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漫漫長夜[先婚後愛] 第03章 c03.周哥哥
c03周哥哥
林幼辛加入的話劇工作室在城南。
原身是一間千禧年間的畫廊,修整後變成了切割規整的冷白工業風,不在劇院排練的時間,她一般在這裡排戲。
目前工作室同時進行兩個劇目,《苦爾》在準備複排,《幼狐仙》已經交了報批視訊,等售票平台審核通過,他們就要做全國巡演。
他們劇團人不算多,小部分是自由演員,大多數是跟了顧津平很多年的老演員,也有像林幼辛最近兩年才加入的。
林幼辛到工作室的時候,徐澄寧已經看過一遍資料。
“來了。”徐澄寧衝她招手。
“早,《苦爾》演員篩選的怎麼樣。”林幼辛風風火火走進來放下包,拿出一遝資料。
《苦爾》首次演出在2018年,當時林幼辛初出茅廬就靠那部話劇拿下了話劇界的白玉蘭,克林金新人獎,之後因為疫情《苦爾》巡演中斷,顧津平一直覺得可惜,想在近期重啟複排。
而林幼辛作為原班女主尤利婭,在演員篩選上有一定話語權。
“現在最棘手的問題是男主定不下來,abc卡都一般。”徐澄寧是《苦爾》的編劇,已經好幾天一籌莫展了。
“西戲的那幾個不行嗎?”林幼辛一張張翻過簡曆。
“一般,演不出那股野痞味,一開口就是小流氓。”
“也不一定非要追求那個感覺,那是”林幼辛語氣微頓,“那是某些演員的個人特色。其他人演出角色精髓就好了,彆要求太高。”
徐澄寧迅速看她一眼,意味深長:“但就是那種個人特色很添彩,而且才能和你碰撞出火花。”
林幼辛沒反應,低著頭繼續看:“那也不能一棵樹上吊死,他不會回來了,但是《苦爾》還要複排。”
篩了一上午,徐澄寧還是沒有滿意的,林幼辛倒是挑了幾個出來,打包發去了顧津平的郵箱。
中午時間林幼辛沒和大家一起吃外賣,她還有鄭朔的約。
下樓的時候徐澄寧挺不屑的嘲諷:“我覺得你大姑真挺黑心的,自己兩個女兒,一個培養成女強人繼承公司,一個學醫結婚生子安穩度日,薅著你一個侄女陪人吃飯籠絡合作商,對得起你爸嗎?”
徐澄寧和林幼辛家裡情況差不多,經商,人情冷暖見的多,從不覺得姑姑叔叔伯伯能是什麼好人,利益至上罷了。
林幼辛匆忙回手機裡的訊息,笑一聲:“沒辦法,我爸走了,公司總要有人接手,我又沒那個天分,總要讓渡一些出去。”
她十歲之前尚能說自己是林氏大小姐,因為那時候她父親林儉章、林氏集團的董事長還在,但十歲後父母意外離世,公司由大姑接手,這麼多年要是沒有爺爺照顧,她早就什麼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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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鄭朔吃完飯,她沒有再回工作室,附近找了個咖啡館篩麵試視訊,挑出五個發給徐澄寧參考。
那天林介平發表完那翻“隨便找一個人結婚”的言論,她就直接摔門離去,根本沒問那人是誰,心想反正都見了那麼多了,大差不差都那樣,鄭朔之流罷了。
等她忙完,直接掐著點去秦水南居。
這是她十八歲時爺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算是西城最有名的高檔會館,這些年聘請專業經理人打理,收支每月按時到賬,用於她買包養馬。
到達地點,將車鑰匙扔給侍應生泊車,自己提著包走進去。
這裡她有幾年沒來了,裝修依舊是白黃、黑綠色為主的南洋風,從前廳右拐是一條中式風格的連廊,落地窗
外是仿棕櫚葉,幽幽燈光照出駁雜的樹影,後麵連著各種風格的會客廳以及spa館、茶室及桑拿房。
一號包廂在三樓,她在電梯口給徐澄寧回訊息的空檔,中途進來一個人。
[小寧,我覺得那個叫賀兆京的還可以,他身上有點那個勁兒,你和顧老師再看看呢,我推薦他。]
語音條“咻”的一聲發出去。
隨後電梯到站,前麵的男人先走了出去,她緊隨其後。
一號包廂左拐就到,然後她發現她和前麵的男人同時站定在門口。
這就是她那位相親物件?
林幼辛一秒進入戰鬥狀態,身上的反骨瞬間支棱起來,清了清嗓子:“你好是你?”
她一出聲,那人便一臉平靜的回頭,她的聲音立刻頓住,眼神微訝。
粉色打火機先生今天穿的很正式,黑色襯衫與西褲,外套鬆垮搭在左手臂彎,姿態看起來挺隨意的,就是臉比較嚴肅,也沒個笑模樣。
林幼辛的表情一時一言難儘。
周稟山在進電梯的時候就看見她了,而此刻,他在她單純清澈的眼睛裡再一次確認了,自己沒有被她認出來。
說不出什麼感覺,有點想笑。
八年真的有那麼長嗎?還是這八年裡她悄悄失過憶。
“那個”
林幼辛持續震驚的攥著手提包帶語塞,但大腦在飛速運轉,與此同時一些被忽略的資訊點在她腦子裡瘋狂串聯。
靜潼說的周稟山、見麵後熟悉的感覺、爺爺老朋友的孫子剛調來西城
“誒,你倆一起到了啊!”
忽然,包廂門被從裡麵推開,林介平笑著側出半個身子,“快進來啊。”
林幼辛還僵在原地,目光落在裡麵兩位老人身上。
其中一位坐在主位氣質威嚴銀發蒼蒼的老人,很眼熟。
這不就是,她經常在爺爺的相簿上看到的那位老戰友老班長周老爺子嗎!
好,她現在完全確認了!
此時站在她前麵的周稟山已經先伸手掌住門,側身垂眸看她:“不進來嗎?幼辛。”
這人聲音低沉,語調波瀾不驚,明顯早就認出自己了。
林幼辛尷尬的隻剩微笑。
“進,周大哥你先進。”
周稟山視線在她臉上一落,眼裡漫上一點微不可查的笑意,轉身的瞬間又壓回去。
進門先給長輩問好,隨後落座,他倆坐對麵。
周載年自林幼辛一進門就開始打量她,笑嗬嗬的:“哎呦,我們幼辛出落的這麼標誌了?周爺爺好多年沒回西城了,一直沒你的訊息,今天一看,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啊,那麼漂亮可愛。”
說著又衝她笑:“你和稟山也有七八年沒見了吧,乍一見麵是不是都要認不出來了。”
是,確實沒認出來。
但這話怎麼可能說呢,除非情商是零。
林幼辛硬著頭皮,衝著周爺爺打官腔:“還好,周大哥變化不大呢。”
正對麵喝茶的人忽然掀眼皮看她一眼。
林幼辛保持微笑。
周載年爽朗一笑:“他萬年就是那個樣子,冰塊臉,也算有辨識度吧。”
有辨識度的周稟山看向她,語氣平靜的接了一句:“幼辛也沒有什麼變化。”
林幼辛:“”
席間聊天不止,抱著相親的目的聊天,任何問題都是有的放矢。
林幼辛相多了倒沒什麼不自在,問什麼答什麼,但對麵的周稟山顯然不大適應這樣過度暴露個人資訊和生活。
尤其是在周爺爺說他隻知道讀書工作都沒談一個女朋友,實在讓人擔心。
周稟山的表情終於有一絲波動,微側頭:“您不用擔心,我沒什麼問題。”
周載年納悶:“誰說你有問題了?我是說不要一心都撲在工作上,多給身邊的人分些精力。”
周稟山沒再說話。
話題忽然轉到工作上,林介平也立刻憂心忡忡:“還是稟山穩重,幼辛就是太跳脫,沒人能管住她。之前一直在滬市那邊的劇團,今年回來又加入了什麼小工作室,有導演找她拍電影她也不去,每天淨瞎胡鬨。我天天盼著有人能管住她!”
林幼辛微笑,聲音低但有力:“我沒有瞎胡鬨,工作室也不小。”
顧津平的話劇工作室在國內數一數二,她自己也拿過獎,但她不喜歡自證,問心無愧便是。
吃飯間隙,兩位老爺子聊起過往同在一個連隊的光榮歲月。
林介平拍著老友肩膀:“當年要不是老班長你處處照顧我,退伍後帶我做生意,我也賺不下如今的家當。”
周載年擺手:“兩碼事!你腦子活,沒有我你也能有今天。”
林介平和周載年是真正的過命交情,伯樂與千裡馬一聊起來就停不下來。
林幼辛插不上話,隻好百無聊賴的數米粒,逐漸有點如坐針氈,偶爾瞥一眼對麵的周稟山,發現根本看不出表情變化,他並不常說話,隻偶爾應和兩個老爺子。
有些記憶忽然一點點冒出來。
她想起自己高二下的時候,數學特彆差,那時候周稟山已經在讀研一,爺爺找他來給自己補數學。
當時這人也是這副表情,看著她考了十幾分的卷子表情如寒冰,搬一張椅子坐在她旁邊,一盯就是一整天,不準玩手機,不準聽音樂,做不完他出的習題卷不能喝奶茶。
她後來想,自己當初放棄高考半道申請美本和周稟山有直接關係,她受不瞭如此嚴格又教條的教育環境,也不會和如此端肅又古板的人相處。
隻是她沒想到,如今八年過去了,他竟然還是這個樣子。
神遊太久,視線未及收回,林幼辛發現自己和周稟山對視了。
對麵的人眼神深黯一片,濃的像潭水。
她心中微緊,眨眨眼,隨後眼神狀若無意的飄忽開,給自己夾了一筷子清真刀魚。
時間快走向八點,依然沒有散場的意思,她抽間隙悄悄看手機,裡麵剛好發來兩條徐澄寧的訊息。
徐澄寧:[顧老師也看好賀兆京,你一會兒有時間嗎,咱仨開個視訊會議?]
林幼辛往席麵上看一眼,頭疼:[我儘量吧,等我編個好理由。]
發完訊息,她將手機倒扣在桌麵上,進食比剛才都心不在焉。
忽然,她聽見對麵有人開口。
“爺爺,林爺爺,我醫院有點事,有沒有單獨的休息室讓我回個電話?”
是周稟山。
林介平立刻地主之宜的拍了拍林幼辛,微笑暗示:“你帶你周哥哥去。”
周哥哥
林幼辛一口氣梗在胸口,但一想到這樣也能方便自己,便點頭應下。
起身和他一起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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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館經常有人提前預定,但林幼辛的六號包房是常年空著的。
推門進屋,感應燈自動亮起,窗外是華燈初上的西城夜色,側麵的中式竹影牆透出柔柔的暖黃燈光。
林幼辛回頭,隻見周稟山站在她身後半米。
“那個周大哥,你想在哪裡打電話?”
周稟山往左指了下,聲音微啞,“那個圓桌吧。”
“ok。”林幼辛點點頭,指向右邊,那裡有一道霧裡看花般的樟子鬆花格屏風隔斷,“那我去裡間。”
她今天穿的是露背款式的赫本紅裙,頭發低盤,顱頂飽滿,耳上墜兩顆小點位的澳白,很明豔大方的展露著她的麵板和身材。
視線觸及那抹後背裸露的白的瞬間,便立刻被收回,周稟山轉身在桌子旁坐下。
但他根本沒有任何訊息進來。
這邊林幼辛的手機在狂震,她帶好耳機就進入了工作狀態,絲毫沒有察覺房間裡的另一個人並沒有說話。
大約半小時,會議結束,她起身繞出去,周稟山也剛好站起來。
“結束了?”
周稟山點頭:“嗯。”
包廂一時安靜,林幼辛忽覺尷尬,沒有爺爺們的調劑,他們之間就隻剩多年後再見麵的半生不熟。
“那個上次的打火機,謝謝了。我有點臉盲,一開始沒有認出你,周大哥你彆介意。”
“小事。”周稟山拉開門,用餘光瞥她一眼,“那天因為相親心情不好?”
林幼辛微怔:“你怎麼知道我是因為相親?”
“林爺爺說的。”
“哦。”
“覺得他們不好嗎?”他繼續問。
林幼辛現在想起鄭朔都有點煩,不自覺就說了實話:“對。”
電梯來了,周稟山點點頭,示意她先進去。
電梯門關閉,裡麵隻有他們兩個人,周稟山忽然垂眸看住她:
“那你覺得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