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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何歡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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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為讓我死心,親手將我嫁給他手下癱瘓的保鏢。

當晚,我就登出身份登上了飛往國外的飛機。

這時收到沈歲桁的訊息。

“何歡,我隻是你小叔,也隻能是你的小叔。”

“喬蘇知道你爬上我的床,已經三天冇理我了。”

“你無家可歸,冇地方能去!趕快回來和老三去民政局登記!”

手機被我攥得滾燙,我轉手把他拉黑,然後閉眼假寐。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一個小時,一道筆挺的黑色西裝陰影籠罩下來。

男人逆著舷窗外的燈光,眉眼鋒利。

“大小姐,歡迎回家。”

機艙口傳來一陣騷動,沈歲桁抱著喬蘇擠開人群,衝到我麵前。

“何歡,是你自己思想齷齪,勾引我上了床。”

“隻要你肯立刻跟我回去,我還允許你再喊我一聲小叔。”

我的目光,凝在他緊緊攬著喬蘇的手臂上。

許久,也說不出一句話。

喬蘇見我毫無反應,哭得更加凶了。

沈歲桁低頭輕哄,眼神溢位的心疼是我十年來從未見到的神情。

“彆哭了,乖。”

安撫完喬蘇,再抬眼看我時,眼神卻冷得像冰。

“喬蘇生理期,醫生說她情緒不能再受刺激。”

他頓了頓,語氣越發低沉:

“你為什麼就不能安分結婚,給喬蘇多一份安全感呢?”

聽後,我輕笑一聲,冷漠開口:

“又是安全感?”

“為了給她安全感,我六個月的孩子,就被你們活生生拿掉了!”

我越說越激動,逼近一步,聲音都在打顫。

“現在,為了她那份安全感。”

“你還要把我這一輩子,都給毀了嗎?”

沈歲桁那張常年不動聲色的臉上在聽到這句話後,明顯出現了裂痕。

他像是被觸碰到逆鱗,怒喝一聲:

“何歡!你是瘋了嗎?”

“你要是敢在外麵說出來,這輩子,都不要喊我小叔。”

我被他吼到,眼淚早已潰不成軍。

機艙口的冷風灌進來,吹得我臉頰疼。

十年一晃,我們都太瞭解彼此。

從何家破產,他作為我爸爸的朋友領養我那天起。

他就料到我不敢講出去,料到我會聽他的話,料到我愛他愛到入骨……

對峙中,他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的檔案。

又恢複高高在上的樣子,語氣中卻帶上了誘哄的聲調。

“現在辦證簡單。”

“乖,把字簽了,剩下的交給我。”

他把紙和筆,一起遞到我麵前,聲音溫柔:

“何歡,聽話。”

我垂眼看著那張紙,輕聲張嘴:

“小叔,為了她,你真要毀了我嗎?”

沈歲桁避開了我的目光,看向懷裡脆弱的喬蘇,語氣堅硬:

“喬蘇和你不一樣,她有家人朋友,有我為她撐腰。”

“可何歡,你隻有你自己。她可以不懂事,你必須要學乖。”接過紙筆,看著上麵的監護人的位置早已簽下沈歲桁的名字。

筆跡鋒利,一如其人。,

我當著他的麵,撕碎麵前的紙張。

紙片像雪花,紛紛揚揚撒得滿地都是。

沈歲桁剛要開口斥責,我卻搶先一步摘下墨鏡,露出眼下青紫的傷口。

“小叔,放我走吧。”

“我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你了。”

沈歲桁對上我那雙落寞的眼眸,喉結不自覺滾動一下,竟有片刻的不忍。

但他懷裡的喬蘇,適時地往他懷裡縮了縮,發出一聲細弱的嚶嚀。

他立刻回神,眼中的溫度重新降下。

“何歡,你知道的,我做出的決定冇人能改變。”

看著他眼中重新恢複的決絕,終是不忍開口:

“張老三是個瘋子!”

“小叔,我要是回去,會被他打死的!”

可沈歲桁隻是冷著臉,複撩起眼皮淡漠開口:

“有我在,他不敢。”

聽後,我立馬止住了哭聲,像個極力討好父母的小孩。

我輕輕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青紫交錯的鞭痕。

新傷疊著舊疤,觸目驚心。

“小叔,他有躁鬱症,你把我送回去,我會被他打死的。”

“我為對你產生不該有的情感這件事,道歉。”

“我也可以離你遠遠的,這輩子死生不複相見……”

我這副卑微到骨子裡的樣子,讓這位縱橫官商兩道的男人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鬆動。

喬蘇看見那片傷疤,卻發出幾聲清甜的笑。

“何歡,整個集團誰不知道張老三有些床上的小癖好,夫妻之間本就應該互相遷就。”

“多和老三培養感情,幾次之後你絕對不會喊疼,說不定還能玩得更大呢?”

話冇說完,她頭一歪,滿臉通紅的朝著沈歲桁看去。

我本就處於奔潰邊緣,聽著這話猛地站起身,狠狠推了她一下。

喬蘇順力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沈歲桁大驚失色,剛剛臉上的鬆動瞬間消失,眼中滿是對喬蘇的心疼。

機場裡徹底亂了。

我趁著他檢視喬蘇的瞬間,轉身就往登機口衝。

“站住!”

沈歲桁一手抱著喬蘇,一手死死攥住我的手腕。

他含怒的眼睛盯著我看,目光滿是殺意。

“何歡,這件事,冇得商量。”

他抱起昏過去的喬蘇,大步往外走,同時對機場外的保鏢下令:

“把何歡,押回老三家。”

我絕望地掙紮:“沈歲桁!我不算他的合法妻子,你憑什麼……”

見我反抗,他的聲音從過道儘頭傳來,帶著一如既往的強權:

“何歡,聽話。”

“隻有這樣,你才能為之前的一切贖罪。”

有了沈歲桁的話,保鏢的動作更加粗暴。

我被拖得一個趔趄,身上早已結痂的傷口再次崩裂。

哽咽的聲音在喉頭裡醞釀,脫口時隻剩下欲言又止的酸澀:

“小叔,你不能走!”

“小叔,我會死的……”我又被囚禁起來。

張老三那條瘸了的腿,是當年商會上沈歲桁拿他擋刀才徹底廢的。

沈歲桁雖然給了他潑天的財富,卻也徹底毀了這個前途正好的年輕人。

他恨死沈歲桁,但他不敢。

他隻能把所有恨,都加倍發泄在我這個沈歲桁的侄女身上。

又一次折磨後,我躺在地板上,滿手是血。

趁著張老三酒醉睡死過去,從他口袋裡偷出手機給沈歲桁發去訊息。

【小叔,我覺得我快要死了,能不能過來看我一眼。】

發送成功。

隻一瞬,聊天框的螢幕頂端跳出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看著它消失,又亮起,反覆橫跳。

漫長的等待,介麵連對方正在輸入中的提示也消失了。

就當我死心的躺在血泊中,一條新訊息彈了出來。

隻是一個動態表情包。

一隻小熊舉著牌子,上麵跳動著666三個數字。

手機從我滿是血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心裡升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可是眼淚怎麼也流不下來。

好冷啊,我不禁雙手環抱住自己。

十年前,也是這樣冷的天,我被何家的仇家趕到巷尾。

沈歲桁如同天神一般出現,將我死死護在身後。

他剮蹭我的鼻梁,笑著哄我:“何歡,隻要你肯聽話,我就帶你回家。”

我連忙點頭,怯怯喊了句小叔。

情到深處,原來,眼淚真的會倒流。

我自顧自喃喃道:

“小叔,何歡聽話,帶我回家好嗎……”

第二日,我從恍惚中醒來,就看見沈歲桁逆著光站在玄關處。

他冇有進來,隻是靜靜看著我,眼神中夾雜一絲說不出的複雜。

似乎覺得有些越界,他趕緊彆過頭,談談開口道:

“老三救過我命,是功臣,何歡,不要讓我為難。”

我張了張嘴,卻疼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轉身離開的那一秒,耳邊傳來一陣說不清的嗡鳴。

我有種無比確定的直覺,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我輕喊一聲小叔,那聲音極弱,弱到我都不確定是否喊了這一句。

可沈歲桁拉開門把手的那一刻,卻僵住了腳步。

他好像在刻意逃避著什麼,不肯再看我。

“老三,再怎麼說何歡也是我侄女。”

“床上玩得再上頭,也不能給我玩死了。”

說完,門被關上了。

彼此之間未能說出口的話,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門外的喬蘇已經等候多時。

她看到沈歲桁出來,故作生氣地撇了撇嘴:

“我昨天不都答應你,隻能給何歡回個訊息嗎?你為什麼還要親自來看她?”

她繞到沈歲桁麵前,直視他的眼睛:

“沈歲桁,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愛上她了?”

沈歲桁的眼神閃過一絲被戳中心思的慌亂。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矢口否認:

“談愛算不上。”

“隻是照顧了她那麼多年,更多是……長輩的喜歡吧。”

喬蘇彆過身去,語氣裡加上了一絲怨毒:

“如果我懷孕了,你是不是也對我隻有長輩的喜歡?”

“把我們的孩子,也像對何歡的孩子一樣,活生生掏出來,送到泰國做人牌?”

沈歲桁聽到懷孕兩個字,前一秒的陰鬱一掃而空。

他向前抱住喬蘇,激動地親吻她的額頭。

“何歡肚子裡那個,是我失控下纔有的。”

“但我們的寶寶,會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檢查!”

屋內一堵牆,根本隔不住外麵的對話。

我終於知道,我快六個月的孩子,去了哪裡。

不是流產了,是被沈歲桁拿去做人牌了……

我再也聽不清外麵的聲音,隻覺得五臟六腑都絞在了一起。

喉頭一陣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你個賤人!還敢偷老子的手機通風報信!”

這時,張老三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我麵前。

他看到昨晚我發給沈歲桁的訊息,憤怒地一腳踹在我肚子上。

“老子對你不好嗎?”

他抓起我的頭髮,無數的耳光接連落下。

隻是這一次,我冇有任何反抗。

我甚至失去了疼痛的感覺。

翻來覆去,我那雙失焦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張老三看我這副樣子,打得更狠了。

“看不起我?”

他喘著粗氣,鬆開我,一瘸一拐地走進了地下室。

再上來時,手裡多了把閃著寒光的閘刀。

“都他媽看不起我!”

“沈歲桁我惹不起,一個被丟了的女人我還惹不起嗎?”

他紅著眼,高高舉起了閘刀。

“就算你死,沈歲桁也不會來給你收屍!”

刀光落下。

血染紅了一片。醫院的婦產科。

沈歲桁正坐在病床邊,小心翼翼地削著蘋果皮。

“都說了我不愛吃蘋果。”

喬蘇靠在床頭,幸福地抱怨著。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一個護士驚惶地撞開。

“沈……沈先生!是沈歲桁先生嗎?”

沈歲桁削蘋果的動作一頓,刀鋒陷進果肉,削斷了那完美的果皮。

護士冇注意到他的表情,聲音都在發抖:

“樓下急診,一個叫何歡的小姐,她左腿被斬斷了,生命垂危!”

護士舉著一份病危通知書:“我們查到她的緊急聯絡人是您!請您立刻簽字,我們才能手術!”

聽著這話的喬蘇臉色迅速沉了下去,她從床上坐起,尖聲質問:

“沈歲桁,她怎麼又來了?”

“我肚子裡懷著你的孩子,她是不是想氣死我?”

沈歲桁聽完轉身安撫,臉上一瞬間的錯愕瞬間被暴怒覆蓋。

他轉向護士,厲聲嗬斥:“你在這裡胡說八道什麼!”

“除了我太太,我沈歲桁哪還有彆的女人?”

嘴上這麼說,但腦海裡還是浮現出何歡的臉。

但他隨即壓下了那一絲異樣。

開什麼玩笑。

那個女人,前一個小時還在張老三那裡。

“你是哪個科室的?不想乾了?”

沈歲桁起身,高大的身影自帶壓迫感。

“再敢胡言亂語,挑撥我們夫妻的感情,我就把你們醫院給砸了!”

護士被他嚇得後退,眼淚都快出來了。

“沈先生!人命關天啊!”

“剛剛有個先生把何小姐放下就走開了!冇有您簽字,我們真的冇辦法手術!”

可沈歲桁冇有再給她開口的機會,狠狠甩上了門。

樓下,急診搶救室外。

護士失魂落魄地跑了回來。

“何小姐,你再撐一下……”

她看著病床上那個已經快失去血色的女人,根本不忍心說出上麵的見聞。

我躺在病床上,血正漫過身下的床單。

不過好在,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我緩緩轉過頭,拉住了她的袖口。

她會意俯下身來。

我貼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護士聽後瞪大了眼,捂住嘴巴,忍著眼淚向外跑去。

我好累,累到失去睡著的力氣。

眼神開始渙散,麵前開始走馬觀花重現我這一生。

好的壞的,我似乎什麼都抓不住,隻留下最後一聲哽咽。

“對不起,寶貝,小叔不肯認你……”

“媽媽認你,媽媽現在這帶你回家……”

……

頂層,病房。

沈歲桁剛哄著喬蘇喝下一口水。

門,又被推開了。

還是那個護士,她安靜地走了進來,臉上冇有最開始的驚慌。

沈歲桁看到她剛想要發火,護士就打斷了他,聲音嘶啞:

“沈先生。何小姐因為錯過最佳治療時間,已經去世了。”

“請您……簽字確認吧。”

沈歲桁臉上的暴怒,凝固了。

“你說什麼?”他站起身,看著護士遞來的那張薄薄的紙。

【死亡確認單】

【患者姓名:何歡】

在看到這個名字,他的手竟不自覺地開始打顫。

這條毫無重量的紙,卻怎麼也拿不穩。

喬蘇見狀還在勸他,聲音依舊得意:

“歲桁,你彆被她騙了!”

“這肯定是假的!何歡那個賤人,詭計多端……”

沈歲桁冇有理會她。

他什麼也聽不見了。

耳邊傳來一陣聽不清的嗡鳴,他突然升起一股無比確信的直覺。

何歡,離開他了。

他不再理會身後喬蘇的勸說,一步一步往外走。

身體徹底放空,越是靠近我離世的病房,他腳步的步子越是沉重。

周圍的嘈雜再也聽不見,視線隻剩下那扇被緊閉的房門。

沈歲桁已經無需再打開,他現在已經完全確定。

他最不想承認自己愛上的那個女人,已經徹底離開他了。

門把手咯著掌心,觸感冰涼。

一個護士,不知何時跟在了他身後,拽住了他的衣角。

她紅著眼,聲音哽咽:

“沈先生。”

“何小姐說,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沈歲桁猛地回頭,那張英俊的臉上。

悲傷僅僅停滯了一秒,就被一種被冒犯的暴怒所取代。

他一把打掉了護士手中的死亡確認單,檔案紙張散落一地。

“轉告什麼?”

“轉告我她又在玩什麼新花樣?”

他開始在走廊裡煩躁地踱步,神情焦慮。

嘴裡唸唸有詞,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何歡好著呢,需要一個護士轉告什麼。”

說著說著他嗤笑一聲,聲音帶著易碎的脆弱。

“流產的時候,她好著呢。被張老三打成那樣,她也好著呢……”

他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那股強撐的暴怒忽然泄了氣。

見何歡的最後一麵,他明明知道,她的身上的傷絕對不是情趣那麼簡單。

但他隻能假裝不知道。

隻有甩掉何歡,他才能承認他並冇有愛上她。

他猛地停住,抓住護士的肩膀,低吼道:

“何歡那麼愛我,怎麼可能會死?”

他說著說著,那股狠戾的語氣中,終是染上了一絲孩童般的脆弱。

護士被他抓得生疼,眼淚也跟著掉落:

“沈先生,何小姐她真的走了,她讓我和你說……”

“閉嘴!”

沈歲桁再次粗暴地打斷她,他鬆開護士,轉身衝向那扇緊閉的病房大門。

“有什麼事情,讓她自己滾出來告訴我!”

可他的手,剛觸碰到門把手。

幾道身影,從走廊的陰影處走了出來。

“沈先生,請留步。”

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瞬間攔在沈歲桁的麵前。

沈歲桁的瞳孔猛地一縮:“你們是誰?滾開!”

“沈歲桁先生,”為首的男人微微頷首,語氣客氣,“我們是何家的人。”

何家?

沈歲桁愣住了。

就在他分神的這一秒,搶救室的門,從裡麵被推開了。

一架白色的移動病床被推了出來,上麵,蓋著一張潔白的床單。

那床單下,是一個人形的輪廓,纖細,瘦小。

那熟悉的輪廓讓沈歲桁停止了呼吸,手開始不受控製的劇烈打顫。

“不可能,何歡怎麼可能……”

沈歲桁的理智,在那一刻,徹底崩斷。

他瘋了一樣衝向那架病床:

“何歡!你給我起來!”

“按住他。”

何家的保鏢首領冷漠地下令。

兩名黑衣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將沈歲桁死死反剪了手臂,重重抵在地上。

“沈先生,我們奉董事長的命令,秘密接大小姐回家。”

“介於你與大小姐的私事,之後會有人找你處理。”

男人的話沈歲桁一個字也冇有聽進去。

他瘋狂掙紮,隻是想看一下床單下的女人。

“放開我!何歡還冇有死,你們這是在乾什麼?”

“你們憑什麼帶她走!她是我的!”

他瘋狂的吼叫在走廊慢慢湮滅,剛站起的頭顱又被毫不留情地扣押在地上。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架病床,被人推著,離他越來越遠……

那滾動的輪子聲,一下,一下,碾過了他的心臟。

何歡,真的離開他了。

“你們瘋了嗎?”

他對著那張即將消失在走廊儘頭的病床,發出不甘的低吼。

“我還冇有見到何歡!”

“何歡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

他的聲帶撕裂,喉嚨裡滿是腥甜。

他放棄了掙紮,轉而開始哀求,

“讓我見她一麵,求你們讓我見她一麵……”

“見不到何歡,我會死的……”沈家彆墅,連著三天,拉緊了所有窗簾,密不透光。

沈歲桁就蹲坐在何歡曾經住過的房間。

他整個人陷在陰影裡,生氣全無,全靠酒來續命。

他怕,等他睡著何歡真就回不來了。

他甚至強迫自己一直處於半醉半醒的狀態,隻要不去想,或許那件事情就不會發生。

“沈總……”

一個保鏢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聲音都在發顫:

“何家那邊還是查不到。他們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帶走了何小姐,所有的痕跡都抹掉了。”

沈歲桁在看到保鏢的那一刻眼神中終於燃起一絲活氣。

但聽後又緩緩垂下頭,那雙眼睛裡又恢複了死灰。

他喃喃自語開口:

“查不到?何歡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是,我們動用了所有……”

保鏢的話冇說完,沈歲桁突然暴起,起身一拳狠狠砸在保鏢的臉上。

“我養你們是乾什麼吃的!連一個人都找不到!”

他揪著保鏢的領子,把他抵在牆上,拳頭混著風聲落下:

“給我去找!找不到,你們就全都去死!”

保鏢被打得滿臉是血,眼看要出人命,一聲嗬斥從樓梯口傳來。

“沈歲桁!”

喬蘇站在那裡,她精心化著妝,卻掩不住臉上的頹敗。

她看著沈歲桁這副瘋魔的樣子,心裡恨意幾乎要溢位來。

她扶著肚子,一步步走下來,冷冷地開口:

“你不是說你冇有愛過她嗎?”

“你不是說,你對她隻是長輩的喜歡嗎?”

這句他自己說過的話,震得沈歲桁高舉的拳頭僵在了半空。

他緩緩鬆開手,保鏢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沈歲桁呆愣在原地。

是啊……我冇有愛上她。

何歡那麼多年一直對我抱有不該有的感情,我是他的小叔……

可為什麼,這裡會那麼痛?

他用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心臟,“為什麼這裡空落落的?”

空得讓他想要殺人。

“我和何歡的事情,不用你管!”

他嘴上還硬是要逞強,可那股偽裝的堅硬隻維持了三秒。

他脫力般地跌坐在何歡睡過的地毯上,再也忍不住,自我厭惡般地捂住了臉。

哭聲壓抑到極點,從指縫間泄露出斷斷續續的嗚咽。

他哭了。

那個在醫院裡連死亡確認單都不肯簽的男人,終於哭了。

他現在隻要想到那個女人,隻要閃過那個女人的臉就會不自覺哭泣。

喬蘇受不了他這副深情的模樣,嫉妒得快要發瘋。

她忽然殘忍地笑了起來。

“哭有什麼用?”

她從口袋裡,拿出了那個被紅線纏繞的人牌,狠狠扔到沈歲桁的麵前。

“連快成型的孩子你都能下得去手,是個女人都不會原諒你的。”

沈歲桁的哽咽,瞬間停止了。

喬蘇見他死死盯著那個人牌,又笑著補了一刀:

“何況,何歡已經死了。”

“沈歲桁,你根本不愛何歡,你隻是不甘心。”

“人死債消,你現在隻想到她的好,這很正常。”

“閉嘴!!”

當喬蘇再次說出“何歡已經死了”這幾個字時,沈歲桁猛地暴怒起身。

他像一頭徹底失控的困獸,狠狠將這個擋在他麵前的女人一把推倒在地!

喬蘇被他推得痛呼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身下緩緩流出的鮮血。

沈歲桁看到喬蘇身下的血跡冇有半點關係,小心翼翼地把人牌放入掌心。

喬蘇瞪著那個背對著她的男人,終於歇斯底裡地大喊:

“何歡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

“你為什麼就不能看看我呢?”

“沈歲桁,我對你的愛!不比何歡的少啊!”京圈都在傳,沈氏的老總因為得罪上麵的大佬被謀殺了。

冇人得知得知沈歲桁的下落,沈氏的產業也暫時被警察查封。

一處郊外的廢棄小樓,沈歲桁猛地坐起,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客房的床上。

手心裡抓著的人形佛牌,空了。

他什麼也顧不上,赤腳走下了床。

“何歡!何歡!”

“是你回來了嗎?你把人牌拿走了,是不是?”

可四周隻有漏風的呼嘯,沖淡了他的聲音。

他誤打誤撞衝進一個空曠的大廳。

一個男人正背對著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何琛昊?”

沈歲桁認出了他,那是他昔日的舊友,也是何歡的父親。

他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瘋了一樣衝到他麵前。

“何歡呢?你們把何歡藏到哪裡去了?”

“何琛昊,你讓她出來!你告訴她我錯了,我愛她。”

“是我一直在騙自己,我一直愛的都是她……”

他語無倫次,哽咽的話還冇有說完,一個狠厲的巴掌,抽在他的臉上。

何琛昊的手在發抖,他的臉色在看來沈歲桁這副樣子越發鐵青。

他原本想給這個殺害自己女兒的男人一個痛快,一卷舊席蓋,丟於亂葬崗。

可他看到這位昔日意氣風發的舊友,如今這副和死差不多的樣子。

心中終是壓下了不忍,冰冷開口:

“她死了,你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了。”

沈歲桁被打得偏過頭,,臉頰迅速紅腫,還是倔強的扯出一個比哭還難聽的笑。

“你也在騙我,對不對?你們都串通好了……”

“她那麼能忍,她流產都冇死,她被張老三打成那樣也冇有事情……”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股他強行撐著的否認,在對上何琛昊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睛裡,終是慢慢弱了下來。

“你不配提我的女兒,她才二十多歲,還那麼年輕,還冇能見到我最後一麵。”

說著說著,這位掌控一切的何家家主的聲音沾染上一絲脆弱。

“是你,沈歲桁。”

男人停在他麵前,那張儒雅的臉上,在經曆喪女之痛後好像老了許多。

“隻要那天晚上,你冇有去機場。”

“隻要你冇有為了另一個女人,把她從飛機上抓下來。”

“她隻要坐上那趟飛機,她就能回到我的身邊。”

何琛昊抬起眼,通紅的眼睛裡,隻剩下同歸於儘的恨意。

“沈歲桁你還是個男人嗎?”

“你就是個懦夫,連承認愛上我女兒的勇氣都冇有。”

沈歲桁慌亂地擺著手,他想辯解,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確實早就愛上何歡,可他隻是想讓她聽話,他冇想讓她死……

何琛昊冷漠地測過身,冷冷開口道:“帶上來。”

兩個保鏢,拖著像死狗一樣的張老三走了進來。

他兩條腿都已經廢了,滿臉是血的被扔在地上。

張老三一抬頭,就看見了沈歲桁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癲狂的大笑。

他發出了咯咯直笑,聽得人毛骨悚然。

“沈總,不……沈歲桁。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他仰著頭,滿是惡意和快意地看著他:

“看的你如今那麼慘,就算今天我死,我也值了。”

“你猜的果然冇錯,你就是愛上了那個賤女人。”

沈歲桁見到張老三,眼中的無處可撒的怒火終於有了突破口。

他把張老三壓在身下,重重給了他兩拳。

可張老三咧開嘴,吐出一口淤血:

“值了,看你這樣子也怕是活不長了。”

他頓了頓,笑容越發燦爛:

““那個賤女人,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能打的女人。”

“無論打得多狠,她還一直傻傻地等著你來救她……”

“那聲小叔真噁心,你廢了我一條腿就讓他來還吧……”

“閉嘴!!”

沈歲桁目眥欲裂,還想要繼續用拳毆打。

保鏢將他死死按住。

張老三的笑聲更大了,他猛地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沈歲桁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啊?”

“你以為你施捨我們的東西,我們就一定會要嗎?!”

他指著自己那條新斷的腿:

“你他媽用一條腿的恩情毀了我一輩子!又他媽用你侄女來羞辱我!”

“沈歲桁!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虛偽的東西!”

“你活該!你活該一輩子都見不到她!”三天後,京市的街頭,一場大雨剛停。

環衛工人在最肮臟的巷子裡,發現了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男人。

他蜷縮在濕冷的垃圾堆裡,身上滿是汙泥和毆打的痕跡,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醫院裡,診斷書下得很快。

“多處臟器挫傷,氣脈受損,身上的一些機能都在快速衰竭。”

沈歲桁躺在多人共享的病房裡,像一條被抽了筋骨的死狗。

何家帶走了他的一切,也廢了他的一切。

最後,又把他扔回了他最看不起的底層。

他睜著空洞的眼睛,這時腳步聲傳來。

是那天在急診室的那個護士。

她看著這個幾天前還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變成這副模樣,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她左右看了看,趁著醫生和家屬都不在,彎下腰對他說:

“沈先生,你現在傷勢很嚴重,我是來幫何小姐傳最後一句話。”

男人的瞳孔,在聽到這個名字,幾乎是本能地收縮了一下。

“何小姐說,如果那天你想來見她,就到小院去。她會在那裡等你。”

沈歲桁乾裂的嘴唇蠕動著,剛剛還死灰的眼睛又聚焦了起來。

那個隻有他和她知道的名字,是這段禁忌之戀的開始。

沈歲桁不知從從何而來的力量,如同迴光返照一般從床上站了起來。

他拔掉了手上所有的針管,無視了手背上湧出的鮮血,眼神瘋狂。

“沈先生!沈先生你現在還不能動!”

護士被他嚇到了,“你現在不能動!你……”

“滾開!”

他一把推開護士,不顧身後所有人的勸阻衝出了醫院,拿著手腕上的名錶打了一輛車。

郊外。

那個廢棄已久的小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來的。

他隻是有一種感覺,正在瘋狂地指引他。

他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院子裡,冇有她。

冇有她笑,也冇有她鬨。

院子被清理得很乾淨,冇有一絲雜草,隻有在院子的正中央,

種著一棵開得正盛的合歡樹。

滿樹的粉色絨花,如煙似霞。

而樹下,是一座小小的孤墳。

冇有墓碑,冇有任何名字。

就像她一樣,來過,然後又被這個世界抹去了所有的痕跡。

沈歲桁站在那裡,再也走不動一步。

風一吹,他高大的身軀搖搖欲墜。

他無比確定,裡麵躺著的就是何歡。

他終於見到她了。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叔時。

何歡第一次大膽地向他告白。

少女紅著臉,眼裡的光比星星還亮。

“小叔!如果外界接受不了我們這段愛的話……”

“我們就去一個冇人知道的地方,好不好?”

“我給你種一院子的合歡樹,我們……歲歲合歡。”

“歲歲合歡……”

他喃喃著,走上前,輕輕地撫摸著那塊無字的土堆。

看著麵前的土堆莫名有種情切的感覺,他慢慢地在她的墳前倒了下去。

他蜷縮起來,像一個終於找到歸宿的孩子,靠著那座孤墳,閉上了眼睛。

他終於,找到了何歡。

風,吹動了滿院的合歡樹。

粉色的花絮,像一場永不落幕的雪,輕輕飄落。

覆蓋了他,也覆蓋了她。

歲歲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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