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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脊梁 第355章 好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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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佑元年,臘月中,遼東,黃龍府。

凜冬的朔風如同咆哮的巨獸,卷著漫天雪沫,瘋狂抽打著知府衙門的飛簷鬥拱,發出淒厲的嗚咽。書房內,炭火盆燒得劈啪作響,卻驅不散張能臉上那混合著貪婪、恐懼與狂熱的扭曲神情。他顫抖著手,將一封墨跡未乾的密信捲成細條,塞入一枚小巧的銅管,再用蠟封死死焊住。

他推開一扇隱蔽的氣窗,刺骨的寒風瞬間湧入,吹得他一個哆嗦。他小心翼翼地從籠中取出一隻神駿的灰背信鴿,將銅管牢牢縛在它的腿上。信鴿似乎感知到主人的焦灼,不安地撲棱了一下翅膀。

“去吧!快去!”張能對著信鴿低聲嘶吼,彷彿在催促,又像是在為自己壯膽,猛地將其拋向窗外陰沉沉的天空。

灰鴿在空中艱難地穩住身形,辨明方向後,如同一支離弦之箭,頑強地逆著風雪,向著西南方疾馳而去!它將在數百裡外的秘密據點更換腳力,繼續接力飛行,以最快的速度,將這條足以震動朝野的訊息,送入汴梁城中那座雖已失勢、卻依舊潛藏巨大能量的府邸——秦檜的手中。儘管秦檜已被革職,但在張能這等趨炎附勢之徒看來,皇帝的聖心向來難測,提前向這位老上司賣好,無異於一場政治賭博,賭那萬一複起的可能!

那抹灰色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鉛灰色的天幕與茫茫雪幕之中,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顆石子,雖小,卻註定要激起不可預料的漣漪。

幾乎與此同時,知府衙門的另一側。

一名驛卒被緊急召入。張能將另一封內容大同小異、卻加蓋了知府官印的正式奏報,塞入專用的加急郵筒,厲聲吩咐:“八百裡加急!直送京師!不得有誤!”

驛卒臉色一凜,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郵筒,心中卻暗自叫苦。他深知“八百裡加急”意味著什麼——沿途換馬不換人,晝夜不息,跑死馬匹、累垮驛卒乃是常事!非十萬火急的軍國大事,絕不可輕動!而手中這份…



他偷偷掂量了一下,絕非軍情。然而,上官之命,豈敢違抗?他隻得硬著頭皮,躬身領命,翻身上馬,猛抽一鞭,衝入風雪之中。

馬蹄踏碎冰雪,身影很快消失在官道儘頭。這條驛路,即便全力賓士,抵達汴梁也需五六日之久。而且,一旦事後被查驗出並非真正緊急軍情而擅自動用此等最高規格的驛遞,等待張能的,將是難以想象的嚴厲懲處!利令智昏,他已顧不得這許多了。

黃龍府碼頭,“四海商社”的船隊,已悄然升起風帆。

陳紫玉佇立船頭,一身狐裘勝雪,目光清冷地回望了一眼那座被風雪籠罩的城池。兄長既已找到,且暫不願回,她留下亦無益。遼東參藥之事,已委托可靠之人繼續尋訪。眼下,必須將兄長安然無恙的天大好訊息,以最快的速度帶迴流求!

“啟航!”她清脆而果決地命令道。

巨帆吃滿了風,錨鏈嘩啦啦收起。船隊破開冰淩,緩緩駛離碼頭,迎著風浪,向著廣闊的海洋,向著南方那片溫暖而充滿希望的島嶼,堅定地駛去。船首劈開灰藍色的海水,濺起冰冷的浪花。

十數日後,流求,秦王府。

這裡的冬日,與遼東的酷寒截然不同。海風濕潤而溫暖,陽光透過棕櫚樹的闊葉,灑下斑駁的光影。然而,過去數月,這座宏偉的府邸卻始終被一層無形的、沉重的悲慟與焦慮所籠罩。

直到這一日!

一騎快馬瘋也似的衝至王府大門前,信使幾乎是從馬背上滾落下來,手中高舉著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聲音因極度的激動與狂奔而嘶啞變形:“急報!急報!世子…



世子殿下…



安然無恙!在遼東!小姐親見!親筆信!”

訊息如同晴天霹靂,又似甘霖天降,瞬間炸響了整座王府!

“什麼?!”

“世子沒死?!”

“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壓抑了太久的狂喜,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每一個角落!仆役、護衛、侍女…



所有人臉上那揮之不去的肅穆與哀慼,頃刻間被難以置信的喜悅和激動的淚水所取代!府內處處可聞歡呼聲、啜泣聲、奔走相告聲!整個王府,彷彿從一場漫長而痛苦的噩夢中,驟然蘇醒過來!

訊息第一時間傳入內院。

趙明玉的居所內,藥香彌漫。昔日雍容華貴的秦王正妃,此刻形容枯槁,眼神渙散,正抱著一件陳忠和的舊衣,癡癡呆呆地坐在窗前,對周遭一切毫無反應。

侍女連滾帶爬地衝進來,淚流滿麵,聲音顫抖著稟報:“娘娘!娘娘!天大的喜事!世子!世子殿下他沒死!他在遼東!小姐來信了!千真萬確!”

“忠和…

…”趙明玉茫然地重複著這個名字,瞳孔似乎聚焦了一瞬。突然,她身體猛地一震,“哇”地一聲,一口暗紅色的淤血竟從口中噴濺而出,染紅了前襟!隨即,她眼前一黑,軟軟地向後倒去!

“娘娘!”侍女們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撲上前。

府中大夫被火速召來,一番緊張的針灸、用藥之後,趙明玉悠悠轉醒。令人驚異的是,她那雙原本空洞迷茫的眼睛,竟恢複了幾分清明!雖然依舊虛弱,反應也有些遲緩,但她似乎…



能聽懂周圍人的話了!她能認出身邊的侍女,甚至能斷斷續續地詢問:“和兒…



真的…



還活著?在哪裡?”

那場巨大的刺激,竟如同以毒攻毒,衝散了她腦中淤積的部分瘋癲!

訊息傳入陳守拙靜養的後院。

病榻之上,原本氣若遊絲、昏昏沉沉的陳老太爺,在聽聞孫兒死裡逃生的驚天喜訊後,竟奇跡般地睜大了眼睛!枯槁的臉上泛起一絲罕見的紅暈,呼吸也似乎有力了一些。他顫抖著伸出手,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麼。

守在一旁的陳太初急忙俯身握住老父乾瘦的手,眼中亦含著淚光。

大夫仔細診脈後,將陳太初請到外間,低聲道:“王爺,老太爺此乃大喜精神,暫時提起了精氣。然…



終究是燈枯之兆。若能平穩度過今冬,悉心調養,或…



或能延一載光陰。隻是…



來年開春後的梅雨季節,濕氣重濁,於北方老人最為難熬,恐是…



一大難關。”他語氣沉重,透著無奈。

陳太初默默點頭,望著窗外流求冬日依舊蒼翠、卻彌漫著無形濕氣的庭院,心中百感交集。這濕潤的空氣,滋養了島嶼的生機,卻也無情地侵蝕著來自北方的、已是風燭殘年的生命。

臘月將儘,年關將至。

王府上下雖依舊為老太爺和王妃的病情憂心,但世子無恙的天大喜訊,無疑衝淡了積壓的陰霾,帶來了一絲難得的暖意與期盼。

這一日,碼頭再次喧鬨起來。數艘海船緩緩靠岸。從船上走下的一行人,風塵仆仆,卻麵帶激動與感慨。

為首的,正是王奎!他如今已是糖坊、酒坊的大掌櫃,氣質沉穩乾練。他攜著家眷,攙扶著一位須發皆白、精神卻還算矍鑠的老者——正是他的父親,那位與陳守拙相交於微末、一起打拚多年的老漁夫,如今亦是備受敬重的“老掌櫃”。

幾乎同時,另一支隊伍也從工坊區趕來。為首的漢子身材壯實,滿麵紅光,聲若洪鐘,正是王鐵匠!他帶著兒子王鐵柱(如今已是流求軍工大匠)及一眾家小,匆匆趕來。

開德府的老鄉親,陳太初崛起於微時的最核心的班底,曆經風雨飄搖,如今竟在這海外孤島再次團聚了!

老友相見,皆是唏噓不已。王鐵匠重重拍著王奎的肩膀,老漁夫則被簇擁著,直奔陳守拙的靜養之處。

病榻前,老漁夫顫巍巍地握住陳守拙枯瘦的手,老淚縱橫:“老哥!挺住!你得挺住啊!忠和那孩子…



吉人天相,沒事了!咱們…



咱們還得看著他回來,看著他娶妻生子呢!”

陳守拙渾濁的眼中,似乎也閃過一絲光亮,反手輕輕回握老友的手,嘴唇艱難地蠕動,發出極其微弱的聲音:“…



回…



回來…



過年…



就好…



就好…”

窗外,海風送來了隱約的鑼鼓聲和孩童的嬉笑聲。流求的年味,雖不及汴梁繁華,卻也彆有一番熱鬨與生機。

王府內外,開始張燈結彩。仆人們臉上帶著久違的笑容,忙碌地準備著年貨。

所有流離失所的心,似乎都在這個特殊的年關,找到了一絲短暫的慰藉與團聚的溫暖。然而,在這片喜慶的氛圍之下,對遠在遼東的親人的牽掛,以及對未來那未知風雨的隱隱擔憂,依舊如同海麵下的暗流,無聲地湧動。

陳太初站在廊下,望著庭院中忙碌而充滿希望的人們,目光深遠。

團圓,

終究還缺了最重要的一角。

這個年,

註定是在期盼與憂慮中…

交織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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