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歌陸易峰 第90章 塵封的琴音
滬城,一處高檔住宅區內,薛禮住在頂層複試,視野開闊。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繁華的海景,燈火通明。
而屋內卻有些空曠冷清,幾台昂貴的音響蒙上了層不易察覺的灰塵,角落那台鋼琴合著琴蓋,鋪架上空無一物,一看就擱置了許久。
薛禮此時穿著舒適的深色居家服,陷在米白色的沙發裡,他雙手攤在沙發上,目光看向窗外的海景。
那張曾被無數樂迷譽為“飽經滄桑卻魅力不減”的臉上,如今隻剩下揮之不去的疲憊與沉寂。
茶幾上隨意散落著幾張精美的邀請函,即便是退圈幾年了,還是有各大唱片公司或者節目組邀請他出席懷舊演唱會,或者擔任選秀評委等事宜。
他甚至連拆開的興趣都沒有,他原先最火的時候都不屑於參加這種節目,更不要說現在的他。
門鈴響起,打破了室內的寂靜,薛禮沒有起身,林風已經用鑰匙開啟了房門推了進來。
“老薛!”
林風一隻手拎著不知道打包的什麼東西,腋下夾著一瓶紅酒走了進來,動作嫻熟的將紅酒放在玄關的台子上,然後彎腰換鞋。
他是薛禮二十多年的經紀人和摯友。
“路上看到了一家新開的私房菜,據說燉湯一絕,我路過給你打包了點來試試。還有這支波爾多,記得你以前提過想試試這個年份。”
“又讓你破費了。”沙發上的薛禮在林風推門進來之後便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接過了他手裡提的燉湯和紅酒,他聲音有些低啞。
林風目光快速的掃過客廳,在那積灰的音響和緊閉的鋼琴上停留了一瞬,心底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走到小吧檯拿來了開瓶器和醒酒器還有兩隻酒杯,一邊熟練的開酒,一邊故作輕鬆的閒聊:
“怎麼樣,最近?看你這臉色,又沒少熬夜看那些老電影吧?”
“就那樣。”薛禮坐到一旁,語氣平淡無波。
“日子過的清淨。聽聽老唱片,翻翻舊書,天氣好還能到樓下公園看看幾個老頭下棋。”
他頓了頓,自嘲的笑了笑:“還挺適合養老的。”
“養老?”林風端起酒杯在他的對麵坐下。
“你這‘老’得太早了點兒,老薛,三年了,真的就打算一直這麼下去‘靜’下去嗎?”
提到時間,薛禮得眼神暗淡了幾分,他沒有回答,隻是抿了一口酒,任由那淳厚得澀意在舌尖蔓延,卻似乎蓋不住心底更深處得苦澀。
林風看他這樣,心裡不是滋味兒。他沉默片刻,也抿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追憶的笑容,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
“哎,老薛,還記得當年我第一次帶你去見阿靜的時候嗎?”
薛禮愣了一下,他沒料到林風突然提起這個,眼中閃過一絲恍惚。
“怎麼,不記得了?”林風沒等他回答,自顧自笑的說下去,彷彿陷入了有趣的回憶裡。
“那會兒你小子還是個愣頭青,在酒吧駐唱,窮的叮當響,全靠一股子愣勁兒和那把破吉他。”
“我呢,剛進公司實習,屁都不懂,就覺得你嗓子是真他媽的好,死活把你簽了,差點被我師傅罵死。”
薛禮的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身體也似乎放鬆了一些。
“那天在那個咖啡館,你緊張的同手同腳,差點給人家桌子給拆了。”
“阿靜那會兒剛大學畢業,被她閨蜜拉著來的,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眼睛亮亮的。”
林鳳口繪著當時的場景,語氣有些誇張。
“結果你呢,一開口自我介紹,聲音抖得像觸電了一樣,還唱了一首,那首什麼來著?哦對,《野百合的春天》,緊張的跑調都跑到西伯利亞去了,給我急的啊.....”
薛禮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了,搖了搖頭,眼裡的陰霾似乎被這麼久遠的糗事驅散了些許:
“哪有你這麼誇張......”
“怎麼沒有!”林風瞪大眼睛。
“我當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心想完了,這單‘業務’還沒開始就黃了。”
他話鋒一轉,笑容變得溫和:“可你猜怎麼著,阿靜後來偷偷跟我說,她覺得你那副緊張兮兮,唱的亂七八糟卻特彆認真的樣子....特彆可愛,特彆真實。”
“她說那麼多唱歌的,就你眼睛裡的那股子勁兒,那種恨不得把心掏出來唱給全世界聽的勁兒,把她唬住了。”
聽到關於妻子的往事,薛禮剛剛浮起的笑容又淡了幾分,眼神卻不再是一片死寂,而是泛起柔和的波瀾。
“她那時候.....眼光確實有點問題。”
“什麼問題?我看好的很!”林風語氣肯定。
“要不是她一眼相中你這‘潛力股’,天天給你打氣,逼著你練歌,給你當第一個也是最毒舌的聽眾,你能有後來?還歌王?早回家種地去了!”
說罷,他又開始繪色地學著當年阿靜的語氣:
“薛禮!你這句感情不對!重來!氣息!注意氣息!你是唱歌不是拉風箱!”
“好家夥....比我還像經紀人,但是你每次被她訓得垂頭喪氣的,卻還是又轉身屁顛屁顛的跑去問她‘那這樣呢,這樣好點沒?’。”
薛禮徹底陷入了回憶裡,臉上帶著似哭似笑的複雜表情。那些被深埋的記憶隨著林風的講述一點點鮮活起來。
那時日子雖然清貧,奔波,卻充滿了最簡單的快樂,和對來未來無限的憧憬。
音樂是他們共同的夢想,是連線三個年輕人的紐帶,苦澀卻甘甜。
“是啊.....”薛禮喃喃道,聲音裡有了些溫度。
“沒有她.....可能....就真的沒有後來的薛禮。”
音樂對於他不僅是事業和才華,更是他和阿靜愛情最核心的見證和載體。
林風觀察著他的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收起玩笑的神色,語氣變得認真:
“所以呢,老薛,阿靜最愛的是什麼?不是你成為歌王站在了樂壇的頂峰呼風喚雨的樣子。”
“而是那個無論台下是一個人還是一萬人,都全心全意投入歌聲裡的你!是那個彈著破吉他,唱得可能跑調但眼睛裡有光的傻小子。”
他身體前傾,目光灼灼的看著薛禮:
“那束光,纔是她最初愛上你的理由!也是她最想守護的東西!如今這束光呢?我怎麼看到它已經在熄滅的邊緣了,那是不是等於你否定了你們之間最寶貴的一切?”
薛禮猛的一震!抬頭看向林風,眼眶迅速泛紅,他看向角落那架鋼琴,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沒有,沒有!”
他聲音一聲比一聲大!
“我隻是.....隻是覺得那束光,隨著她一起消失後,再亮起來也沒有意義了。”
“台下再也沒有那個最懂我,最愛聽我唱,也最會‘罵’我的人了。”
林風站起身,雙手死死的按住他的肩膀,語氣堅定而溫和:
“老薛!光的意義,從來不是隻照亮一個人!。阿靜之所以愛你眼裡的光,正是因為它能照亮你自己,也能感染旁人。”
“她肯定希望你一直亮著,不是為她,而是為你自己,也為那些還在等待你歌聲的人。”
“你熄滅它,纔是對她那份喜愛最大的辜負。”
他頓了頓,繼續道:
“而且,你怎麼知道她聽不見?你們不是曾經說過嗎?音樂是能穿越一切的東西,隻要你唱,她一定能聽見。”
“音樂是能穿越一切的東西,隻要你唱,我就一定能聽見。”
這句話不斷的在薛禮的頭腦中炸開,病床上被重度抑鬱折磨的骨瘦如柴的妻子,在臨行前握著他的手清晰的說完最後這一句。
“我.....我.....”薛禮抬起頭,哽咽著,話都說不全。巨大的悲傷和遲來的醒悟攪在一起。
林風一把將他的頭抱緊到自己的懷裡,語氣關切和期待:
“回來吧,老薛,回來,讓那些還熱愛著你的人,讓那些還期待著你的人,也讓那個說不定還在等待你的人。”
“讓她們,重新聽見你的聲音,看見你的振作!”
薛禮的眼淚打濕了林風的衣服,他喉嚨沙啞的聲音傳來:“我....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能不能....”
“能!當然能!”林風鬆開他,雙手搭在肩膀上。
“我會為你找到一首歌!一首讓你重新找回那束光的歌!一首....讓阿靜聽見了也會為你感到驕傲的歌!”
他遞給薛禮紙巾,隨後眼神堅定:“相信我,老薛!我一定會找到那首歌!”
安撫好薛禮的情緒,看到他的眼裡終於有了點神采,林風才離開這裡。
林風打了個車,望著窗外霓虹,眼神閃爍。
剛剛那一瞬間,他想到了‘回鍋肉’,想到了那首讓無數人感動落淚的《起風了》!
隻有那樣的歌,那樣觸及人心的歌曲,才能讓薛禮最終在音樂裡找到救贖和愛,一首能讓薛禮重新找回光的聲音!
他拿出手機,開啟微信的置頂,名字是‘回鍋肉’的聊天框。
他仔細的斟酌用詞,既要真誠,說明薛禮的情況,又不能透露太多隱私,還得尊重“回鍋肉”低調的習慣。
“回鍋肉老師,深夜打擾,抱歉。我是林風。首先,再次感謝《起風了》的成功,沈薇沒辜負您的作品。”
“這次聯係,是有件重要又私人的事想請您幫忙。我一位好友,也是樂壇前輩,很有才華。”
“但因為一些事沉淪了多年,心裡苦,對音樂的熱忱都快滅了。他愛人離世前,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他彆放棄音樂,彆放棄歌聲裡的‘光’。”
“作為他多年的朋友和經紀人,我明白隻有真正觸動靈魂的歌,才能幫他走出來,找回自己。”
“看遍現在樂壇,隻有您的詞曲,有穿透人心,給予力量的能力。”
“所以我大膽懇請您,能不能為他寫一首歌?主題關於失去,掙紮,思念,和最後在音樂裡找到的救贖和愛的延續。”
“我知道您有您的原則,這請求可能有點強人所難。”
“但為了好友能重新找到生命裡的光,我願意儘一切努力提供支援,也絕對尊重您的要求。請您考慮一下。無論結果,都非常感謝。”
資訊發出,他靠在椅背上,望著身後越來越遠的薛禮家的燈光,心裡默唸。
“老薛,阿靜,希望我這次.....能帶回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