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砂公主重生後:這皇嫂我不當了 069
信任崩塌
紫宸殿的燭火,今夜似乎格外搖曳不定,將相對而立的兩人身影拉長,投在冰冷的殿壁上,如同兩道無聲對峙的幽魂。
夏靜炎背對著鳳戲陽,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手中的密報已被攥得不成樣子。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遠比任何雷霆震怒更讓人心慌。
鳳戲陽站在他身後,指尖冰涼。她知道他知道了。關於她如何動用“梟”字令,越權啟用了那顆埋藏在振南王府最深處的棋子——“灰隼”,拿到了慕容家與夏靜石勾結的鐵證,也導致了“灰隼”的暴露與那條經營多年情報線的徹底斷裂。
她拿到了救皇兄、破僵局最關鍵的籌碼,卻也觸動了最不該觸碰的禁忌。
終於,夏靜炎緩緩轉過身。他沒有立刻發怒,那雙總是蘊藏著對她無限縱容與引導的深邃眼眸,此刻像是被寒冰封住,裡麵翻湧著一種比憤怒更刺人的情緒——是難以置信的失望,以及一種被尖銳刺痛後的沉鬱。
“戲陽,”他開口,聲音低啞得厲害,每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裡艱難擠出,“告訴朕,在你心裡,朕是不是根本不足以托付信任,不足以讓你依靠?”
鳳戲陽心頭猛地一墜,像是驟然踏空。“阿炎,不是的!我信你,我隻是……”
“信我?”夏靜炎打斷她,他朝她走近一步,目光如炬,緊緊鎖住她,那裡麵再無平日的溫存,隻剩下沉甸甸的審視與痛心,“信我,為何要行此險招?信我,為何認定我救不了鳳隨歌,護不住你在意的人?朕給你的權柄,是讓你在朕的羽翼之下,更有力地翱翔,不是讓你用它來折斷自己的翅膀,去進行一場毫無必要的豪賭!”
他的聲音逐漸升高,壓抑的情緒如同即將衝破堤壩的洪流:“你可知,‘灰隼’暴露意味著什麼?夏靜石會因此警覺,會徹底清查內部,我們失去的不僅僅是一顆棋子,而是未來數年可能都無法再獲得的、關於他核心動向的眼睛!這會讓後續所有行動都難上十倍!”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那因後怕而劇烈的心跳,眼神銳利地盯住她:“但這都不是朕最在意的!朕氣的是你!氣你為何如此不顧惜自身!你動用‘灰隼’,一旦有絲毫差池,被夏靜石反噬,第一個萬劫不複的就是你!前朝、太後,他們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立刻撲上來,用‘乾政’‘通敵’的罪名將你撕碎!這些,你想過嗎?!”
鳳戲陽被他連番的質問逼得後退半步,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委屈、恐懼和對父兄的擔憂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窒息。“我想過!可我沒辦法!阿炎,那是我皇兄!我父皇昏迷不醒,夙砂朝政被奸人把持,皇兄他在落鷹澗孤立無援,多等一刻都可能……”她哽咽著,幾乎要脫口而出“重蹈前世的覆轍”,最終卻隻能化為絕望的低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我不能!”
看著她淚流滿麵、渾身顫抖的模樣,夏靜炎心臟一陣抽痛。他何嘗不知她的煎熬?他上前一步,雙手抓住她的肩膀,力道有些重,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聲音裡帶著一種近乎嘶啞的沉痛:“所以你就拿自己的命去賭?在你心裡,複仇,拯救鳳家,就高於一切,包括你自己的性命安危,是嗎?!”
“我沒有賭!我隻是不能等!”鳳戲陽激動地反駁,前世皇兄被活埋被扣上弑父殺君的罪名,父皇慘死悲慟的場景與如今的重壓重疊,讓她幾乎失去理智,“你告訴我你有安排,可你的安排需要時間!我皇兄等不起!夙砂等不起!你根本不明白那種看著親人陷入絕境卻無能為力的感覺!你不明白!”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積壓了兩世的恐慌與無力。
夏靜炎怔住了,抓住她肩膀的手微微鬆了些力道。她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恐懼,那不似作偽的、彷彿親身經曆過的絕望,讓他心頭疑竇叢生,但更多的,是被她話語中那全然的不信任刺傷。
“朕不明白?”他緩緩鬆開手,後退一步,周身的氣息瞬間冷了下去,那是一種心被傷到極處後的冰封,“是,朕是不明白。朕不明白,為何朕在你眼中,如此不值得交付最後的信任。朕將最大的權柄交予你,是希望你能借朕之力,破開迷局,而不是讓你用它來證明,在危急關頭,你寧可相信自己孤注一擲的冒險,也不願相信朕能為你、為鳳家撐起一片天!”
他看著她,眼神裡充滿了疲憊與深深的失望:“戲陽,朕一直在托舉你,教你如何運用權力,如何在這漩渦中立足。可你今日所為,讓朕覺得,朕所有的引導,都成了徒勞。”
說完,他不再看她慘白的臉色和搖搖欲墜的身形,猛地轉身,玄色衣袖帶起一陣冷風。
“砰——!”
沉重的殿門被他狠狠摔上,那巨響如同喪鐘,在空曠的紫宸殿內回蕩,也重重砸在鳳戲陽的心上。
她僵在原地,望著那扇隔絕了他所有溫度的門,渾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空。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他暴怒而痛心的氣息,以及那句“在你心裡,複仇高於一切,包括你自己的命?”的詰問,如同淬了毒的冰刃,反複淩遲著她的神經。
恐慌,滅頂而至。
他走了。第一次,如此決絕地摔門而去。
她終於清晰地意識到,她似乎……真的觸碰到了他無法容忍的底線。那不僅僅是關於一顆棋子,一條情報線,而是關於信任,關於依賴,關於他一直以來為她構建的、那個名為“有他在,一切無憂”的世界的根基。
殿內燭火劈啪一聲輕響,拉長了她獨自顫抖的影子。
這一次,她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