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月光的生日,我的祭日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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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又是一年忌日,漫天飛雪如席。
顧言琛來了。
他抱著我的遺像,身上那件單薄的外套早已被風雪浸透,緊緊貼著他消瘦的骨架。
從市區到郊野的墓地,漫長的路,他一步一叩首。
他的膝蓋與額頭在堅硬的冰土上磕得血肉模糊,猩紅的血跡在純白的雪地上蜿蜒開來,觸目驚心。
我飄在他身後,冷漠地看著。
他終於跪倒在我的墓碑前,身體已經凍得近乎僵直,嘴唇是死寂的青紫色,隻有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還燃燒著瘋狂的執念。
他顫抖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絲絨盒子。
打開,裡麵靜靜躺著一枚鑽戒,是我曾經滿心歡喜指給他看,他卻用一句“太貴”便打發了我所有期盼的那枚。
他將戒指珍而重之地放在冰冷的墓石上,聲音被寒風撕扯得破碎不堪,帶著嘶啞與絕望:“晚晚,我來娶你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這次,我把一切都給你……”
他冰凍的手指徒勞地撫摸著墓碑上我的名字,彷彿想從中汲取一絲早已不存在的溫度。
彌留之際,他渙散的瞳孔裡,彷彿映出了我的身影。
我站在他麵前,不再是冰冷的鬼魂,而是當年那個初見他穿著碎花裙,對他露出甜甜笑容的少女。
我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對他說:“顧言琛,彆哭。我原諒你了。”
他蒼白的嘴角凝固著一抹滿足的笑。
那是解脫的笑,是終於得到“原諒”的笑。
可那一切,都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的幻影。
他最終用生命完成了這場遲到太久的贖罪。
第二天清晨,漫天的大雪終於停歇。
墓園的看守人清掃積雪時,在我的墓碑前發現了一座僵硬的“雪雕”。
那個人是顧言琛。
他全身覆蓋著厚厚的白雪,麵朝著我的墓碑,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彷彿一座虔誠的贖罪雕像。
他的頭髮和睫毛上凝結著白霜,昔日英俊而倨傲的臉龐此刻青紫一片,毫無生氣。
看守人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掰開他凍得如同鐵鉗般的手指,一枚鑽戒從他僵硬的掌心滾落,在雪地上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脆響。
顧言琛的死訊在當地新聞的角落裡占據了一個小小的版塊,標題是【前商業钜子潦倒身亡】。
曾經在商界呼風喚雨的名字,如今隻成了人們在早餐桌上的一則談資,短暫的唏噓過後,很快就被新的熱點所淹冇。
他用一生去追逐的名利與虛榮,最終如這冬日的積雪,被世人輕易地踩過,不留一片痕跡。
蘇柔是在獄中聽到這個訊息的。
獄警在例行巡查時,把這個訊息當作閒聊告訴了她。
她坐在床沿,背對著鐵門,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獄警以為她冇聽見,準備離開時,一聲極輕的、怪異的笑聲從她喉嚨裡擠了出來。
那笑聲越來越大,從壓抑的竊笑,變成癲狂的大笑,最後化為歇斯底裡的悲鳴。
她在狹小的囚室裡手舞足蹈,狀若瘋癲,對著空氣大喊:“顧言琛!你這個懦夫!你死了,我怎麼辦?你答應過要娶我的!你回來!你給我回來!”
她的哭喊和咒罵在監獄冰冷的長廊裡迴盪,顯得格外淒厲。
從此,她徹底瘋了。
她活在自己編織的幻覺裡,時而甜蜜地對著牆角呼喚顧言琛的名字,時而又怨毒地詛咒我,說是我搶走了她的一切。
她求而不得的執念,最終化為囚禁她餘生的牢籠,讓她在獄中永無寧日。
我看著蘇柔狼狽的囚服樣子,心中最後一絲怨氣和憤怒也隨風散去。
我的靈魂飄回了家,看著我的父母在閨蜜的陪伴下,正慢慢走出失去我的陰影。
餐桌上,他們擺放著我最愛吃的幾道菜,隻是我的位置空著。
他們不再整日以淚洗麵,而是會聊起我小時候的趣事,臉上會露出懷唸的微笑。
痛苦依然刻在他們心底,但他們學會了帶著這份悲傷,繼續生活。
一道溫暖而純淨的光芒穿透了我的靈魂,我感覺到前所未有地輕盈,一直捆綁著我的沉重枷鎖,在這一刻寸寸斷裂。
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充滿了愛恨情仇的人間。
顧言琛的自我毀滅,蘇柔的瘋癲餘生,父母和閨蜜帶著希望的新生活……所有人的結局都已經塵埃落定。
所有的怨恨、悲傷和不甘,都已化作雲煙。
我不再留戀,也不再回望,微笑著,朝著那片無儘的光芒飛去。
這一次,是真正的解脫,是永恒的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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