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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無今朝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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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與彆離的旅程:廢墟中的祈禱與失聰的誓言
曾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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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彆離的旅程:廢墟中的祈禱與失聰的誓言

曾想想

歲歲無今朝

除夕夜,我買了煙花在家等著許隨州。

最後隻等到了地震來臨。

我被困廢墟還在祈禱他平安時。

許隨州為剛回國的白月光放了一城的煙花。

全城的人都祝他們百年好合。

而我雙耳失聰,永無恢複可能。

我解除婚約,欲要離開,許隨州卻紅著雙眼攔在我麵前。

我一字不懂,隻是祝願:

「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1.

除夕夜,家家燈火通明。

我將一桌子冷掉的菜又重新加熱了一遍。

許隨州說他今晚要加班,但我剛給他助理打去電話。

被告知他今天根本沒去公司。

給他打了數個電話,無一接聽。

我們相戀七年,剛訂婚不久,按理說我應該多給他點信任。

但心中一直隱隱不安。

走到陽台,瞥見角落的那堆煙花。

是我專門買回來想和許隨州過年放的。

下一秒,眼前一亮。

竟是整個江邊都騰起了一簇簇的煙花。

不知又是誰家少爺為博美人一笑而燃放一城煙花。

我一時沉浸。

未聽見手機裡傳來的地震預警聲。

當察覺身體搖搖欲墜時,腳下早已裂開一尺巨縫。

還沒來得及驚恐,整座樓瞬間坍塌崩陷。

我霎時失去重心。

等反應過來時,整個人被壓在了廢墟之中。

隻感覺胸腔一股熱流汩汩往外冒。

耳邊是往下灌的沙礫聲和人們驚慌失措的哭喊聲。

失去意識之前。

我在心底默默祈禱許隨州平安無事。

2.

「虞歲輕肋骨骨折兩根,右腿粉碎性骨折,需靜養。」

再度醒來時,耳旁聲音像是蒙了一層霧。

隱隱約約,模糊不清。

醫生見我醒了,嘴唇一張一合。

努力想要看清他的唇形,才恍然發現我似乎聽不見他的聲音了。

我心中不安,輕聲開口:

「我聽不見了。」

他聞言,皺起了眉。

我想到什麼,問道:

「我男朋友有來過嗎?」

許隨州如果平安無事肯定會來看我。

見醫生搖搖頭,我心裡不禁生出了些擔憂。

片刻他替我掖好被子,離開了。

我胸口隱隱作痛,耳邊寂靜無聲。

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又模糊傳來了些聲音。

「你知道昨晚的那城煙花嗎?聽說是許家少爺給他相戀七年的女友放的。」

「你說的不會是許隨州吧?天呐太浪漫了。」

「對啊,七年戀愛長跑,沒想到有錢人也有真愛。」

「我這等凡夫俗子隻能祝他們百年好合了......」

聽到熟悉的字眼,我頓時清醒。

睜眼看去,兩位換吊水的護士,在我的床位邊上聊著天。

「你們說的是許氏集團的......許隨州?」

我嘴唇乾澀,聲音也有些嘶啞。

女人聞聲朝我看來。

點了點頭。

「這京城不就隻有一個許隨州嘛,誰敢跟豪門少爺撞名字。」

我怔了怔,一股巨大的迷茫湧上心頭。

「你說的相戀七年的女友......」

沒等我問完,那護士便興致勃勃地先我開口:

「你也好奇是誰是吧,聽小道訊息說他那女友一直在國外,上個月纔回國呢。」

「好像是叫蘇....蘇念什麼來著.....」

蘇念安。

我在心裡默唸。

是許隨州那剛回國的前女友白月光。

原來昨晚看見的煙花是他為她放的嗎?????

可是相戀七年的女友不是我嗎?

心口陡然傳來劇痛。

像是破了個洞,風呼呼往裡灌。

難捱的疼意順著起伏的呼吸蔓延至全身。

那一瞬間的窒息像是裹挾著湧動的沙礫,如昨日廢墟下。

「誒小姐,你怎麼哭了?」

耳邊的聲音再度模糊不清。

所以我在廢墟下的祈禱,靈驗了。

地震來臨時,許隨州在為他惦記了數年的歸國白月光放煙花。

所以怎麼能不靈驗呢。

3.

醫院出了檢查結果。

醫生說我屬於爆震性耳聾。

由於地震中強烈的衝擊波氣浪對耳膜造成了損傷。

是否可逆還得進一步觀察。

為了不影響聽力,我佩戴上了助聽器。

這天,許隨州出現在我的病房。

我當時正杵著柺杖,緩慢地一步步向病床移。

男人見我如此,頓時皺起了眉。

將保溫飯盒放一邊,幾步上前將我打橫抱起。

我渾身微怔,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放在了病床上。

回過頭,便對上他那雙含著擔心的眼眸。

「右腿還疼嗎?歲歲。」

「怪我,沒能保護好你。」

許隨州語氣輕柔自責。

眉眼間的心疼不似作偽。

我心頭卻湧上股莫名的酸澀。

「如果地震的時候我在你身邊,就不會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些了。」

他聲音微啞,抬手輕輕碰了碰我的臉。

我側過頭,男人動作頓住。

「真的嗎?」

我低聲反問。

抬眸靜靜看著他。

喉嚨乾澀地問道:

「所以我被廢墟壓著的時候,你在乾什麼?」

許隨州眸光微暗,隨即垂眸掩去了眼中的不自然。

片刻,他握住我的手。

「歲歲,我知道你心裡怨恨,我也的確後悔當時沒在你身邊。」

我輕聲道:

「你如果真的後悔,我被送進醫院的那天你就該來找我。」

男人沉默了。

我見他如此,胸口的窒息感愈發強烈。

「蘇念安什麼時候回來的?」

許隨州聽見這個名字,臉色變了變。

他近乎是下意識道:

「你問這個乾什麼?」

我被反問的微怔。

這語氣像是怕我會找她麻煩一樣。

男人反應過來也變了神情。

「我的錯,歲歲,不該這個語氣。」

他低頭親了親我的手,「我隻是覺得你應該安心養傷,不要為一些不相乾的人影響了心情。」

說著,他從桌上拿過自己帶來的飯盒。

開啟後香味四溢。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像是浸了檸檬汁一般。

語氣平靜又帶著些輕顫:

「所以你在為她放煙花的時候,接到了我打過來的無數個電話,」

「那一刻你會覺得我是個不相乾的人嗎?」

4.

聽到我這話,許隨州身子一僵。

聲線有些僵硬:

「你都知道了?」

「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他們都在祝你們百年好合。」

我幾乎平靜地說出這番話。

男人微蹙眉,忙解釋道:

「歲歲,不是這樣的。」

「我被朋友邀請過去才知道那是她的洗塵宴,那些煙花也是玩遊戲輸了的懲罰。」

他緊張地說著,甚至雙手並用。

「我們相愛七年,都已經訂婚了。」

「你相信我,我是愛你的,歲歲。」

我隻是靜靜看著他帶來的飯盒。

耳邊男人的聲音失真了般。

片刻,輕呼了口氣。

忍著眼眶的熱意。

「許隨州,七年了,你明明知道我蟹黃過敏。」

他帶來的正是蟹黃粥。

男人像是被雷擊中般,動作僵住。

隨即他反應過來,蓋上了飯盒。

「抱歉歲歲,是我這幾天忙糊塗了。」

「我回去給你煮銀耳燕窩粥,好不好?」

說著,他習慣性地捏了捏我的耳朵。

我未語,頭卻開始陣陣發痛。

許隨州湊過來似是沒事人一樣,語氣低沉認真:

「這些年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寶寶你多擔待。」

「不過你放心,我會做個好丈夫的。」

男人讓我好好休息,便離開了病房。

這番對峙下來,費儘了我所有精力。

睡了一覺後仍覺胸口氣悶。

我坐上輪椅,控製著輪椅出了病房。

欲要坐電梯去一樓的花園逛逛。

餘光卻瞥見走廊上的長椅放著一個熟悉的飯盒。

和許隨州的那個飯盒一模一樣。

我微蹙眉,下意識控製輪椅走了過去。

旁邊的病房半掩著。

輕柔悅耳的聲音隱約傳來。

「這麼多年了,你還知道我愛吃蟹黃啊......」

「雖然地震受了點輕傷,但能吃到你親手煲的粥,也不算虧。」

聽到這話,我身子僵住。

冥冥中大腦有指引般驅使著我靠過去。

下一秒,我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背影。

隨即那道剛還在病房的聲音響起:

「你愛看煙花,愛吃蟹黃,還有其他愛好的東西,我都記著的。」

「所以這次回國,就不要再走了。」

那瞬間,猶如一道雷劈在我頭頂。

心也被劈得四分五裂。

所以我在廢墟底下的時候,他在為她放心愛的煙花。

我進醫院後他遲遲不來,是因為她也受了傷。

並不是記不住我對蟹黃過敏。

隻是親手為她煲了她愛的蟹黃粥。

而我隻是順帶的。

5.

在醫院休養了一段時間後,我決定出院。

臨走前,醫生囑咐我:

「你的耳朵一定要重視起來,即便沒有恢複的可能,也不要過多的傷心,對身體不好。」

我謝過醫生。

我準備了婚約解除協議,順便回家收拾行李。

許隨州打來電話。

「歲歲,你怎麼出院了?」

我換著鞋,隨口道:

「許隨州,我們分手吧。」

男人沉默了半晌。

像是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拔高音量道:

「歲歲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不同意!」

我輕呼了口氣:

「不是開玩笑,你回來把婚約解除協議簽了。」

男人聽到這,語氣急促:

「你回家了?」

聽著他這個語氣,我心下覺得有點不對勁。

下一秒,臥室走出一道身影。

她沒看清來人:

「隨州,你來啦。」

我認出來了。

是出國七年剛回國的蘇念安。

那一瞬間,我出奇地冷靜。

就好像早已預料到今天這一幕。

「限你馬上回來把她處理好。」

我語調平靜地衝電話道。

結束通話電話時,手卻抖得摁了幾次都沒摁到。

「虞歲?」

我抬眼看去,女人慵懶地靠在牆上。

目光探究地自上而下打量著我。

片刻,她不甚在意地說著:??|

「沒提前跟你打聲招呼,就擅自住進來。」

「希望你不會介意。」

我大腦空白了一瞬。

那股揪心的窒息如溺水般讓人喘不過氣。

隨即一股難言的惡心感漫上心頭。

許氏集團的繼承人許隨州難道還掏不出錢給他的金絲雀買棟彆墅圈養著?

我忍著反胃感問道:

「你知道我們剛不久才訂婚嗎?」

女人聽到,微挑眉。

不答反問:

「那你知道你們訂婚那天我剛好回國嗎?」

我聞言,恍惚了一陣。

驀地才恍然大悟。

那這一個月呢?

我又被他多少次蒙在鼓裡。

我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我愛了七年的男人。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6.

明明是他先招惹上我的。

大學那段日子,全校風靡人物,許氏集團的許少爺對我一見鐘情。

這件事是即便談了七年戀愛的我都還覺得匪夷所思的。

當時的我隻是個埋頭苦學,課餘時間周轉兼職的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生。

大家都不相信許隨州會看上我。

我也不相信,我和他顯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隻當是有錢人沒事乾的消遣。

所以我對他沒有什麼好臉色,對於他接連的好意不是忽視就是拒絕。

但許隨州像是感覺不到一樣。

我上課的時候他會偷偷坐在後排,我去圖書館複習他會提前在我的位置放熱牛奶,會偷偷到我兼職的地方給我打下手。

我至今都還記得到他替我搬了一天的箱子,一趟又一趟。

那一刻我早已記不住他是什麼豪門貴少爺。

隻記得少年雙手磨出的幾顆大水泡。

他似是怕我對他有異議:

「你彆多想,我這就走!」

他脫下工作服,衝我擺擺手,轉頭就走。

我看著他在風中飛揚的頭發,儘管滿頭熱汗,看著我的眼眸依舊明亮,笑容依舊靦腆又燦爛。

但我仍然無法開啟心扉。

我是一個從小吃慣了苦頭的人。

爹不疼媽不愛,一歲的時候爹媽就把我丟給了奶奶。

奶奶一個人省吃儉用,含辛茹苦送我上了大學。

最後她卻病倒了。

我沒日沒夜的兼職打工,掙來的錢卻連她住院的費用都不夠。

真正接納許隨州的那一天,醫院打來了病危電話。

我當時正在圖書館。

六神無主的我站起身時帶倒了椅子。

在偌大安靜的圖書館中發出來巨大噪音。

許隨州替我給大家道了歉,事後還給館內的同學買了奶茶。

他之前就知道我奶奶在住院,也知道我還差一大筆錢。

我明白他總是苦惱,不知該用什麼方法能讓我心甘情願接受他在金錢上的幫助。

所以這次奶奶病危,是他全權替我跟進情況。

不論是從國外進口了先進醫療器材,還是支付高昂費用。

我默默在心中記下了這筆賬。

我發誓一定要還了這點恩情,那樣我們至少在感情裡是平等的。

可是後來奶奶還是走了。

她操勞了大半生。

什麼都沒能留住她,她也什麼都沒留下。

也不對,她留下了一個破舊的電話小本子。

奶奶沒讀多少書,上麵是她歪七扭八的字,有拚音的,也有寫錯的。

記錄了我從一歲到上大學的點點滴滴。

這個本子記載著我真正活著的印跡。

奶奶的後事是許隨州幫忙操辦的。

她和爺爺葬在了一起,這個是奶奶生前的心願。

這之後我和許隨州便在一起了。

他的母親一開始並不同意,後來卻轉變了態度。

我倆也風雨無阻地談了七年。

這七年裡我隻要一談當初的那筆醫療費,許隨州就跟我生氣。

他氣我過於獨立自強,從不把他當靠山。

後麵我也就沒再提,學會開始依靠他。

他有個因為出國而導致分手的前女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我沒有多想,但他一直是個讓我很有安全感的人。

跟我認真說清楚後我倆的感情反而越來越好。

我從來都沒懷疑過他。

想到這裡,我一時有些恍惚。

驀地,蘇念安的聲音將我帶回了現實。

女人擺弄著指甲,語氣隨意道:

「哦對了,我好奇翻了一下你臥室的櫃子。」

「翻到了一個破破爛爛的本子,實在不小心給你弄壞了,你應該不會......」

聽到這話,我大腦瞬間空白。

後麵的話都沒聽完,便踉蹌地衝去了臥室。

當看見床頭櫃上四零五散的泛黃紙頁時,我像是被當頭一棒。

甚至垃圾桶裡還有幾張撕碎的。????

我腳下一軟,窒息感猶如蜘蛛網般籠罩著全身。

7.

我眼前一黑。

流經全身的血液在此刻瞬間冰冷。

跪在地上,顫著手從垃圾桶裡掏出了那幾張零碎的紙張。

小心翼翼地拚湊著。

我大腦嗡嗡作響,眼眶溫熱。

片刻眼前越來越模糊。

淚滴在紙上,暈染著不大好看的字型。

拚到最後,無論怎麼拚都湊不齊。

還差了好幾張。

怎麼辦,拚不齊了。

奶奶會怪我的。

掛我沒能好好保管,怪我又蠢又傻,被合起夥來蒙騙。

「不是吧,這麼個破本子你這麼在意?」

蘇念安跟著我走過來。

語氣詫異又嫌惡。

她悠閒地靠在衣櫃上,不甚在意道:

「有幾張應該是掉馬桶衝走了。」

聽到這話,我腦海中緊繃的弦霎時斷裂。

胸口也被人狠狠一棒錘下。

一股反胃和惡心感從胸腔湧上喉嚨。

我幾乎是下意識乾嘔了一聲。

嘔得骨折過的肋骨也開始陣陣發痛。

蘇念安見我如此,頓時惱羞成怒了。

「你什麼意思?」

女人幾步上前就要動手。

我怨恨地轉頭看向她。

蘇念安被我的眼神嚇到,動作頓在了原地。

我胸腔怒意和恨意滋生蔓延。

抬手就將她狠狠推倒在地。

「破本子?你算什麼東西敢這麼說?」

我語氣陰冷,氣得渾身顫抖。

女人被推倒,慘叫了一聲。

「不過就是你那個奶奶留下的破本子,我就該全部丟馬桶衝下去!」

她何時受過這種委屈,順手拎起了腳邊掉落的煙灰缸就朝我砸了過來。

我下意識避過臉。

煙灰缸堪堪擦過我的眉骨,砸在我身後的牆上。

四分五裂。

耳朵上的助聽器也隨之被砸落。

瞬間,周遭變得寂靜。

眼前隻有蘇念安憤怒大罵的模樣。

眉間滑落股熱流。

女人見我如此,眼中閃過驚慌。

我腦海裡隻盤旋著她那句「該死的奶奶」。

無邊的疼意裹挾著窒息,紛紛向我湧來。

「你憑什麼這麼說她?」

我衝她吼道,抬手就要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下一秒,手腕被狠狠箍住。

隨即整個人被猛地推到了地上。

手掌不小心摁在碎掉了的玻璃上,傳來陣陣鑽心的疼痛。

我忍著疼回頭看去。

便看見許隨州神情緊張地抱住蘇念安。

可惜我的助聽器掉落。

片刻,男人朝我看來。

眼眸中不複以往的溫柔。

隻餘冰冷和厭惡。

當看見我一臉血跡時,眉眼閃過詫異。

接著他嘴一張一合著,我一句都聽不見。

也許是罵我不該這麼對待蘇念安。

也許是讓我理智點,不要這麼無理取鬨。

隻是突然想起了那個冬天,他和我一起搬箱子。

我劃到了手,隻是一個半天就能癒合的口子。

許隨州卻心疼地讓我坐一邊休息。

他給我買來烤紅薯,像囑咐小朋友一樣:

「歲歲乖乖吃烤紅薯,吃完了我也就搬完了,到時候一起回家!」

那時的少年臂膀還沒有現在這麼寬闊。

彼時早已強壯有力的手,卻狠狠將我推倒在地上。

思緒回轉,我心中莫名平靜了下來。

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手上的血混著臉上的血。

我又起身拿起那零碎的電話本子。

血跡沾染到上麵,模糊了歪歪扭扭的字跡。

我顫著手輕輕去擦,卻沾上了更多的血。

隱約看見那一頁寫下的字。

「歲歲要歲歲平安,奶奶愛你。」

這從來都不是什麼破本子。

眼淚毫無征兆地掉落。

一時間渾身都在疼,眉骨疼,手心疼。

不過最疼的還是心。

我轉頭,靜靜看著男人。

像是卸下了重擔。

語氣平靜道:

「許隨州,我不會再愛你了。」

8.

我找了律師,重新擬定婚約解除協議。

律師在問我想要分到多少財產時,我隻是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不需要。」

擬定好協議之後,我便聯係許隨州。

他似是知道我要做什麼,拒絕接聽我的電話。

隻是給我發了簡訊。

【歲歲,協議我不可能簽,我會和她說清楚,我不能沒有你,我很愛你,明年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你還痛不痛?我問清楚了是她不小心把你打傷了,她不是故意的,希望你能原諒。】

我看著簡訊,一時隻覺無言。

言語之間儘是對蘇念安的維護。

生怕我找她麻煩。

電話聯係不到,我去他的公司等了幾回。

卻次次無功而返。

最終沒等到許隨州,反而等到了他母親的電話。

「歲歲,你和隨州最近在鬨矛盾?」

許夫人眼線眾多,想必早就知道了這事。

我嗯了一聲。

話筒那邊傳來湯匙碰撞杯壁的聲音。

半晌,女人語氣悠悠自若:

「你既然已和他訂婚,便是京城整個上流圈子都昭然皆知的事。」

「我們許家也算得上鐘鳴鼎食之家,不興聯姻那一套,所以當初我慈悲心腸沒有拆散你倆,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就得安分守己,乖乖做我許家的兒媳,我想你也是個乖孩子。」

「你說是嗎?歲歲。」

許夫人微揚的尾音裡夾雜著些許壓迫感。

我聽著她這番話,輕呼了口氣。

「許夫人,我不是誰的附庸品,自然也不是你們許家維穩的工具。」

「許隨州比我出格多了,我想你該管教的是他。」

話筒那邊沉默了。

片刻傳來杯子猛地擲在桌上的聲音。

女人的語氣中也帶著些淩厲:

「虞歲,我給你機會你不要,就休怪我讓你成為第二個有國難回的人!」

聞言,我微皺眉。

難道蘇念安是被許夫人逼著出國的嗎?

想到這裡,我冷聲道:

「求之不得。」

這天晚上,我接到了許隨州好友的電話。

「嫂子,隨州喝醉了,你快來接他回去。」

我剛要拒絕,轉念一想這也是找到他的途徑。

要了地址,便驅車前往。

剛到包廂門口,發現門半掩著。

裡麵並沒有放歌,顯得有些安靜。

我剛要進去,就聽見有人道:

「許哥,你和嫂子都已經長跑了七年,又何必因為一個不相乾的人影響感情呢?」

下一秒,許隨州冷聲警告:

「蘇念安不是不相乾的人。」

那人歎了口氣,連聲答好好好。

「那你就放過人家虞歲,她被瞞了七年我們也都於心不忍。」

男人幾乎是下意識道:

「不行,我和她是要結婚的。」

包廂再度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又有其他朋友勸慰:

「你大學那會兒,你媽控製欲過強拆散了你倆,你因此低迷了好一陣子,後麵也是兄弟幾個看不下去替你說好話,你媽才鬆口。」

「說到底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歡蘇念安,隻是你想要反抗伯母的控製罷了。」

「不過你確實混賬,耽誤了虞歲這麼多年。」

聽到這番話,我心口一窒。

渾身的血像是倒流了一般,從腳底開始冰涼刺骨。

係排名第一。

不就是我嗎?

所以一切的接近和示好都是有目的的。

我隻是他為了擺脫桎梏的工具。

我就像是個被耍得團團轉的小醜。

想到這裡,我一時有些恍惚。

明明已經接受了之前的所有事。

但到了知道真相的這一天,還是會覺得無所適從。

驀地,有人驚聲開口:

「嫂子?你什麼時候到的?!」

9.

此話一出,眾人都紛紛看向門口的我。

他們頓時噤了聲,又都不由得看向坐在中間的許隨州。

男人看見我後也變了臉色。

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起身時踉蹌了一下,大步朝我走來。

「歲歲,你來了怎麼不跟我說?」

說著,他下意識伸手過來想要牽我。

我毫不猶豫地拂開他的手。

語氣出奇的平靜坦然:

「你到現在都還在演是嗎?」

許隨州聞聲,睫羽微微顫動。

片刻他聲音微啞:

「不是的,歲歲。」

「我....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的確有原因,但是到後麵我也是真的愛上你了。」

他語氣低沉又認真。

聽到這裡,我隻覺得荒謬可笑。

心卻像是被根根銀針紮了一般。

深吸一口氣,仍然無法壓住眼眶的熱意。

逐字逐句地質問著:

「所以你裝了這麼多年,你不會覺得累嗎?」

男人身子僵住。

「我沒有,歲歲。」

「你相信我,我真的愛——」

「所以你無數遍說愛我,你不會覺得惡心嗎?」

沒等他說完,我顫著聲音問道。

「蘇念安在臥室櫃子裡翻出了我的電話本子,你明知道那是奶奶留給我的,你仍然任由她隨意踐踏!」

「許隨州,你有哪怕一瞬間尊重過我嗎?」

我話音落下,男人眸光暗下。

他眼眶也陡然變紅,隻是依然沉默不語。

我也並非真的想要一個答案。

可是,許隨州是真的不知道嗎?

明明他自始至終都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什麼。

因為他根本從來都沒愛過我,所以任由其他人隨意踐踏。

所以不在乎我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傷心。

我從包裡掏出紙質協議。

「奶奶去世那段時間,我很感謝你。」

「你墊付的那份醫療費用總共104萬,來之前就已經打到你卡上了。」

「許隨州,我不欠你什麼了。」

我靜靜看著他,眼見男人神情逐漸慌亂。

遞出協議,輕聲卻又有力道:

「把協議簽了,我們好聚好散。」

10.

許隨州自然沒簽協議。

我不欲與他再耗下去,準備打官司起訴。

起訴他,即是與整個許氏集團作對。

在尋求委托律師的道路上,就已經初現端倪。

沒有資深的律師願意接我的委托單。

最後在走投無路時,列表昔日的一個好友突然冒泡。

叫艾米麗,她是我之前出國旅行時結交的好友。

艾米麗上來便開門見山。

「你要打官司?我可以做你的委托律師。」????

經過交談,我才瞭解到她一直在國外有著不錯的美譽。

如今也是因為中國老公,而暫居國內。

這幾日案件開庭。

許家都沒料到我還有後手。

一審圓滿結束。

還有二審。

我回到家後,準備和艾米麗聊一聊二審的相關事宜。

這時好友卻突然發來訊息。

【歲歲,網上那件事說的不會是你吧???】

【這條熱搜怎麼突然這麼火了,你趕緊去看看】

我一頭霧水,點進她發的連結。

#虞姓女性插足七年戀愛長跑

一個ID為念念相許的博主被頂了上來。

我點進去,一開始還有些遲疑。

看到後麵時,整個手心都開始發冷。

這是一個持續記錄了近七年的微博。

博主在七年前與男友分手,由於男方母親棒打鴛鴦,但他們仍然相愛。

所以即便她出國了,兩人依舊保持著密切聯係。

會聊各自的天氣,會提醒對方保暖添衣,即便有時差,也會保持雷打不動的早安晚安。

後來他談了戀愛。

博主知道原因,她也知道他並不愛那個人。

接著他們開始背著她,偷偷相愛。

看到後麵,我立馬衝進了衛生間。

趴在盥洗池上,吐得一乾二淨。

吐到最後渾身發抖,滿臉生理性眼淚。

我用毛巾擦了擦。

忍著惡心繼續往下看。

後麵博主就沒再更新,她的粉絲擔心,詢問近況。

據博主的言論,她男朋友的未婚妻姓虞,在相處過程中愛上了他的男朋友,並且在得知博主的存在後仍然不肯放手,甚至還想明年和他結婚。

博主在文末提到:

「我們這對苦命鴛鴦被父母拆,被不相乾的人拆,但慶幸我們是相愛的。」

此番爆料一經公佈出來,就立馬上了熱搜。

大量網友被她的文字打動,紛紛鳴不平。

甚至還有人透過蛛絲馬跡,尋找到了那個虞姓未婚妻。

即是我。

我一條條地瀏覽著。

氣得渾身發抖,雙手也快拿不住手機。

下一秒,螢幕彈出來電。

備注顯示許隨州。

我像是心靈感應般,預料到他要說什麼。

接通電話後,男人頓了片刻。

「歲歲,撤銷起訴吧。」

「你鬥不過的。」

11.

我將手中一大摞檔案,推到艾米麗麵前。

語氣平靜又淡然:

「我要他身敗名裂,麻煩你了,艾米麗。」

女人聽到此話,挑了挑眉。

用不太標準的中文道:

「相信我。」

交給她的檔案裡,是許隨州這幾年來違法犯罪的證據。

他的公司為了偷稅漏稅,特意在我名下開了戶,這七年來共打進十餘筆上億金額。

許氏集團近年來也一直經營著灰色產業,隻不過官家一直找不到實際證據。

許隨州一直以為我什麼都不懂。

所以他對我從不設防。

既然他能為了他們豪門所謂的麵子做得出傷天害理之事。

那不妨就來鬥一鬥。

看看到底誰鬥得過誰。

解除婚約一案還未結束,便再起一案。

法庭上,許夫人坐在觀眾席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似乎絲毫不將我們放在眼裡。

直到那疊紙質證據掏出,許家這邊的鎮定再也維持不住。

一審結束後,公安廳便派人跟我聊了很多細節。

我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最後談話結束,提到了前幾日網上關於我的謠言。

「虞小姐,我們這邊調查出來是許家買了熱搜,由於這件事熱度過高,引起了社會層麵的熱議,目前還牽連了許家的案子,所以性質就不一樣了。」

「你不用擔心,我們會好好解決,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我謝過警察。

心中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過幾日,是奶奶的忌日。

我買了花,驅車回到老家。

山路崎嶇,唯有這一次是我一個人來。

發生了這麼多事,心境自然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快要臨近時,我卻看見奶奶墳墓前立著個高挺卻蕭瑟的身影。

我頓了頓,走了過去。

墳墓前早已放了束百合花。

我沒有動它,隻是將我帶來的百合輕輕放在了旁邊。

靜靜看著墓碑上那張早已泛白老舊的照片。

「奶奶,我來看你了。」

我一個人說了很多話。

許隨州就在旁邊默默聽了多久。

最後,我從包裡掏出了那本破舊的電話本子。

用打火機點燃。

一旁的男人見狀,連忙伸來手,想要阻攔我。

「歲歲,你在乾什麼?!」

許隨州臉上儘是慌張。

我手一鬆,帶著火苗的紙張掉落在他的百合花上。

男人立馬蹲下去,撿起來用衣服擦滅火。

似乎被火烤到,嘶了一聲。

「奶奶留下來的,怎麼能燒掉?」

我看著百合花上被燒出來的洞,輕聲道:

「你怎麼敢來這裡呢?你就不怕下了陰曹地府遭報應嗎?」

許隨州的動作一僵。

片刻他站起身來,看向我。

男人眼底烏青一片,嘴角也長了鬍渣。

他嘴動了動,聲音沙啞:????

「我想最後為自己辯解一下。」

我靜靜盯著他,「說吧,你又想裝些什麼。」

許隨州臉色微白。

他一雙布著紅血絲的眸子注視著我。

夾雜著許多我看不懂的情緒。

男人喉結滑動,沉悶開口:

「你可能不信,但我的確愛上你了。」

「網上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也隻是愛你心切,我想以此來脅迫你取消起訴,也許那樣我們的婚約還能作數,我明白是我的方法用錯了,儘管你不信,但我真的愛你。」

他說到後麵,眼眸變暗了些。

聽到這番話,我心中隻覺荒唐又可笑。

我輕聲反問:

「對我抱歉的事,又何止這一件呢?」

「不管怎麼,我都得感謝你給了我七年完整的愛情。」

說到這裡,我突然便覺得一身輕鬆。

男人則是搖著頭,「真的對不起,歲歲,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他說到最後,聲音竟是哽了一下。眼淚掉了下來。

他通紅著眼睛看著我,語句顛倒,又急迫地想要解釋。

我未置一詞。

他終於察覺到事態早已往自己無法掌控的地步走去。

男人眼淚接連滑落。

他雙肩微顫著,聲音哽咽不成調:

「如果,如果當時我沒有帶有目的接近你,我們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我近乎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因為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電話本的事,你不必再自責。」

因為這早已不再是我的軟肋。

沒有人可以再以隨意踐踏而傷害到我。

「煙花,地震....其他事你還是活在悔恨之中吧。」

畢竟我也曾真心實意地為他的平安而祈禱過。

說到這裡,我抬手取下了耳朵上的助聽器。

許隨州見狀,微滯看著我手上的東西。

「忘了給你說,那次地震之後,我便失聰了。」

男人臉色霎時變白,再無絲毫血色。

他似乎僵住了。

想要伸手拿我的助聽器,整隻手卻顫抖不停。

我主動遞了上去。

下一秒,溫熱的眼淚接連砸在了我手上。

許隨州最後還是沒碰那個助聽器。

他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支柱般,眼底再無絲毫光亮。

我看著他嘴一張一合,說著什麼。

我一字不懂。

片刻,隻是笑著道:

「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吧。」

12.

案子結束了。

許家倒台,相關人員都受到了相應的判刑。

許隨州被判了五年。

艾米麗的確做到了。

許隨州算是身敗名裂了。

入獄之前,他祈求再見我一麵。

我拒絕了。

後來我隨艾米麗一家一同出了國。

不過我的計劃是周遊世界。

臨行前的夜晚,艾米麗與我飲酒。

上頭的她微醺著臉,在燈光下格外迷人。

她說她從來都沒見過我這樣的東方女人。

看似柔軟的外表之下,卻有著堅硬的鎧甲。

我問何出此言。

艾米麗碧綠的眼眸注視著我。

認真又真誠地答非所問: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受過傷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無法再站起來。」

可我那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艾米麗舉杯,衝我勾唇笑:

「好女孩,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告彆艾米麗後,我走遍了整個地球。

去看雪山之巔的極光,日照金山的冰川,永不停歇的瀑布。

一路走走停停,我認識了很多異國友人。

在分彆時我會主動留下聯係方式。

說不定呢。

哪天就會派上用場。

正如當時我焦頭爛額時,艾米麗如從天而降的天使,向我伸出援手。

我希望我也可以幫到其他人。

不知是第幾個年頭了。

國內的好友發來訊息,說許隨州出獄了。

正在四處打探我的訊息。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怔了怔。

隨即熟稔回複:

【你知道該怎麼做】

對方秒回:

【哈哈哈當然,你就得離這種渣男越遠越好】

看完訊息,我關掉手機。

抬頭看著遠處緩緩升起的旭日。

一時之間,腦海裡不自覺地想起了七年前的許隨州。

他拿著熱氣騰騰的烤紅薯,大步向我而來。

我有些忘了那個烤紅薯到底甜不甜。

隻記得少年淩亂的頭發在空中飛揚,笑容明媚燦爛。

恍惚間聽見有人在喊我。

可這次,我不會再回頭。

昨日種種如遠山。

今朝,明朝,更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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