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脊梁 第201章 反包圍
鐵鎖封喉焚海道,三軍合圍獵遼東
靖康五年四月的渤海灣,鉛雲低垂,海風裹挾著鹹腥與硝煙的氣息,在旅順口狹窄的水道間嗚咽盤旋。
張猛佇立於“鎮海王號”高聳的艦橋,冰冷的鐵甲艦身隨著海浪微微起伏,如同蟄伏的巨獸。
他手中單筒千裡鏡的視野裡,旅順港內檣櫓如林,尤其那數十艘懸掛著高麗王庭金菊旗的巨型糧船,吃水極深,在略顯擁擠的錨地中分外紮眼。
“王係的糧船…”張猛嘴角咧開一絲冷硬的弧度,虯髯在風中戟張,“樸承嗣在前頭賣命,他主子倒想著囤糧發財?傳令!目標——金菊王旗!各艦滿帆!
汽輪加至‘焚爐’檔!抵近五百步,開花彈覆蓋!給老子燒乾淨!”
嗚——!
淒厲的汽笛如同海獸咆哮,瞬間撕裂海空的沉寂!
二十餘艘滄瀾鐵甲艦巨大的煙囪噴吐出濃黑如墨的煙柱,明輪葉片瘋狂攪動海水,掀起滔天白浪!
艦隊如同掙脫鎖鏈的鋼鐵洪流,以駭人的速度撲向毫無防備的港口!
港內瞬間炸鍋!警號淒厲,水手奔逃!笨重的王係糧船如同待宰的巨鯨,徒勞地試圖起錨轉向!
“放!”張猛令旗如刀劈落!
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炮聲連成一片!
炮口噴吐的烈焰將薄霧撕得粉碎!
特製的開花彈帶著死神的尖嘯,精準地砸向那些滿載著帝國希望的糧船!
轟隆——!
“豐饒號”首當其衝!
三發炮彈同時命中船腹!
巨大的火球衝天而起!
金黃的稻米、雪白的豆料如同燃燒的金沙銀雨,潑灑向鄰近船隻!
乾燥的船帆、堆積的草袋、油膩的纜繩瞬間被點燃!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旅順港西錨地頃刻化作一片沸騰的煉獄!
金菊王旗在烈焰中扭曲、焦黑、化為飛灰!
刺鼻的焦糊味混合著穀物燒灼的奇異甜香,彌漫了整個海灣,也順著海風,飄向了數百裡外岌岌可危的遼陽城!
遼陽城,樸承嗣中軍大帳。
焦灼的氣氛幾乎凝固。
案頭堆積著鳳凰城(丹東)、蓋州(營口蓋州)等地雪片般飛來的告急文書。
嶽飛的主力如同附骨之疽,在遼南崎嶇的山嶺間步步緊逼,其重灌部隊雖緩,但前哨輕兵已如尖刀般插入各處隘口。
更讓他心驚的是西線——韓世忠的鐵騎已踏破黃龍府(鎮北關),正沿渾河穀地滾滾南下,兵鋒直指鳳凰城!若鳳凰城失,他與高麗本土的聯係將被攔腰斬斷!
報——!旅順急報!
宋人艦隊突襲!
王庭糧船…儘焚!
岸倉亦遭波及!
渾身焦黑的傳令兵滾爬入帳,聲音帶著哭腔。
“什麼?!”樸承嗣如遭雷擊,猛地站起,金甲撞翻案幾!
他一把揪起傳令兵,雙目赤紅如血,“糧倉呢?!岸上糧倉如何?!”
“火…火勢太大…蔓延至三號倉…雖經撲救…恐…恐十不存三!”
“啊——!”樸承嗣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拔出彎刀狠狠劈在輿圖上“旅順”二字!刀鋒入木三分!
糧!
數十萬大軍的命脈!
王庭那幫蠹蟲!
還有這趁火打劫的宋狗!
一股噬心刻骨的絕望與暴怒幾乎將他吞噬!
沒有糧,莫說守住遼南,連全身而退都成奢望!
“大帥!開京…開京王諭!”另一名信使顫抖著呈上金漆密封的諭旨。
樸承嗣一把扯開,目光掃過,臉色瞬間由鐵青轉為死灰!
諭旨措辭嚴厲,斥責他損兵折將,耗費國帑,嚴令其“死守遼南寸土,以待王師”,卻對糧草軍械補充隻字不提,更遑論援兵!
“死守?…以待王師?”樸承嗣捏著那輕飄飄卻重如千鈞的絹帛,指節捏得發白,嘴角勾起一絲比哭還難看的慘笑,“好一個高麗王!好一個借刀殺人!釜底抽薪!”
他猛地將王諭擲於地上,狠狠踏上幾腳!心中最後一絲對王庭的幻想徹底破滅!
蓋州城(今營口蓋州)以北,摩天嶺隘口。
山風凜冽,吹拂著嶽飛玄色的大氅。
他立於一處陡峭的山崖之上,俯瞰著下方蜿蜒如蛇、被高麗軍重兵扼守的古老隘道。
這是通往大連、切斷遼東半島與丹東聯係的咽喉要道!
兩側山峰陡峭如刀劈,僅此一路可通。
“稟嶽帥!高麗軍在此壘石為牆,設三重鹿砦,隘口高處架設‘神機箭’發射架與虎蹲炮!強攻恐傷亡甚巨!”
先鋒張憲指著下方壁壘森嚴的關隘,眉頭緊鎖。
嶽飛目光沉靜,掃過那險峻的地勢。
他麾下兩萬精銳雖已抵達,但沉重的攻城炮車尚在泥濘山路中艱難跋涉。
“傳令!”嶽飛聲音沉穩如山,“王貴部重甲盾車營前移,列陣於隘口五百步外,吸引敵軍火力!楊再興率踏白營精銳五百,攜繩索鉤爪,攀東側‘鷹愁崖’!務必於今夜子時前,潛至敵隘口後峰!”
“鷹愁崖?”張憲倒吸一口涼氣,那懸崖近乎垂直,猿猴難攀!
“正是!”嶽飛眼中銳光一閃,“敵恃天險,必疏於後防!待楊再興得手,以三支紅色號箭為信!屆時,正麵盾車營佯攻吸引,本帥親率火銃營與虎蹲炮隊,自其防禦薄弱之左翼緩坡強攻!三麵夾擊,破此天塹!”
軍令如山!當夜,月黑風高。
楊再興親率五百敢死銳卒,口銜枚,背負繩索利爪,如壁虎般悄無聲息地攀上那近乎垂直的“鷹愁崖”!
寒風如刀,碎石簌簌滾落,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曆經兩個時辰的生死攀爬,終於有驚無險地登頂後峰!
咻!咻!咻!
三支燃燒的紅色號箭撕裂夜幕!
“殺——!”正麵隘口外,王貴部盾車如牆推進,戰鼓擂動,殺聲震天!高麗守軍注意力瞬間被吸引!
幾乎同時,嶽飛親率火銃營與數十門輕便虎蹲炮,自左翼緩坡如猛虎下山般發起衝鋒!
燧發槍的爆響如同驟雨,壓製隘口側翼!
虎蹲炮噴射的霰彈橫掃守軍垛口!
更致命的是後峰!
楊再興的五百銳卒如神兵天降,自山頂拋下浸透火油的“滾地雷”與燃燒的草球!
爆炸與烈焰在守軍後方炸開!高麗軍腹背受敵,瞬間大亂!
血戰至黎明!
蓋州天險摩天嶺隘口,終被嶽飛踏在腳下!
通往大連、鎖死遼東半島東北走廊的大門,轟然洞開!
鳳凰城(丹東)以西,渾河平原。
鐵蹄踏碎凍土,捲起漫天煙塵!
韓世忠的三萬鐵騎如同黑色的狂潮,沿著渾河穀地洶湧東進!旌旗蔽日,刀槍如林!
這支剛剛踏平黃龍府(鎮北關)的百戰雄師,挾大勝之威,鋒芒直指鳳凰城——高麗軍連線遼東半島與鴨綠江本土的最後樞紐!
“報——!韓帥!鳳凰城高麗守將李仁燦,聞我大軍將至,已棄城南逃!僅留偏師數千據守空城!”斥候飛馬回報。
“棄城?”韓世忠勒住戰馬,貉子皮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眼中閃過一絲冷嘲,“倒是識相!傳令!”
“前軍輕騎,即刻接管鳳凰城四門!”
“中軍步卒隨後入城清剿殘敵!”
“告訴弟兄們,城可以占,但眼睛都給老子盯緊了東邊的鴨綠江!”
“樸承嗣那條海蛇,隨時可能從江口鑽出來!”
他猛地一夾馬腹,戰馬如離弦之箭射向鳳凰城方向,聲音斬釘截鐵:“拿下鳳凰城!鎖死鴨綠江口!讓樸承嗣和他的高麗兵,插翅難飛!”
遼陽府衙,如今已是大宋遼東經略安撫使司行轅。
新任遼東佈政使司左參議何栗,一身簇新的青色官袍,卻掩不住麵容的憔悴與眼中的血絲。
他正與剛剛抵達的王稟,以及數名由汴梁、燕雲緊急調派的州縣官員,圍著一張巨大的遼東輿圖,爭論得麵紅耳赤。
“王總管!遼陽城垣損毀近半,當務之急是征發民夫,加固城防!糧倉被焚,需即刻開倉放賑,安撫流民!豈能一味催促我等清點田畝,編戶齊民?”
一名來自開封府的乾練通判指著輿圖上遼陽的位置,語氣急切。
王稟一身風塵仆仆的戎裝,按著腰間佩刀,聲音洪亮如鐘:“李通判!城要修,民要撫!但樞相嚴令!大軍所複之地,次日必升宋幟,三日之內,田畝丁口,務要造冊!此乃根本!無此根基,縱有堅城,亦是空殼!流民無籍,便是隱患!遼陽如此,沈陽、鐵嶺、開原,凡我軍收複之城,皆需如此!”
他目光掃過何栗,“何參議,你總辦民政,此乃樞相鈞旨,亦是本將職責所在!還望速速排程屬官,分赴各城!所需護衛,本將麾下兒郎,任憑調遣!”
何栗深吸一口氣,看著輿圖上被朱筆圈出的一個個新複州府——遼陽、沈陽、鐵嶺、開原、乃至更遠的鎮北關(黃龍府)…每一處都曾是金國腹心,如今卻需在戰火餘燼中,迅速烙下大宋的印記。
他想起陳太初批閱他那封泣血陳情書時,那毫無波瀾卻隱含期許的“可用”二字,胸中湧起一股混雜著贖罪與壓力的熱流。
“王總管所言極是!”何栗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堅定,“田畝丁口,乃國本所係!下官即刻分派乾員,攜樞密院文書與安撫告示,由王總管派兵護衛,分赴各城!遼陽城防、賑濟事宜,由李通判總攬!務必於大軍合圍樸賊之前,將此遼東腹心之地,穩如磐石!”
他走到窗邊,推開厚重的木窗。
遼陽城外,初春的寒風依舊凜冽,但遠處山巒的積雪已開始消融。
更遠處,似乎隱隱傳來金戈鐵馬的轟鳴——那是嶽飛鑿穿蓋州、韓世忠兵臨鳳凰城的鐵流!
何栗望著那片孕育著新生與殺機的土地,緊緊攥住了袖中那枚冰冷的“遼東佈政使司左參議”銅印,彷彿要將全身的氣力都灌注其中。
這片白山黑水,將是他贖罪的祭壇,亦是他重生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