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64章 噬淵之影
短暫的清醒視窗期，陳默彷彿變了一個人。之前的痛苦、掙紮、被侵蝕的痕跡，被一種近乎非人的冷靜與效率所取代。他不再需要林夏攙扶，步伐穩健，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的灰白廢墟，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器。他左臂上那內斂的蔚藍紋路與手中的“回響”碎片隱隱共鳴，似乎能更敏銳地捕捉到空間中殘留的、與“基石”係統同源的能量訊號。
“這邊。”他聲音低沉，不容置疑地指向一片由無數巨大玻璃狀晶體（但已完全渾濁、失去光澤）構成的、如同破碎山脈般的區域。
林夏緊跟在他身後，手中緊握著另外兩塊“回響”碎片。碎片散發出的乳白色光暈如同一個小小的保護罩，驅散著周遭令人不適的死寂，也讓她腦海中“星圖”的運轉更加順暢。她能感覺到，隨著碎片數量的增加，一種模糊的、關於“秩序”與“結構”的認知正在她意識中沉澱，雖然還無法形成具體的知識，卻讓她對能量流動和空間穩定性的直覺大大增強。
兩人沉默地在晶體山脈的裂隙中穿行。這裡的寂靜帶著一種尖銳感，彷彿那些破碎的晶體邊緣仍在切割著空氣。陳默突然停下腳步，蹲下身，用手指拂開一片晶體表麵的厚重灰塵。灰塵下，露出的並非光滑的晶麵，而是一片彷彿被某種強酸腐蝕過的、布滿了蜂窩狀孔洞的區域，孔洞邊緣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的、令人作嘔的幽藍色能量痕跡。
“‘噬淵’的消化液殘留。”陳默的語氣沒有任何波動，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這個世界被吞噬的過程……很徹底。連構成物質的基本結構都被分解、汲取了能量，隻剩下這些無法消化的殘渣。”
林夏看著那片蜂窩狀的腐蝕痕跡，彷彿能想象出無數幽藍色的、如同粘菌般的能量體覆蓋其上，瘋狂啃噬的場景，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他們繼續深入，在一個相對隱蔽的晶體洞窟深處，找到了第三塊“回響”碎片。它被包裹在一塊相對完好的、內部閃爍著微弱星光的深紫色水晶中央，彷彿被這個世界的某種最後力量保護了起來。
當陳默用他那泛著蔚藍微光的手指，精準地切開紫色水晶，取出那塊“回響”碎片時，四塊碎片（包括石匣）聚集的共鳴再次發生！
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能量波動和資訊流。乳白色的光芒如同衝擊波般擴散開來，瞬間照亮了整個洞窟！光芒所及之處，洞窟的晶體牆壁變得如同透明的顯示屏，開始飛速閃過無數混亂、扭曲、令人頭暈目眩的畫麵和符號——
·……扭曲的、由純粹陰影構成的巨大觸須，如同藤蔓般纏繞住一顆散發著藍色光芒的星球……
·……無數文明的造物、城市、乃至生命本身，被無形的力量拉扯、分解，化作一道道流光被吸入陰影深處……
·……一些強大的個體或意識體在最後時刻爆發出的、如同超新星般璀璨卻短暫的抵抗光芒，隨即被黑暗吞沒……
·……一些關於能量汲取效率、物質轉化率、維度滲透閾值的冰冷、非人的資料流片段……
這些畫麵和資料，不再是某個單一世界的記憶，而是……“噬淵”本身在不同維度進行吞噬、毀滅的“操作記錄”或者說“狩獵日誌”的碎片！
“它在學習……”陳默死死盯著那些飛速閃過的畫麵，眼中首次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波動，那是極致的凝重，“它在記錄每一個被吞噬世界的抵抗方式，分析不同‘基石’係統的結構與弱點，優化它的侵蝕演算法……它不僅僅是在滿足饑餓，它是在……進化！”
林夏也感到毛骨悚然。他們麵對的，是一個擁有恐怖學習能力、並且將毀滅無數世界作為養料來促使自身進化的終極掠食者！
突然，所有的畫麵和資料流戛然而止。乳白色的光芒迅速回縮，凝聚在四塊“回響”碎片周圍，形成一個更加穩定、更加明亮的光團。
洞窟重新陷入昏暗。
但陳默和林夏都感覺到，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明確的指引感，從光團中散發出來。它不再是指向某個具體的碎片位置，而是指向這片灰白墳場的某個……邊界？或者說，是某個能量異常彙聚的節點。
“它在指引我們離開這裡？”林夏不確定地問。
“不完全是。”陳默閉上眼睛，似乎在仔細感應著那股指引，“它在指引我們……去往一個‘資訊交彙點’。一個可能記錄了更多關於‘噬淵’本質，或者……其他‘回響’收集者資訊的地方。”
他睜開眼，看向林夏，眼神複雜：“這些‘回響’碎片……它們似乎擁有某種我們尚未完全理解的群體意識或者資訊網路。它們在主動引導我們，去完成某個……最終指令。”
最終指令？終結“噬淵”的指令？還是……彆的什麼？
沒有時間深思。那股指引感十分急切，彷彿在催促他們。
兩人立刻動身，跟隨指引，離開了晶體山脈，向著灰白墳場更深處進發。
沿途，他們看到了更多觸目驚心的景象。一個完全由某種生物骨骼堆積而成的、綿延數公裡的巨大丘陵；一片彷彿被無形巨掌拍入地底的、凝固著無數驚恐麵容的金屬城市殘骸；一條乾涸的河床上，鋪滿了各種扭曲、焦黑的、依稀能辨認出曾是高科技造物的零件……
每一個場景，都是一場毀滅的紀念碑，都訴說著“噬淵”那無可抵擋的、冰冷的殘酷。
而隨著他們越來越接近指引的節點，周圍環境也開始發生變化。死寂中開始夾雜著一種細微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能量擾動。空間中開始出現一些不穩定的、短暫存在的、如同海市蜃樓般的異象——那是不同維度、不同世界的碎片景象，因為能量節點的存在而偶爾重疊顯現。
有一次，他們甚至看到了一片生機勃勃的、充滿奇異植物的森林幻影，但僅僅持續了不到一秒，便被一片燃燒著綠色火焰的沙漠景象所取代，緊接著又變成了一座冰封的、由水晶構成的都市……
這些轉瞬即逝的異象，讓他們更加確信，他們正在接近一個非同尋常的地方。
終於，在穿越了一片由無數扭曲金屬和破碎晶體構成的、如同風暴過後般的區域後，他們來到了指引的終點。
那是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坑洞。
坑洞的邊緣極不規則，彷彿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從這片灰白墳場上撕裂開來。坑洞內部並非黑暗，而是彌漫著一種不斷變幻的、如同極光般絢爛卻又充滿混亂的能量渦流。無數世界的碎片景象在其中沉浮、閃爍、碰撞、湮滅。
而在坑洞的中心，懸浮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由無數“回響”碎片——比他們手中所有碎片加起來還要多得多——自發聚合而成的、不斷旋轉、重構的、散發著強烈乳白色光芒的複雜幾何體！
它像是一個活著的、不斷演算的模型，又像是一個資訊的樞紐，連結著無數毀滅世界的殘響與記憶！
這裡，就是“回響”網路指引他們到來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們為這宏偉而悲壯的景象所震撼時，一股熟悉而冰冷的惡意，如同潮水般，從坑洞那絢爛而混亂的能量渦流深處，猛地彌漫了上來！
“噬淵”……它的陰影，也早已籠罩了這裡！
或者說，這個“資訊交彙點”，本身就是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