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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洛灣道路 chapter_title:第二章 索洛灣的劇變震盪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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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洛灣的劇變震盪期

索洛灣在哪裡?

陝北以南,關中以北,中間橫亙的巨大山嶺,就是著名的大橋山。大橋山銜接陝甘。據《大明一統誌》載,大橋山“南連耀州,北抵鹽州,綿延八百餘裡”。

大橋山原始森林密佈,千峰競綠,萬峰爭翠,猶如一條綠色的長龍,如石拱橋梁般,連接八百裡秦川和千溝萬壑的陝北高原於西北地區,北為“子”,南曰“午”,故稱子午嶺。

大橋山東南處是小橋山。

《史記·五帝本紀第一》載“黃帝崩,葬橋山”。橋山,即現今黃

陵縣境內的小橋山。中華民族始祖軒轅黃帝陵寢就位於小橋山之巔,被譽為“天下第一陵”。

黃陵縣隸屬於陝西省延安市,該縣因“人文始祖”軒轅黃帝,也被稱為中國首屈一指的“人文聖地”。

“陝西是民族之根,延安是民族之魂,黃帝陵是中華文明的精神標識。”———**總書記這句話也道出了黃陵縣在中國地理位置的標誌性地位。

黃陵縣不僅有著悠久的人文曆史和深厚的文化積澱,淳樸善良的黃陵人民用他們自強不息的精神,早在20世紀30年代初就進行了紅色革命武裝鬥爭。

1931年至1933年間,陝北早期革命領袖劉誌丹、謝子長、習仲勳、張秀山、高崗、王吉泰等率領陝甘遊擊隊和後來的紅二十六軍,經常在這一帶進行革命活動。1934年,陝甘寧第三路遊擊隊在黃陵境內建立了革命武裝———中宜遊擊隊。後在小石崖成立了**陝甘邊南區黨委和陝甘邊南區工農革命委員會……尤其是雙龍鎮、小石崖、上畛子等地區的革命政權,一直堅持到全國民主革命的勝利。

站在黃帝陵之巔,放眼望去,整個陵地和縣城都被沮河山環水抱著,形成了“仙島”形勢。沮河,舊稱“姬水”,軒轅黃帝因“長於姬水”,姓氏由此而來。沮河延綿120多千米,後彙入洛河。母親河沮河不僅滋養著黃帝文化源遠流長,也滋養了一代代勤勞善良的黃陵人民。

從橋山下的縣城出發,沿著沮河向上溯源,一路向西47千米,

幾經峯迴路轉,山環水繞,在越走越密越幽深的沮河支流源頭,一個凹形的山林小村莊躍然眼前,這個並不起眼的小山村,就是我們的主角———索洛灣。

沮河水沿著大橋山的支脈———雙龍山腳下流過,形成一個優美的弧線,小山村就安靜地坐落在這個弧線的彎道之中。

傳說古時村北山灣間曾長有一株高大的娑羅樹,枝繁葉茂,翠廕庇日,所結果實名叫娑羅果,是一種珍稀的中藥,醫治結症有特效。娑羅樹屬佛教四大聖樹(菩提樹、娑羅樹、閻浮樹、絆芻樹)之一,據佛經《本生經》記載:摩耶王後誕釋迦牟尼佛祖於娑羅樹下。因此,娑羅樹被稱為聖誕樹,又稱七葉樹或北方娑羅樹。唐太宗李世民在位時,唐朝高僧玄奘自天竺國(今印度)取經時帶回幾粒娑羅籽,曾種在他譯經之地玉華宮,又在玉華宮之北———今索洛灣山邊也種下幾粒種子,玉華宮和索洛灣村的娑羅樹苗後來都長成了參天大樹。那時,索洛灣隻有幾戶人家居住,村子也冇有個正式名稱,由於山灣裡的這株娑羅樹十分顯眼,又具有傳奇色彩,這個村子就被附近人叫娑羅灣村,後來又演變成索洛灣村,直到今天。

那現在的索洛灣是什麼樣子呢?

一個400多人的小村子,在陝北,按人口來講,這樣的村子已經算是中型村子了。

索洛灣位於雙龍鎮的西部13千米處,深山密林之中。

據索洛灣上了年紀的人講,他們的先輩大多數是解放前因為自然災害、戰爭等原因才逃難落戶在索洛灣。之前,錢、柯、阮、王、秦等姓氏的人家居多,每個姓氏家族中,都有幾個參加過革命———如柯玉斌、田文彬、朱彩梁、嶽英才、阮克強、阮世龍、秦啟發等,為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等做出過貢獻。後來,在三年嚴重困難時期,又有大批移民落戶到索洛灣,才慢慢發展到現在的規模。直到現在,很多年齡較大的村民,他們的口語中都有很重的河南、四川等方言。

在陝北人的思想觀念中,像大橋山這樣的梢林深山,人要活下去很難。這裡幾乎冇有什麼可耕種的土地,哪怕是陝北高原那種乾枯貧瘠的土地也冇有,抬頭是藍天,低頭是梢林,吃什麼?喝什麼?所以,去這種地方生活,除非迫不得已。在陝北人固有的觀念裡,去這種地方生活的方式叫“鑽梢林”“走難(南)路”,用來形容在大橋山地區生活的人的窘況。

密林中生存,確實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從山中發現的一些洞穴來看,那些最早來到這裡的先民們,經曆了怎樣與自然鬥爭的過程才能在此立足?那應該是過著茹毛飲血、與世隔絕一般的生活吧。

極度的貧困和生存的艱難,讓這裡有了紮實的群眾基礎。先民們苦苦開拓的珍稀土地,被地主和土豪劣紳搶奪而去,靠微薄的土地生存的農民不斷受到統治者的剝削和壓迫,農民幾乎到了“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地步。正因此,這裡成了陝北最早的革命根據地之一。

“‘打土豪,分田地'在南區土改順利進行,是這塊苦難的黃土地上千百年來翻天覆地的大事,受到了廣大農民群眾的衷心擁護,也提高了農民的階級覺悟和對敵鬥爭的積極性,使廣大農民更加相信中國革命,相信中國**。在這次土改中有很多青壯年踴躍參軍,迅速壯大了紅二十六軍、第三路遊擊隊和各縣遊擊支隊……”這是《我的父親牛書申》中記錄的20世紀30年代初雙龍鎮地區紅色革命和土改的真實情況。

而在《黃陵人民革命鬥爭史》資料中,總結得更為客觀:“……

雙龍地區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就受到先進思想的影響,農民有著得到土地的強烈要求,容易發動起來。中心區委、區政府從分配土地入手,進而減租減息,結合整風、大生產、練兵三大運動,適當地調整了各抗日階級和階層的經濟利益,改善了廣大人民的物質條件,純潔、鞏固和提高了黨的乾部隊伍,因而克服了嚴重困難,鞏固和發展瞭解放區,使黨在思想上、政治上和物質上立於不敗之地。”

在這片紅色的密林中,中國**領導群眾一起得到瞭解放,

而南區群眾也用生命和熱血為中國革命做出了巨大貢獻。

新中國成立後,作為老解放區,在黨的領導下,索洛灣及雙龍

鎮群眾成了社會的主人,密林不再被黑暗所籠罩,窮苦的農民翻身做主,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他們是最早享受到新社會帶來陽光雨露的人。

年已78歲的村民彭三姓說:“剛解放那會兒,大家的精神勁頭足,生活非常豐富,年輕人充滿了活力。”

老人講起剛解放那會兒的情景來,很是興奮,一邊講一邊悠悠地吸著菸捲。據他講,新中國成立後,土地劃分開,每家每戶都有了自己的土地;由於貧農們的底子薄,隻能吃飽,可是精神勁頭好,年輕人還在田間地畔經常搞娛樂活動,比如唱歌、摔跤、講故事、逗

1955年,索洛灣村正式轉入合作社,群眾的吃飯問題稍有好轉。索洛灣的土地多,為了能在公社爭到先進,在繳公糧任務中,攤派得非常多,為了努力完成糧食產量任務,到群眾分糧的時候,已經所剩無幾;但是,他們冇有任何怨言,哪怕自己餓著肚子,也要支援國家,也要爭取先進,當時的索洛灣在全鄉經常受到表揚和表彰。

彭三姓說:“除了給合作社乾活,我們年輕人也組織起來,一起去彆的村子互助鋤地,一天五角錢。”

那個時候,合作社經常互調勞力,他們的民工隊非常艱苦。每個社員,每天隻有四兩糧食,這四兩糧食,大部分是粗糧。往往為了完成任務,他們晚上也出去幫彆的合作社鋤地,到1959年,大刮浮誇風,會議多,一天最多開過七次會,會開完後,繼續乾活。即使這樣,大家的精神勁兒也冇有丟,依然很充實,對未來生活充滿了期望。

緊接著是三年自然災害。

彭三姓說:“地裡不出糧。惶得很!”

秋天,大家餓壞了,就去山上挖“雞頭根”(蘿蔔被拔後,留下的根係)吃。入冬,就去山上將橡籽打回來,然後磨成粉充饑。春天,有了嫩草,也有了活的希望;但是,災害依然冇有過去,最難的時候,就把河裡的水稗子曬乾磨成粉吃,而公社下發的返銷糧大多數是麥麩子,還不如橡籽麵好吃……

老人說著說著潸然淚下:“農民不容易,活下來都不容易……”

1958年合作社從“大食堂”變成了生產隊,度過三年自然災害的索洛灣人也進入了另一個時代。

現任索洛灣監委會主任的張軍朝說,雖然大家也餓,但是,相比於其他生產隊要好點,因為索洛灣的土地比其他村子多,水地130畝,山地200畝,基本農田400畝,可供種植的土地有730多畝。

他說,他們生產隊在全鄉,經常是繳農業稅最多的村子,這種老革命區的村子,一直有個優良傳統,尤其在國家繳購糧任務中,從來不願意服輸,年年爭第一。可當時糧食產量都很低,技術也不發達,有些土地畝產幾十斤,甚至連下種的籽兒都收不回來。最多的也就是畝產三四百斤。主要的作物是水稻、玉米、穀子和少量的糜子,還有一種經濟作物叫線麻。即使如此,大家的乾勁依然不減,20世紀60年代末期,索洛灣生產隊的社員們還基本能吃飽。

“那個時候,集體的事業就是大家共同的事業,索洛灣那個時候人都非常團結,‘隊長一聲吼,全村跟著走'。”他很自豪地說。這種團結不僅體現在表麵,更重要的是體現在勞動中、情感中。

其中,最讓村民們記憶猶新的是經濟作物線麻。

線麻,又叫繩麻,是產食用油的一種植物,線麻皮可以紡織麻

布、帆布等。新中國成立後,作為國家統購的經濟作物,線麻在索洛灣發展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一筆。

據張軍朝講,大家的自留地都種植了線麻,集體也挑出上好的地塊種植線麻。線麻的收入要比種水稻玉米更賺錢。但是計劃經濟時代,隻能適量種植。《黃陵縣誌》記載,線麻和棉花“曾經是黃陵縣20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的兩個主要經濟作物……線麻主要種植在雙龍、店頭一帶水肥條件比較好的地塊……1949年全縣線麻0.33萬畝,總產13.79萬千克,平均畝產42.5千克……線麻種植麵積最大的是1960年為0.54萬畝,總產量最高的是1951年為18.2萬千克,平均每畝最高的是1954年為62.35千克……1981年線麻下降到800畝,總產量減少到4萬餘千克。1989年線麻種植麵積40餘畝”。可見線麻對於索洛灣的社員來說,曾經是何等重要。

但是,線麻的種植和產出過程非常繁雜。“會爬不會爬,一腳三株麻”,這是講線麻的種植,而後,就要像普通莊稼一樣給它鋤草施肥。線麻成熟後,一般來說,要分三道工序,這三道工序他們叫“殺麻”。首先,將成熟的線麻從地裡背到穀場,先將麻籽收了,麻籽也可以出油,產量很低,而後將葉子摘除。接著對線麻進行分類,分類需要很多有識彆經驗的人一起來做,這樣才能保證趕著麻稈泛白風乾前進行第二道工序。這樣做完初步遴選分類後捆綁。捆綁需要平均,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則最後分麻時社員會有意見;第二道工序是將捆綁好的線麻放入麻坑,放入麻坑的時間必須是白露之前。一般要選一個不滲水的清水坑,然後將成捆的線麻豎著放進去,要完全冇入水中,漚3天到一週左右看水的顏色和麻稈的顏色判斷漚麻是否成功。線麻漚成功後,需要3—5天晾曬,這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第三道工序就是將晾曬好的線麻剝成麻線,麻線越長越好,這也是一項技術活兒。

當時,麻線的價格是每斤7角,改革開放後,價位也一直在攀升,甚至一畝的收益超過水稻,20世紀90年代中期,還有個彆索洛灣的村民依然在種植線麻。

每當索洛灣的社員們開始“殺麻”時,整個山林山村都沸騰了。

社員們都沉浸在一種非常歡快的喜悅之中,大家坐在一起捆麻,扯開嗓子開玩笑,有時候也高聲地唱著信天遊,比過年和唱戲還要紅火!對於張軍朝來說,種植線麻不僅是一項經濟來源,更重要的是,在生產線麻的三道工序過程中,社員們需要一起乾活,這樣,大家的心也都在一起,感情也濃厚。

線麻是陝北農民做麻繩的原材料,在張軍朝的眼裡,那個時候的索洛灣人因為種線麻,大家的心都在這繩子上拴著。

“20世紀70年代,大家選生產隊乾部的標準就是誰的政治思想覺悟高,誰就是隊乾。”

張軍朝在生產隊同齡人裡,算是一位比較有文化的年輕人。

1980年他高中畢業後回到村裡,第二年就當上了民兵連長,第三年就被選為村長。斷斷續續乾了13年村長。他是改革開放後,索洛灣的第一代村乾部。

單乾(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後,生產隊給每戶人家都分到了一頭牲口,大概每個人不到一畝多的土地。

那麼當時的索洛灣村集體還有什麼?

第一,沿河道大約40畝爛淤泥地,無法耕種,屬於有名無實的荒地,全種了柳樹楊樹;第二,當時在生產隊的時候,民工隊曾經建起來的磚瓦廠;第三,公社配給生產隊的鍘草機、脫粒機、插秧機……因為當時是盲目采購的機器,還是用集體的貸款購買,其技術問題、自然條件問題並冇有發揮作用,這些機器交給張軍朝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廢鐵。

對於村集體來說,值得一提的隻有磚瓦廠。這座廠其實隻是一個很小的磚窯,生產隊的時候,能給隊裡賺一點外快,後來,本村或外村村民修窯洞用磚就自行去燒,隻給生產隊交很少一點管理費,甚至不收。就是這點管理費,能勉強給電影放映隊支付費用。

在張軍朝的印象裡,他當村長後,村集體隻有這些資產。後來,在生產隊時期購買那些廢鐵的貸款,有一部分被免除了利息,剩下的分攤給個人,直到十幾年後大家才陸續還清,他才鬆了口氣。

20世紀80年代末期,當初在河畔集體土地上種的楊樹和柳樹長大成材了,張軍朝將他們砍伐後,維修了村裡的新校舍,這是他一直擱在心裡的一塊石頭。

在村裡算是知識分子的張軍朝,看起來非常本分。他說,他當初能當上隊長,不是因為自己有文化,而是思想好,對黨忠誠。還有一點,他是種地的一把好手。雖然自己是農民,但是,他不想讓索洛灣的孩子們以後都做農民。這是一種樸素的願望,說到這個,張軍朝的臉上露出了一點苦笑。

改革開放後,線麻的價位逐漸攀升,從生產隊遺留下來的農民勤勞善良的作風冇有改變。20世紀90年代之前,個人線麻的種植是索洛灣人一項重要的家庭收入。

在這個時期,農民的收入渠道也增多了。

除了從土地上獲得基本收入,比如種植水稻玉米等外,索洛灣的農民依靠雙龍山的天然森林優勢,也獲得了更多賺錢的機會———春天,大家可以進入林地收木耳、蘑菇;夏天和秋天就有各種草藥可以挖,比如黃芪、柴胡、蒼朮、川穹、山核桃、杏仁、橡籽、鬆果等。到了冬天,偶爾還可以套到一些野味,比如兔子、野雞、黃羊等。

這些額外的收入除了維持家中的基本用度,比如柴米油鹽,最多也就是能夠給家裡的學生買個紙筆。收入好點的,也就是能給家裡人換件新衣服穿。20世紀80年代的索洛灣人,雖然不再像70年代一樣穿著處處補丁的衣服,可相比於其他村,穿戴都很一般。

雙龍鎮冇有集市,索洛灣農民要賣藥材得去50裡外的店頭鎮,要麼就是翻山越嶺,步行山路去甘肅的一些鄉鎮趕集。

索洛灣的四周全是次森林,按照國家相關規定,15米以上屬於國有林木,15米以下屬於防護林;但是,無論什麼林,對於索洛灣的農民來說,除了山貨和野味,他們對於大山還有一種敬畏,這是做人的本分,也是對家鄉山水的愛護。

張軍朝說:“國家的就是國家的,咱不能違法。”

這位老實厚道的農民,在他的心裡,永遠裝著像大山一樣的責任心。

索洛灣大部分的山地和溝地種植玉米,20世紀80年代,玉米的價位很便宜,大約2—3斤玉米換1斤麪粉,他們的麪粉來源就靠玉米來換。

相對來說,主要的收入還是打工。索洛灣離城市較遠,農民依

靠當地的林業部門工程,偶爾能找到打工的工作,主要是裝載木料、伐木等,靠苦力才能夠賺到一些錢。

另外的副業就是養豬,每年每戶人家大概能夠養一頭肉豬。

依靠這些收入,索洛灣的農民維持著不窮不富的基本生活,而支出也相對簡單一些,主要有吃穿住用行基本支出、孩子上學支出、疾病支出、人情往來支出……

其中,疾病是一項非常大的支出。

索洛灣的氣候不同於大橋山以北的陝北乾旱地區。這裡地氣潮濕,受飲水等因素影響,改革開放前,地方病時有發生,主要是大骨節病、克山病、心臟病、碘缺乏病等。

改革開放後,索洛灣比彆的地方“單乾”的時間要遲,直到

1982年才徹底將生產隊解散。

“主要是大家的思想接受不了,如果冇有集體,以後怎麼乾?

這個問題主要是村乾部的問題。因為十一屆三中全會後,村裡的很多乾部還是原來生產隊的乾部,他們的思想轉不過彎來,甚至猜想會不會犯錯誤,要不要跟著一起乾。如果犯了政治路線問題,恐怕一輩子都要揹著負擔。”這是改革開放後,乾了十多年支書的路建民描述的當時的情景。

從新中國成立後的互助組,再到高級形式的合作社,最後到公社生產隊,突然要把集體解散了,這一係列的變化實在太大。在他的印象裡,“單乾”之前,經常為了“解放思想”開會,尤其針對村乾部,大大小小的轉變思想會冇有斷過。不僅思想上接受不了,情感上也接受不了,不管怎麼樣,大家一起勞動了,一起哭過笑過那麼多年了……

說起這段時光,路建民覺得有些惋惜,可畢竟這是曆史前進的車輪,誰也無法阻擋,村乾部接受得慢,群眾接受得快。連路建民也想不到,“單乾”後,溫飽問題解決了,基本不吃粗糧了。最讓他感到吃驚的是,拿玉米來說,畝產有幾十斤,甚至更少的也有;但是,土地到了個人手裡,像變了魔術一樣,畝產幾百斤,同樣的土地,發生了钜變。

“土地不騙人!”這是路建民樸實而極富有哲理的一句話。

那時候,村裡的人就有一句順口溜說:“政策對了頭,群眾有奔頭!”

路建民笑了笑分析說,村乾部的思想轉變慢,尤其是索洛灣,

當初這裡是老根據地,群眾尤其是村乾部的集體觀念特彆強,那個時候,是徹底把集體的事情看得比個人的事情重要得多!

67歲的路建民也是河南寧陵縣人,他的父親是縣法院院長,

當初被打成“右派”後下放到索洛灣。1978年父親平反後,帶著子女回了河南,隻有他一個人還留在索洛灣。

1971年初中畢業的路建民開始在索洛灣教書,因為教學優秀,每年都獲得了公社的獎勵,但因為是四類分子,1977年被人舉報,不得不放棄了熱愛的教育事業;而他的這一身份也影響了他的一生,雖然政治思想表現不錯,但直到1986年才允許他入了黨。

但是,路建民毫無怨言,雖然人生錯過了關鍵的幾次機會,可是他內心卻是踏實的。不再教書的他很快擔任了生產隊的隊長,而後辭職,可依然為生產隊當會計,1987年擔任了支部書記。

路建民對這一時期的索洛灣瞭如指掌。

在路建民的記憶裡,雖然村集體解散了,在他剛上任村支書的那幾年,村裡的風氣冇有變,索洛灣的村乾部一直有一個非常良好的傳統作風,那就是重情義,重做思想工作。這個傳統一直延續到現在。如果冇有這樣的好傳統,也冇有索洛灣如今的好底子。

“村風一直很好!”

路建民很驕傲地說,從他記憶的20世紀60年代到現在,索洛灣的曆史上從來冇有發生過一起刑事案件。

“分田到了戶,閒了村乾部!”這是路建民對當時索洛灣的精準描述。

當時,索洛灣的支部辦公室很少有人去,支部的主要任務就是催款要糧,計劃生育。

村民們唯一感到集體存在就是雨後修路出義務工。

20世紀80年代的後期,路建民的思想稍有轉變,他覺得,就算改革開放了,但是必須有一個底線,這個底線任何人不能觸碰———“能給群眾謀利益,堅決不能給群眾留貸款尾巴。”

這條底線在他任職的十多年時間裡,一直冇有變。

在路建民的心中,集體的事業也是他內心一塊永遠落不下的石頭。他盼望著有一天,索洛灣所有的人都能有一個依靠,那就是集體!

在改革開放的最初十來年裡,索洛灣的發展是緩慢的,集體經濟逐漸萎縮,甚至空白。這裡麵有客觀因素,也有重大曆史轉折留下來的遺留問題。20世紀90年代初,索洛灣的磚廠頹廢,留給集體的資產隻剩40畝沿河淤泥荒地,村委會的辦公場所緊挨著學校的兩間房,幾乎閒置,鎮乾部一般直接去村乾部家裡。

當然,索洛灣也不是一無是處,有一些人依靠勤勞的雙手,實現了最先致富的目標。

比如,索洛灣的水稻稻米口感好,一度受到很多城裡人的青

睞,村民們想辦法大量種植水稻,後來丈量土地一算,反而比生產隊時期的土地多出幾十畝來。原因是很多人種植水稻,開拓了很多荒地……

因為勤勞,20世紀80年代在村裡也有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了。

比如,村裡的趙樂信趙善良父子,趙善良從部隊回來後,承包了水田,依靠自己的勤勞和知識,一門心思種水稻,實現了最先的富裕。

再比如阮書生,依靠養牛,種水稻,種大量線麻也實現了最先的致富。

還有柯平,利用自己的駕駛技術跑運輸,購買了索洛灣的第一輛拖拉機,也是致富的典型。

這些最先致富的索洛灣農民,他們頭腦活躍,都有一些基本的文化水平,更重要的是善於學習,有一技之長。他們的富裕,在索洛灣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也逐漸動搖了大家固有的思想,可這種動搖是微乎其微的,大多數農民仍然處於一種被動的勞動狀態,圍繞土地轉圈,而這些先富起來的人中,當時還冇有一名是黨員,思想保守的索洛灣村乾部和黨員們內心還是迷茫不已。

所以,到20世紀80年代末,索洛灣在整個雙龍鎮,就徹底成了改革的排後兵,索洛灣依然處在改革的劇變震盪期……

20世紀90年代之前的索洛灣情況,應該是所有陝北農村的一個縮影。

在大變革的改革開放初期,農民該走什麼樣的路,該怎麼走?

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作為骨乾和帶頭人的農村黨員,他們的思想有些保守,腳步有些遲緩,但是良好的作風並冇有丟失,**員的信仰冇有忘記,無論是觀望還是等待,對他們來說,迷茫期是一個必然經曆的過程。

1943年11月29日,**在**中央招待陝甘寧邊區勞動英雄大會上,做了《組織起來》的講話,其中講道:“在農民群眾方麵,幾千年來都是個體經濟,一家一戶就是一個生產單位,這種分散的個體生產,就是封建統治的經濟基礎,而使農民自己陷於永遠的勞苦。克服這種狀況的唯一辦法,就是逐漸地集體化;而達到集體化的唯一道路,依據列寧所說,就是經過合作社。”

其實早在1933年,**主席已經在《長崗鄉調查》《才溪鄉調查》等調查著作中論述和介紹了合作社這種早期的集體經濟模式,並深刻讚揚了合作社的做法。

農業、農村、農民是中國政治幾千年來最重要的課題。

在中國農村幾經變革中,集體經濟的形式不斷變化,到20世紀80年代,很多農村的集體經濟已經名存實亡。誠如那句“分田到了戶,閒了村乾部”,黨在農村的作用該怎麼發揮?更重要的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大家內心一直有疑問,比如,是不是從此以後就冇有了村集體?社會主義的特點和優越性該怎麼體現?黨員和群眾之間的關係該怎麼維繫?

我們不否認,在生產力不發達的一個時期內,勞動者對於生產關係的依賴要大於生產工具,並反過來也影響了生產關係;而當生產工具發展到一定程度時,生產關係的改變是自然而然產生。

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村乾部們認為,改革首先改掉的是村集

體,改掉的是村乾部,這會不會是一次新的運動和考驗,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為此,早在1990年1月,**總書記在擔任**寧德地委書記時,在一篇叫作《加強脫貧第一線的核心力量》中強調:“應該看到,這幾年農村絕大多數黨組織經受住了改革、開放、脫貧致富的考驗,成為廣大農民發展商品生產的帶頭人;但是,也有少數黨組織落伍了,散夥了。在這些地方,黨組織的戰鬥堡壘作用不見了,黨員的先鋒模範作用不見了。”而後,他分析了出現這種狀況的原因,其中有一條講道:“……有些農村黨員乾部,認為‘包產到了戶,不要黨支部'……”可見,如索洛灣這樣的情況,並不鮮見,而且這裡又地處北方的落後地區。改革開放出現的問題,也是客觀存在的問題。最後他講道:“多年來積澱的這類問題使擺在我們麵前的任務顯得格外艱钜,這並不是發幾個檔案、開幾場會、處理一些黨員、進行幾次黨員評議就能奏效的。我們必須通過紮紮實實的工作———明確指導思想,擺好位置,純潔隊伍,改進工作方法———建設好農村黨支部,增強黨組織的凝聚力,加強脫貧第一線的核心力量”,**總書記給出的四條基本解決辦法很明確———必須緊緊抓住黨的建設展開。也就是說,解決村乾部和群眾的思想問題,必須圍繞加強黨的建設展開。這纔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根本所在。

那麼索洛灣的情況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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