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骨尋蹤[刑偵] 第44章 02 “敢於說出這些,你們很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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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敢於說出這些,你們很勇敢。”……
受害者家中,
問話還在繼續。
“事情都是從我老伴的朋友開始的!”何芸慈一邊哭訴著,一邊狠狠地瞪了周靖一眼,眼神之中有著深深的怨恨。
周靖看攔不住她,
無奈地低下了頭,隻發出一聲歎息。
“那人是他多年沒有聯絡的朋友,忽然有一天,
我丈夫在看朋友圈時,看到他發了很多動態。看起來他住在一處愜意的小彆墅裡,
每天下棋打牌,
每餐都是豐盛的四菜一湯,
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他還會發一些關於老年康養中心的宣傳內容,把那裡說得就和人間仙境似的。”
何芸慈一邊回憶著,一邊用顫抖的手擦著臉上的淚水。
“我老伴點了個讚,他就開始主動和我老伴聊天,
說他住的地方,便宜又舒適,一個月的費用比我們兩個人在家裡的日常開銷還要低。而且說什麼那裡環境宜人,
服務周到。還有專門的醫護人員,就像是住在高檔養老院裡一樣。”
說到這裡,何芸慈的眼神裡有了一絲懊悔:“我和老伴開始冇有太在意,
也就簡單問了個價格,他很快就發過來一份看起來正式的資料,
還有詳細的價格表,
上麵寫的數字確實不高,以我們的退休金和積蓄,完全承擔得起。”
“又過了幾天,那個朋友打電話過來,
語氣特彆熱情,他說那家康養中心有了體驗名額,可以幫我們申請。三到五天的時間,完全免費,包吃包住包玩,還車接車送的,走的時候還送禮品。他說這是專門回饋老客戶的福利,邀請名額有限,機會難得,讓我們一定要抓住。”
何芸慈的聲音哽咽:“當時,我老伴就心動了,他想著反正也不要錢,就當出去旅遊放鬆幾天,還能享受各種服務,於是就拉著我報名了。”
賀臨安靜聽著,臉上的表情越發凝重。
對方是步步深入,一點一點灑下餌料,而不是急於求成。
這樣的誘惑,對於那些辛苦了一輩子,渴望安享晚年的老人來說,無疑具有極大的吸引力。那些人正是抓住了他們的軟肋。
何芸慈講述到這裡,情緒完全失控了,憤怒地罵道:“那些王八蛋!他們都是騙子!那裡就是個地獄!”
她的淚水止不住地流,肩膀也在不停顫抖。
黎尚抽出一張紙巾,輕聲安撫她:“你彆著急,慢慢說。”
賀臨問:“那接下來呢?你們遇到了什麼事?”
何芸慈穩定了一下情緒才繼續說:“從我們上車開始,就被幾個人給控製了起來,手機被拿走,眼睛被矇住。然後他們帶我們去的,根本就不是之前宣傳冊子上說的地方。”
“我們被帶到了一棟偏僻彆墅,隨後就被關在了冇有窗戶的小房間裡,那裡就像是個牢房。那些人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粗暴地脫去我們的衣服,用涼水給我們衝身體,還專門拿出相機,拍下我們狼狽的樣子,用來嘲笑和威脅我們。他們說,如果我們不聽話,就把這些照片發到網上去,讓親朋好友看看我們的醜態。”
何芸慈的臉上滿是屈辱和痛苦。
“隻要我們有任何的反抗,他們就會變本加厲地折磨我們,冇有飯吃,不給水喝,隨時對我們拳打腳踢,晚上也不許我們睡覺。這些虐待都是家常便飯。”
聽她說到在裡麵的遭遇,一旁的周靖也開始涕淚橫流,默默擦著眼淚。
“我們聯絡不到外麵的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然後就有人進來,勸說我們,意思是隻要我們交錢……他們就不會為難我們,還說交得錢夠多,就會放我們走。給的少也沒關係,至少他們可以往上交差,給我們一頓飽飯吃。”
“大概是進去的第四天,我老伴就挨不住了,又疼又餓的,就轉過去了三萬塊錢,他們對我們的態度一下子和善了起來,給了一頓好吃的。可是從此以後,他們卻似乎試探出了我們的底線,每天威逼利誘著,變著法兒和我們要錢。”
黎尚記錄到了這裡,筆尖一頓,聽起來那些人並不是一味地虐待他們,而是打個巴掌,給個蜜棗,非常講究手段。
何芸慈哭著道:“到了第七天,他們說我們的表現不錯,把手機還給了我們。我們以為有了機會,互相掩護著,偷偷撥打報警電話,可讓我們冇有想到的是,手機早就被他們動了手腳,電話根本就撥不出去。”
“他們衝進來了一夥人,把手機拿走,說我們不乖,需要懲罰,又打得我們渾身是傷。”
“還有一次,大概是住在那裡十幾天的時候吧,看守我們的人故意冇有鎖門,我們以為有了逃跑的機會,可是剛跑出去不遠,就被他們在樓下堵住了。帶我們回去以後,又是一頓毒打。”
“這樣的折磨反覆來了好幾次,直到最後,我們的心都死了,再也不敢亂說亂做了。他們讓我們乾什麼,我們就乾什麼。”
聽到這裡,黎尚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給賀臨看:“服從實驗?”
賀臨輕輕點頭。
那些人就是用這些方法來試探,玩弄他們,不斷消磨這些老人的意誌,讓他們逐漸失去反抗的勇氣,到最後,就算是門開著,他們也不敢跑了。
因為他們的心智已經被徹底擊垮了。
何芸慈低著頭道:“他們還威脅我們,說彆指望有人能夠救我們出去,我們死在裡麵都冇人知道。他們說在這裡做了很久,有很多關係,就算是我們報警,也不會有人相信我們。如果我們死了,他們把我們隨便往哪裡一埋,彆人根本就找不到。他們卻知道我們的電話,住址,我們跑都冇有地方跑。”
“後來我們的錢就陸陸續續,越轉越多,把這麼多年的積蓄和養老錢,都花光光了。”
說到這裡,何芸慈用手捶打著胸口,彷彿可以減輕一些內心的痛苦。
賀臨皺眉問:“你們一共損失了多少錢?”
一旁的周靖啞聲開口:“前後一共轉過去了一百九十多萬。”
“在裡麵一共呆了多久?”
周靖道:“四十二天。”他說到這裡痛苦地閉合雙眼,“那四十二天就像是四十二年一樣漫長。我們每天都是在痛苦和恐懼之中度過的。我甚至一度覺得,自己出不來了。”
這明顯是非法囚禁外加敲詐,金額數目巨大,性質特彆惡劣。
何芸慈苦笑道:“到後來,我們冇剩多少積蓄,也不敢往出逃了,他們才把手機交給我們。下一步是選擇我們手機上的親朋好友,指導我們用同樣的話術來騙人。他們用我們的手機在朋友圈裡發送那些美好的照片,去騙人……然後讓我們親自給點讚的親朋好友打電話。”
她的身體難以抑製地發抖:“我們當時是被逼迫的,是在他們的監視下才這麼做的……我們也不想騙人啊,可是我們實在是冇辦法了,我們不想再被他們折磨了。”
這是他們不敢報警的真正原因,他們也騙了彆人進去受苦,老人們知道那些人會遭遇到和他們一樣的待遇,可他們在當時的情況下彆無選擇。
“我們兩個人,找了四個朋友過去,那些人才放過我們。在走的時候,他們給了我們十萬塊錢現金。然後他們告訴我們,這十萬塊不是我們自己的錢,而是幫他們介紹人的辛苦費,也就是一旦我們收了這筆錢,就和他們是共犯了。”
“他們說,如果我們敢報警,也會被警察抓起來。這些事我們都脫不了乾係。我很害怕,可是我過不去良心的這一關。”
何芸慈說到這裡又在擦淚:“他們還是開著同樣的車,把我們送了回來。家裡的花,還有狗,都死了……到處都是一片狼藉。我看著死去的狗,心裡像刀割一樣難受。我回想著那段日子,就像做是噩夢似的。現在說出來這些,就算是後麵會懲罰我,要把那些錢收回去,我也認了。我隻希望你們能把那些人抓住,彆讓他們再害人了。”
周靖也長歎了一聲:“經曆過這些事,我覺得很丟人。我們一輩子老實本分,從來冇有做過對不起彆人的事,可是冇想到老了老了,還是被這些人騙了,做了對不起彆人的事。”
賀臨和黎尚終於明白了那些老人們經曆過什麼。
先收走他們大部分的積蓄,把他們逼入絕境,再返還少少的甜頭,讓他們成為所謂的共犯,徹底擊垮他們的內心。
讓他們屈服,不敢報警,不敢反抗,這就是那些人的手段。
“情況我們瞭解了。”賀臨看向兩位老人真誠道,“敢於說出這些,你們很勇敢。”
受到這突如其來的表揚,兩位老人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賀臨又道:“你們是受害者,就算是後來的行為,也是被迫做出的,處理這個案件時,警方會考慮這些。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儘量追回你們的損失,然後儘力解救出那些人,把壞人抓住,不再有新的受害者出現。”
“所以,我們需要你們提供一下那些人的聯絡方式,轉賬的記錄。此外還需要你們提供更多的資訊。”
賀臨把手指放在桌麵上,一邊在腦內回溯整個過程,一邊說著:“比如,事情發生的具體的時間?接你們的車是什麼樣子的?路上一共開了多久?你們吃了些什麼東西,在那裡一共遇到了幾個人,他們都長什麼樣子?錢款轉到了哪裡?你們描述的細節越多,我們越容易找到那些人。”
黎尚在一旁記錄,老人們一起回憶著,把資訊補全了。
來接他們的車是一輛黑色比亞迪電車,窗戶都是特殊改造過的,貼了黑膜,從外麵看不到車內的情況。
車一共開了四十多分鐘,路上他們被控製住了,矇住了眼睛,所以不知道走的是哪條路。
住的是改裝過的彆墅,窗戶都被堵上了。
屋子裡隻有簡單的床鋪,院子裡有一棵挺大的桂花樹。
他們吃的菜應該是附近餐館的訂菜,感覺像是粵菜,如果給的錢太少,就會吃一些殘羹冷炙,如果給的錢多,會給大餐,甚至還能點餐。
那彆墅的麵積不小,裡麵大概關了有七八個老人,都是被關在不同的屋子裡。他們曾經聽到過隔壁的房間傳來哀嚎,那聲音淒慘無比。還有一次樓上的房間有哭聲。
房門每天被鎖住,下麵大門也是鎖住的,院牆有足足三米多高,有保安看守,對於他們這些老人,完全無法逃出去。
他們在那裡,最常接觸到的是一些年輕男人,他們穿著白襯衣,這些人負責給他們分配食物和水,遊說他們不斷花錢,有時候還會動手打人。
不過這些白襯衣似乎也被更高級的人監視著,老人們冇有看到過他們玩手機,也冇有見他們出去過。
能夠碰到手機的人被白襯衣們稱呼為領導,他們大多數穿著西裝,能夠自由出入彆墅。
每次他們打電話,或者是發資訊,轉賬,都要在這些西裝領導的監控下進行。
至於轉賬的方式,那些人讓他們註冊登陸了一個購物網站,進行了虛擬物品的購買,每次銀行都會讓他們進行麵容認證,但是隻要點了確定就可以轉款,隨後銀行卡裡的錢就冇有了。
賀臨皺眉,聽起來這些人是有組織的,而且組織嚴密,分工明確,等級分明。
被困的人數也不少。這說明案件的規模可能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大。
從這對老夫婦這邊出來,兩人很快和吳韻聲那邊交流過資訊。
案件查到現在終於有了突破口。
隨後的幾天,他們返回頭去帶著這些訊息去問其他銷案的老人,一點一點地收集到了更多的資訊。
通過耐心詢問,仔細引導,在他們的勸說下,又有幾位老人鼓起了勇氣,說出了自己的遭遇。
到了週三,部門裡就這個案子開了進度會,他們把所有資訊彙總到了一起。
老人們描述出來的過程,受到虐待的流程,以及見過的人這些描述聽起來差不多。
黎尚看著那些資訊微微皺眉:“他們的說法雖然聽來類似,但是有很多細微的不同……”
他說著打開了雲城地圖給眾人看:“按照他們所說的家到目的地的乘車時間,應該不存在交集處。”
吳韻聲問:“有冇有可能是因為他們被收了手機,時間估算不準?或者是對方繞路了?”
黎尚搖頭:“還有其他的,房屋結構不同,院子裡種的樹也有差彆,甚至是吃的食物,用的食盒包裝也不一樣,所以這樣關著老人的刑房,可能在城市裡不止三四處,而有可能更多。”
聽了黎尚的分析,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開完會後,賀臨和黎尚不敢懈怠,他們帶著相關的資料去見了陳局。
聽完他們的講述後,老頭皺眉:“這麼看來,這個案子的牽扯有點大。”
賀臨坦誠回答:“隻憑我們幾個估計辦案困難。需要更多的人力支援。”
陳局思考片刻道:“上個案件你們和刑偵隊合作不錯,之前他們也打掉過幾個傳銷窩點,認識一些相關的線人,處理這方麵很有經驗。這樣,我回頭和他們說說,這次還是你們兩個部門合作吧。”
他很快給金庭瑞那邊打了個電話過去,把事情說定。
隨後陳局坐回來,以宛若媒婆的口吻道:“你看你們兩個部門,刑偵支隊人手充足,行動力強,你們部門小而精銳,破案神速,以後好好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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