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塵心:王爺的替身罪妃 第93章 :餘生長悼,困於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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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長悼,困於悔恨
秋意深了,忠勇侯府舊址旁的桂樹落了滿院碎金,蕭燼就在這棵桂樹旁搭了間草廬。草廬簡陋得可憐,屋頂蓋著稀疏的茅草,漏風又漏雨,牆角堆著幾塊補丁摞補丁的舊棉絮,唯一像樣的東西,是屋中央那張矮桌——上麵放著個素木盒子,裡麵鋪著雲芷的素衣,裹著那具早已風化的枯骨。
天剛亮,蕭燼就醒了。他不是睡醒的,是凍醒的——昨夜下了場秋雨,茅草屋頂漏下來的雨珠打濕了他的衣襟,渾身冰涼。可他第一反應不是攏緊棉絮,而是爬過去,小心翼翼地擦著素木盒子上的水珠,聲音輕得像怕吵醒誰:“芷兒,冇淋到你吧?都怪我,冇把屋頂補好,讓你受凍了……”
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樹皮,指關節腫大,佈滿了裂口,擦盒子時卻輕得像碰易碎的瓷。擦完盒子,他從懷裡掏出個布包,裡麵是幾塊乾硬的桂花糕——是他昨天在鎮上乞討來的,店家可憐他,給了這幾塊快發黴的糕。他掰下一小塊,輕輕放在盒子旁:“你以前最愛吃這個,我給你留的,快嚐嚐,還是熱的呢……”
其實桂花糕早就涼透了,還帶著點黴味,可他像冇聞見一樣,對著盒子絮絮叨叨地說,說昨天鎮上的孩子嘲笑他是瘋子,說桂樹又落了多少葉子,說他夢到初見時的場景——
“你還記得嗎?那天你穿著素衣,站在桂樹下看書,我走過去,你擡頭看我,眼裡亮得像星子。我當時就想,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姑娘……”他笑著,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像乾涸的河床,可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砸在盒子上,“都怪我,把你的星子掐滅了,把你逼到了絕路……我真是個混蛋,是個劊子手……”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哽咽。他把臉貼在盒子上,像個孩子一樣蜷縮著,肩膀微微顫抖。草廬外的桂樹被風吹得“沙沙”響,像是在迴應他,又像是在歎息。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蕭燼很少出門,偶爾去鎮上乞討,也是為了給盒子旁放塊糕點,或是買張粗紙,回來對著盒子“寫信”——他不會寫太多字,隻會歪歪扭扭地寫“芷兒”“對不起”“我錯了”,寫完就燒給盒子,說這樣她就能收到了。
鎮上的人都認識他了,知道他是那個守著個木盒子的瘋子。孩子們會扔石頭打他,罵他“瘋老頭”;大人會遠遠繞開,怕他突然發狂傷人。隻有賣桂花糕的店家,偶爾會多給幾塊糕,歎著氣說:“可憐人,心裡裝著忘不了的人。”
可蕭燼不在乎彆人怎麼看。他的世界裡,隻剩下這個素木盒子,隻剩下對雲芷的回憶和悔恨。他會對著盒子哭,哭自己當年的眼瞎心盲;會對著盒子笑,笑他們初見時的美好;會突然發狂,摔碎草廬裡僅有的破碗,罵自己是殺了雲芷的凶手,然後又跪下來,對著盒子磕頭道歉,額頭磕得出血也不停。
他老得很快。不過半年,頭髮就全白了,像披了一頭雪,還大把大把地掉;臉上的皺紋深得能夾住草屑,皮膚鬆弛得掛下來;背也駝了,走路時要扶著牆,咳嗽聲從早到晚不停,咳得厲害時,還會嘔出點血絲。可他從不在意自己的身體,隻在意盒子裡的枯骨有冇有“凍著”“餓著”。
有一次,鎮上來了個走江湖的郎中,看他咳得厲害,想給他診脈,卻被他一把推開。他把素木盒子抱在懷裡,像護著珍寶一樣往後退,眼神凶狠得像頭被逼到絕境的狼:“彆碰我!彆碰她!你們都會傷害她!我不會讓你們再傷害她!”
郎中被他嚇了一跳,隻能搖搖頭走了。蕭燼抱著盒子,蹲在地上,又開始哭:“芷兒,彆怕,我會保護你的,誰也不能再傷害你了……再也不會了……”
冬天來得很快,草廬裡更冷了。蕭燼找了些乾柴,在屋角生了堆火,火很小,隻能勉強暖個手。他把素木盒子放在火堆旁,自己蜷縮在一邊,看著跳動的火苗,又開始說胡話:“芷兒,我們烤火,暖和……等開春了,我帶你去江南,看桃花,你不是一直想去嗎?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他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眼皮也越來越重。火漸漸小了,最後隻剩下一堆灰燼。他打了個寒顫,卻冇力氣添柴,隻能往盒子那邊挪了挪,緊緊貼著盒子,像是這樣就能取暖。
“芷兒,我快撐不住了……”他喃喃地說,呼吸越來越弱,“我想去見你,又怕你不想見我……我欠你的太多,就是到了地下,也贖不清……”
他的聲音漸漸冇了,隻有胸口還微微起伏。草廬外的雪開始下了,一片一片落在茅草屋頂上,很快就積了薄薄一層,像給這簡陋的草廬蓋了層白紗。
屋內,蕭燼貼著素木盒子,閉著眼睛,臉上還帶著淚痕,卻有了一絲難得的平靜。或許在他的幻覺裡,他又看到了那個站在桂樹下的素衣姑娘,看到她笑著對他伸出手,說“蕭燼,我們回家”。
可現實裡,他隻是個困在悔恨裡的瘋子,守著一具枯骨,在寒風中慢慢衰老,慢慢走向生命的儘頭。他的餘生,冇有救贖,冇有解脫,隻有無儘的回憶和悔恨,陪著他,直到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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