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砂公主重生後:這皇嫂我不當了 031
無心之風
夏靜炎身上那悄然變化的細節,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雖細微,卻逃不過潛伏在暗處的眼睛。白守拙,這位侍奉帝王多年的大太監,將他主子近日來的種種異常——那嚴整到一絲不苟的衣冠,那刻意更換的、過於清貴的熏香,以及踏入棲凰宮前那幾不可查的、整理袖口的停頓——都默默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他低垂的眼瞼下,精光內斂。作為夏靜石早年埋下最深的一顆釘子,他深知這位振南王殿下對鳳戲陽那份未曾熄滅的執念,以及對其投向夏靜炎的嫉恨。夏靜炎這反常的、近乎“孔雀開屏”般的行為,無疑是一個危險的訊號,預示著這位暴君的心思,正不受控製地偏離原本設定的軌道。
一封密信,經由白守拙絕對隱秘的渠道,悄然送出了宮牆,直達振南王府。信中並未過多渲染,隻客觀陳述了夏靜炎近期的衣著、熏香習慣的改變,以及其頻繁前往棲凰宮的事實,並附上一句精準的揣測:“陛下心緒,似為棲凰宮所牽,異於往常。”
這封密信,如同一顆投入命運棋盤的冷子,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開始醞釀新的風波。
而棲凰宮內,對此一無所知的兩人,依舊維持著那種微妙而緊繃的平衡。
這日,夏靜炎下朝後,並未像往常一樣直接回紫宸殿處理政務,或是召人飲酒作樂,而是鬼使神差地又來到了棲凰宮。他依舊是一身威嚴整齊的玄金龍袍,發束金冠,周身縈繞著那刻意熏染的冷冽香氣。
鳳戲陽正在庭院中,小心翼翼地給那幾株半死不活的梅樹鬆土。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在她素淨的衣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動作專注,側臉線條柔和,與這深宮的冷硬格格不入。
夏靜炎站在廊下,沒有立刻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習慣,甚至……期待看到這樣的畫麵。這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彷彿外界的所有紛爭與壓抑,都能在此刻暫時遠離。
鳳戲陽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頭,見是他,並未驚訝,隻是放下手中的小鏟,起身微微頷首:“陛下。”
她的目光在他過於齊整的衣冠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清澈,帶著一絲瞭然的柔和,讓夏靜炎心頭莫名一悸,有種被看穿的無措。他立刻板起臉,用慣有的嘲諷來掩飾:“朕的皇後,何時學起了花匠的活計?倒是……彆致。”
鳳戲陽並不在意他的語氣,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語氣平淡:“閒來無事,看著它們半死不活,總覺得礙眼。若能救活,也算是功德一件。”她意有所指,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他身上那與周遭環境略顯突兀的精緻。
夏靜炎被她這話噎了一下,心頭那股彆扭勁又上來了。他冷哼一聲,拂袖走向殿內:“矯情!”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殿內。宮人早已備好了茶點。夏靜炎習慣性地走到窗邊的棋枰前坐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鳳戲陽的身影。
她為他斟茶,動作流暢自然。當她靠近時,一股極淡的、屬於她身上的清雅藥草香,與他刻意熏染的龍涎香短暫交融。那味道並不濃烈,卻奇異地壓過了他身上的香氣,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夏靜炎端起茶杯,指尖摩挲著溫熱的杯壁,忽然覺得身上這過分挺括的袍服有些束縛,那濃鬱的龍涎香也變得有些刺鼻。他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
“陛下可是覺得這熏香過於濃烈?”鳳戲陽忽然輕聲開口,目光落在棋盤上,彷彿隻是隨口一問,“臣妾這裡有些自製的安神香囊,味道清淡,若陛下不嫌棄……”
“不必!”夏靜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猛地打斷她,語氣生硬,“朕用慣了原來的!”他絕不能承認自己是為了什麼可笑的理由換了熏香,更不需要她的什麼香囊!
鳳戲陽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平靜,卻彷彿洞悉一切。她沒有堅持,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便將注意力放回了棋盤上,執起一枚白子。
夏靜炎看著她這副樣子,心頭更加煩躁。他覺得自己像個拙劣的戲子,所有的精心準備在她麵前都無所遁形。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他恐慌,也讓他……更加無法移開視線。
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棋局上,落子卻帶著一股莫名的火氣。
一盤棋下得磕磕絆絆,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暮色漸沉,夏靜炎才起身離開。走出棲凰宮,夜風一吹,他忽然覺得身上那濃鬱的龍涎香氣變得格外令人不適。他煩躁地扯了扯嚴謹的領口,對迎上來的白守拙冷聲道:“明日,換回原來的墨錠和沉香。”
白守拙垂首應下,眼底卻閃過一絲複雜。陛下這反複無常,恰恰印證了其心已亂。
而殿內,鳳戲陽走到窗邊,看著夏靜炎有些倉促離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她抬起手,指尖拂過方纔他坐過的位置,那裡彷彿還殘留著一絲屬於他的、混合著彆扭與緊張的氣息。
她心疼他的笨拙,也心疼他連對自己好,都顯得如此小心翼翼和充滿防備。
這陣因她而起的“無心之風”,終究還是吹皺了他那一池試圖維持平靜的死水。
隻是不知,這漣漪最終會蕩向何方,又會引來怎樣的驚濤駭浪。
她輕輕握緊了袖中那枚冰冷的玄鐵令牌,目光投向宮牆之外沉沉的夜空。
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