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砂公主重生後:這皇嫂我不當了 025
疑雲
鳳戲陽退出偏殿後,並未立刻返回棲凰宮。夜風帶著涼意吹拂在她臉上,卻吹不散她心頭的沉重與方纔對峙帶來的驚悸。夏靜炎將那惡毒的“同源”遞到她麵前的瞬間,她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凍結的聲音。
她沿著宮牆慢慢走著,試圖平複紊亂的心跳和呼吸。方纔她兵行險著,用近乎挑釁的方式回應了他的試探,看似暫時穩住了局麵,甚至可能觸動了他冰封的心防,但她知道,夏靜炎絕非易與之輩,他的疑心絕不會因此輕易消散。
果然,在她即將踏入棲凰宮門時,夜梟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現,攔住了她的去路。
“公主留步。”夜梟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陛下還有一事相詢,請公主隨卑職來。”
鳳戲陽心下一沉,知道方纔那關並未完全過去。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跟著夜梟再次折返,卻不是回到偏殿,而是來到了紫宸殿後方一間守衛更加森嚴、陳設更為簡單的書房。
夏靜炎已經坐在了書案之後,臉上的疲憊之色稍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到極致的審視。他手中把玩著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目光在鳳戲陽進入時,便牢牢鎖定了她。
“朕忽然想起一事,”他開門見山,沒有任何鋪墊,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鳳公主在和親之前,似乎……並非屬意於朕。”
鳳戲陽心臟猛地一縮,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夏靜炎將手中的玉佩輕輕放在書案上,那玉佩質地溫潤,卻並非什麼罕見之物。“朕聽聞,公主年少時,曾於夙砂邊關遇險,幸得一人相救,自此……芳心暗許。”他語氣平穩,彷彿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如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而那人,正是朕的皇兄,振南王夏靜石。”
他微微前傾身體,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鳳戲陽身上,一字一句地問道:“既然公主早已心屬皇兄,為何在和親詔書下達之際,突然改變主意,不惜獻上三城佈防,也要……嫁給朕這個,名聲在外的‘暴君’?”
他終於問出了這個盤桓在他心頭許久的、最核心的疑問。
書房內燭火通明,將兩人的身影投在牆壁上,氣氛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夜梟如同雕塑般立在門口,隔絕了內外。
鳳戲陽感覺自己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她最擔心的問題,還是被**裸地擺在了台麵上。夏靜炎不僅知道她曾屬意夏靜石,甚至可能連邊關相救的細節都一清二楚!他之前所有的試探、所有的荒唐、所有的陰晴不定,或許都是為了鋪墊這一刻的質問。
她該如何回答?
否認?在他可能掌握證據的情況下,否認隻會顯得可笑和心虛。
承認,並解釋?解釋她如何看透了夏靜石溫和麵具下的冷酷與利用?解釋她如何發現了慕容家與夏靜石勾結的蛛絲馬跡?解釋她重生歸來的痛楚與決絕?
不,後者絕不能透露半分。
電光火石間,鳳戲陽腦中飛速運轉。她不能完全否認過去,那會顯得虛假。她必須承認部分事實,但要將動機引向一個更符合邏輯、也更不易被駁斥的方向——一個關於生存、關於家族、關於現實權衡的方向。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眸中翻湧的情緒。再抬頭時,她臉上帶著一種混雜著苦澀、醒悟和一絲後怕的複雜神情,聲音微微沙啞:
“陛下既然查到了此事……那戲陽也無從隱瞞。”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彷彿在平複內心的波瀾,“年少懵懂,邊關驚魂,得人相救,心生仰慕,實屬尋常。彼時……戲陽確實曾以為,振南王殿下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她承認了!夏靜炎眸色更深,指尖無意識地在書案上敲擊了一下,等待她的下文。
“然而,”鳳戲陽話鋒一轉,語氣變得低沉而凝重,“隨著年歲漸長,知曉世事,戲陽才漸漸明白,有些事,並非表麵那般簡單。仰慕……或許隻是源於危難時的依賴和感激,並非真正的瞭解。”
她抬起眼,目光坦然中帶著一絲銳利,看向夏靜炎:“戲陽是夙砂公主,身後是鳳氏一族,是夙砂萬千百姓。選擇和親物件,不能僅憑個人好惡。戲陽需要考量的,是誰能真正護住戲陽,護住戲陽想護住的人和事。”
“振南王殿下……固然才能出眾,名聲在外。”她頓了頓,刻意加重了“名聲在外”幾個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但他終究是錦繡的王爺,他的立場,首先在錦繡。而陛下您……”
她目光直視夏靜炎,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您是錦繡的皇帝!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戲陽若想在這波譎雲詭的局勢中活下去,若想借力穩住夙砂,避免戰火,除了倚仗陛下,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至於陛下所說的‘暴君’之名……”鳳戲陽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自嘲的弧度,“戲陽在夙砂宮中長大,見過太多口蜜腹劍,也見過太多身不由己。有時候,惡名,或許恰恰是最好的保護色。至少……它真實。”
她將動機完全歸結於現實的權衡和自保,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在殘酷現實中清醒過來、不得不做出最有利選擇的公主。她沒有提及對夏靜石個人的失望,也沒有流露出對夏靜炎的任何特殊情感,隻強調了“權力”和“生存”。
夏靜炎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始終鎖定著她,彷彿在評估她這番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
她是因為看透了夏靜石並非良配,轉而尋求最強者的庇護?還是……另有圖謀?
書房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燭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
許久,夏靜炎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如此說來,你選擇朕,並非因為朕比夏靜石更好,而是因為……朕比他更有用?”
這話問得極其直接,甚至刻薄。
鳳戲陽心頭一緊,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她不能承認,那會顯得她過於功利,引他厭惡;也不能否認,那與她之前的說辭矛盾。
她迎著他審視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陛下誤解了。戲陽並非選擇‘有用’之人,而是選擇……唯一可能的路。在這條路上,戲陽看到了陛下。僅此而已。”
她沒有直接比較他和夏靜石,而是將他的存在,定義為她絕境中“唯一可能”的選項。這既承認了他的權勢是關鍵,又隱隱將他放在了獨一無二的位置上。
夏靜炎眸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波動。他看著她那張在燭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卻又異常堅定的臉,看著她眼中那毫不退縮的坦然,心中那團疑雲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更加濃重,卻也……摻雜了一絲彆的東西。
這個女人,比他想象中更聰明,也更……難以掌控。
她像一團迷霧,看似清晰直白的選擇背後,似乎隱藏著更深沉的東西。她真的僅僅是為了生存和家族嗎?
他揮了揮手,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興味索然:“朕知道了。退下吧。”
鳳戲陽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知道今晚這第二關,算是勉強過去了。她行禮,轉身退出書房。
在她離開後,夏靜炎依舊坐在書案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普通的玉佩,目光幽深。
邊關救命之恩,多年仰慕……說放棄就放棄,轉而投向聲名狼藉的他?甚至不惜獻上三城?
鳳戲陽,你的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是精心策劃的陰謀?還是……真的如你所說,是絕境中孤注一擲的清醒?
他第一次發現,這個被他視為棋子、獵物、甚至偶爾會生出些許莫名在意的女人,竟然讓他有些……看不透了。
而這種看不透,讓他本能地感到危險,卻又詭異地,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探究欲。
他拿起書案上另一份密報,上麵詳細記錄了鳳戲陽在夙砂宮中最後那段時間的言行舉止,包括她與鳳隨歌幾次密談,以及……她似乎對慕容家異常的關注。
或許,他該換個角度,重新審視這位“唯一可能”的皇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