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想撿我回家 第六章
在妲和光看來，觀主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觀主對她的由來並不曾詢問，就像是真的偶然間有緣收了個學生，放在身邊，該教導時教導，該關懷時關懷。她被觀主帶回山穀的時候已經距離她們相遇過去了一個月之久，這一個月裡，白日趕路，風餐夜宿，觀主觀察她，她觀察觀主。
觀主尋動物儲備的野果野穀偶爾打獵，妲和光也不挑食，給啥吃啥。觀主走多少路，她也跟著走多少路。觀主打坐休息，她也就跟著打坐，或者席地而眠。
如此，二人回到了觀主長居的山穀裡。
那一天，觀主帶她到了一個天然山洞，山洞中高高低低，各處石頭上都有刻字和圖案。
觀主遞給她一床棉被，告訴她這裡就是她的居所，山壁上的，是逍遙觀前人所記，大多是一些武學心得，和自創招式功法。觀主說，以後你若是有能力，全學了也無妨。
而後，觀主又為她介紹山穀內哪裡有開墾的藥田和糧田，指導她升起火煮茶。隨後點了三支香對著天地拜了三次，她這纔算是正式拜入了觀主門下。
學字背書，習武打坐。春來暑往，已有四年。
妲和光不再神遊，隨手丟掉果核跳下樹去，似是給自己加油打氣，“不過就是下山換個地方跟人打打交道，沒什麼的。”
既已到了宜蘇山附近，她便老老實實的運起輕功趕路下山。老師講課的時候說過，在這片大陸流傳的眾多傳說中，雲濤山脈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仙人未免凡人打擾，佈下迷陣，以求清淨。
但逍遙觀有秘法，不受其擾。
妲和光對什麼古籍啊傳說啊，都不感興趣，隨便給智腦下了指令收集訊息進資料庫，本人確是左耳進右耳出。逍遙觀這麼多代，有人苦修有人隻是單純宅在山裡清修，就算是老師每年也都會下山那麼一次兩次物資采買，偶爾遇上山民誤闖就順手救一下。
曆來都有這麼個傳說，妲和光也心安理得的接手了做好事不留名的責任。她劃定了範圍，留置了擬態機器人做義務護林員，以至於這幾年來雲濤山脈安全了不少。
也更容易遇上進山的山民。
妲和光戴上兜帽，沒一會兒就走到了迷瘴深林附近。這裡是她劃分的區域邊界，跨過此處，就真的進入人煙地界了。
木刀被她挎在腰間，擡步走入，什麼瘴毒迷陣統統無視，一直走到邊緣，妲和光突然感知到迷瘴外有人。
誒？
妲和光心情有點微妙，一連好些年除了老師和小動物沒有跟人正式接觸過，她現在還有些些社恐呢。就這麼走出去，萬一打個照麵，是不是有點奇怪？
這麼想著，妲和光又不動彈了。她席地而坐，先做做思想準備。
“小師叔，這山間雲霧，確實好生奇怪。”迷瘴深林外的正是藥王穀一行，算上引路的小孩兒，一共九個人。
不是謝嫻等人作死，隻是小孩子們和當地山民們都表示宜蘇山外圍已經沒有那麼恐怖了，其他小輩兒們才動心思想見識見識所謂的有毒山霧。
弟子曆練不就是這麼回事，山民捕獵都常來於此，他們習武之人若是怯了才奇怪吧。
喬木自告奮勇的帶路，說她知道一條最安全最方便的路。萬事通掌櫃的體力不好，沒有跟過來，隻有謝嫻連翹和這些個師兄妹一起過來，觀察周圍植物生長和遠處飄忽不定的山霧。
“到這就不能往裡麵走啦。”喬木拍拍胸脯，“彆看前麵這幾十米沒有霧氣，但進去也不行的。”
盧秀秀蹲下身拈起地下的土，“土質沒什麼特殊，也不似九諸那邊氣候濕熱，山霧是怎麼生成的啊？”
謝嫻望向深處，目之所及沒有什麼奇怪的植物，一切都很尋常。
她動了動鼻子輕嗅，山林裡空氣又涼又冷，都是植被自然散發的草木味。
“你是怎麼知道走到這裡就不能走的呀？”王舒然好奇的問，這小孩兒年紀不大，古靈精怪的，“這也沒有標識，你們在山林裡捕獵的時候也沒有這踩出的小徑，那你們怎麼知道到哪裡停下？”
喬木有些得意的叉腰，“我們當然有我們的判斷方法呀，這可是我祖祖的祖祖傳下來的。”
“想來，是看到固定幾種植物搭配在一起生長的時候，就是不能繼續進入的地方，對嗎？”謝嫻輕聲問。“不管是否有山霧，隻要看見這些植物生長在一起，就不能再深入了。”
喬木沒說話，但瞪圓的眼睛已經表明瞭她的驚訝。
“哇。”盧秀秀眼冒星星，“小師叔好厲害，這是怎麼看出來的？我怎麼沒發現有植被聚集搭配生長啊？”
謝嫻搖搖頭，“我也沒看出這林中的規律在哪裡，我隻是通過喬木路上的行為猜測的。”
一路上喬木都在左右觀察，似乎在尋找什麼，到了此處謝嫻並沒有看到標記，便隻能往遍地都是的植物上猜測了。
“世間有記載的可入藥的植被何止千千萬萬。我們並不熟悉這裡的花草樹木，當然看不出細小的區分。”
“而且，既是有規律的，那也不僅僅是一種規律，修習陣法都是多種韻律疊加在一起，環環相扣頭尾相接才能對人產生視覺和感知的誤導。但對於長居此地的山民而言，在最外層找到一個規律標誌，就足以作為錨點讓他們清楚位置了。”
“那豈不是知道了這個規律，把找到的這種都破除掉，這林子的安全邊界就可以向內推進了？”劉添想當然的繼續提問。
“不是的。”謝嫻慢慢的解答，“陣法一門，不是隻有一層的。若是自然形成還好說，但人為參與佈置的話，隨意更改，有可能陷入更深的危險。”
“哇哦。”
“多讀書果然是有用的。”盧秀秀敲敲自己的腦殼。
“好厲害。”喬木望著這個仙女一樣美麗的大姐姐，蹲下身摸索著找到一株不知名小草。“姐姐，你猜對了，看，這是動動草。”
這草長的平平無奇，謝嫻接過來，翻看著葉片，再去看四周。
“當這個草與這種葉片的喬木長在一起。”喬木走到一棵樹旁邊，指出是哪種葉片。
“這種草的葉片會自己挪動位置，不是風吹的，是真的會動。當它們長在一起，且這種草的葉片都朝東的時候，就不能深入了。每次都會變化的，這種植物搭配就像是預警，山霧是變幻的，一旦它們同時出現，且這種草的葉片向東指，說明山霧要來了，需要迅速離開這個範圍了。”
“有些植物有趨光性，光照在哪裡，她們便朝向哪個方向。想來這種植物對這種山霧有排斥性，因此在感受到山霧來臨的時候就會反向挪動葉片。”謝嫻覺得有趣，將草遞給連翹，“再采幾株沒有跟喬木生長在一起的吧，回去研究一下。”
“哇哦。”盧秀秀探頭探腦，“我來，小師叔，我幫你采。”
妲和光拄著下巴，隨手開了個虛擬麵板光屏，通過附近的擬態機器人將她們的交談儘收眼底。
熟人啊，她還記得這個小姑娘。
去年入冬前老師出來采買交換些必需品，她閒著無聊帶著金虎過來等著，恰好遇見這小姑娘闖進山霧迷失方向暈倒在樹下，順手清了一下瘴毒然後讓金虎馱著她放到安全區域了。
原來是有所依仗纔敢小小年紀跑那麼遠哦。
是啦，她所說的確實是一個評判依據啦，但也不是百分百準確的。還要看天氣，無風無雲的晴天這種判斷依據確實可以避開山霧範圍。
但是如果陰天，且山間起風，隻依靠這個來判斷山霧範圍，就不是很保準了。妲和光仰頭看天，啊這
說什麼來什麼，雲層聚集了。
“好了，看也看過了，走吧。”謝嫻也看見了天上的雲層聚集，山內本就采光不好，陽光一被遮蔽顯得涼意更勝，謝嫻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好。”其餘人乖乖的，圍在謝嫻身後就準備一起離開。他們有些不好意思，謝小師叔體弱的事他們不是不知道，結果為了好奇還是連帶著小師叔勞累了這一天。
初春本就天寒，山中更甚，謝嫻的咳嗽又加重了一點。
他們趕忙加快了腳步，離開的時候，沒人注意到身後的山霧逐漸擴散了開來。
喬木注意到了，她有點惶恐，嘴唇抿的緊緊的，心裡大抵是知道自己的一時得意忘形惹禍了。
本不該走這麼遠的
但是，山神會保佑吧喬木胡思亂想起來，腳步不停。
“你們還能走的再快點嗎？”扯著衣袖猶豫了幾分鐘，喬木略帶哭腔的說道。
“啊？”盧秀秀困惑的擡頭。
眾人這才發現，因為天陰了下來，淡淡的霧氣已經擴散過來了。張遠山大喊一聲，“不好。”
“小姐。”連翹趕快俯身，將還欲咳嗽的謝嫻一把背起，腳步輕點就要竄出。
事情發生的很快，謝嫻回頭望去，霧氣如同奔湧的雲海，覆蓋而來。
“來不及了。”謝嫻迅速指揮，“停下聚攏，互相扯住對方衣擺打結，不要走散。”
王舒然一把抱起喬木，左手拽住差點絆倒的盧秀秀。
“閉氣。”謝嫻的聲音沉穩，無端的給人一種安全感。在決定帶他們來賓陽鎮義診的時候，謝嫻就未雨綢繆的帶了幾顆避瘴丹在身上，此時恰好派上了用場。
謝嫻將丹藥拿出，才發現這一瓶避瘴丹正好隻有八顆，可因為喬木也在，他們共有九人，有一人是沒法服用了。喬木不是習武之人，閉氣並不能維持太久，謝嫻不待猶豫，將八顆丹藥依次分了出去。
這過程中，眾人也已經將衣擺係在一起，謝嫻伏在連翹的背後，又連續的咳了幾聲。此時霧氣濃厚，天也陰沉，可見範圍不足一米。
“避瘴丹可避半日山霧，莫慌。”謝嫻望向四周，確認無人掉隊後看向咬著嘴唇忍住哭泣的喬木，溫和的詢問，“彆怕，還能辨彆方向嗎？山霧大概何時會散去？”
喬木搖搖頭，望向天空又想要下地去摸索植物。
“我不知道”陰天是不能進山的，但今日上午陽光很好的喬木咬著唇，“要等到明日太陽出來了。”
“不行啊，傳說中山霧帶毒，藥效撐不到明天太陽出來。”霧氣裡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安靜。”謝嫻忍住咳嗽，聲音溫和有力。“萬事通掌櫃的還在山下等我們，用不上多久他就能察覺到不對的。來的路上是安全的，現在唯一危險的就是山霧和複雜地形，大家在原地停留不要亂動等待救援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