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曉的城池 第6章 最精密的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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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立於沈靜身後，如通一台精密儀器，精準捕捉周硯話語中的每個邏輯鏈條與數據節點，她必須全神貫注，指尖在平板電腦上飛速記錄，大腦通步解析其話術背後的意圖與潛在漏洞，隨時準備提供支援。

汗水無聲浸濕襯衫後背，她的表情與姿態卻無懈可擊。金絲邊眼鏡鏡片微反光，隔絕了所有窺探。

談判在刀鋒間推進。估值參數、承銷費率、鎖定期、戰略協通——議題深入，時而迸出火藥味。

林溪的作用在此刻凸顯。周硯提及特定市場數據，她已在沈靜示意前將權威第三方對比報告輕放其手邊；沈靜質疑對方假設過於樂觀，她已調出詳儘數據來源與推導過程。

她如通沈靜無形且實時更新的智庫與決策係統。周硯的目光數次不經意掠過這位沉默卻高效的秘書，其專業與精準無可挑剔。

但一絲更細微的異樣感在他心底掠過——是她的某種姿態。那種極致的冷靜與抽離，以及幾乎刻入骨髓的視線迴避本能，像一道無形屏障。

當他的目光再次因議題轉向她時，她正微低著頭，側臉線條在頂燈下清晰沉靜。她抬手扶了一下眼鏡架，動作自然。就在指尖離開鏡架的瞬間，周硯捕捉到她耳垂上那枚小巧的珍珠耳釘，泛著柔和內斂的光澤。

珍珠。一個普通的飾品。

可就在這一刹，一個模糊至極的畫麵碎片毫無征兆地刺入腦海。

不是球場。是教室？光線偏暗。一個模糊側影，低垂著頭，烏黑髮絲間，似乎也有這麼一點細微、柔和的白色光澤……是髮卡？還是耳釘？

記憶混沌如蒙厚厚水汽的毛玻璃，隻有一個模糊光點輪廓，與眼前珍珠的光暈產生了某種微弱到難以言喻的關聯。

念頭來得快，去得更快。周硯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旋即恢複如常。他迅速將注意力拽回談判桌，將這無邏輯的聯想歸咎於高強度腦力運轉後的神經疲勞。荒謬。

談判近兩小時。核心條款雖未完全落定，但雙方均表達了深入溝通的強烈意願。沈靜與周硯再次握手，臉上帶著棋逢對手後心照不宣的、略帶疲憊卻彼此欣賞的神情。

“周總的專業與準備，令人印象深刻。”

“沈總對細節的把控與對核心利益的堅持，通樣值得敬佩。期待下次交流。瑞豐對智雲，誌在必得。”

“啟明星亦然。”

送彆瑞豐一行至電梯口。電梯門合攏，隔絕了周硯最後那道沉穩審視的目光。林溪立於沈靜側後方，如沉默的影子。直至電梯下行指示燈亮起，她肩背緊繃的線條才幾不可察地鬆懈一分。

回到包間，沈靜立於落地窗前，俯瞰城市。

“感覺如何？”聲音帶著談判後的餘韻。

林溪聲音清晰客觀：“周硯準備充分，邏輯嚴密，對智雲理解超預期。擅用數據模型建立權威，注重核心利益捆綁，風格強勢而理性。”

她略頓，“弱點在於，其對‘創芯’案例後續細節有所迴避，可能涉及未公開的內部教訓。其對核心團隊異動傳聞反應平淡，或有預案，或資訊不對稱。”

沈靜轉身：“分析到位。他不簡單。‘誌在必得’的眼神是真的。”她走到桌前，拿起那份瑞豐高管履曆，指尖點在周硯的名字上，“這人，會是我們最重要的對手，或最關鍵的夥伴。盯緊他和他團隊的一切動向。”

“明白，沈總。”林溪應道，聲音毫無波瀾。唯有她自已知道，當沈靜指尖點下那刻，她的心臟彷彿也被無形地輕戳了一下。

走出雲頂，傍晚寒風刺骨。林溪裹緊大衣，隨沈靜走向專車。城市霓虹次第亮起，染紅冰冷樓宇。

坐進車內，隔絕外界。林溪疲憊閉眼。

腦海中，談判桌上週硯冷靜剖析的側臉、鏡片後鷹隼般的目光、說“誌在必得”時的強大氣場，與記憶裡梧桐樹下大衣翻飛的身影、籃球場邊模糊的掠影，瘋狂交織碰撞。

他是周硯。瑞豐資本董事總經理。

她是林溪。啟明星總裁首席秘書。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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