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而逝簡譜 驚雷
驚雷
“顧家爐”的生意漸漸有了起色,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成了屯西頭令人安心的韻律。然而,這脆弱的平靜,在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後,被驟然而至的馬蹄聲踏得粉碎。
七八匹駑馬卷著塵土衝進屯子,馬上的漢子個個麵目凶悍,衣衫襤褸卻帶著煞氣,為首的是個臉上帶疤的獨眼龍,正是之前被顧鐵山在山裡收拾過的那夥土匪的二當家,人稱“瞎眼豹”。
馬蹄聲驚動了整個屯子。婦孺慌忙躲回家中,男人們則聚攏到屯子中心的空地上,臉上帶著恐懼和無奈。趙守人得到訊息,連忙帶著兩個屯丁,小跑著迎了出來,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
“豹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快,屋裡請,喝碗茶……”趙守人躬身作揖。
“少他媽廢話!”瞎眼豹一鞭子抽在空氣中,發出清脆的炸響,獨眼凶光畢露,“趙守人,老子今天不是來喝茶的!上回在你們這地界折了兄弟,這筆賬怎麼算?還有,這個月的孝敬呢?翻倍!”
趙守人臉色一白,冷汗就下來了:“豹爺,這……這上回是意外,意外啊!孝敬……屯裡今年收成不好,實在……”
“放屁!”瞎眼豹啐了一口,“老子聽說你們屯裡新來了個挺能打的鐵匠?媽的,就是那小子傷了我大哥?正好,今天連人帶錢,一起收了!把那鐵匠和他婆娘交出來,再把孝敬備足,不然,老子今天平了你這臨江屯!”
土匪們紛紛抽出刀棍,獰笑著附和,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屯民們噤若寒蟬,敢怒不敢言。趙小栓混在人群裡,拳頭攥得死死的,眼睛通紅,卻被他爹死死拉住。
訊息很快傳到了屯尾的“顧家爐”。
小陳從外麵氣喘籲籲地跑回來:“顧大哥,沈姐,不好了!上次那夥土匪找上門來了,點名要抓你們,還要屯子加孝敬!”
秀娘嚇得臉無人色,栓子也慌了神。
顧鐵山正在給一把柴刀開刃,聞言,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又繼續沉穩地磨著刀刃,發出沙沙的聲響。他看向沈蘭君。
沈蘭君神色平靜,將懷裡的孩子交給秀娘,低聲道:“帶孩子們去地窖。”然後她走到顧鐵山身邊,聲音輕而快:“避不過了。要打,就得打出威風,但不能用刀槍,否則後患無窮。擒賊擒王,速戰速決。”
顧鐵山點了點頭。他放下磨石,站起身,從牆角拿起那根平日裡用來挑柴火的、鵝蛋粗的硬木扁擔,在手裡掂了掂,大步向院外走去。他沒有披甲,沒有執利刃,彷彿隻是要去驅趕闖入院落的野狗。
沈蘭君沒有跟出去,她快步走到院牆邊,藉助幾處縫隙,冷靜地觀察著屯子中心的事態發展。
當顧鐵山提著扁擔,身影出現在空地邊緣時,所有屯民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擔憂,有好奇,也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趙守人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災星,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瞎眼豹獨眼一瞪,認出了顧鐵山,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獰笑道:“媽的,就是你這鐵匠!還敢出來?兄弟們,給我廢了他!”
幾個土匪嚎叫著揮舞刀棍衝了上來。屯民們發出一陣驚呼。
顧鐵山不退反進,腳下步伐一變,竟是八卦掌的趟泥步,身形如遊魚,間不容發地避開劈來的刀鋒,手中扁擔如毒蛇出洞,精準無比地點在當先一名土匪的手腕上。
“哢嚓!”
“啊!”
那土匪腕骨立斷,單刀脫手。
扁擔順勢回掃,帶著沉悶的風聲,掃在另一名土匪的腿彎。
“噗通!”那土匪應聲跪倒。
顧鐵山動作不停,扁擔在他手中彷彿活了過來,戳、掃、點、挑,招式古樸狠辣,全然是戰場上搏命的技法,卻又巧妙地避開了要害,隻傷不殺。隻聽得“劈裡啪啦”一陣亂響,伴隨著淒厲的慘嚎,衝上來的四五個土匪眨眼間便躺了一地,抱著手腕或小腿翻滾哀嚎。
整個過程不過幾個呼吸之間!
所有人都驚呆了。屯民們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手持扁擔、屹立場中的鐵匠。趙小栓激動得渾身發抖。
瞎眼豹又驚又怒,他沒想到這鐵匠如此棘手,狂吼一聲,親自掄起鬼頭刀,勢大力沉地劈向顧鐵山頭項!這一刀含怒而發,恨不得將顧鐵山劈成兩半。
顧鐵山眼神一冷,不閃不避,竟將扁擔往地上一拄,身體借力騰空而起,避開刀鋒的同時,右腿如鋼鞭般抽出,一記淩厲無比的戳腳,正中瞎眼豹持刀的手腕!
“嘭!”
“呃!”
瞎眼豹隻覺得手腕如同被鐵錘砸中,整條胳膊瞬間麻木,鬼頭刀再也拿捏不住,“哐當”落地。他還沒反應過來,顧鐵山落地無聲,扁擔的另一端已經如毒龍出洞,點在了他的喉結之前,冰冷的觸感讓他渾身汗毛倒豎,獨眼中充滿了恐懼,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全場死寂。
隻剩下地上土匪的呻吟和風聲。
顧鐵山目光如冰,掃過剩下那幾個嚇破了膽的土匪,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滾。再踏進臨江屯一步,斷的不是手,是脖子。”
那幾個土匪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扶起地上的同夥和麵如死灰的瞎眼豹,狼狽不堪地爬上馬背,頭也不回地逃出了屯子,連句狠話都沒敢撂下。
土匪一走,屯子裡爆發出劫後餘生的歡呼。眾人圍了上來,看著顧鐵山的眼神充滿了感激和敬畏。
“顧師傅!多虧了你啊!”
“太厲害了!以後看那些土匪還敢來!”
趙守人也擠上前,臉上表情複雜,既有擺脫麻煩的輕鬆,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乾笑道:“顧師傅真是……真是深藏不露,身手了得!為咱屯子立了大功了!”
顧鐵山隻是擺了擺手,提著那根毫發無損的扁擔,在一片讚譽聲中,默默地走回了屯尾的院子。
院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喧囂。
沈蘭君站在院中,看著他。
“效果很好。”她輕聲道,“威信立了,但麻煩也會接踵而來。趙守人,恐怕睡不安穩了。”
顧鐵山將扁擔靠牆放好,神色依舊沉靜。
“兵來將擋。”
他看向沈蘭君,補充了一句:“你的判斷,很準。”
沈蘭君微微頷首,目光投向院外。驚雷已響,這臨江屯的天,要變了。而他們,已然被推到了風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