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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按律當斬 第二十四章 朝中有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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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繡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在漕江城的街頭巷尾好一番鬨騰之後,總算是心滿意足了。

正準備鳴金收兵,領一家人打道回府之時,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她麵前。

「蘇繡,救命哪。」

「魚丸婆,你快起來說話,可彆折煞了我。」蘇繡慌忙去扶老婦人。

可老婦人死活不肯起來,拚命磕頭,求道,「蘇繡,求求你,救救我家大海吧。」

「是啊,蘇繡,你朝中有人,就做個好事,救救大海吧。」

大海是魚丸公和魚丸婆的老來子,人長得五大三粗脾氣暴躁,但對爹孃極是孝順,也甚是勤快,出海回來便相幫著家裡做些魚丸去賣,一家人日子也還湊合夠餬口。

和許多普通的海民一樣,大海家買不起自己的船,都是租的漕幫的船出海打漁,不僅要繳納船租,打回來的魚貨還得按五五分成給漕幫。

漕幫一收船租二收漁稅,那是躺在家中都賺錢的買賣,還動不動就漲租金,且是每年要來一次「定損」。

那「定損」可謂天下第一奇事,十多名漕幫嘍囉提著燈籠,將船裡船外一遍遍地照,但凡有個磕磕碰碰的,就拿著尺子上上下下一陣量,最後就按這船的損壞程度決定罰金多少。

正因如此,大海出海打魚那叫一個小心冀冀,寧願少打些魚也不敢磕著碰著這寶貝漁船,這一帶海民租的船,就數大海的最難挑剔。

小嘍囉們提著燈籠照了又照,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磕口,趕忙著向侯榮稟報。

「唔,好。」侯榮正中下懷,不住地點著頭,笑得那個暢快。

雖說條件苛刻,租船的海民還是越來越多,這就需要添置許多新船,還有一些舊船需要修補,但這添置和修補的錢打哪裡來?漕幫可不想掏這筆錢。

提燈定損要的就是那個「損」,漕幫的漁船就是這樣補舊成新,再以新船的租金租給海民。

侯榮瞄了一眼大海打回來的魚貨,也不吱聲,朝君無虞伸出一隻手掌晃了晃。

君無虞立即心領神會地說道:「五百文。」

「什麼?就一個小磕口,要賠五百文!」魚丸公婆的臉都綠了。

侯榮白眼一翻,「就是這個價。」

君無虞跟著道:「這還是我們少幫主念在你們是長租戶的份上,將這一堆臭魚爛蝦抵了價,才收你們五百文錢的,否則可不止這個價。」

「我們租船是交了押金的,就從押金裡扣吧?」魚丸公想打個商量。

「押金?已經扣完了。」侯榮冷哼了一聲。

「扣完押金,還得賠五百文?」

魚丸一家的天都塌下來了。

五百文,對於興隆酒家的食客來說,就是一盤鍋蓋的錢,可大海一家要賣一千個魚丸才掙得下五百文,再扣除漕幫的抽成就根本不夠賠。

大海本就脾氣暴躁,一聽之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敢情我們一家辛苦了好幾個月,分文沒有,反欠你們五百文錢?你們還給不給人活路啦?」

「活不活的那是你們的事,還不還錢,是爺我的事。」

「可這不過是磕破了一點木皮而已,也不耽誤出海。」

「可耽誤爺我收錢。」侯榮慢悠悠道,「魚貨是要收走的,押金是沒有的,錢也是要賠的。」

將臉一沉,「收走。」

小嘍囉們立即上前,要將小船拖走。

租船出海,尚可勉強填飽肚子,但不出海打魚,就等於沒有了生路。

「這還有沒有天理啦?」大海的暴脾氣上來了,死命攔著不讓他們將船拖走。

侯榮怒了:「忒沒意思,爺還趕著去找小絹花樂嗬呢。不拖船,就把人給爺拖走。」

「少幫主,上回知州大人特意來總壇與幫主說了,不讓我們隨便拖人關人。幫主說,知州大人的麵子,得給。」君無虞提醒道。

「那他也沒說不讓往縣衙大獄裡拖人關人不是?。」

侯榮將眉一橫,君無虞立馬領會。

大海就這樣被投入了縣衙大獄中,又因不涉及公案,相當於隻是漕幫借了縣衙的地兒關人,因而至今未審未判也無出獄的可能,就象被人遺忘,至今已過半年矣。

而魚丸公一時急火攻心,一口氣上不來,當天人就沒了。

剩下個魚丸婆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聽說貴生死了,她更是慌了手腳,四處求神拜佛,見蘇繡捅了侯榮一刀還能風風光光地出獄,也不管她是真神假佛,拜了再說。

「蘇繡,都是鄉裡鄉親的,你就想法子救救大海吧?」

「都是海上討生活的,誰家沒有個難事的時候?你既是朝中有人,能幫就幫吧?魚丸婆也怪可憐的。」

「蘇繡,你不是朝中有人嗎?找刑部來的上差說說情,看她能不能幫個忙,放大海一條生路?」

眾人紛紛幫魚丸婆求蘇繡。

「可是……」蘇繡著實有些為難。

剛剛經曆了一場牢獄之災,她隻想守著一家人平平安安過日子,對於侯榮,她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正所謂惹不起躲得起,實在不願再與侯榮起任何衝突了。

可要是去管大海的事,豈不又與侯榮乾上架?

「阿姐,彆管他人的閒事,我們回家吧?」蘇絡小聲道。

「蘇繡,你要是不管,我們大海真就沒有活路了。」

魚丸婆又朝蘇繡磕了幾個頭,見她仍是猶豫不決,隨即站起身來,說道,「罷了,我就說沒人能掰得過漕幫這條大腿去。」

「我們海上人家,辛苦一輩子不就是為了一口吃一口喝麼?侯榮他是一口吃喝也不給我們留啊。大海他爹已經沒了,大海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老婆子大不了豁出這條老命和侯榮拚了。」

「都說刀割到自己身上才會疼,彆人的死活又與他人何乾?大家夥就等著瞧吧,我老婆子可不瞎,一定看準了他心窩窩捅。」

不提此事便罷,一說到沒能一刀捅死侯榮,蘇繡就氣不打一處來。

現如今,阿爹還瘸著隻腿,阿姐的臉上也少了笑容,都是拜侯榮所賜,若是她從此偃旗息鼓,不證明一下自己確實朝中有人,難保今後侯榮還會不會來找麻煩。

況且,大海亦是與她一樣的討海為生的人,大海的死活,也預示著她今後的死活。

「魚丸婆,你等一等。」她叫住了魚丸婆,說道,「這事,我管定了。」

蘇繡一句話,贏得一片歡呼聲。

但同時一些質疑的聲音也傳進了她的耳朵,畢竟大海是侯榮抓走的,雖然不知他為何在公堂上突然放了蘇繡一馬,可他終究不是個肯輕易善罷乾休的人,蘇繡有能耐保住自己,難道還有能耐管他人的閒事?

「阿姐,你可想清楚了。」蘇絡不無擔憂地說道。

「不怕,誰叫我朝中有人呢?」蘇繡一臉輕鬆,對魚丸婆說道,「魚丸婆,你就先回你的漁棚等著,我回頭找我們阿錦說說看,說不準大海很快就回家了呢。」

「大海有救了,大海有救了。」魚丸婆喜極而泣,一路嘟囔著回家。

不論大海能不能放回來,蘇繡就已經贏得了眾人的稱許,都對她豎著大拇指說她俠肝義膽,是漕江人的驕傲。

唯有曹興隆冷眼旁觀,冷嗖嗖一句,「拭目以待。」

「店家,您拭目以待什麼?」店小二問道。

曹興隆斜乜著店小二,「一則看蘇繡是不是真的朝中有人,二則看那刑部上差有沒有那個本事讓縣衙放人。」

「若這兩樣都中了呢?」

「都中,嘿嘿……」曹興隆笑著,望著店裡的價牌說道,「那鍋蓋就得換上一盤八百文的價牌啦。」

……

正當雲中錦信步來到碼頭時,卻見一個穿著一身白衣披頭散發的人,象一隻螞蚱似地蹦噠,張開的雙臂上掛滿了草編的小人,被海風吹得直抖棱,小人上墜著的小鈴鐺隨之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乍一見到雲中錦,那人便一蹦,蹦到了她麵前來,衝著她「噓」了一聲,耳語一般道,「海龍王要發怒了。」

她正要發話,順子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裡跑了出來,將那人趕走了。

「上差,這是我們漕江城裡的芻靈師,姓謝,人稱謝草偶,這兩天也不知道為啥,一個勁地鼓搗要讓女屍上岸,否則海龍王震怒,後果不可收拾。」順子道。

雲中錦「哦」了一聲,臉上的嘲諷儘顯。

「這算不算妖言惑眾呢?需不需要給他在大牢裡留一席之地?」

順子眼瞅著張捕頭,默不作聲。

「這芻靈師說話有用不?」雲中錦又問道。

雲中錦心中非常清楚,這些日子州縣兩衙都在抓「妖言惑眾」之人,漕江百姓皆閉口不談覆舟之事,這位芻靈師竟敢公然在碼頭上作怪,可見其背景不一般。

正愁不知如何讓女屍上岸呢,瞌睡遇枕頭,倒不如利用芻靈師,來個順水推舟。

「芻靈師的話,隻不過是個由頭,關鍵是替誰說話罷了……」張捕頭吞吞吐吐地說道,「上差您是知道的,我們這個小小的漕江城裡,不僅有漕幫,還有秘宗。」

「那又如何?」雲中錦不動聲色。

「你道那日碼頭上侯榮為何鬨那麼大的動靜?都是因為漕幫與秘宗打賭,漕幫輸了,拿蘇家的人泄憤才鬨出事來的。幫主侯一春定是不想把事鬨大,這才將侯榮從公堂上叫回的。」

「所以,漕幫輸了,和女屍上不上岸又有什麼關係?」

「上差有所不知……說到底,女屍上不上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控製碼頭。」張捕頭說道。

「嗯,捕頭大哥說得對極了。」順子重重地點頭,隨後將手一指,「比漕幫和秘宗更厲害的人來了。」

隻見蘇繡笑吟吟地領頭走在前麵,身後一大幫腰間彆著撬刀的擁躉,這架勢,妥妥的就好似漕江城裡的第三大幫派。

「阿錦,我有事求你。」

蘇繡喚得非常大聲,親熱地拉著雲中錦的手使勁晃悠,晃得她有些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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