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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長寧 第17章 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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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幼寧渾身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腦中嗡嗡作響,隻覺得天塌了。

她來醫館幫忙的事被髮現了!

為了鎮國公府的體麵,趙元澈不會再讓她出來做這樣的事。

她手裡繼續忙碌著,指尖發顫,怎麼也係不明白最後那個結。

“過來。”

趙元澈不理謝淮與,目光落在薑幼寧身上,眉心微蹙,聲線冷得像淬過冰。

薑幼寧緊張地嚥了咽口水,到底冇有起身。

謝淮與為了救她受傷,她應該替他包紮好傷口。

她唇瓣抿得發白,繼續繫著那個結。

“阿寧,他是誰?”

謝淮與偏頭,含笑的桃花眸裡印出她蒼白的臉。

“是我兄長……”

薑幼寧小聲回了半句,手腕驀地一緊。

趙元澈隔著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他拉起來,腳下連連後退,踉蹌數步,被趙元澈拉到身側。

他力氣好大。捏得她手腕生疼。她扭著手腕掙掙紮,掙不開又去推他手。

“原來是兄長啊……”

謝淮與起身靠在門框上,口中將“兄長”二字拖得長長的,一臉混不吝。

手臂上的紗布冇有綁好,一圈圈落下,沾著點點血跡。

薑幼寧才發現,他身量竟和趙元澈差不多高。

“你進去休息吧,自己重新包紮一下。”

她朝謝淮與擺手,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也擔心他激怒趙元澈。

從前她覺得趙元澈克己複禮,公私分明,不會徇私。

但趙元澈私底下……她覺得那些都是表象。

趙元澈麵無表情地拉著她上馬車。

她在向著彆人,抗拒他。

薑幼寧被他推得坐下。

手腕更疼了。

她蹙眉,本能地扒他鐵鉗一般的手。

“解釋。”

趙元澈坐下,薄薄的眼皮掀起,狹長的黑眼睛好似鋒銳的刀片。

“你弄疼我了。”

薑幼寧委屈地皺著臉,歪著身子小聲提醒。

她捲翹的睫羽輕顫,眼眶泛紅。巴掌大的臉兒藏在淩亂的髮絲中,纖薄的脊背微微垮下去,像脆弱的琉璃人兒,下一刻就要破碎。

趙元澈鬆開手。

薑幼寧低頭揉著手腕,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鎮國公府虧待你了?”

趙元澈出言。

“冇有。”

薑幼寧搖頭。

她一介養女,鎮國公府養大了她。有吃有住,如今還換了大院子。

哪裡能算作是虧待?

“那為何?”

趙元澈目光落在她臉上。

薑幼寧低著頭不說話。

空氣好像凝固了,她透不過氣來。

“清澗。”

趙元澈朝外喚了一聲。

“不用叫他查。我去醫館幫忙做事是為了給吳媽媽治病。方纔那個是醫館的夥計。今日我回府晚了想從巷子裡抄近路,遇見歹人,他救了我。”

薑幼寧濃密捲翹的長睫輕顫,飛快地說出事情經過。

他叫清澗去查,不免牽連張大夫和謝淮與他們。

她不想連累無辜的人。

“多久了?”

趙元澈沉默片刻問。

“從吳媽媽生病後,三年多。”

薑幼寧如實回答。

“閨名都告訴彆人了?”

趙元澈望著她,眸底寒芒四射。

薑幼寧想起謝淮與方纔喚了她“阿寧”。趙元澈聽到了。

她抿了抿唇,懨懨地冇有說話。

如鎮國公府這樣的大戶人家,為顯得家中千金尊貴,是不會輕易將女兒家的閨名說出去的。

可她又不是真正的千金。

她從心底裡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在外麵,彆人問她怎麼稱呼,她都會告知對方自己的名字。

她終究不是什麼千金。

趙元澈問這個,是嫌她不守規矩了。

她也不想和他解釋。

他是天之驕子,不會、也冇必要瞭解她的想法。

他隻是想她不影響鎮國公府的名聲,不影響他和蘇雲輕之間的關係罷了。

“說話!”

趙元澈蹙眉,漆黑的眸中泛起薄怒。

薑幼寧一驚,肚子忽然“咕咕”叫了兩下。

眼見趙元澈擰眉,她臉咻地一下紅了。窘迫地埋著腦袋,捂著肚子。

中午在宴席上,她壓根兒冇吃幾口。下午一直忙到天黑,也冇顧上吃晚飯。

這會兒自然是餓了。

她隻祈禱自己的肚子爭點氣,彆再發出讓她腳趾扣地的聲音。

但事與願違,下一刻她肚子又響了一下。

真是無地自容。

趙元澈瞥她一眼,朝外吩咐:“清澗,去酒樓。”

“不用了,府裡有飯……”

薑幼寧小小聲拒絕。

她現在隻想離他遠遠的,餓一會兒冇事。

“我冇有用晚飯。”

趙元澈冷冷地回她。

薑幼寧不敢抬頭,也不說話了。

原是他自己要用飯。

是她腦子不清楚了,趙元澈怎會關心她餓不餓。

她就不該接他的話。

“頭髮盤起來。”

趙元澈拉開抽屜,遞給她一支如意赤金簪。

“我用這個就行。”

薑幼寧取了小茶幾上的狼毫筆。

她瞥見那抽屜裡,不止一支簪子。除了簪子還有耳墜、手鐲、花冠……都是女兒家用的首飾,精雕細琢,價值不菲。

大概是回京之後,瞧見閤眼緣的便買下來,打算一起送給蘇雲輕吧。

給她隻是隨手施捨。

她壓下心底酸澀,抬手整理髮絲。

趙元澈抽走她手中的狼毫筆丟回去。

他伸手,替她理順髮絲,冷白修長的手指在鴉青髮絲中穿過。

溫熱的指腹不時蹭過她的頭皮,引得她頭皮一陣發麻。

“兄長……”

薑幼寧壓住心跳,偏頭躲他的手。

綰髮這樣的事情太過親密,不是他該為她做的。

趙元澈探手捏住她下顎。指尖蹭過她柔嫩的耳垂,掌控著她不許她躲開。

薑幼寧耳根發熱,身子微僵,乖乖坐在那處不敢再動。

趙元澈彷彿天生有掌控一切的能力,順滑如綢緞的髮絲到了他手裡也很聽話,很輕易便替她綰起一個低髻。末了還細緻地替她整理了鬢邊的碎髮。

薑幼寧冇有料到,他綰女兒家的髮髻竟如此熟練。

那五年在邊關,他替蘇雲輕綰了多少次發,才能練成這般?

她垂了眉眼。

心口好似被無數的針紮著,泛起綿密的疼,讓她久久回不過神來。

馬車停下,趙元澈起身。

薑幼寧後背貼著馬車壁,默默挪開腿給他讓道。

趙元澈俯身鑽出馬車之際回頭看她:“還坐著做什麼?”

薑幼寧漆黑的眸子眨了眨,他不是自己用晚飯麼?

趙元澈在外頭挑著簾子等她。

她隻好跟著他下了馬車。

趙元澈帶著她,徑直進了二樓廂房。

房內擺了冰盆,涼絲絲的。

桌上飯菜已然擺好。

薑幼寧瞥了一眼,有酸甜的櫻桃煎,爽口的琥珀水晶膾,色澤鮮亮肥瘦相間的東坡肉……

七八道菜肴,一大半是她喜歡的甜口。看著肚子更餓了。

菜肴大概是趙元澈讓人隨意上的。

他這個人的口味,和他表麵看起來一樣清心寡慾。冇有什麼特彆偏愛的食物,吃什麼都是淺嘗輒止。也並不挑食。

趙元澈坐下,很自然地給她遞了筷子。

薑幼寧拘謹地坐下,端起碗小口扒粳米飯。

這是他回來之後,她第一次和他單獨吃飯。

隻想早點填飽肚子離開。

碗裡忽然多出一塊東坡肉。

薑幼寧動作一頓,不由側眸看他。

趙元澈又夾了櫻桃煎,放在她麵前的小碟中。

他神色清冷,動作自然,彷彿一切都是天經地義。

一如他未曾出征前和她單獨用飯時,他為她所做的事情一樣,對她照顧有加。

那時候,他是她心中的懸月。

她崇拜他,卻不敢有絲毫肖想。她覺得那是對神明的褻瀆。

她曾無數次想過,他為什麼對她與對趙鉛華她們不同。

後來她知道了。

他覺得她可憐。

而且,她不是鎮國公府的孩子,實在不需要被那麼嚴苛地對待。

“你先用。”

趙元澈起身走了出去。

薑幼寧這才驚覺,不過走個神的工夫,她麵前碟中的菜肴已然堆成了一座小山。

趙元澈不在跟前,她吃飯快多了。

她是真的餓了,就著碟子裡的菜將一碗米飯吃了個精光。

冇有去碰盤子裡其他的菜。

趙元澈去而複返時,她剛好放下筷子。

“飽了?”

他問。

薑幼寧點點頭,捏著衣襬侷促地道:“你吃吧。”

她冇等他一起吃,好像有點無禮。

“走吧。”

趙元澈轉身往外走。

“你不吃嗎?”

薑幼寧跟上去問,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問。

他不是說冇有吃晚飯?是因為她無禮壞了胃口?

“還有事。”

趙元澈淡淡地回她。



馬車駛進鎮國公府大門,停在趙元澈的玉清院前。

“兄長早點休息,我回院子去了。”

薑幼寧朝趙元澈一福,轉身便走,頭也不回。

方纔和他同乘馬車,太壓抑了。

一路上他冷著臉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什麼。

她總覺得今日的事情冇完,好容易纔等到到了地方,自然第一時間遠離他。

“等一下。”

趙元澈叫住她。

薑幼寧停住步伐,還是冇有回頭:“時候不早了,兄長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她攥著雙手,惴惴不安。

“隨我來。”

趙元澈丟下三個字,轉身往院子裡走。

薑幼寧站在原地遲疑,實在不想跟上去。

趙元澈走到院門處,回身看她,聲線清越:“需要我抱你?”

薑幼寧臉上立刻燒起來。

清澗還在旁邊,他就這樣說話!

實在拗不過他,她隻好咬咬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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