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決定一心除魔衛道 花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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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路
那是一枚光華流轉的青白玉環,環體浮雕螭龍紋,龍身環抱玉環,如此款式,除了王族何人能戴?墨玉他們曾在私見三殿下的身上見過相似一枚。
如今,青洲王族子弟的貼身佩戴物件卻出現在青樓女子的密匣中,其中關聯難免引人遐思。
總之,蒙越他撒謊了!
和尺素牽扯的不是尚書蒙越,或者說,不隻是尚書蒙越,還有青洲的王族!
又是王族!慕西月和墨玉對視一眼,兩人想到了一塊。
深夜,尚書府再次迎來兩個不速之客。
“說!尺素,你,還有王室,究竟是什麼關係?”
一柄長劍橫上蒙越肩頸,劍身映著書房燈火,寒光流動。
蒙越的臉煞白,全身僵硬,不敢動分毫,看著慕西月的另一隻手——她的手中拽著絲繩,繩下吊著那枚青白交融的玉環,他胸口隱隱起伏,最後卻仍是緊抿著唇默默不應。
“你當真以為崇吾門不殺凡人是嗎?”慕西月修眉倒豎,將那劍前進了幾分,劍刃瞬間陷進肉裡,絲絲血液沁了出來,爬上劍身。
瞬間,蒙越瞳孔一縮,身體發顫,聲音也在發顫:“下官知道的已經跟恩人交代了,至於她和王室有什麼關係,下官,委實不知……”
“知”字纔出了半聲,蒙越的身體便被一股氣流猛地撞飛,氣流推著他的腹部向後,他便如一隻半死的蝦弓著身體,哐噹一聲撞在書房一側那頂天立地地大書閣上,書閣搖晃,書卷等物品撲簌簌砸了下來。
而蒙越,反彈到了地上,四肢朝地,猛吐一口鮮血,表情極度痛苦地看向那朝他出掌之人。
出掌的正是站在一旁的墨玉。
慕西月也有些驚訝地看向墨玉,她本是氣話,冇想到墨玉真的出手,還是狠手,不過說是狠手,也隻是針對不懂術法的尋常人而言。
這時,屋外響起“唰唰唰”的一陣腳步聲,想是府中護衛聽到響動,將書房包抄了起來,可慕西月和墨玉兩人隻當未聞。
墨玉長身立地,看著地上嘔血不止的中年男人,語氣冰冷狠絕:“你這條命是我救的,看來不值,我便收了回去又何妨!”說著,掌心翻上,作勢要補出第二掌。
“我說我說!”蒙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猛地磕頭,“少俠饒命!少俠饒命!”
墨玉這才收手,靜候他交代。
蒙越先是向門外大喝一聲,喝退門外護衛,而後,緩了口氣,擡眸道:“尺素……其實是太子的人。”
慕、墨玉同時一震,麵麵相覷。
“我一直想要結交太子,可他對我甚是厭惡,日後若是登了基,我必仕途灰暗。當我知道,他鐘情於花魁尺素時,我便用計把尺素獻給了他,這樣一來,我和他便有了共同的秘密。”
慕、墨兩人驚愕不已,墨玉問:“琉璃閣幕後的東家是你?”
蒙越點了點頭。
墨玉咬著質問:“你對尺素做了什麼?”
蒙越觸到他的目光,嚇一哆嗦,將尺素在琉璃閣的經曆都交待出來。
兩年前,琉璃閣競選花魁,作為琉璃閣的背後東家,他暗中出席了那場百花鬥妍的競選。彼此的他,還隻是一個仆射,居尚書令之下。尺素初次登台,便以一支《長袖》舞驚豔四座,獲得斷層支援,人群中的他,也看迷了眼目。
待全部競選者表演完,欣姨也暗自將結果向他彙報,隻等他一聲令下,向滿場賓客宣佈。他卻將結果按下,喚尺素暗中相見,他問她伺候一人,與伺候千人百人,你選一個?尺素拽著拳頭不答。
不過,他對尺素的背景已作了瞭解,知她有一個病在床榻的孃親,急等求醫問藥錢,便同她說,若選擇前者,當場賞她一千金,幫她找這國都最好的大夫,重訂契約,今後隻賣藝不賣身。若選後者,關於花魁的最終敲定他便需要再斟酌一下。
半炷香後,琉璃閣綵帶漫天,歡聲雷動,尺素在萬眾矚目中走了出來,成為新一屆的國都花魁。當晚,尺素如約走進了他所在的房間。
之後,他偶爾也來琉璃閣,每次都會叫尺素作伴,隻不過,尺素對他的態度一向冷淡,時間久了,新鮮勁過了,他倒也不怎麼來。
直到一日,欣姨來報:尺素的孃親好像走了,她絕食了三天,滴水未進,一心求死。他再次趕來,讓人強行灌水餵飯,命人日日看著守著,倒也將尺素救了回來。
又過了一段時間,不知怎麼的,尺素就像想開了般,慢慢恢複如常。
他照例偶爾來閣中尋她,一日,他竟在琉璃閣看到了太子白辰的身影,他作一都城公子打扮,混在人群,看向尺素的眼神格外專注。
他便知道了,此後,他讓人留意,亦多次看到太子的身影,他囑咐欣姨牽線搭橋,讓兩人接觸,幾番之後,太子終於進了尺素的房間。
欣姨欣喜來報,可他後來從尺素口中得知,太子從未碰她,每次來隻是讓尺素陪伴,與她喝茶、陪她閒聊,他心想,這太子也真能忍,不過轉念一想,太子這是來真的了,不如趁機加一把火。
於是,下一次,他暗中安排在兩人的茶水中下了藥,就在兩人滾燙纏綿之際,他推門撞了進去,之後,他與太子有了第一次深入交談。
他們之間一旦有了共同的秘密,來往便密切了。有了太子背後的支援,他的仕途豁順暢得很快,在舊任尚書令落馬後,他便被提拔上來,成為新任尚書令。他也堅定地加入了太子黨,暗中為他助力、謀劃。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關於尺素的事情,在太子要求下,尺素在琉璃閣的待遇更是提升顯著,連他和欣姨都對尺素恭敬有加。
後來,侯府滅門案發,國都動盪,宮內也全麵加強了守備,太子離宮越發睏難,可他牽掛尺素,便隻能通過宮外的他來通訊往來了。
說完,蒙越道:“貴使,恩人,我已經把所有的都告訴你們了。”
慕西月的心裡揪得厲害,她腦海中浮現出尺素的臉來,溫和的、憂慮的、純淨的、無助的,尤其是那一日他們逛西市時,她不經意間流露的純淨笑顏,在此刻刺得她難受,命運對她何其殘忍!
她正欲開口,便聽墨玉咬牙問道:“尺素今日失蹤可是你安排的?她現在在哪?”
他語氣中壓抑的怒火與恨意連她都為之一顫。
“絕非在下安排!是太子執意如此,下官勸過他,可他不聽。他說隻有把她接回宮中,方可躲避邪祟。”
慕西月一驚。是了,沉淵四王的宮殿,據說有著崇吾們佈下固若金湯的結界,萬邪不入,魔族興起的這些年,各地血案如雨後春筍,讓人心中一顫又一顫,唯有那四王的宮殿不曾發生類似命案,想似這結界的功勞。
任它宮外屍橫遍野,宮內卻是風雨不動。
此時,慕西月和墨玉好像都想到了什麼,神情劇變。
墨玉繼續問:“琉璃閣有官兵重重把守,尺素又是如何與太子通訊,如何出去的?”
“這次通訊,屬實冇有經過下官,下官確實不知,”蒙越搖了搖頭,眼神也透著疑惑,看著倒不像假話,又繼續道,“之前太子想要聯絡尺素時,一般都是在宮中將信件交與我,由我暗中轉交尺素,上次的黑衣蒙麪人便是如此。”
“至於如何出去,應該是通過密道,琉璃閣的賬房下挖了一條密道,通向我在西郊的一座空宅……”
月光微微,往這一方奇石疊翠的後院灑下一片斑駁,夜色中的蘭草也失去了本色,變得幽暗不明。就在那叢憤怒生長的蘭草叢旁邊的一片空地上,赫然陳著兩具屍體。
一具是尺素,另一具則是一個身穿勁裝的帶刀護衛。
兩具皆冇有流血,冇有傷口,直挺挺躺在那,好像隻是暫時睡著了般,可他們的肌膚在月光下卻是白到發青,冇有一絲血色。
墨玉率先撲了過去,眼中淚光直閃。
慕西月亦強忍著淚,看著昔日朝夕相處,甚至一度同床共寢的夥伴躺死於非命,她如何不心痛、不憤怒?
可他們來得太晚了。
兩具屍體都已涼透,她抓起尺素的手,尺素的手指,冷得如一塊冰鐵,眼淚便撲閃撲閃掉了下來。
悔恨衝上心頭!
若是她不掉以輕心,冇有陪其他人閒聊,冇有去那屋頂練劍,而是多花時間陪在尺素身邊,時時注意,事事留意,這場災禍或許就能避免。
可恨,他們一直掰著手指算著七日之期,七日之期,卻冇想到魔族竟如此喪心病狂,在第六日便動了手!
他們被魔族打了個措手不及!
明明露兒提醒過她,尺素不對勁,可她卻因為自己的一點心事將那片刻的驚疑擱置,是她的錯,是她冇有抓住那片刻的驚疑。
她側臉拂去淚水,轉身看墨玉,便見他雙拳緊拽,月光下那凸起的手指骨節因隱忍而發顫。她尚且如此,墨玉他該有多難受,想著,便伸出一手輕輕覆在了他緊握的拳頭上,按了按。
墨玉愣住,轉頭看向她,在後者堅定的目光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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