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脊梁 第3章 糖霜?我這是白糖進口貨!
過了清明後,夏天可就慢慢的來了,驕陽似火,開德府西大街熱鬨非凡。陳太初手掂著沉甸甸的官銀,步伐沉穩而自信地邁進西大街的糖鋪。他身姿挺拔,一襲素色長衫雖質地普通,卻被他穿得乾淨利落,領口與袖口的補丁非但無損他的氣質,反倒添了幾分質樸與堅韌。臉龐輪廓分明,劍眉星目,眼神中透著同齡人少有的睿智與沉穩。
鋪外簷角的銅鈴,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清脆的聲響撞碎了一片聒噪的蟬鳴。
糖鋪裡,三十斤赤砂糖整齊地碼放在籮筐之中,泛著如赭石般深沉的色澤。掌櫃的見有客來,忙從櫃台後探出身,伸長了脖子瞅著陳太初,臉上堆滿了生意人的熱情笑容,說道:“小官人,您這是……莫不是要開果子行呀?跟您說,這黑糖熬杏脯可費火呢,不過做出來那味道,保準十裡飄香。”
陳太初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眼神清澈而堅定,說道:“掌櫃的,我另有它用。”
說罷,從容地從懷中摸出一個竹製漏鬥,遞向掌櫃,“勞駕,再幫我稱五斤牡蠣殼粉。”
掌櫃的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接過漏鬥,一邊稱粉一邊忍不住問道:“小官人,您這買黑糖又買牡蠣殼粉的,是要做啥稀罕物呀?”陳太初笑而不答,目光中卻帶著幾分神秘,隻是專注地看著掌櫃稱粉,腦海中已然在構思著製糖的下一步工序。
新置的宅院彌漫著清新的桐油味。陳守拙雙手緊緊握著地契,激動得手還在微微發顫。這座三進院落的青磚墁地剛剛灑掃過,一塵不染。陳太初已在東廂房忙碌起來,他熟練地架起十二口陶甕,每一個動作都乾脆利落,透著一股胸有成竹的自信。
陳守拙看著兒子將黑糖緩緩溶成琥珀色的糖漿,忍不住開口說道:“《太平寰宇記》有載,閩中糖霜作法當以……”話還沒說完,就見陳太初將牡蠣粉混入黃泥,細細地篩進糖漿之中。
陳太初一邊攪著木槌,一邊胡謅道:“爹,此乃大食國秘法。”說話間,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光芒,但眼神卻始終專注於手中的活計,其實他心裡想的,是初中化學課上學到的活性炭吸附原理。糖汁在甕中不斷翻湧,他不經意間瞥見窗欞外閃過青衫一角,那料子質地細膩,分明是官綢的品質。
陳太初心中一動,警覺頓起,目光瞬間銳利如鷹。他不著痕跡地停下手中動作,思索著這神秘身影的來意,同時安撫父親:“爹,您就等著瞧吧,保準做出的糖不同尋常。”陳守拙雖滿心疑惑,但看著兒子堅定的神情,還是選擇了相信。
三日後,晨光初露,柔和的光線灑進東廂房。陳太初滿懷期待地掀開第七口陶甕,隻見甕中泛起一層晶亮。他伸出指尖輕輕一沾,竟是雪晶似的顆粒。那一刻,他的眼中閃過驚喜與自豪,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欣慰的笑容。
陳守拙原本正舉著《齊民要術》細細研讀,見狀手猛地頓住,眼中滿是震驚,脫口而出:“這……這比福州貢糖還瑩潤!太初,你是如何做到的?”
陳太初笑著解釋道:“爹,大食的製糖方法,也是機緣巧合,不斷嘗試纔有了這成果。”
還未等他們父子深入交談,坊牆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門房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急報:“老爺,公子,知州夫人車駕已到巷口啦!”
陳太初和陳守拙趕忙迎出。李清照在侍婢的攙扶下輕盈下車,正瞧見陳太初在井台邊認真地衝洗濾布。他雖因忙碌而略顯狼狽,頭發有些淩亂,但眼神依舊明亮有神,透著一股堅韌與執著。見到李清照,他趕忙整理衣衫,恭敬行禮。
李清照微微頷首,從袖中滑出半闕詞箋,輕聲說道:“昨日偶得‘醉裡挑燈看劍’之句,總覺後闋氣韻不暢……不知公子可有妙想?”
陳太初幾乎脫口而出:“夢回吹角連營。”,又一想老辛對不住了,自己剛來北宋,不湊巧,現在詞人青黃不接,隻有先拿你膾炙人口的詞來裝牛了。
“妙極!”李清照眸中瞬間星火驟亮,眼中滿是讚賞之色。她輕輕踱步,羅帕上的蘭草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掃過一旁的糖甕。她忽然鼻尖微動,像是聞到了什麼稀罕物,拈起一粒白糖對著日頭細看,疑惑道:“此物莫不是大食砂糖?可看著又有些不同。”
陳太初趕忙奉上青瓷盞,恭敬說道:“夫人慧眼,此乃學生仿效西域古法所製。”他說話時,神態謙遜有禮,眼神中卻透著對自己成果的自信。
李清照卻並未過多在意糖,而是轉向廊下晾曬的詞稿,忽地輕笑一聲,說道:“製糖如填詞,火候最是要緊。”她指尖在《破陣子》稿上輕輕打了個轉,讚歎道:“這‘了卻君王天下事’的氣魄,當值三百斤霜糖。”
陳太初謙虛道:“夫人謬讚了,學生不過是偶得靈感。倒是夫人的詞,才真正是妙筆生花,令學生欽佩不已。”他說這話時,態度誠懇,微微低頭,表達著內心的敬意。
李清照笑著擺了擺手:“公子不必過謙,詩詞之道,貴在心意相通。”
幾人正說著,趙明誠的侍從趕來,說道:“老爺讓公子和夫人移步後衙,茶會即將開始。”
知州後衙佈置得典雅精緻,茶香四溢。陳太初抬著鎏金糖罐,小心翼翼地走進門。此時,正聽見趙明誠在廊下與幾位賓客興致勃勃地品評新得的《華山廟碑》。
趙明誠輕撫著碑帖,說道:“此《華山廟碑》筆力雄健,結構精妙,實乃難得之珍品。”眾人紛紛附和。
忽有侍從疾步來報,神色匆忙:“老爺,遼國使團攜耶律大石的拜帖求見,點名要議榷場糖貨之事。”
趙明誠微微皺眉,與眾人對視一眼,說道:“這遼國使團來得突然,其中怕是有詐。諸位有何見解?”
一位幕僚思索片刻,說道:“大人,近年來遼宋關係微妙,此次他們提及榷場糖貨,恐怕意在試探我大宋虛實,亦或是對這糖貨彆有圖謀。”
陳太初心中一動,想起自己新製的白糖,莫非遼國使團聽聞了風聲?他上前一步,神色鎮定,眼神堅定地說道:“大人,學生以為,既來之則安之。且看他們究竟有何打算,再做應對不遲。”說話間,他微微握拳,顯示出內心雖緊張但毫不退縮的決心。
趙明誠點頭,說道:“陳生所言有理。看來這茶會,怕是要變成一場與遼國使團的周旋之會了。”
李清照微微蹙眉,擔憂道:“夫君,此番可要謹慎應對纔是。”
趙明誠握住李清照的手,安撫道:“夫人放心,我自有分寸。”說罷,他整了整衣冠,對侍從說道:“有請遼國使團。”眾人各懷心思,等待著遼國使團的到來,一場風雲際會,即將在後衙展開……
不一會兒,遼國使團昂首闊步而入。為首的使者身材魁梧,身著華麗的錦袍,上麵繡著精緻的雲紋,眼神中透著一股傲慢。他掃視了一圈屋內眾人,開口道:“聽聞貴府有稀罕的白糖,我等奉耶律大石之命,特來商議榷場糖貨交易一事。”
陳太初見狀,臉上立刻浮現出親切而友善的笑容,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禮,說道:“使者大人,這白糖確實有些來曆。它並非我大宋本土所產,乃是從海外進口而來。經營此物的,是我清河邊的同鄉好友,王家大郎。我也不過是偶然間幫襯他瞭解大宋這邊的行情罷了。”
遼國使者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陳太初,似是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偽,冷哼一聲道:“哦?海外進口?那這產量如何?”
陳太初依舊笑容滿麵,不慌不忙地回答:“使者大人有所不知,這海外運來的白糖,路途遙遠且艱險,故而產量有限。王家大郎也是費了好大週摺,才偶爾能弄到一些。”
遼國使者身旁的一位隨從不屑地說道:“哼,莫不是故意藏著掖著,不想與我大遼交易?”
陳太初趕忙擺手,臉上露出委屈的神情,說道:“這位小哥可誤會了。我等怎敢對大遼有所隱瞞?實在是這白糖獲取不易。不過,若能與大遼達成交易,於雙方而言,說不定也是一樁美事。隻是這其中諸多困難,還望使者大人海涵呐。”
遼國使者皺了皺眉頭,沉思片刻後說道:“既然如此,你且說說,這白糖若是交易,價格幾何?”
陳太初心中快速盤算著,臉上卻依舊帶著謙遜的笑容,說道:“使者大人,這白糖的價格,還得與王家大郎商議。但依我對行情的瞭解,它比尋常的糖要稀罕許多,價格自然也會高些。不過,我定會讓王家大郎給個公道價格。
耶律洪基微微皺眉,質疑道:“產量究竟幾何?你需給個確切說法,我大遼若要采購,自然是希望能有穩定且充足的貨源。”
陳太初早有準備,從容答道:“使者大人,目前每月能供應到榷場的白糖,至多不過百斤。您也知道,海外運輸路途遙遠,風險重重,諸多因素都會影響到貨量。”
耶律洪基身旁的一位副使冷哼一聲,不屑道:“區區百斤,如何能滿足我大遼需求?莫不是你們故意推脫,不想與我大遼交易?”
陳太初趕忙擺手,一臉誠懇地解釋:“這位大人可誤會了。我大宋向來重視與大遼的邦交,豈會有此等想法?隻是這白糖供應實在受限。不過,若雙方能達成合作,隨著貿易往來的加深,或許能想辦法逐步增加供應量。”
耶律洪基擺了擺手,示意副使稍安勿躁,接著問道:“既如此,那這白糖價格如何?你莫要獅子大開口,我大遼可不是任人宰割的。”
陳太初賠笑道:“使者大人放心,我怎敢胡亂要價。據我所知,這白糖在大宋市麵上,因稀罕難得,價格約是普通砂糖的五倍。但考慮到與大遼的友好關係,以及日後長期合作的可能,若大量采購,可商議適當降低價格。”
耶律洪基眼神一動,追問道:“適當降低?你且說個具體降幅。”
陳太初思索片刻,說道:“若大遼一次性采購百斤以上,可降至四倍價格;若每月能保證固定采購量,或許還能再優惠些許。但這還需與王家大郎仔細商議,畢竟這並非我一人能做主。”
耶律洪基撫著胡須,沉吟片刻道:“價格方麵,雖有些高,但也並非不能接受。隻是這質量,你們如何保證?若送來的白糖品質不佳,這交易可就難以達成了。”
陳太初自信滿滿地說道:“使者大人請放心,每次交易的白糖,都會經過嚴格篩選,保證品質上乘。您若不信,可當場查驗。而且,若出現質量問題,我們願承擔相應責任。”
這時,另一位遼國官員插話道:“口說無憑,需立字為據。另外,交易方式你們有何想法?是用銀錢交易,還是以物易物?”
陳太初笑著回應:“立字為據自然是應當的,如此雙方都有保障。至於交易方式,我覺得銀錢交易更為便捷。當然,若大遼有合適的貨物,以物易物也並非不可,這同樣需要與王家大郎商議後再做定奪。”
耶律洪基點點頭,又道:“還有這交貨時間,每月百斤,需按時供應。若延誤時日,影響我大遼用度,後果你們可擔待不起。”
陳太初趕忙應道:“使者大人放心,我們定會儘力保證按時交貨。但海外運輸變數較多,還望大遼能給予一定的寬容期。若因不可抗因素導致交貨延遲,我們會提前知會大遼,還請使者大人通融通融。”
耶律洪基看著陳太初,目光中帶著審視,似乎在考量他話語的可信度,良久才緩緩說道:“今日所談,你回去儘快與那王家大郎商議。三日後,我等再來,希望能聽到確切的答複。”
陳太初恭敬地行禮道:“使者大人放心,我定會儘快溝通,給您一個滿意的結果。”
待遼國使團離去後,趙明誠拍了拍陳太初的肩膀,讚許道:“陳生,今日應對堪稱精彩。隻是這其中細節繁多,後續還需謹慎行事。”
陳太初回禮道:“多謝大人誇讚,學生明白此事關係重大,定會小心處理。接下來,我便去找王家大郎,商議具體事宜。”
趙明誠微微點頭,說道:“遼國對這白糖感興趣,背後怕是還有其他目的。你既要穩住他們,又不能泄露過多機密。至於那王家大郎……”
陳太初明白趙明誠的意思,說道:“大人放心,王家大郎是個實在人,我會與他詳說此事,讓他守好分寸。”
李清照在一旁也說道:“此事關係重大,切不可掉以輕心。陳公子心思縝密,應對圓滑,想必能處理好這其中的關節。”
陳太初感激地看了李清照一眼,說道:“多謝夫人誇讚,學生定當全力以赴。隻是這榷場交易,還需大人從中斡旋,學生也好有個方向。”
趙明誠思索片刻,說道:“你先與王家大郎商議出個價格範圍,再來與我商討。這其中既要考慮到遼國的接受程度,又要保證我大宋的利益。另外,也需留意遼國使團的動靜,以防他們另有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