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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師兄今天掉馬了麼 第16章 陰陽澗(四) 同為男子,師兄卻不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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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陽澗(四)
同為男子,師兄卻不讓人……

“進來吧。”蒼老沙啞的聲音從幽暗處傳來,叫人聽了毛骨悚然。

分明是個獨居的鰥夫,卻口口聲聲不離老婆子,莫不是年紀大了,神誌不清?

宋三扭頭看了眼顧連舟,看見對方眼中的疑慮,似是等待她拿主意。

“師弟,進去吧。”她擡手拍了怕肩上緊繃的手,似是安撫一般,道:“睡一夜,待天亮了就離開。”

管他精神如何不正常,銀錢已給,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何況過了這村便沒了這店,誰知道下一戶人家又是否願意收留他們?

再者,眼下她的身體亟待休憩,已容不得她挑三揀四。

聞言,顧連舟猶如吃下定心丸,扶著宋三擡腳邁過門檻,進了屋子。

房門在身後緩緩關閉,宋三回過頭,目光掃過老叟腳下,隻見昏黃的燭光下,一團黑色人影被踩在腳下。

影隨身動,不破不滅。

是個活人。

宋三默不作聲地收回目光,便聽見老叟道:“屋子不大,隻做了一個隔斷,我與老婆子睡裡間,你們今夜便睡在外間。”

將二人領至一張破敗的床前,他又往櫥櫃走去,取來被褥,鋪了起來。

人在屋簷下,自然得事事低頭。

待床鋪草草鋪設完成,顧連舟忙拉著宋三在床邊坐下,擡頭謝過老叟,道:“老伯,辛苦你了,某還有一事相求,某的師兄染了風寒,煩請告知村裡可有郎中?”

老人家神智雖不甚清醒,到底對村裡瞭解得多,聞言,思慮片刻後答道:”你從我這兒出門,往東邊去,第五戶人家便是了。”

顧連舟連聲應下,正要轉身,卻又聽那老叟補充道:“那戶人家養了隻凶犬,見著不認識的人便咬,你且當心些。”

“凶犬?”顧連舟麵色白了白,“他一個郎中,養凶犬做甚?”

老叟默了一瞬,而後轉過身去,拿上蠟燭擡腳離開,口中咕噥道:“許是一個人覺著寂寞罷,他不像我,有老婆子相伴身邊。”

顧連舟抿著唇,看著老叟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竟不知求醫還要承受被狗咬的風險啊?

“我同你一起去。”宋三整了整衣裳下擺,站起身來,“若是那狗不聽話,我有的是法子牽製住它。”

本以為顧連舟會欣然應允,不成想他聞言後頓時炸了毛一般,擡手將自己重新摁了下去,“師兄如今還逞什麼能?我行,我可以,我現在就去把郎中給你請來。”

話音落下,他彎腰扯過一旁的棉被,將宋三裹成一團,往床裡一塞,信誓旦旦道:“師兄你且好好休息,莫要再吹風了。”

本就頭腦昏沉,此刻叫顧連舟裹成了粽子推倒在床上,一股濃重的睡意登時席捲而來。

宋三緩緩眨動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顧連舟,不確定道:“你一個人真行?”

顧連舟埋頭替師兄掖好被角,聞言,點了點頭,“再凶也不過是一隻狗罷了,總會有弱點的,何況我是去求醫問藥,又不是盜賊,那郎中聽見動靜會替我解圍的。“

卻也是這個道理。

既如此,宋三總算放下心來,看著顧連舟將隔間的門掩上,這才緩緩閉上雙眼,會周公去了。

-

被子厚重,應是許久未曬太陽的緣故,散發著淡淡的黴味,宋三在半夢半醒間眉頭緊皺,隻覺身體發燙,宛若置身火爐之中。

怎會這般熱?

意識朦朧間,耳邊響起沙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寂靜的屋裡尤為突兀。

眼珠在緊閉的眼皮下左右轉動,宋三的神智漸漸清晰起來,感覺到那道腳步聲在床邊消失,繼而,忽有一股寒意拂過耳側。

掙了掙,一雙眼仍然睜開不得,雖看不見,卻覺一道目光如有實質般,落在她的身上。

俄而,額頭之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宋三渾身一僵。

那處熱源濕淋淋的猶帶著水,順著額頭下滑,落進發縫間、耳廓邊沿,乃至脖頸後。

不過片刻,腦後的枕頭便潮濕起來。

一聲歎息若有若無,淺淺的呼吸拂過麵頰,向下移動。

熱源被撤回,宋三還未來得及放鬆警惕,陡覺領口鬆動,呼吸一窒,一顆心又飛速跳動起來。

那道熱源順著她的脖頸,淺淺往下探去,似乎是覺冬日衣衫厚重礙了事,一隻手竟扯住她的衣襟,欲將其扯開。

宋三登時如遭雷轟,情急之下,咬破舌尖。

銳利的疼痛襲來,宋三胸口起伏,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睜開眼來,還未看清眼前的一切,便捉住那隻不老實的手,向一旁擰去。

“哎喲——”男人吃痛,忙將手抽了回去,“師兄,是我,不是旁人。”

宋三如同炸了毛的獅子,麵上的戾氣未來得及收起,唬得顧連舟怔在原處,良久,他擡手舉起手中的巾帕,解釋道:“我方纔摸師兄的額頭,覺得滾燙,便想著打來熱水替你擦拭。”

誰成想師兄不讓人觸碰。

再看師兄麵色緋紅,呼吸粗重的模樣,莫不是燒糊塗,不認得他了?

思及此,他放下巾帕,小心翼翼地湊近宋三,哄小孩似地輕拍被麵,口中唸叨著:“莫怕莫怕……”

宋三垂眼看著落在身上的手掌,心中莫名。

擦拭?

她若是不醒,這隻手怕是會伸進衣襟裡,觸碰到它不該觸碰的地方。

到那時,顧大少爺的手怕是保不住了。

而今這手也沒老實到哪兒去。

宋三閉了閉眼,忍耐道:“方纔魘住了,不知是你。”

顧連舟瞭然道:“魘住了確實不好受,師兄受累了。”

“你怎麼回來了?”宋三擡手,不著痕跡地攏緊衣襟,道:“可是尋到了郎中?”

“說來凶險,如老伯所說,那郎中果真養了一隻狗,遠遠地叫著我便狂吠不止。”回憶起方纔發生的一幕,顧連舟慶幸道:“多虧了我在兜裡揣了片風乾臘肉,丟與它後,它便歇了。”

“好容易敲開了郎中的房門,他卻不願意跟我回來,隻說晚上不看病,莫要煩他。”

宋三看著顧連舟的神色,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果不其然,顧連舟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道:“他卻不知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他的狗既吃了我的肉乾,他這個主人便得付出代價。”

“你將人綁來了?”宋三聲音沙啞道。

顧連舟噎了一瞬,道:“那倒是沒有,那大夫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死活不肯踏出房門半步,隻丟給我一包藥,叫我拿回來煎給你喝,我看了,都是些治療風寒的草藥。”

話音落下,他轉身端起桌上的陶碗,在床邊坐下,“來,師兄,我餵你吃藥。”

就這麼點出息。

宋三歎了口氣,在顧連舟的攙扶下坐起身,伸手接過藥碗,“我自己來。”

覆在碗底的手指修長有力,緊緊把著藥碗,分毫不讓,宋三狐疑地擡起頭,撞進一雙關切的眸子。

“師兄還是不要同我搶了,藥就這麼一碗,可彆撒了。”

說罷,這人不由分說地拿起湯匙,舀上一勺,遞到宋三嘴邊,“啊——張嘴。”

宋三嘴角微抽,“你確定要這樣?”

顧連舟揚了揚眉毛,不置可否。

宋三咬牙道:“我們同為男子,這般親密成何體統?”

顧連舟搖了搖頭,並不認同:“我從前便是這般服侍師父吃藥,如今不過是依葫蘆畫瓢照顧師兄你罷了,有何不可?”

宋三陷入沉默。

實在是無話可t講,隻能依言乖乖張嘴,將藥汁嚥下。

一碗的藥在顧連舟一勺接著一勺的努力下,逐漸見了底。

宋三麵上發熱,已分不清是窘迫所致還是風寒的緣故,隻覺心慌得厲害,正要張嘴說些什麼,忽覺唇上冰涼,但見顧連舟捏起袖角將唇邊殘餘的藥汁細細擦去,麵上無波無瀾,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看得宋三心驚肉跳。

不妙。

實在是不妙。

顧連舟此人,竟對自己全無邊界感。

這便是男人間的相處之道麼?

就這般不分你我,親密無間麼?

“師兄吃了藥好好休息,待捂出汗來,這高熱便退了。”顧連舟放下藥碗,盯著宋三躺回被褥間,又替她重新掖好被角,這才滿意地直起身。

宋三囫圇應了一聲,看著眼前這人轉過身去,搬來兩條長長的隼凳,拚在了一起,不解道:“你這是做什麼?”

顧連舟看著窄凳猶覺不夠,又搬來兩把圈椅堵在兩側,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回身走至衣櫥前,從中抱出一卷棉被,道:“這床小了些,我的腿恐怕伸不直,便不與師兄擠了,我瞧這凳子就很不錯,拚湊起來也可當床睡。”

隱於被褥間的腿輕輕伸了伸,宋三心道,她倒是能將腿伸直了。

估摸著,這應當是顧連舟關照自己的說辭罷了。

思及此,她輕聲道:“謝謝。”

顧連舟笑得溫煦,小心翼翼地躺在隼凳“床”上,聽著身下酸耳的“咯吱”聲,長呼一口氣,閉著眼道:“師兄,快睡吧。”

一碗藥汁下肚,藥效漸漸發揮作用,宋三覺得眼皮發沉,闔上眼,就這麼睡了過去。

狹小的室內,兩道呼吸聲間錯著響起,襯托之下,顯得屋外的寂靜恍若一潭死水。

不知何時,村頭狗吠聲歇了,鳥獸蟲鳴亦消失不見。

乃至連風聲都停了。

於無人處,空氣陡然凝滯了一瞬,高懸在天空的圓月漸漸變得赤紅,宛如染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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