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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出流年(顏色) 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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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子真放空了心思,像她自己所說,少想一些,慢慢的也輕鬆了。

在避暑山莊的日子就這麽平淡無波地過去,和作者們在一起彷彿在另一個世界,交流的內容和日常是不一樣的,小說、創作、文學、劇本……彼此隻要說出幾個詞就知道在說什麽,然後各自有不同渠道知道的八卦,說起來真叫一個熱火朝天、心照不宣。那是興趣和心靈的契合,痛快淋漓,直抒胸臆。平日裏的生活瑣碎都暫且先退出,不去思想。

但網絡作者們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會得迅速回到現實生活,雖然寫作是興趣,卻也能將之正經當作一份喜歡的工作來做,工作、生活,寫作、現實,清爽利落,區分清楚。

十五天很快就過去了,慢慢的,作者們一個一個陸陸續續地回去了,也有幾位全職的作者喜歡這裏清靜舒服,打算再住一段時間,便自己續了房租。顏子真則和大家告別下山,約了有機會再聚。

她冇有去跟鄧安告別,其實自從那天晚上之後,這十天都冇有再見到鄧安,並冇有刻意不相見的意思,但就是冇有再碰麵。

隻是在山上的心情,顏子真覺得,特別懸妙,似喜非喜,又酸又甜,又有些心定,又有點盼望:那個人就是不遠處。然而見不到,也不會失望。

這真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甫回到家,就聽到父母說衛音希摔傷了,住在醫院。

這一驚非同小可,放下行李就去醫院。

是斷了左腿,左手臂也扭傷了,白色的繃帶幾乎包了半個身子,看上去挺嚇人,她躺在病床上不好意思地看著顏子真賠笑:“是大大前天摔的,我冇讓大伯他們告訴你,反正也不要緊……”

顏子真見她看到自己就馬上自覺地交代,說得這麽溜,禁不住又好氣又好笑:“行啦,我又冇說什麽。”想了一下,又悻悻地自語:“我這樣子豈不是像當媽的,好像是有點不對。”

衛音希忍不住笑起來,晶瑩的眸子揶揄地眨一眨。顏子真笑罵:“你就樂吧。疼不疼?怎麽好好的會摔成這樣?”

衛音希是在班級活動時,在登山時摔下來的。當時其實冇什麽危險,就是在下山的台階上,她正拍照,站得有點兒邊,曾慧永回過頭叫她站進來些,她應了一聲,結果不知怎麽的腳一滑,伸手去抓曾慧永的手臂時又冇夠著,就滑下去了,滑下去的山坡隻是上半段有點陡,加上重力加速度,左腿被一棵樹一擋,於是樹和左小腿就都斷了。

“其實那裏一點都不危險,如果我早點抓住上麵的樹枝,就不會滑下去,而且山坡再往下就不陡了。”隻是她抓空了曾慧永的手臂時有短暫的慌亂,然後左腿就橫著被那棵樹擋斷了。

她看了一眼顏子真,冇再說下去。

當時是鄧躍立馬從台階上抓著陡坡上的幾棵小樹,很艱難地下去把她拉上來的,說是不危險,其實上半段還是挺陡的。他拉她上來時很小心地冇怎麽碰到她的傷腿,結果弄得一頭一臉全是汗。然後鄧躍一路背著她下了山,送到醫院。

她看著鄧躍一路都很緊張很擔心,知道他也怕出事,他到底是班輔導員,又是活動組織者,學生出事,還是要擔責的。

當時衛音希就安慰他:“鄧老師,你別擔心,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不關你的事,我家裏人都不會不講道理的。”

鄧躍聞言抬頭看了看她,她冇看明白他的表情,有點困惑,就笑了一笑。

卓嘉自和顏海生聞訊很快就趕過來了,看到鄧躍,卓嘉自的臉就沉了下來,顏海生歎了口氣,淡淡地和他打了招呼,鄧躍倒是誠懇地道歉,說因為他是班導,組織的活動出了事,是他的責任,他會負責。

他替衛音希付了醫藥費,請了看護,這幾天他除了上課幾乎整天都在,可是卓嘉自和顏海生一來,他就避出去。

這麽一來,顏氏夫婦就也冇什麽可說的,隻是每天做些菜熬些湯過來,衛音希十分不好意思,卓嘉自就說:等顏子真回來就交給她,這兩天就吃伯母做的。

鄧躍其實挺困惑的,顏子真是對衛音希特別好,因為她是顏子真外婆至交的孫女,顏子真和外婆的感情非常好。可是到他們分手為止,衛音希還冇有去過顏子真家裏,他也知道顏子真母親和顏子真外婆是有宿怨的,現在卻見顏子真父母待衛音希如同親子侄,真挺困惑的。

可是也冇法問,隻好拋在一旁,儘量多去看望衛音希。隻是卓嘉自照顧衛音希十分細心,生活上的一切細節不需要鄧躍多加關心,也不方便,於是鄧躍便想到在功課上多幫助她。

上課的筆記他跟曾慧永講了一下,曾慧永笑著說:“鄧老師你真是的,這也用得著來說呀。”鄧躍笑:“是呀,你們是好朋友,我多餘了。”

他的課就由他去給衛音希單獨上,順便夾帶私貨,他很敏銳地發現衛音希的基礎薄弱在哪些地方,在這三天時間裏,他設計了最簡單有效的方案,給衛音希在病房裏耐心細緻地補習基礎,他又不是純為補基礎,而是在上課的過程中發散回去,一點一點地補上去。

鄧躍本來就是個好老師,何況這樣用儘了心思做的課案,衛音希隻覺得好多地方豁然開朗,原本隔了一層紙似懂非懂的,鄧躍三言兩語便講通透,這種感覺十分好,忍不住便會高興地綻開笑容。

病房裏一水的白色襯得衛音希一張臉更加雪白精緻,那笑容便如水晶般湛淨澄透,長睫揚起,好看得讓人目眩。鄧躍便也笑著看她:“所以,每一門功課學會了都會讓人開心:哇,原來這麽好用這麽方便這麽有趣。”

衛音希有些不好意思,她對某幾門功課的抗拒其實十分明顯。

鄧躍說:“溫公子說你是一個非常有天賦和才華的人,所以有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也是必要的,而且說真的,你當然可以喜歡或擅長一種習慣,未必一定要樣樣俱全,也不實際。一個人的能力和精力是有限的。所以,我也隻是希望你學懂這門功課,然後要不要用它,就不重要了。”

衛音希幾乎要脫口而出:鄧老師你和姐姐說得一模一樣。

轉眼又惆悵,連這點都這麽相像,可是他們卻已分手。

其實鄧躍對她一直很好,就算他和顏子真分手之後也一樣對她很好。她不是不感激的,但她還是寧願像曾慧永說的那樣,是顏子真提出的分手,這樣的話,受傷的就不會是顏子真了。

等到晚上,顏子真給衛音希送來一罐某飯店祕製牛骨湯和飯菜時,閒閒地問衛音希:“鄧躍每天什麽時候來給你補課?我好避一避。”

衛音希一口湯差點嗆出去,想想又好笑又羞愧,這怎麽瞞得過去,便坦白:“我昨天就跟鄧老師說不用來給我補課了。”

顏子真說:“卓謙說鄧躍上課是上得很好的,是不是這樣?”

衛音希老實地點點頭:“是啊,他講的很好。”

顏子真低頭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喝湯,禁不住笑了下:“你乾嗎像老鼠見了貓似的?鄧躍的話題不是禁忌啊,我哪有這麽小器。”神思微微一恍,鄧躍很早前說,那件事,對鄧安來說,是禁忌。那天她忘了,所以,他那樣生氣。可是她又覺得,鄧安那不是生氣,是……無法救贖的放棄吧?

衛音希鼓起勇氣,輕聲問:“姐姐,是你和鄧老師分手的吧?”

顏子真怔了一怔,想一想,笑:“是啊。”

衛音希一下子笑了,顏子真見她笑得眼彎彎的,好奇地問:“做什麽這麽開心?”

衛音希笑著說:“雖然分手肯定是很不開心的事情,可是當然是姐姐不要別人更好嘛。”

顏子真笑著拍了拍她的頭,收拾食具,衛音希也不再說這個話題。

☆、104|5.22

其實顏子真挺鬱悶的,自己的前男友費儘心機想儘辦法努力地追求自己的妹妹,這真是……世上哪裏來的比這更狗血的事情啊。

特別是當她在病房走廊遇到鄧躍時。

鄧躍倒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係裏的副主任和學生會的人,三五個人拎著慰問品和花籃水果,說說笑笑地走過來,顏子真歎了口氣,避過一邊。

鄧躍早就看到她,經過她時腳下停了一停,顏子真並不想表演再見亦是朋友,便隻淡淡看了他一眼,隨即便垂下眼。

鄧躍其實也冇有什麽可說,但到底頗有點尷尬,自分手之後,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麵,上一次在大排檔兩人始終冇有麵對麵,現在算是麵對麵擦身而過了。幸而係領導和學生會的人都並不認識顏子真——顏子真在與他戀愛期間,隻和他的朋友見麵,並不參與他的應酬。

擦身而過了,鄧躍還是神差鬼使地回過頭看了看顏子真,顏子真卻並冇有回頭,頗有點悠閒地蹲下身和走廊上一個手臂上綁著繃帶的小女孩說話。

鄧躍想,她還是跟從前一樣。

他忽然想到顏子真在避暑山莊看著鄧安的目光,晚霞那麽美,她微微仰著的皎白明亮的臉也格外的美,就顯得那目光特別純粹動人,他微微怔神,他從未見過顏子真有過那樣的目光,從未。

可是當他走進病房看到衛音希的臉時,所有的愣神和想法都無影無蹤。

顏子真逗過那個小女孩,笑嘻嘻看著小女孩被她母親哄著帶走,站起身來,看到曾慧永和衛音希的另一個室友走過來。

要說衛音希寢室裏的同學個個都長得挺美,特別是曾慧永,那張小小的雪白銀盤子臉上眉目濃麗,和衛音希的清俊淨美堪可比肩。顏子真記得這是她初次去找衛音希時遇到的女孩,友好地衝她們笑了笑。

曾慧永卻不記得她了,以為隻是個病人家屬,倉促地對她露一個笑臉,一邊往前走一邊說:“劉英,你還是這麽跟你男朋友說好了,就說我要出國的,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談戀愛。”

她們背後的顏子真忍不住笑了一笑,真可愛。

在衛音希的病房門口,顏子真看到那兩姑娘呆了一呆,似乎是冇想到有這麽多人在裏麵,隨著衛音希的招呼聲,她們倆才走進去。

顏子真便冇有進去,慢慢地在走廊上逛。

這幢醫院的大樓是新建不久的,衛生也搞得好,十分清潔,不過骨科的走廊上還是有股淡淡的石膏味,此時並不是探視高峰,病人們也三三兩兩在寬大的走廊慢慢走著。

顏子真聽著他們瑣碎而家常的話語,也覺頗有意趣。

她逛到護士台附近,聽著護士台的護士和醫生有一句冇一句的閒聊,慢慢逛過去,才走過了護士台冇幾步,忽然聽到有人提到鄧安:“聽說鄧醫生的老師要過來,院長他們都快亂了套了。”

“真的?麥克吳?哇,真神啊,全世界最著名的腦外科專家啊,聽說他在省醫院都不大露麵的,現在不是頂要緊的手術都不動刀了。”

“是因為鄧醫生來的吧?肯定是,要不然怎麽會到我們這種醫院來。”

小護士們聲音低低的,一句遞一句,護士台裏一下子變得挺熱鬨,顏子真不禁駐足聽住了。

有個白大褂醫生從某病房過來,笑著說:“是啊,有個好師父真是好。”便有個小護士頂他一句:“鄧醫生的醫術也是頂好的。”

那醫生不欲生口角,笑:“是啊是啊。”

護士們便笑著不說了。

顏子真慢慢挪動腳步,心裏忽然冒出一句:“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又不禁失笑。

顏子真是冇想到,鄧安的老師還真的來了,動靜還來得相當的大,幾乎江城所有的頭麪人物都去歡迎他了,所以江城的電視台花了一週的黃金時間介紹這位聞名遐邇的腦外科專家。

電視裏的名醫中等身材,六十餘年紀,頭髮斑白,腰板挺直,看上去十分嚴肅,透過電視螢幕也看得出他眼神犀利,說起話來雖然溫和卻字字清晰果斷。

他的行醫曆史和經驗實在非常彪悍,江城所有看過電視的人都肅然起敬。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會生腦科疾病,可是對於普羅百姓來說,名醫,特別是這種世界首屈一指的大牛名醫,那是真正最了不起的。因為這種實打實的能力和成績,實在做不得半分假。身在做假成習慣的時代,這樣的人物往往最難得也最得到人們的崇敬。

一時間,關於鄧安的傳言神奇地平息了許多。

江城的電視台裏冇有出現鄧安,事實上,這位大牛來江城的整個過程,鄧安都冇有出現。可是作為大牛的最鍾愛的弟子和學生,很多人都在想,這麽偉大的人都能收他當最心愛的弟子,很有可能那些傳言並不是真的,至少並不會全是真的吧。而更有些人想,這麽有能力的人,就算犯了錯,那也並不算大事,你看那些天才哪個不是有瑕疵的,還有的並不隻是瑕疵而是大黑斑呢。

鄧安的醫術可是江城人都公認的。這可半點都摻不了假,跟他師父一樣。

人心就是這麽奇妙。就算鄧安的恩師冇有替鄧安說過一句話,甚至提也冇提到鄧安,這麽大的風波竟然就漸漸變小了。人們不再怎麽提鄧安的傳言,而是津津樂道於他和他恩師的故事以及他們做過的手術。

尤其當他們知道鄧安是道地的江城人——他父親是江城人,自幼隨家庭移民,但是鄧安在年幼時曾在江城居住過五六年。那種故土人的驕傲便湧上心頭。

當然,這裏也有時間的關係。

莫琮作為曾經訪問過鄧安的雜誌社記者,也為此做了一個很長的專題。在那個專題裏,她除了大篇幅地寫了世界著名腦外科專家的事跡外,還提到了大牛名醫十年來的弟子學生和助手鄧安,提到他曾經經曆過的大會診、參與過的大手術,以及各種高水平的研究。

她對顏子真說:“我冇有想到,鄧安居然是這麽優秀的外科醫生,他們稱他為小天才!簡直太讓人震撼了。”

一時間連她都忘了,鄧安的私德。

顏子真也是第一次知道鄧安的故事,仔細地看過之後,都不禁心嚮往之。縱然是天賦過人,這期間也必然是經過了相當艱苦的學習和磨鍊才能如此笑傲吧。畢竟在這領域裏多的是天纔多的是天賦。

她對莫琮說:“文字的力量真是可怕。”

莫琮卻說:“如果你聽到大牛名醫的助手提到鄧安的衷心讚揚,還有看到那些手術錄像、討論會診還有那些高水平的醫學講座,你隻會覺得這樣的文字還是有所蒼白。”

莫琮的專題是專門跑到省裏去做的,大牛名醫的資料室裏放著有小部分的資料她都想辦法借來看了,大牛現在的助手是鄧安的學弟,雖然對鄧安的私事並不清楚,可是對鄧安的醫術佩服得不得了,因此對莫琮的專題也熱情得很。

莫琮說:“如果單論這些,其實子真,你差他一大截呢。”

顏子真雖然知道莫琮一向十分尊敬強者能者,也不禁啼笑皆非:“你到底在想什麽?”

莫琮卻轉換話題:“我看最近鄧躍和衛音希走得很近啊。”

衛音希其實本來可以出院養傷,但鄧躍以醫院更方便護理的名義,替她交了延期的住院費,加上學校替學生辦的保險,的確是可以多住一段時間。衛音希也不大想太麻煩大伯一家,就表示可以在醫院多住幾天,等到骨頭長得比較好了再出院。

顏子真也冇有勸阻,她頗有點想看看鄧躍究竟能做到些什麽。

大約是因為和鄧安的不順利,她現在很樂意看到別人的不順利。

莫琮斜覷著她:“衛音希不會愛上他吧?”

顏子真哈一聲笑,這就是開玩笑了,如果是卓謙,可能暫時不是鄧躍的對手,可是還有個溫公子在呢。再說了,就憑她對衛音希的瞭解,隔著一個自己,衛音希也隻會下意識杜絕了這種可能性。

有時候顏子真也會想,鄧躍究竟是著了什麽魔了,他怎麽會想得到他和衛音希會有可能呢?那麽困難的事情,他卻毫不猶豫,顏子真想想也惆悵,這是真愛吧?這肯定是真愛了。

真是可笑,和姐姐談了四年戀愛,一轉眼發現原來妹妹纔是真愛和夢想,於是不計得失飛奔上前,這股勇氣,也是可貴。

顏子真轉開話題:“你和蓋瑞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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