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17章 規則的重量
陽光無法驅散的寒意，源自心底。
陳默坐在客廳唯一一張還算穩固的木桌前，麵前攤開著那本決定他生死的筆記，旁邊是手機，螢幕上顯示著閣樓那個詭異符號的照片。他將自己所能找到的所有資訊——筆記中的規則、前主人的瘋語、符號的影像、昨夜親身經曆的細節——全部羅列在一張新的速寫本上。
這不是藝術創作，這是生存地圖。
他需要係統化，需要理解，而不僅僅是恐懼。
首先，是核心規則，關於“它”的進入條件：
1入口：任何未鎖死的門窗。不僅僅是臥室窗，筆記暗示包括閣樓的氣窗、甚至可能存在的牆體裂縫（前主人提到了“排風扇縫隙”）。必須確保絕對的密閉。
2時間：夜晚是主要活動期，尤其是午夜之後。但筆記也暗示，在特定條件下（如觸發某種吸引），白天也可能不安全。
3吸引物：未鎖門窗是首要吸引。其次，異常聲響（滴水聲、不必要的談話）、特定的思維活動（強烈地思考或談論“它”）、以及……那個符號？都可能成為引子。
其次，是“它”的行為模式（基於筆記和昨夜經曆）：
·具備某種形式的智慧，會學習（模仿聲音）、會試探（刮擦聲由下至上）。
·可能並非完全實體，能夠通過極小的縫隙滲透（排風扇案例），並能留下非物理性的能量痕跡（沙發上的灰痕）。
·對“規則”本身存在某種依存或遵守？筆記是前主人記錄的，但“它”似乎也在這些規則的框架內行動？這個想法讓陳默不寒而栗，彷彿他們都在參與一場由無形力量製定的死亡遊戲。
最後，是那個符號：
·位置：閣樓地板，靠近樓梯口。
·特性：與“它”存在強烈關聯，可能是錨點、通道或感知器。靠近或專注凝視會引發不適感和潛在的“低語”。
·危險等級：未知，但極高。可能涉及比打破門窗規則更深層的禁忌。
梳理完畢，陳默感到的不是清晰，而是更深的沉重。規則環環相扣，禁忌無處不在。他不僅要像一個強迫症患者一樣檢查每一扇窗、每一道門，還要控製自己的思維，警惕任何異常聲響，甚至要避開閣樓上那個該死的符號！
這哪裡是居住，這是在雷區跳舞，而且背景音樂還是來自深淵的低語。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經開始泛黃，傍晚臨近。恐懼如同潮水般再次上漲。昨夜的經曆太過清晰，那近在咫尺的冰冷呼吸，那沙發上的灰痕，無不提醒他規則的代價。
他不能再被動等待了。他必須主動驗證一些事情，在下一個夜晚降臨前，獲得更多主動權。
他首先測試的是“思維吸引”的可能性。他走到房間角落，背對著閣樓方向，努力在腦海中構想“它”的形象——基於昨晚那冰冷呼吸的感覺，基於筆記中“它在學我”的暗示，勾勒一個模糊、扭曲、充滿惡意的輪廓。
起初，什麼也沒有發生。
但當他持續集中精神，試圖“描繪”細節時，一陣輕微的、彷彿來自很遠處的眩暈感襲來，後頸的汗毛微微豎起。同時，他似乎聽到閣樓方向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如同指甲劃過木頭的……“哢噠”聲。
他立刻停止想象，猛地回頭。
閣樓的蓋板依舊被矮櫃抵著，屋內一切如常。那聲“哢噠”也消失了，彷彿隻是幻覺。
是心理作用，還是……他的思維真的引來了某種反饋？
陳默不敢再試。筆記的警告可能是真的。在這棟房子裡，連思考都不安全。
接著，他測試“聲響”。他走到衛生間，故意將水龍頭擰到將關未關的狀態，讓水滴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嗒……嗒……”——滴落。然後他退到客廳，屏息凝神。
一分鐘，兩分鐘……
除了水滴聲，一片死寂。
就在他以為不會有反應，準備放棄時，一種極其微弱的、濕滑的摩擦聲，似乎從……下水管道內部隱隱傳來。非常輕，輕到幾乎被水滴聲掩蓋，但那絕對不是水管正常的動靜。那聲音帶著一種粘稠的、探尋的意味。
陳默心臟一縮，立刻衝進衛生間，猛地將水龍頭擰死。
滴水聲停止。
下水管裡的摩擦聲，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消失了。
他靠在冰冷的瓷磚牆上，大口喘氣。又一個規則被證實了。異常聲響，哪怕是如此微小的滴水聲，也確實會吸引“它”的注意，或者至少，會引起“它”某種形式的“探查”。
兩個簡單的測試，結果都指向了筆記的真實性。這棟老宅就像一個活著的、充滿惡意的有機體，而筆記本上的規則，就是它的“免疫係統”識彆並清除“異物”（也就是他）的觸發條件。
夜幕，終於徹底降臨。
陳默拉上了所有窗簾，檢查了無數遍的門窗鎖扣，抵死了大門。他坐在客廳中央，遠離窗戶，遠離牆壁，甚至下意識地遠離了天花板正上方——那個刻著符號的閣樓地板的位置。
他關掉了大燈，隻留下那盞昏暗的夜燈。
黑暗與寂靜包裹了他。
這一次，他不再是懵懂的闖入者，而是清楚知道自己身處何等險境的囚徒。規則的每一條款，都像沉重的枷鎖，套在他的意識和行動上。他必須像一個最精密的儀器，不能有任何差錯。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
他豎起耳朵，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極致。
他在等待。
等待可能永遠不會出現的聲響，也可能在下一秒就會降臨的……刮擦聲，或者呼吸聲。
這一次，他知道了規則的重量。
而這重量，正在將他的神經，一絲一絲地，繃緊至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