我走!去…去這個地方…”
阿雯僅用半個小時,就抵達了他所說的地方。
停機坪早就有人在等待,他們慌張地從阿雯手上接走了暈過去的周遲。
“你也和我們一起走吧。”
阿雯攥緊了拳,看著被折磨成這樣的周遲,猩紅了眼,搖了搖頭。
這十二年,她是看著周遲如何陪守在林聽的身邊。
又是如何陪著她槍林彈雨地走到現在。
可他的癡心一片,卻換來瞭如此慘痛的代價!
“你們快帶遲哥離開吧,這個地方,讓他永遠都不要再來了!”
9
阿雯看著飛機起升,看著它漸漸飛離自己的視線,雙拳被她緊捏到泛白。
她冇忘記周遲囑托她的事情,憤然轉身離開了這裡。
臨走前,她把自己和周遲途徑這裡的記錄全部一一洗清,冇有留下任何痕跡。
汽車快速行駛在路上。
她拋出窗外的手機,很快被汽車壓扁。
守在餘子宸身邊的林聽,心裡莫名惴惴不安。
餘子宸枕靠在她的雙腿上,見她有些坐不住,就起來作勢要幫她按摩。
林聽略帶煩躁地推開了他,拿起電話就朝著陽台走去。
原以為是手機冇電了,纔會接收不到周遲的任何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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