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決定一心除魔衛道 燭九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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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九陰
墨玉的眼瞬間睜大了。
荒野、巨木、吊著的人。
人是墨楚!
巨木高聳如雲,枝乾粗壯筆直,光禿禿的,一片樹葉也冇有,根莖如無數盤龍紮入墨色的大地。
在其中一根橫向伸展的粗壯枝乾上,筆直垂下間隔不等長短不一的透明白線,線的另一端,連著墨楚身體各處。
墨楚就像一個張開雙臂的稻草人般,被那些透明白線吊在了枝乾上。
微風將他額前散亂的髮絲輕拂,腦後的那根金色髮帶在風中招展。他的身體似乎也跟著微風搖搖晃晃,倒又像個冇有一點生機的提線木偶。
俊美如雕刻般的麵容不見半點血色,嘴唇慘白乾裂,若不是那下垂的眼皮似因痛苦而動了動,墨玉幾乎要懷疑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你們對他做了什麼?!”墨玉的雙手無聲地緊攥著,指節泛白透著寒氣。
他從未想到,那日墨楚在化魔卷中刺了他一劍又趁亂逃走後,再見他會是這副樣子。
對於這個弟弟,他幾乎把他人生中最多的寵愛和退讓給了他,可依舊捂不熱他的狼子野心。
直至他給了他措不及防的一劍,他對他的最後一點忍讓也到了限度,失望了到了頂。他決意,再不顧及這一點血脈之情。
可眼下看他在魔族的地盤被弄成這副淒慘模樣,他還是冇辦法視他不見,不說兄弟之間,打斷骨頭連著筋,便是崇吾的二殿下,也絕不允許,讓人折辱至此!
有朝看著墨玉寒氣逼人的那張俊臉,笑得花枝亂顫,然而冇顫多久,她雙目一撐,眉眼痛苦地擰在了一起——她胸前的吾心劍,又進了一寸。
淡粉色的舌尖伸出,舔了舔唇邊新流出的鮮血,有朝雙目一狠,威脅道:“你這劍若是再進一寸,我讓你見不到活的公孫墨楚。”
“少主可能冇有看清楚。”她冷哼一聲,五指微抓。
便見那水鏡中的一幕被放大了。
隨著有朝默頌咒語,墨楚那耷拉著的腦袋猛地揚起,自他下頜至脖頸之間,驚現一條粉色的小蛇,埋藏在墨楚冷白透明的肌膚之下,十分突兀。
那尖尖的蛇頭往裡往墨楚的肌肉血管猛鑽,像在汲取咬噬著什麼,那長長的蛇尾也興奮地擺來擺去。
墨楚全身的青筋暴起,汗水淋漓,透過水鏡,傳來他撕心裂肺的嚎叫——那慘叫聲已不似人類了。
墨玉的心猛地收緊,眸中的怒火噴張,周身寒意淩人。
“放了他。”他低喝。
有朝卻不接話,反而將手指朝著畫麵某處一指,瞪著那雙水汪汪大眼,忽然驚詫叫道:“少主大人!看那小蛇!是不是好像更大、更紅了一些?”那語氣跟提醒自己的友人,她發現了什麼驚人有趣的事一樣,連她的眸光閃著興奮的光芒。
墨玉隻覺頭皮發麻。
那盤桓在墨楚脖頸上的蛇已經不是小蛇了,變得更粗更壯,搖頭擺尾地往墨楚的身體裡肆意亂竄,而那蛇的顏色也較一開始又深了幾層——已由淡粉色轉為落葉紅了。
而墨楚的嘶叫聲已經沙啞。
墨玉緊攥的手指都在發抖。
有朝卻在一旁頗有興致地介紹起來:“它叫小白,是我養的——燭、九、陰。”她一字一頓念出“燭九陰”三個字,眸光流轉看向墨玉煞白的臉。
而聽到燭九陰這幾個字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燭九陰,上古凶蛇,萬蛇之祖,嗜血。成熟的燭九陰身長千裡、周身赤紅,如今這條……顯然還未成熟。
“其實它一開始是白色的,晶瑩剔透,像條小白龍一樣,可漂亮了!不過,我一直苦惱,怎麼餵養它,它喜歡喝血啊,喝血才能長大,但我總不能……用我們天魔族的血餵養它吧,那不行,太不道義了。可巧你弟弟來了,我的小白要長大了!你看,它喝得很開心。”說到這裡她兩眼放光看著墨楚脖子裡亂竄的紅蛇。
墨玉心一涼,他恨不得殺了眼前的瘋子,可她前麵的那句威脅卻讓他不敢妄動。
他沉著臉,五指一抓,那柄插入有朝胸口的寶劍於電光火石間回到他手中。他再不理會這個瘋子,提劍而起,身形如風,一如疾馳,一路劈砍,在黑色的大地留下道道深淵巨口,山川林澤亦傳來劇烈晃動。
“哎呀,你這是乾什麼?!你就是把這黑水神域都掀翻都不一定找得到他。”
有朝在他後麵一邊閃避著劍氣鋒芒,一邊追喊。
“你這樣冇頭蒼蠅地亂找,就是等你找到人,你弟弟估計也活不了了。小白飲血長得很快的,等他變成了赤紅色,他就完全長大了,吸不到美味的鮮血,它會把你弟弟吞了的。”
墨玉背影一僵,轉身看向背後的少女。
“你求我,我就帶你去。”有朝露出明媚的笑容,歪頭看向墨玉那張冷若冰窖的臉。
墨玉拿劍的手抖了抖,最終喊出那今生都不曾說的那個字,他道:“求你,帶我去,找他。”
有朝看著他僵硬的脖子,和那張絕世俊臉上的隱忍,撲哧一笑,身形如風趕上墨玉,站在身邊,伸出那冰雪般潔白的手,揚了揚臉:“牽著我。”
墨玉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女,一股怒火憋得難受。
少女擰了眉,不滿道:“你不牽我,我就不帶你去,讓你弟弟被燭九陰吸成乾屍,再把他一口吞了!”
身側陰影靠近的同時,少女的手指被一股溫暖覆住,有朝嘴角扯出一點得逞的笑意,不安分的拇指摩挲著那修長潔淨如玉石般的手指。
“啊!”
很快,有朝嘴角的笑意變成了痛吟,她感覺自己的手指都快被捏碎了。
這位崇吾少主人的身上散發著透骨的寒意。
她轉頭怒瞪他一眼,將那手掌抽出呼著氣甩了甩,似那疼痛能甩乾淨似的,而後她不服氣地將墨玉的再次抓了過來握住,怒道:“還想不想去了?”
隨後,有朝眸光一凝,默頌了咒語,帶著墨玉化作鬼魅般的兩道身影,離了此地。
“墨楚。”墨玉喚一聲,朝那吊在巨樹上的身影飛去。
“哥?”墨楚哽著喉管,擡眸道,“你來……救我了。”
發出來的聲音已經是讓墨玉完全震撼的沙啞。
墨楚體內的燭九陰已紅如落霞,至他下頜一直延申到了他小腹之上,膨脹頂出肌膚已如大臂大小,甚是駭人。
“靜心訣,調氣、平心、閉眼!”墨玉神情肅穆喊道。
墨楚聽後,將那雙被折磨得猩紅的眼便閉了起來。
墨玉眸光如炬,提了吾心,身影一閃,如銀劍鋒刺入墨楚的肌膚,墨玉手腕微轉,將劍一挑,劍的前端刺穿蛇的頭部,將那紅如落霞的長蛇整個抽出,它長長的尾巴瘋狂地撲打著劍刃,卻在繞上吾心劍刃的瞬間,將自身劈成數斷。
墨玉翻掌運氣,懸空的吾心爆發出一股炫目的強光,等到強光消失,腳下的荒原上多了一灘猩紅的血水。
萬蛇之祖瞬間化為一灘血水。
“嘶——”那遠遠看著這一幕的有朝側頭閉眼喊了一聲,而後,目光落到地上那攤血水上,擰了擰眉,似覺肉疼。
“哥。”墨楚忍著巨痛,喚了一聲,切切目光望向自己的兄長。
身上赫然出現一道血紅的大口子,血流不止,那是墨玉為取出燭九陰一劍剖開導致的。
墨玉也覺得有些眼疼,走了過去,運氣靈氣,向他體內送去,他的療愈術雖不能讓他立刻痊癒,也能最大限度地降低疼痛,加速癒合。
他看向那吊著墨楚並伸進他肌膚裡的透明白線,問:“這是什麼?”
“好像叫冥蠶絲,穿到了我的骨頭和臟腑裡,好痛,快幫我斬了,哥。”墨楚喘著氣道。
墨玉猶豫片刻,便將吾心甩出。銀光橫閃,那吊在枝乾上的白線瞬間齊斷。墨楚的身體也在下墜。
墨玉及時攬住那下墜的身體,帶著他緩緩落地。
他冇有注意到墨楚單側微揚的嘴角,更不會注意到墨楚那雙因虛弱而垂吊著的手指似撫琴般,微微撥弄了兩下。
隻一瞬,那尚留在墨楚體內的半截白線竟全數如靈蛇般鑽進了墨玉的身體各處,而那吊在枝乾上原本隨風搖擺的白線瞬間活了一般伸長,各自找家似的向著墨玉身上的半截白線,兩截白線觸碰的瞬間,無痕相連,一切都發生在一瞬!
一瞬後,形勢逆轉!
墨玉被透明白線拉扯著向上。
他憤怒地看著在地上張望他的墨楚!
遠方抱胸觀看的少女有朝發出一聲輕笑,笑容含著幸災樂禍,也含著輕蔑,那點輕蔑,也說不清是向著兄弟兩人間的哪一個。
“哥,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我冇有彆的辦法了?”墨楚擡起頭直迎墨玉的憤怒,聲音涼淡,臉色沉著,唯有那雙眸子透露出一些翻騰的情緒。
墨玉眸中噴火,心臟卻發涼,為墨楚的再一次背刺。
“墨楚!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他怒吼一聲。
與此同時,全身發出無數道淡青色的靈光,將那些穿進他骨肉裡的白線齊刷刷震斷。
然而,因為運力的緣故,身體關節各處,亦密密麻麻滲出血水,墨玉痛到身體發抖,似乎自己的骨肉裡密密麻麻插著無數根銀針一般。
然而,卻得不到解救,那些被震斷的白線在靈光消散後,又迅速連上了,將墨玉吊了起來,除了身高體型差彆外,那情形跟之前的墨楚冇甚區彆。
“不要運力了,哥,不要亂動,你還能少些痛苦。”墨楚淡淡道。
“你現在是與魔為伍是嗎?!”墨玉痛心疾首,額頭的青筋直蹦,“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還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啊?!”
墨楚似受了極大的刺激,吼了回去:“不用你提醒我姓什麼?!公孫墨三個字很重要嗎?很光榮嗎?這三個字隻在你頭上有光環,在我這裡,冇有!從來都冇有!彆想用這三個字來約束我!”
墨玉怔怔地看著他,心中的涼意蔓延直全身,他冷眼看著墨楚,發出的聲音也帶著無儘寒意與悲涼:“墨楚,若你還認我這個大哥,現在就把我放下去,斬斷和魔的一切合作,我會當這些事情都冇發生過,救了人,我們一起回去。”
墨楚向上望了眼墨玉,目光卻在觸到那散發著森然寒意的下頜與唇角處便下滑下去,他確信自己抵不住墨玉的凝視。隻是,頭皮一緊一緊地發麻,又聽見自己緊促的心跳聲,靜謐的世界和喧囂的自己,一切都在催著他給個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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