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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脊梁 第280章 陳家族人在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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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康九年六月廿三,印度洋,赤道無風帶。

鉛灰色的天幕如同倒扣的悶鍋,死死扣在墨綠色的、平滑如鏡的海麵上。

沒有風!一絲都沒有!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裹挾著鹹腥、汗臭與船艙底層醃鹹魚發酵出的詭異酸腐氣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胸口!

三十三艘“鎮海級”鐵甲巨艦如同被釘在滾燙瀝青上的鐵甲烏龜!

巨大的明輪徒勞地攪動著紋絲不動的海水發出沉悶而絕望的嗚咽!

甲板上水手們赤著膀子汗流浹背如同擱淺的魚張著嘴喘著粗氣!

連那麵猩紅的“玄龜踏浪”帥旗都蔫頭耷腦地垂在桅杆上如同一條被曬乾的鹹帶魚!

“定遠號”後甲板。

臨時搭起的涼棚下,陳太初玄色細葛布直裰,未係玉帶,隻腰間懸著那枚溫潤的玄龜墨玉佩。

他端坐於一張鋪著涼席的紫檀圈椅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玉佩上那微涼的龜甲紋路。

麵前黑壓壓跪著二十餘名身著簇新綢緞、卻汗透重衣、麵如土色的陳氏族人!

為首者正是開德府那位曾因“萬民傘”被陳太初當眾駁了麵子的旁支族叔陳守仁!

他身後跟著幾個在汴梁靠著“秦王”名頭混了個稅吏、書辦差事的子侄以及一群被柳德柱“妥善安置”在馬六甲“四海議會”混吃等死的遠房紈絝!

空氣凝滯!

唯有船艙深處隱約傳來波斯貓“拜火”被熱得有氣無力的喵嗚聲以及阿囡小聲哄貓的呢喃

“熱熱死了”跪在陳守仁身後的一個油頭粉麵名叫陳文遠的年輕子弟忍不住小聲嘟囔抬手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油汗“這鬼地方連風都死絕了還訓訓什麼話”

“啪——!”

一聲清脆的鞭響!如同炸雷!

王烈手持一根浸了海水的牛皮鞭如同鐵塔般矗立一旁!鞭梢精準地抽在陳文遠身旁寸許的甲板上!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白痕!

“王爺訓話!肅靜!”王烈聲如洪鐘!震得甲板嗡嗡作響!

陳文遠渾身一哆嗦!差點癱軟在地!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陳太初眼皮都未抬一下。他端起手邊粗陶海碗啜了一口冰鎮過的酸梅湯那酸澀冰涼的滋味滑入喉管稍稍驅散了一絲胸中翻騰的燥熱與怒意!

“守仁叔”陳太初聲音平淡無波,目光卻如同淬火的冰錐緩緩掃過陳守仁那張因緊張而微微抽搐的胖臉,“柳掌櫃在馬六甲給諸位安排的差事可還舒坦?”

“舒舒坦!舒坦!”陳守仁額頭冷汗涔涔,聲音乾澀,“柳柳大掌櫃仁義!安排我等在‘四海議會’掛掛個閒職!月錢豐厚!事事少清閒!還還管吃住!比比在開德府當當小吏強強百倍!”

“清閒?”陳太初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是清閒!清閒到可以在議會賬房支取公款去‘醉仙樓’包場聽曲?

清閒到可以讓爪哇稻米商會的女眷陪酒唱十八摸?清閒到可以把‘靖海營’的軍餉挪去放印子錢?!”

他每說一句!聲音便拔高一分!最後一句如同驚雷炸響!震得整個後甲板鴉雀無聲!跪著的陳氏族人更是抖如篩糠!麵無人色!

“王爺!冤枉!冤枉啊!”陳守仁撲倒在地,涕淚橫流,“是是文遠他他年少無知!被被幾個狐朋狗友攛掇!才才犯下大錯!下官下官已經狠狠責罰過他了!挪用的銀子也也加倍補上了!求求王爺開恩!開恩啊!”

“補上?”陳太初冷笑,“用你在開德府綢緞莊盤剝佃戶剋扣夥計攢下的黑心錢補上?”他目光如刀,直刺陳守仁眼底,“守仁叔本王當年在開德府祠堂說過什麼?陳氏族人一視同仁!有飯同吃!有難同當!若欺淩弱小!盤剝同族!族法堂的鞭子不是擺設!本王的刀更未曾生鏽!”

他猛地起身!玄色直裰在無風的空氣中獵獵作響!一股無形的威壓如同山嶽般轟然降臨!壓得跪著的眾人幾乎喘不過氣!

“看來本王的刀太久沒見血!有些人已經忘了它有多鋒利!”陳太初聲音低沉,如同九幽寒風刮過冰麵,“也忘了陳氏的骨頭不是用來跪著討飯的!是用來站著開疆!拓土!頂天立地的!”

他目光如電,掃過每一個瑟瑟發抖的麵孔:“柳德柱給你們飯吃!給你們閒職!那是看在本王的麵子!不是你們有多大本事!更不是讓你們拿著陳家的臉麵去丟人現眼!去當蛀蟲!去吸南洋兄弟的血汗!”

他猛地抬手!指向東方那片被熱浪扭曲的海平線!

“古裡港!就在前麵!那裡有良港!有沃土!有金山銀山!更有無數等著我大宋去開墾!去經營!去立下萬世基業的機會!”

“本王可以讓你們去!去協助黑人總督巴希爾!學管理!學經營!學如何在這異域他鄉紮下根來!”

他聲音陡然轉厲,“但!不是去當大爺!不是去指手畫腳!更不是去等著摘現成的桃子!”

“從今日起!”他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金鐵交鳴!

“所有隨船陳氏族人!無論嫡庶!無論長幼!一律編入‘黑鷂營’!從夥頭兵做起!擔水!劈柴!刷馬桶!值夜哨!學操船!學炮術!學南洋土話!學天竺算賬!”

“王烈!”

“末將在!”

“給他們發軍服!配腰牌!記入軍籍!按新兵標準操練!夥食!餉銀!一視同仁!敢偷奸耍滑!敢叫苦連天!軍法伺候!鞭子管夠!”

“得令——!”王烈聲如炸雷!眼中凶光畢露!如同盯上獵物的猛虎!

“王爺!王爺!使不得!使不得啊!”陳守仁哭嚎著撲上來,抱住陳太初的腿,“文遠他他細皮嫩肉!哪哪經得起軍伍操練!求求王爺開恩!開恩啊!”

“細皮嫩肉?”陳太初一腳將他踹開!聲音冰冷如鐵,“本王當年在高麗冰原爬冰臥雪!在吐蕃雪峰啃凍硬的糌粑!在倭國海溝生吃帶血的魚片!哪一處不比這船艙苦?!哪一處不比這鞭子疼?!”

他目光如刀,釘在嚇得魂飛魄散的陳文遠臉上:“陳文遠!抬起頭來!”

陳文遠渾身劇顫,哆哆嗦嗦抬起頭,臉上涕淚糊成一團!

“看著本王!”陳太初聲音低沉,“告訴本王!你是想繼續當柳德柱船上的蛀蟲!等著哪天被‘靖海營’丟進海裡喂魚!還是想跟著本王!去古裡!去流汗!流血!甚至可能送命!但能堂堂正正挺直腰桿!做一個頂天立地的陳氏男兒?!”

“我我”陳文遠嘴唇哆嗦著,看著陳太初那雙深不見底此刻卻燃燒著焚天烈焰的眼眸又瞥見王烈手中那根滴著海水的牛皮鞭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與一絲被點燃的血氣猛地衝上頭頂!“我我去古裡!我我當兵!我我刷馬桶!”

“好!”陳太初微微頷首,“記住你今日的話!”他目光掃過所有麵如土色卻眼神閃爍的族人,“陳氏的骨頭不是金子做的!是鐵!是鋼!是在血火與風浪中淬煉出來的!想在這萬裡海疆立足!想讓子孫後代不再看人臉色!就給本王把你們那身嬌貴的懶骨頭!給本王淬硬了!淬狠了!淬出一把能劈開風浪!能釘在這異域他鄉的開山刀!”

“轟——隆——!”

彷彿為了呼應他的話語!

死寂的海麵陡然掀起一股灼熱的狂風!

鉛灰色的天幕被撕開一道刺眼的金邊!

“定遠號”巨大的明輪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

攪動死水!

破開悶局!

朝著東方那片隱約可見的綠色海岸線緩緩駛去!

半個時辰後,前甲板。

陳文遠穿著一身明顯大了一號還散發著汗臭的靛藍粗布軍服哭喪著臉抱著一個比他腦袋還大的木桶吭哧吭哧刷著堆積如山的醃鹹魚桶!刺鼻的腥臭熏得他眼淚直流!胃裡翻江倒海!

“嘔嘔”他忍不住乾嘔起來!

“小子!憋住!”旁邊一個滿臉橫肉的老兵叼著草根斜眼瞥著他“吐桶裡!算你今天的加餐!吐甲板上!老子讓你舔乾淨!”

陳文遠:“”他死死捂住嘴!眼淚嘩啦啦往下掉!

不遠處。

陳守仁同樣一身不合體的軍服正撅著屁股拿著一把鏽跡斑斑的破斧頭吭哧吭哧劈著一堆濕漉漉的硬木柴!汗水浸透後背!手掌磨出血泡!他一邊劈一邊偷眼瞄著船樓方向嘴裡無聲地咒罵著什麼

船樓頂端。

陳太初憑欄而立。

海風吹拂著他額前散落的發絲。

阿囡抱著“拜火”,坐在他腳邊。

小貓湛藍的貓眼好奇地盯著甲板上那群手忙腳亂狼狽不堪的陳氏子弟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爪子

“爹爹”阿囡仰起小臉,“文遠叔叔哭鼻子了羞羞”

陳太初嘴角緩緩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他俯身揉了揉女兒柔軟的金發又撓了撓“拜火”毛茸茸的下巴聲音低沉:

“哭是好事”

“總比將來被人打得哭都哭不出來強!”

他抬眼望向東方那片越來越清晰的綠色海岸線眼底深處那壓抑的風暴漸漸平息化作一絲不易察覺的期許

“古裡”

“希望這片沃土能長出幾根像樣的硬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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