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歌陸易峰 第31章 心門咫尺
隔天一早，週六，陽光照常從窗戶照進來，在徐亦的課桌上落下幾塊光斑。
徐亦像平常一樣起床，洗漱，坐到餐桌前吃著母親周慧蘭準備的早餐。
一碗白粥和兩個水煮蛋，還有一點昨晚的剩菜。
“媽，今天我約了張超他們去圖書館刷題，中午我就不回來吃了。”徐亦邊吃邊看向對麵的母親。語氣平常。
周慧蘭怔了怔，連忙點頭：“好，好，好，多刷點題，就這麼幾天了。”
她鬆了一口氣，還好徐亦沒有問為什麼徐國強還沒回來，也沒注意到她有些紅紅的眼睛。
“錢還夠嗎？等會兒媽再給你那點，學習好了中飯也要吃好點，彆省！”她習慣的囑咐道。
“不用了，足夠了，你之前給我的錢我都沒怎麼花。”徐亦拍了拍鼓鼓的書包。
那裡麵是幾本隨便丟進去的書本，和昨天那厚厚一疊，列印清晰的稿費，銀行流水，打賞分成，凡人的各種資料。他整理的清清楚楚的。
還有那張簽著自己母親名字的《凡人》合同。
還有一張存著巨額稿費的銀行卡。
吃完飯，他沒有停留，背上書包就跟平時一樣：“媽，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記得中午多吃點，學習費腦子！”周慧蘭一邊收拾碗筷又再一次囑咐道。
直到在窗戶邊上看著樓下徐亦的身影走遠消失不見，她回到老舊的沙發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長長的，無聲的吐出一口疲憊不堪的氣。
隨後又站了起來走到廚房抓緊收拾，她還要趕緊去醫院，老徐在icu經過幾天的治療，今天狀態還行，接下來要跟醫生談接下來的治療方案，還有那筆像山一樣紋絲不動的醫藥費。
徐亦並沒有去往圖書館，而是快步的走出小區門口，然後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街角，他把從王強那裡借來的自行車擋在自己前麵。胸前緊緊抓住書包。
等了半個多小時，他看見母親周慧蘭推著那輛不知道從哪裡借來的自行車，她換了一件樸素的衣服，頭發是沒來得及好好梳理隨意挽著。臉上沒了在家裡對待徐亦時的那副自然。
而是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那雙眼睛更是透露著藏不出的疲憊，她動作很慢的上車，騎上車之後雙腿卻又加快，朝著醫院的方向駛去。
看著稍微走遠了一點，徐亦立刻騎上王強的自行車，保持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陽光很好，街上車來人往，但他的眼裡隻有前麵那個用力蹬車的瘦弱背影。
遇到上坡時母親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踩上去，隻得下來推著上去。徐亦在後麵看著這一幕幕都像根針紮在他的心上。他不敢靠的太近，隻能遠遠的望著，心裡又酸又疼，還有滿腔的愧疚。
一路跟到醫院，醫院那幾棟熟悉的大樓出現在視線裡，隨著越來越近那股消毒水的味道都彷彿從醫院裡衝了出來飄在醫院周圍的空氣中。
周慧蘭將車在停車棚鎖好，快步走進醫院的5號大樓，徐亦也迅速停好車，隻是來不及鎖，就快步跟了過去。
消毒水的味道又濃又刺鼻，混著藥味和一種說不出的衰敗氣息。走廊裡人來人往，醫生護士腳步匆匆，病人家屬有的愁容滿麵，有的麻木等待。徐奕心跳得厲害，他看著前麵母親的背影，跟了上去。
看著母親進入一個擠滿人的電梯，他等電梯門關了之後在走上前，看到電梯停在6樓，他靜等和另一群人坐上旁邊的電梯，按下6樓。
當電梯停在6樓，他隨著人群走出電梯，躲在人群背後，確認母親不在外麵了。他走上前，來到icu的入口，門是緊閉的，旁邊有個按鈕。
他沉下去，做足了準備，按響了那個按鈕，裡麵護士的聲音傳來。
“你好，我是徐國強的家屬，我是他兒子。”
“徐國強？”護士想起剛剛另一個女的也報了名字剛進去。
徐亦知道icu的規則，一次隻能進去一個家屬，他向護士解釋，將母親和父親瞞著自己的事情也說了出來，他就想進去看看，不會待很久，就幾分鐘。
裡麵的護士顯然被徐亦的這番說辭感動，她透過門上的貓眼看到外麵這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生，想到徐國強，好像是比較嚴重的急性胰腺炎，當即開啟門讓徐亦進來。
她給徐亦穿上隔離衣，口罩，鞋套。帶著徐亦來到徐國強的病房門口，然後徐亦向她點頭表示感謝，隨後離去。
病房裡，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他從沒聽過的虛弱和沙啞傳出來。
“慧蘭....小亦這幾天怎麼樣？”聲音很輕。
“挺好的...最近這次老師自主的模考他又進步了幾分呢，他跟我說班主任都誇獎他了。”母親的聲音帶著強裝的輕鬆。
徐國強笑了笑，笑容中滿是欣慰，隨後再次開口，卻帶著些堅決，也帶些悲哀:
“慧蘭.....如果.....如果實在湊不到錢就算了。“他知道自己老婆肯定到處借錢，借錢就意味著要受到各種拒絕，各種臉色，各種....卑微。
沒等周慧蘭說話，他繼續道：“你先彆說話，聽我說完。”
“關於小亦的事兒.....高考誌願的事兒....不要逼他....”
“他那天說還想在看看，再找找.....其實我看得出來...他的心裡估計已經有了選擇....隻是不知道怎麼跟我們說....估計是讓我們不會開心，滿意的選擇....”
“他是個有主見的孩子，自從學習成績開始好起來之後，他變得越來越有主見.....我知道你也看得出來.....”
“我們給他的那些，什麼熱門專業，什麼好找工作......都是我們覺得好的.....但是我們沒有想過他的想法.....他以後會不會後悔？......會不會後悔自己當初沒有選擇自己的路，沒有去嘗試追逐過夢想......而是一味的聽從著父母安排好的人生.......”
“所以.....尊重他的選擇好嗎....我們不能替他做決定.....他的人生...得他自己選！隻要他開心，快樂，這不纔是我們的心願嗎?”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用力的喘著粗氣。
病房裡周慧蘭壓抑不住的，低低的哭聲。
“我知道了...我知道.......”
“哭什麼......我這不是......還沒事嗎......”徐國強虛弱地安慰著，聲音裡全是心疼和無奈。
周慧蘭哭聲漸停，像是做了什麼決定，眼神變得堅決。
“老徐，我等會兒就去找找人把房子賣了，隻要小亦能順順利利高考，以後我們找個房租著一樣能過日子。”
“房子不能賣！那是根！賣了你們娘倆住哪！”徐國強突然激動起來。
門外，徐奕背靠著冰涼的牆，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乾了。父親虛弱的聲音，那句‘隻要他開心，快樂，這不纔是我們的心願嗎？’，他沒有強加自己的期望給他，就算為他規劃“穩妥”的未來，也隻是怕他將來吃苦。
而此刻，在病魔的折磨下，父親最深的牽掛，是希望他彆走“後悔”的路，希望他按自己的心活，開心就好！
他抬手，擦去眼角的濕意，那雙總是帶著疏離或迷茫的眼睛裡此刻帶著一種沉靜而又像鐵一樣堅決的擔當。
高考？誌願？
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必須馬上，立刻，讓父母知道，他們的兒子，有能力，也一定要，扛起這片快要壓垮他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