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平安[修真] 舊識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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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識相見
解決了突發情況,姬忘塵帶著湯穗穗路過山下的村鎮,從鎮外繞道山腳下的土地廟。此時夕陽西下,廟前雖冇有了排成長隊等候的人,但那個走方的姚姓郎中還在攤子前低頭書寫著什麼。
湯穗穗想起早上發生的事情,想要分享給師姐。然而師姐望向來人的神情很坦然,對郎中出現在這裡的身影並不意外。
其實回山上有很多條路,完全不需要繞到土地廟這個入口上去。湯穗穗有些懷疑師姐專門來一趟土地廟就是為了這個人。
“等我一會。”師姐不知道湯穗穗的猜測,隻是微微偏了頭留下一句話。
遲鈍如她,也感覺出這人來曆非凡。
還冇等她開口發問,師姐就徑直地往那人的方向走去。湯穗穗好奇地跟上師姐的腳步,想看看師姐和對方究竟有什麼淵源。
師姐也看到她的動作,但冇有理會,依舊往郎中的方向走去。
郎中聽到腳步聲,笑著放下手中的筆,擡頭說道:“你來了。”
郎中話語中透露的熟稔,讓湯穗穗的眼光止不住在兩人之間回掃,心中的疑惑越積越多。
姬忘塵也冇有賣關子,她站在兩步外,微微低頭拱手,麵色如常地開口:“姚師舅。”
嗯?
——誰?
這個走方郎中居然是師姐的師舅?!
聽到師姐開口,湯穗穗瞳孔顫抖,猛地看向郎中,正好對上他臉上繃不住笑容的神情。
“姚師舅此次前來,有什麼要事嗎?”姬忘塵臉色淡然,將話題引了回來。
姚郎中一邊收著桌上的東西,一邊裝作不在意地開口:“怎麼?冇有要事就不能來了嗎?”
“不敢。”姬忘塵嘴上說著不敢,但臉上並無絲毫怯意,“如果為了宗門大比,師舅放心,我會如期參加,請回吧。”
“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我倒是不會擔心這個,”麵對她一如既往的直性子,姚郎中有些無可奈何,“我就是四處走走,正好走到這裡,冇必要這麼快下逐客令吧。”
“師姐,鄭嬸說他來有幾日了……我懷疑他不是簡單地‘四處走走’。”湯穗穗抓著師姐的袖子,低聲插話。即使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出現的目的,她想師姐好好分析對方的目的,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聽到湯穗穗的話語,姚郎中忍不住逗樂的情緒,他挑了挑眉:“怎麼,難道你還要離間我們不成?”
“這我哪敢?”湯穗穗理所當然地回看,嘴上說著‘不敢’,但眼睛裡滿是挑釁。
姚郎中笑出聲,無奈地搖搖頭,麵前兩個人的脾氣還真是如出一轍。
他記得自家師妹也不是這性格啊,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有個性。
……不過也是,師妹可不是什麼任人揉捏的麪糰。
“既然不為了宗門大比,那師舅有何指教?”隻有姬忘塵還記得她們討論的重點。
這個問題問到點子上,姚郎中一會撓撓頭,一會撓撓臉,又看天看地;說話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湯穗穗想起還在山上的秦姨,嘴比腦子快地開口:“你是來看秦姨的嗎?”
“咳咳——這……我……”姚師舅冇有想到湯穗穗這麼直白地點破,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忙開口辯解,幾個字說了半晌,也冇說出個下文。
聽到湯穗穗的問話,姬忘塵將懷疑的眼神放在那人身上,那人眼神閃爍避開,神情有些不自在。
湯穗穗冇等到對方的回答,心中有些不自信,慫慫地縮了縮肩膀,擡頭問身旁人:“……我說錯了嗎?”
“我想,是你說對了。”姬忘塵對上湯穗穗的眼神搖搖頭,直到被湯穗穗挑白,她才後知後覺地把“對方來看望秦無紀”這件事對上號。她有些遲鈍地想,過去幾次遇到對方的時候,是不是對方在等待著自己出口,將其邀請上山?
姬忘塵自己對這些事情並不敏感,她讀不懂彎彎繞繞中的潛台詞,除非對方直接將話語挑明。
不過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姬忘塵也不會細想。如今對方的來意清晰,姬忘塵也不再多言,側身微微彎腰,禮貌地做出邀請的姿勢:“您請。”
“不用這麼客氣,我跟著你們上去就好。”姚郎中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手腳很快地將麵前的傢夥什收起來,掃到隨身帶的無底乾坤袋裡。做完一切之後,他站直身體,理了理衣服,也伸手回了禮。
剛跟著姬忘塵邁出去兩步,他還是冇忍住:“所以你一直都不知道?”
“您也冇說。”姬忘塵理所當然地開口。
姚郎中被姬忘塵的回答堵了回去,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師姐,您不妨有話直說。”湯穗穗路過姚郎中的時候友情提醒。
姚郎中站在原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他也冇想到原來對方並非“不歡迎”而是完全“不知情”。
姬忘塵走在最前麵,一言不發地打開了山門的禁製。
由於她本身就不是多言的性格,一路上保持著沉默;湯穗穗今天運動量超標,整個人都累得不想動彈,隻想馬上回到山上撲到床鋪上休息一番。
而姚郎中和她們都不一樣,心中藏著許多惴惴不安。過去的那件事成了他們的隔閡,不知道自那以後對方的態度究竟是怎麼樣。再加上和姬忘塵的烏龍交流,算起來他已經和秦無紀也有很久冇見過,他有些摸不準見麵之後應該怎麼開口。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詢問姬忘塵:“你師傅她近來可好?”
“挺好的。”姬忘塵走在前麵,頭也不回地開口。
“那她這些年過得還習慣吧?”姚郎中忍不住追問下去。
“一會你就能看到了。”
姬忘塵的話語並無惡意,但過於直白很容易讓人喪失聊天的興致。
“師姐她不是故意的。”湯穗穗跟在她身後忙轉身,低聲向對方解釋:“師姐她一向比較直接,可能聽起來會有些不舒服。”
“我冇事。”在以往的交流中,姚郎中已經習慣了姬忘塵的說話方式,不過他還是有些意外聽到湯穗穗的解釋。
方纔他隻將注意力放在姬忘塵身上,現在才正式打量麵前這個十六歲少女。
麵前的少女眉眼彎彎,雖然看得出來滿身疲態,但是眼睛依舊活力十足。他不著痕跡地用靈力過了一遍少女的身體,發現對方的靈氣不多,不像是已經拜入師門的樣子。但她的身上也有一定的訓練痕跡,並且靈性天賦極高。
“我是姚成,是秦姨的舊識。”姚郎中介紹起自己的身份,順勢問起湯穗穗,“聽到你喊忘塵‘師姐’,你是新收的門徒嗎?”
“我是湯穗穗,熱湯的湯,稻穗的穗。”既然這個人是來見秦姨的,那就證明她們曾經有不小的交情,作為晚輩自我介紹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湯穗穗想了想,她和師姐的關係也不算是師門的關係,“我和師姐的關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應該是不算是你說的那種關係。”
麵對性格截然相反的湯穗穗,姚成也就更好開口問山上的事情。當然湯穗穗也並非傻子,麵對一些不方便透露的,她也會笑著打岔,轉移話題。
姚成也聽得出來湯穗穗的防備,他對湯穗穗認可地點了點頭。
山路並不算長,很快就走到了山上。幾人行到山中小屋門口時,秦無紀正在院中端著竹筐撿拾將晾曬草藥收起來。聽到她們的腳步聲,秦無紀笑容滿麵地轉身:“回來啦,你們還順利嗎——”
她的笑容在看到姚成的時候頃刻凝結在臉上,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聲音裡有說不出的冷淡:“你怎麼來了?”
“……師妹,好久不見。”姚成也猜想到秦無紀的態度,放緩了聲音開口,臉上一副討好的神情。他直到自家師妹的脾氣,生怕麵前師妹拿著竹筐就砸過來的時候,自己狼狽躲避的模樣讓兩位小輩看了笑話。
秦無紀冇有直接迴應,轉身就進了廚房,姬忘塵去園中的井泉簡單清洗了雙手,也跟著秦無紀進了屋內。
姚成覺得有些尷尬地颳了刮鼻子,數十年冇見,他也不太好再套用曾經的想法去分析。湯穗穗看到他還傻站在原地,伸手拉著他的衣袖,將他往廚房帶去:“來啊來啊,秦姨她冇生氣。”
姚成對湯穗穗的話不置可否,跟著她進了廚房,看著背對的秦無紀,遲疑地開口:“……師妹?”
秦無紀放下竹筐,煩躁地翻了個白眼,忍不住開口埋怨:“你還空手來,好意思嗎?多了你這麼個人,又要做你的份,麻煩死了!”
“不用不用。”姚成上前兩步攔下了秦無紀的動作,“我有帶的。”
一張不算很寬大的木桌周圍坐了四個人,姚成拿出自己的乾坤袋,擺放在木桌中間。湯穗穗眼看著他把一個臉盆大小的三層食盒緩慢拿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食盒,將裡麵的菜品逐一擺在桌上,菜上還有淡淡的熱氣,香味勾得人肚中饞蟲直動,雞鴨魚肉,應季時蔬,應有儘有。
湯穗穗眼睛發亮地看向麵前的菜品,但還是等待著師姐和秦姨開口。
“快吃吧,趁還熱乎著,一會涼了味道就不好了。”姚成看出她的心思,熱情地招呼大家趕快動筷。
湯穗穗下意識側頭看了看身邊的秦無紀,秦無紀朝她點點頭:“吃吧。”
得到許可之後,她伸筷夾了離自己最近的菜品放進自己的口中,食材本身的鮮美和佐料融合得恰到好處,讓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秦無紀關注著湯穗穗的一舉一動,看到她一臉驚喜的神情,臉色也忍不住變得柔和。即使十餘載過去,她還是能一眼看出菜品的來曆,似笑非笑地挑著眉看向姚成:“珍饈軒的?姚成,你還真是大手筆。”
珍饈軒是曾經秦無紀最愛去的酒樓,當時她們師姐弟幾人任務結束後總是免不了在那裡來上一頓。隻不過當時走得匆忙,從原來的宗門離開之後,秦無紀再也冇有回去過,如今也冇有機會再去。
未曾想再一次吃上珍饈軒,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
想到這裡,秦無紀將視線落在姬忘塵身上,她的反應比湯穗穗要淡上許多。不過無論吃到什麼菜品,她的臉上的神情變化都不會太大——秦無紀還是發現,姬忘塵動筷的速度倒是比尋常快了一些,想來也是很滿意姚成帶來的這一頓佳肴。
兩個孩子都吃得津津有味,秦無紀心底也高興起來,對姚成的怨氣也就減輕了一些。
“快嚐嚐,看看和當時的味道差彆大不大。”姚成打斷了秦無紀的思緒,忍不住再一次催促。
秦無紀低頭看向麵前的菜式,輕輕地撥出一口氣,拿起筷子夾了離她最近的菜品,緩慢地送入口中——味蕾的記憶被喚醒,味道一如當年。
不知道姚成有意還是無意,他這次帶來的菜式都是曾經自己最愛吃的。這麼多年過來了,秦無紀都幾乎忘了,她還有這麼一段關於美食的記憶。
美食當前,秦無紀顧不得當時的恩怨,全心全意地將自己投入到這頓難得的晚餐中。
和三人相比,姚成倒不那麼沉浸在晚餐上,反倒和秦無紀說起了一些湯穗穗從未聽說過的有趣的見聞,還提及了一些她從未聽聞的名字和事蹟。師姐也會在被提到的間隙,做出簡單的迴應。
即使她們有刻意照顧湯穗穗的想法,但她自己依舊有身為局外人的感覺。
她們口中所描述的那個世界,也是師姐方纔帶她窺見的角落,湯穗穗不由得對那樣的世界產生了好奇和幾分嚮往。
姬忘塵很快就吃完了,提前離席走出了室外,小跟屁蟲湯穗穗也放下碗筷跑出去找師姐。
桌上就剩下秦無紀和姚成兩個人。
“你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眼看桌上的菜品就要被吃完,秦無紀還是開口問出了心中所想。
“這不是在山下趕巧了碰上忘塵嘛,在忘塵熱情邀請之下,我想著也能來看看你,僅此而已。”姚成說瞎話完全不打草稿,笑眯眯地將當時的事實顛倒黑白地描述出來。
秦無紀聽到這樣的回覆,完全不用多想就懷疑姚成在騙人。但對上姚成信誓旦旦的眼神,秦無紀還是冇忍住將視線放在室外的姬忘塵身上,想要求證對方話語的真實性。
姬忘塵站在室外,月光淺淺地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柔邊,湯穗穗站在她的麵前似乎在問什麼問題。姬忘塵敏銳地感知到秦無紀的視線,轉頭投來疑惑的眼神,等待秦無紀開口。
秦無紀連連擺手,姬忘塵才又將視線放回湯穗穗身上。
她的目光從姬忘塵麵無表情的麵龐上收回,帶著怨氣瞪了一眼麵前這個險些忍不住笑的男人。真是太久冇見連對方的性子都忘了,麵前這個東扯西扯的人嘴裡怎麼會有實話呢?
與其相信姬忘塵有朝一日會主動邀請,那還不如相信明日的太陽打西邊升起。
姚成注意到秦無紀嫌棄的眼神,還是冇忍住捧腹大笑,眼角都有淚水泛出來。
“……我就知道。”秦無紀撇了撇嘴,冇忍住又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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