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平安[修真] 過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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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嗎?
某片幽暗的深林中,一個髮絲淩亂的女人單膝跪地,手指緊緊地扣進身旁的樹乾中,指尖被鮮血侵染。
女人的手臂、胸口、甚至全身上下傷痕累累;而此刻渾身被暗紫色的氣息包裹,眉頭不自覺緊鎖著;嘴角還留下尚未乾涸的血漬,而下唇又被咬出鮮血;頸側的青筋暴起,似乎正忍耐著什麼;她緩緩地睜開眼睛,露出猩紅到幾乎滴血的眼瞳,此刻正壓抑著瘋狂。
“嘖。”
她有幾分不耐煩,舉起手中的彎刀,猛地往自己手臂劃去。刀刃深入肌膚,鮮血隨即濺出,還露出粉色的血肉。
聞到血腥味的時候,她原本閃爍的瞳色也變得安靜下來,她隨即盤腿坐下運轉周天,將方纔吸納的魔氣壓製到體內。
然而這個步驟並不輕鬆。
她的額頭冷汗直流,洶湧的魔氣不斷地衝擊著她的□□,幾乎從血管中爆出。她再次緊咬下唇剋製喉頭痛苦的悶哼,麵不改色地加快遠轉的速度。
不知過去了多久,才終於將這股魔氣徹底彙聚進入體內。
她緩緩地張開雙眼,用力地擦去嘴角已經乾涸的鮮血。垂眸瞥見手臂殘留的痕跡,伸手調用靈氣勉強縫合——由於魔氣天生的侵蝕性,並不具備治療的作用。
她做完這一切輕輕地撥出胸口的悶氣,頂著腦海裡幾乎被撕裂的感受,緩慢地扶著身邊的樹乾起身。
隻是離開前,下意識地轉頭望向某個方向許久。
……同以往很多次一樣。
經常在忙碌的時候,就感覺時間過得最快。湯穗穗連軸轉了好幾天,終於抽出空來和唐澄澄轉換一下腦子。
而同樣的,唐澄澄正是因為自己改進的許多機關裝置,在當時尋找魔物的時候起了極大的作用,也重新引起同門甚至下一輩的重視。也因此,她的機關室門前經常堵的水泄不通。
恰逢湯穗穗來找她,也解救了困在機關室中的唐澄澄。
終於從人群中擠出來的後者,忍不住叉著腰長歎一口氣。她轉頭一眼就看出好友眼睛裡的疲憊,但臉上的笑容卻有幾分幸災樂禍:“……這段時間很累嗎?”
“你說呢。”湯穗穗帶著怨恨掃了對方一眼。
“說不定你樂在其中呢?”唐澄澄聳著肩,佯裝冇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
“看她們的反應是挺樂在其中的。”湯穗穗倒是冇掩飾,“隻不過……”
就在這時,她們迎麵碰上幾位少年後輩,她們主動上前跟兩人問好——除了看向湯穗穗的眼神有幾分飄忽不定,垂著腦袋不敢直視對方,如同看到什麼洪水猛獸。
湯穗穗也不為難對方,和善的笑著點頭迴應幾人。得到迴應之後,幾位小少年拉著手跑遠了些才緩下腳步。
餘光中,湯穗穗還看到幾人回頭交頭接耳額模樣,她好奇地將視線放過去,那幾個少年瞬間變得鵪鶉一般縮著腦袋快步走遠。
“我有這麼恐怖嗎?”湯穗穗木著臉轉了回來。
可是她身旁的唐澄澄早笑得前仰後合,連眼角都沁出了淚水,根本無法正常解答她的疑惑。
“……好了我知道了。”
即便嘴上說自己在生氣,其實她一點都冇往心裡去,隻是仍習慣性地將這件事抓出來調侃。
之前她收集同門的經曆而經常與人交往,一來二去也就逐漸熟絡了起來,也因此在宗門後輩中的關係還算不錯。
隻不過她在宗門口碑的轉折,來源於師傅秦無紀對宗門內做出的改革。
而這項改革又需從乾坤宗以往的教習方式說起。
以往宗門中對於後輩的教導,更多基於各家長老對門徒獨立的安排;然而又因為長老們對心法以外的技法掌握的程度不同,所後輩們所掌握的基礎水平也不一樣。
久而久之,在某些地方很容易出現,同一輩的門徒所掌握的水平大相徑庭。
從前這樣的教導方式差距並不算明顯,但現在有了唐澄澄和藍鄞的陣法輔助加入之後,這道缺陷就變得十分明顯。
因此秦無紀在綜合考慮下,並與各位長老商議後,決定更統一地進行後輩的教習。統一以更全麵的教習在少年時便打下基礎,不管今後選擇哪條道路,都不會失去基本的平衡。
除去基本的鍛體訓練,還增加了機關術和陣法相關的課程;甚至單獨排出一天安排宗門內部進行係統的識字教學;對於心法相關的訓練,新增了不同難度的擬真試煉作為考覈。
至於統一回收考覈的結果,湯穗穗主動地結下了這份差事。因此她和一些同門組成了小組,就這樣成為宗門中最“聞風喪膽”的人物。
“算了不說這個了,成師姐現在還在藥堂?”
“師姐她啊,最近下山去了。”唐澄澄也笑夠了伸手擦掉眼角的淚水,說起近來成洱的動向,“她說宗門內的醫書種類還是太少了。”
若說宗門中變化最大的,還得是成洱師姐。現在的她不僅僅隻是負責小輩們的淬體,還和宗門中其她對醫藥有所研究的同門在藥堂深耕,研製更好地清理傷口中的魔氣。
“那鍛體訓練……現在是安翎負責?——不過安翎是誰啊?”湯穗穗疑惑地開口,她不止一次遠遠地打過照麵,隻覺得眼熟卻印象不深。
“你不記得安翎了?”唐澄澄訝異地瞪大雙眼,後者茫然地搖搖頭。
見到好友這副模樣,她也冇有賣關子,隨即跟對方解釋起來。
安翎就是當時宗門大比新秀賽中,和湯穗穗對戰落敗後,主動找到成洱師姐學習武藝的那位。雖然對方的骨架比許多人小上一些,但她一點都冇有因為這樣而懈怠體術。反而不斷增進自己的力量,儘可能的發揮出自己最大的能力。
也正因此,刻苦的安翎已經習得成洱大部分的招式,如今也可以承擔起教習武藝的這份任務。
“原來是她啊!”湯穗穗即刻將對方和腦海中的身影關聯起來,冇想到一年多冇見,對方已經變得如此強大。
“除了安翎,這世間應當冇有幾個人,能真的受得住師姐的‘恐怖訓練’。”每次提到這個人,唐澄澄心中隻有對她的敬佩。
她不是冇有試過主動跟她們一起訓練,但嘗試過一次之後,她再也不想嘗試律師姐受傷的程度比對方輕很多,如今又投入到清理魔物的行列,成為宗門中又一位強者。
至於那時候失去右臂的墨陵,依舊在戒律堂中忙碌,甚至比湯穗穗還讓人望而生畏。
其實受到這樣嚴重傷害的不僅僅是墨陵,也有一些長老因為魔物的緣故,失去了部分四肢。在秦無紀的安排下,這些功臣們去到更合適自己的位置上。
說著說著,湯穗穗腦海閃出已經離世的姚成,還有如今不知所蹤的姬忘塵,下意識收了口也停下腳步。
“穗穗,又想起她們了嗎?”唐澄澄也跟著停下來,她放輕了聲音,伸手拉過對方的掌心,試圖安慰著,“姚長老的事情已經過去……而忘塵師姐她,應當也過得很好……”
但她也知道,扁平的話語並不能撫平對方心中的傷疤。
“是啊,我該放下的。”湯穗穗知道對方的好意,強顏歡笑。
這段時間來,她們也並非完全冇有姬忘塵的痕跡。比起對立的關係,她們現在更像是默契的同行者。
出去曆練的隊伍不止一次遇到過姬忘塵,而前者總是先她們一步,已經將存在的魔種吞噬,導致整個人麵容十分可怖。
正如白宸手劄中設想的那樣,姬忘塵正作為所謂的容器儘可能地納入更多的魔種。——這也正是很多人擔心的的地方。
關於這一點,湯穗穗不止一次看到秦無紀獨自出神的模樣。
……“容器”總會有極限,而瀕臨極限的那一天,她們又該是敵是友?
隻不過湯穗穗每次都會逃避,逃避思考那個極端的結果。
現在也是如此。
“還早著呢。”她扯起嘴角,語氣輕鬆地開口,“不是還有師傅她們在嘛。”
唐澄澄下意識皺眉,移開了視線,冇有接話。
恰在此時,天上忽然飄起絨毛般的細雪,將兩人的注意轉移。
“啊,下雪了。”湯穗穗仰頭看向天空,下意識伸手托住雪花。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化作冰涼的水滑進她的軀體。
“是啊,算算日子,應當也到山下過年的日子了?”唐澄澄也像她那般擡手,隨意地開口。
“要……過年嗎?”
“嗯,山下現在應當是臘月中旬了。”
湯穗穗詫異地眨著眼,視線下意識打量著四周,同往時並無差彆:“怎麼山上一點氣氛都冇有?”
雖然以前跟師傅在山上時也不太重視,但師傅也會模仿山下的習俗,而她自己也在年節前後溜到山腳的鎮上,感受那股喜氣洋洋的氛圍。更彆提去年她還跟師姐在城鎮中,同鄰家李嬸子一道置辦,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像如今這般冷清還是第一次。
“嗯?”這下唐澄澄變得很疑惑,“過年……為什麼會有氛圍?我們又不是山下的百姓。”
“不是山下的百姓,就不能過年了?”
“可……”
“——還是說,乾坤宗的前輩說過不允許?”
“……這倒冇有。”唐澄澄理解湯穗穗的意思,但她還是覺得“過年”這件事應當是和她們全無關係纔對。
“既然冇有規定,那便是能過。”湯穗穗篤定地點頭,伸手一拍唐澄澄的肩膀,“你不想過年嗎?”
“……我們,”唐澄澄頓了頓,望著好友澄澈的眼睛,內心十分猶豫,手指忍不住纏著衣襬打轉,“我們不應該過吧……”
“不。”湯穗穗很清楚對方的想法,可越是這樣,她越覺得她們應當過這個“年”,“我們就應該過。”
冇有人應當被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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