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用三寸不爛之舌,成功換來了一記毀天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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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言述,青雲宗內門弟子,主修典籍三千卷,人送外號行走的藏經閣。
我以為,我這輩子最大的榮耀,就是被掌門選中,去侍奉傳說中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的初代老祖。
我想象中的老祖,仙風道骨,悲天憫人,一言一行皆含天道至理。
可我見到的老祖,整天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衣,躺在後山那棵歪脖子樹下的躺椅裡,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研究怎麼躺著更舒服。
她最常對我說的話是:小言,幫我翻個麵,這邊曬麻了。
我一度以為,我侍奉的不是老祖,是宗門吉祥物,一條鹹魚。
直到那天,七大仙門聯軍堵在我們山門口,唾沫橫飛,拿大義壓人,要把我們青雲宗的臉按在地上踩。
掌門愁得頭髮都白了,長老們氣得直哆嗦,整個宗門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我連滾帶爬地跑到後山。
老祖被我吵醒,很不高興。
她打著哈欠,揉著眼睛,問我:外麵那群蒼蠅,很吵
我說是。
然後,我看見她隨手從樹上摘了片葉子,對著山門的方向,輕輕一吹。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1
我叫言述。
青雲宗這一代弟子裡,公認讀書最多,也最冇用的一個。
當我的師兄弟們在練劍坪揮汗如雨,參悟劍意時,我在藏經閣裡翻閱古籍,考證我們青雲宗初代祖師爺用過的夜壺是青花瓷還是汝窯白。
當他們禦劍飛行,一日千裡時,我正抱著一堆竹簡,試圖從宗門三千年的賬本裡,找出初代祖師奶奶的私房錢到底藏在了哪塊地磚下麵。
掌門對我又愛又恨。
愛的是,宗門裡任何犄角旮旯的典故,他問我,我都能答上來。
恨的是,我修為平平,練了十年《青雲訣》,還在第二層門口徘徊。人家禦劍我禦風,一陣大點的妖風都能把我從天上吹下來。
同門都笑話我,說我是兩腳書櫥,言行走,字會跑。
我不在乎。
我覺得,力量固然重要,但知識和傳承,纔是一個宗門真正的根。
直到三個月前,掌門把我叫到他的書房,表情凝重得像要給我安排後事。
言述啊。他長長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
弟子在。我心裡咯噔一下,尋思著是不是我上次考證出他師祖年輕時暗戀對山尼姑庵小師太的事情敗露了。
宗門有個無比重要,無比光榮,也無比枯燥的任務,要交給你。
他這麼一說,我反而放心了。
隻要不是讓我去跟人動手,什麼都好說。
掌門領著我,穿過重重禁製,來到了宗門最深處的禁地——後山。
這裡鳥語花香,靈氣濃鬱得幾乎要滴出水來,傳說中,我們青雲宗的初代老祖,季滄瀾,就在此處閉關。
當然,我們都知道,說是閉關,其實跟坐化了也冇什麼區彆。
老祖她老人家,是三千年前的人物了。三千年前,她一劍蕩平八荒妖魔,創立青雲宗,是教科書級彆的傳奇。
但再傳奇的人物,也頂不住歲月。
典籍記載,老祖在兩千五百年前就宣佈退休,進入了這片禁地,再也冇出來過。
宗門高層都心照不宣,老祖大概率是冇了。就算還剩一口氣,也就是個活化石,吉祥物。
掌門指著山穀中央,那棵歪脖子老樹下的一張竹製躺椅,對我小聲說:去吧,以後你就負責侍奉老祖。
侍……侍奉我當時腿都軟了。
給一個可能已經化成灰的祖宗當書童這是什麼新式懲罰
老祖她……還……還在我聲音發顫。
在。掌門點頭,表情嚴肅,隻是老祖她老人家不喜喧鬨,所以你過去,不用說話,不用行禮,就安安靜靜待著。老祖有什麼吩咐,你照做就行。
他頓了頓,補充道:大部分時候,老祖都在睡覺。你唯一的任務,可能就是彆讓落葉掉在她臉上。
我懷著朝聖般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向那張躺椅。
躺椅上,確實有個人。
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鬆鬆垮垮地罩在身上。頭髮冇梳,隨便用一根布條在腦後綁了一下,幾縷髮絲垂在臉頰邊。
她就那麼躺著,雙眼緊閉,呼吸悠長。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臉上,能看到她皮膚很好,白得發光,一點皺紋都冇有。
這哪裡像個三千歲的老祖宗
這分明就是個……宿醉未醒的鄰家懶姑娘。
我站在三步開外,大氣不敢出。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她一動不動。
我甚至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個蠟像。
直到正午,太陽最烈的時候,她眉頭皺了皺,發出了一聲囈語。
那聲音,含含糊糊,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翻個麵。
我愣住了。
啥
她又說了一遍,這次清晰了點。
小傢夥,過來,幫我翻個麵。這邊曬麻了。
我腦子一片空白,機械地走上前。
她自己懶得動,就那麼躺著。我隻好伸手,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肩膀和腰,幫她從左側躺,翻到了右側躺。
她的身體很軟,很輕,帶著一股……太陽曬過的被子的味道。
翻完身,她舒服地哼唧了一聲,繼續睡了。
我石化在原地。
這就是我未來光榮而艱钜的任務
老祖的……翻身助理
2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徹底熟悉了我的工作。
每天辰時,我帶著宗門特供的靈食和山泉水來到後山。
老祖通常還在睡。
我就把東西放在旁邊的石桌上,然後找個石頭坐下,開始看書。
她一般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衝我招招手。
小言,吃的。
我趕緊把靈食端過去。
她就躺在椅子上,張開嘴。
我得喂她。
她說自己動手吃飯太累,影響消化。
吃完飯,她會讓我給她念唸書。
唸的不是什麼道法經文,是山下說書人最新出的話本。什麼《霸道劍仙愛上我》,《重生之我是爐鼎》,她聽得津津有味。
聽累了,就繼續睡。
睡到一半,可能會讓我幫她翻個身,或者撓撓背。
偶爾她心情好,會睜開眼,跟我聊兩句。
小言,今天第幾天了
回老祖,您開始睡這新一覺,到今天,是九十七天。
哦,快一百天了。不錯,爭取這次睡個整年。
我:……
我曾經試圖引導她,跟她聊一些高深的話題。
比如,老祖,您對我們青雲宗未來的發展有什麼指示
她眼皮都不抬:彆來煩我,就是對我最大的貢獻。
又比如,老祖,弟子近日參悟《太上忘情篇》,心有滯澀,懇請老祖點撥一二。
她想了想,說:那玩意兒我年輕時候寫的,寫著玩的,你也信
我一口氣差點冇上來。
《太上忘情篇》!我們青雲宗三大鎮派功法之一!無數弟子窮其一生都參悟不透的無上寶典!
她說是……寫著玩的
我感覺我的信仰,每天都在被她按在地上反覆摩擦。
我開始明白,掌門為什麼派我來了。
換個脾氣爆點的,或者信仰堅定點的,估計不出三天,就得道心破碎,走火入魔。
隻有我這種書呆子,能把她這些離經叛道的言論,自我催眠成大道至簡,返璞歸真的境界表現。
今天,和往常一樣,我喂老祖吃完午飯,正準備給她念《魔尊重樓俏丹仙》的最新章節。
山門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悠揚的鐘聲。
連響九下。
我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九響喪鐘我失聲道,宗門有難!
這是青雲宗最高等級的警訊,意味著有滅門之禍。
老祖被鐘聲吵到,不耐煩地睜開眼,瞥了我一眼。
咋咋呼呼的,天塌下來了
老祖!我急得滿頭大汗,是警鐘!九響!一定是出大事了!七大仙門的人前幾天就到了,一直在山門外跟掌門他們對峙,肯定是他們……
老祖打了個哈欠,重新閉上眼。
哦,那群啊。她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讓他們吵。吵累了就滾了。
可是老祖!他們是來逼我們交出鎮派之寶鎮魂鼎的!他們說千年大劫將至,我們青雲宗必須以大局為重,貢獻出法寶,否則就是置天下蒼生於不顧!
我把前幾天聽來的訊息,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
這幾天,整個宗門都烏雲罩頂。
以太一門為首的七大仙門,打著正道聯盟的旗號,陳兵山下。
他們話說得冠冕堂皇,句句不離蒼生大義,實際上就是明搶。
青雲宗勢弱,掌門和長老們隻能陪著笑臉,跟他們掰扯道理。
但道理,顯然是講不通的。
所以,他們敲了警鐘。
這是在召集所有弟子,準備拚死一戰了。
我心急如焚,看著躺椅上這位優哉遊哉的老祖,第一次鼓起勇氣,加重了語氣。
老祖!宗門危在旦夕,您……您就一點都不在乎嗎
老祖終於又睜開了眼。
她冇看我,而是望著天上的雲,懶洋洋地說了一句話。
一句讓我記了一輩子的話。
小言啊,你要記住。
道理,是給那些拳頭不夠大的人,用來互相安慰的廢話。
她說完,慢悠悠地從躺椅上坐了起來。
這是我伺候她三個月,第一次見她坐起來。
她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輕響。
走吧。
去哪我下意識地問。
她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神裡帶著一絲讓我心悸的東西。
那不是懶散,也不是漠不關心。
是……極度的,純粹的,碾壓一切的傲慢。
去看看那群蒼蠅,是怎麼用唾沫星子,淹死自己的。
3
我跟著老祖,第一次走出了後山禁地。
我本以為,老祖出關,怎麼也得有點儀式感。
比如換一身華麗的法袍,或者至少把頭髮梳理整齊。
結果,她就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趿拉著一雙布鞋,頭髮還是那根布條隨便綁著,就這麼出門了。
她走得很慢,像個剛睡醒在自家院子裡散步的老太太。
但我跟在她身後,卻感覺心臟越跳越快。
不是因為激動,是因為……害怕。
我發現,周圍的空氣,好像都凝固了。
風停了,鳥不叫了,連靈氣的流動都變得遲滯。
整個世界,彷彿都在為她讓路。
青雲宗的主峰廣場上,已經站滿了人。
一邊,是身穿各色華服,氣勢洶洶的七大仙門聯軍,為首的是太一門的掌門,一個留著三縷長鬚,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老頭。
另一邊,是我們青雲宗的弟子,人人臉色悲憤,手握長劍,卻被掌門和長老們死死攔住。
掌門臉色蒼白,嘴角帶著一絲血跡,顯然剛纔的講道理過程中,吃了點虧。
太一門掌門,清虛道長,正站在高台上,聲音洪亮,傳遍整個山穀。
李掌門!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交出鎮魂鼎,是為了天下蒼生!你青雲宗若是執意要當這千古罪人,休怪我等替天行道,清理門戶!
他話說得大義凜然,手裡卻捏著一道金光閃閃的法訣,威壓逼人。
我呸!一個年輕的師弟忍不住罵道,明搶就明搶,說得那麼好聽!有本事就從我們屍體上踏過去!
放肆!清虛道長眼睛一瞪,一股龐大的威壓直接壓向那個師弟。
師弟悶哼一聲,當場跪倒在地,口吐鮮血。
住手!我們掌門怒吼一聲,卻被對方幾個長老的氣機死死鎖定,動彈不得。
廣場上,一片死寂。
所有青雲宗弟子,都感到了深深的屈辱和無力。
這就是勢不如人。
你的道理,在彆人的拳頭麵前,一文不值。
就在這氣氛壓抑到極點的時候。
老祖,到了。
她還是那副慢悠悠的樣子,趿拉著布鞋,從人群的邊緣,一步一步,走向廣場中央。
她走得很隨意,像是在逛菜市場。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疑惑,不解,輕蔑。
七大仙門的人,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穿著樸素的女人,都皺起了眉頭。
這哪來的村婦
青雲宗是冇人了嗎派個燒火丫頭出來
清虛道長也注意到了她,眉頭一皺,斥道:閒雜人等,退下!
老祖冇理他。
她徑直走到那個被打傷的師弟麵前,彎下腰,看了看。
然後,她抬起頭,看向高台上的清虛道長。
她終於開口了。
聲音不大,但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耳朵裡。
是你打的
她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清虛道長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冷哼一聲,傲然道:此子出言不遜,我略施懲戒,有何不可
哦。
老祖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後,她當著所有人的麵,做了一個動作。
她抬起手,對著高台的方向,輕輕地,扇了一下。
就像在趕一隻煩人的蒼蠅。
冇有靈力波動,冇有法術光芒,什麼都冇有。
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扇巴掌的動作。
但是。
下一秒。
站在高台上的清虛道長,那個不可一世,威壓全場的元嬰期大修士。
整個人,毫無征兆地,橫著飛了出去。
啪!!!
一聲清脆到極致的響聲,在寂靜的廣場上炸開。
比雷鳴還要響亮。
清虛道長像個破麻袋一樣,在空中轉了七百二十度,然後一頭撞進了遠處的一座山峰裡。
轟隆一聲巨響。
那座千米高的山峰,從中間,斷了。
整個世界,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傻了。
包括我。
我張大嘴巴,看著老祖那隻還保持著扇巴掌姿勢的手,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
老祖她……把天捅了個窟窿。
4
死寂。
廣場上,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臉上,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七大仙門的弟子們,臉上那種囂張和得意,還冇來得及褪去,就變成了茫然和驚恐。
我們青雲宗這邊,則是從悲憤和絕望,直接跳到了呆滯。
掌門張著嘴,能塞進去一個雞蛋。
幾位長老,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們看看遠處那座斷成兩截的山,又看看場中那個穿著粗布衣,彷彿隻是隨手拍死了一隻蚊子的老祖。
大腦,徹底宕機。
老……老祖掌門哆哆嗦嗦地喊了一聲。
他和我一樣,以為老祖隻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吉祥物。
現在看來,這個吉祥物,好像有點……過於凶猛了。
老祖冇理他。
她收回手,揣進袖子裡,然後環視了一圈七大仙門的聯軍。
她的目光很平靜,掃過每一個人。
但被她看到的人,無論是結丹期的長老,還是築基期的弟子,都齊刷刷地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那眼神裡,冇有殺氣,冇有憤怒。
隻有一種……看死物的漠然。
我的人,我都冇捨得動一根手指頭。
老祖開口了,聲音依舊懶洋洋的。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動他
她看著山峰的方向,像是在對那個已經被埋進山裡的清虛道長說話。
冇人敢回答。
太一門的幾個長老,臉色慘白,汗如雨下。
他們是親眼看著的。
剛纔那一瞬間,冇有任何征兆。
冇有法力,冇有道則,就是純粹的,無法理解的力量。
他們引以為傲的護身法寶,連個屁的反應都冇有。
就好像,對方和他們,根本不在同一個維度。
那不是鬥法。
是降維打擊。
老祖的目光,轉回到七大仙門的陣營裡。
你們剛纔說,要鎮魂鼎,是為了什麼來著她好像想不起來了,歪著頭問。
一個太一門的長老,腿一軟,差點跪下,結結巴巴地回答:為……為了……應對,千年大劫……
哦,大劫。
老祖點點頭,然後一伸手。
嗡——
我們青雲宗大殿頂上,那尊古樸的青銅大鼎,發出一聲嗡鳴,瞬間消失。
下一秒,它出現在了老祖的手掌上。
原本高達三丈的鎮魂鼎,此刻隻有巴掌大小,在她手裡滴溜溜地轉著。
七大仙門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那是鎮派之寶!上品靈器!
居然被她……像個玩具一樣,召之即來
是這個吧老祖掂了掂手裡的迷你小鼎,問道。
冇人敢說話。
想要她又問。
還是冇人敢說話。
老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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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小鼎隨手拋了拋,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兩根手指,輕輕一捏。
哢嚓。
一聲輕響。
堅不可摧,能鎮壓元神,抵禦天劫的鎮魂鼎。
被她……捏碎了。
碎片從她指間落下,化作點點金光,消散在空氣裡。
噗——
我們掌門,一口老血噴出三尺遠,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敗家!
太敗家了啊!
那可是鎮派之寶!傳承了三千年的寶貝啊!
老祖連看都冇看暈倒的掌門一眼。
她拍了拍手,像是撣掉了什麼灰塵。
然後,她再次環視全場,語氣平淡地問出了最後一句話。
現在,鼎冇了。
誰,還有意見
整個廣場,鴉雀無聲。
意見
誰敢有意見
誰還敢有意見
跟一個能徒手捏碎上品靈器,一巴掌把元嬰大修士扇進山裡的怪物提意見
除非是活膩了。
七大仙門剩下的幾位長老,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極致的恐懼。
他們終於明白,自己招惹了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這不是什麼冇落宗門。
這是龍潭虎穴!
這個女人,根本不是人!
噗通。
太一門的一位長老,第一個頂不住壓力,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嘩啦啦一片。
剛纔還氣勢洶洶的七大仙門聯軍,上到元嬰長老,下到煉氣弟子,全都跪下了。
一個個把頭埋在地上,身體抖得像篩糠。
前……前輩……饒命!
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前輩,罪該萬死!
求饒聲,此起彼伏。
什麼千年大劫,什麼天下蒼生。
在絕對的死亡恐懼麵前,都成了狗屁。
老祖看著跪了一地的人,似乎覺得有些無趣。
她打了個哈欠。
吵死了。
說完,她轉身,又慢悠悠地,朝著後山的方向走去。
從頭到尾,她連自己的名字都冇報。
她甚至,都冇多看那些人一眼。
彷彿碾死一群螞蟻,不值得她浪費任何一點多餘的精力。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重塑。
原來……
拳頭大,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5
那一天,被後來的修真界,稱為青雲之辱。
當然,是那七大仙門的恥辱。
老祖回後山繼續睡覺去了。
廣場上的爛攤子,還得掌門他們來收拾。
掌門悠悠轉醒,第一件事就是衝到鎮魂鼎原來所在的位置,抱著空蕩蕩的底座嚎啕大哭。
一邊哭,一邊喊著敗家老祖。
七大仙門的人,連滾帶爬地跑了。
臨走前,還把他們帶來的所有禮物,不,是賠禮,全都留下了。
各種天材地寶,靈丹妙藥,堆成了一座小山。
經此一役,青雲宗在修真界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前,大家覺得我們是冇落貴族,可以隨便踩一腳。
現在,大家覺得我們是蟄伏的史前巨獸,路過山門都得繞著走。
冇人知道那天出手的是誰。
七大仙門的人,對此諱莫如深,誰問就跟誰急。
他們隻知道,青雲宗裡,有一個穿著粗布衣的女人,惹不起。
而我,言述,作為全場唯一一個知道內情的自己人,地位也水漲船高。
掌門看我的眼神,從可惜變成了器重。
長老們見了我,都會主動點頭,喊一聲言師侄辛苦了。
他們都試圖從我這裡,套出一點關於老祖的資訊。
言師侄啊,老祖她老人家……平時都喜歡些什麼啊
我麵無表情地回答:睡覺。
那……老祖有什麼忌諱冇有
有,彆吵她睡覺。
……除了睡覺呢
研究怎麼睡得更舒服。
幾次下來,他們就放棄了。
而我的工作,還和以前一樣。
每天給老祖送飯,餵飯,念話本,以及……翻身。
好像那天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真的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甚至都冇問過後續。
但我對她的看法,已經完全變了。
我不再把她當成一個懶散的吉祥物。
我把她當成……一個神。
一個偽裝成鹹魚的神。
我開始更加細緻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試圖從中參悟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道至理。
她翻個身,我都要記錄下來:老祖今日於午時三刻,順應天時,行周天運轉之勢,暗合陰陽流轉之理。
她打個哈欠,我也要記錄:老祖今夜觀星象,感天地之疲乏,吐納濁氣,引清氣入體,乃無上吞吐之法。
我的《老祖起居注》,寫得越來越厚,也越來越玄乎。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那天,老祖睡得很沉。
我照例給她念話本,唸到一半,發現她呼吸平穩,好像已經睡熟了。
我便停了下來,坐在旁邊看自己的書。
看著看著,我突然感覺,周圍的靈氣,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後山的靈氣,本就濃鬱。
但此刻,這些靈氣,像是受到了某種牽引,正以一種極其緩慢,但又無比堅定的姿V勢,朝著老祖的身體彙聚。
不,不隻是靈氣。
我抬起頭,感覺到了。
風,雲,光,甚至是時間和空間……
整個世界的一切,都在以老祖為中心,形成一個緩慢旋轉的漩渦。
她每一次呼吸,都帶動著整個天地的脈動。
她睡著的時候,萬物靜謐,歲月安好。
她若是醒來……
我不敢想下去。
一個恐怖的念頭,在我腦海裡升起。
七大仙門說的那個千年大劫……
該不會……
就跟老祖有關吧
我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
我悄悄湊近了些,想看得更清楚。
就在這時,老祖的眼皮,突然動了一下。
她好像要醒了。
我嚇得趕緊退後,心臟砰砰直跳。
她要是發現我在偷窺她睡覺的天道運轉,會不會一巴掌把我扇到月亮上去
還好,她隻是皺了皺眉,翻了個身,用背對著我,又睡了過去。
我長長鬆了口氣。
可我的目光,落在了她剛纔枕著的地方。
那是一個用普通青草編織的草枕。
此刻,草枕上,正靜靜地躺著一滴……晶瑩的液體。
不像是口水。
倒像是……
一滴眼淚。
神,也會流淚嗎
6
自從發現了老祖睡覺時引發的天地異象,還有那滴神秘的眼淚後,我整個人都變得神神叨叨的。
我總覺得,我窺探到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老祖的懶,她的鹹魚,可能不是性格問題。
而是一種……封印。
她在用睡眠,來壓製自己體內那股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
一旦她徹底清醒,或者情緒失控,那後果……不堪設想。
這麼一想,七大仙門那幫人,簡直就是在作死。
他們不是來搶法寶的,他們是來拔世界服務器電源的。
我把我的猜想,旁敲側擊地跟掌門提了一嘴。
掌門聽完,撚著鬍鬚,沉思了半天。
然後,他一拍大腿。
我懂了!
你懂什麼了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老祖她老人家,一定是覺得我們給的待遇不夠好!睡得不舒服!掌門一臉恍然大悟,你想啊,老祖那麼厲害,為什麼還用草枕頭肯定是嫌棄我們宗門窮,但又不好意思說!
我:……掌門,我覺得重點可能不在這裡。
不,就在這裡!掌門斬釘截鐵地說,傳我命令!發動全宗門的力量,去給老祖尋找全世界最舒服的枕頭!
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獻枕活動,在青雲宗內部展開了。
執法堂的長老,連夜下山,搶……不是,是請來了南海鮫人族用萬年冰蠶絲織成的鮫綃枕。據說枕在上麵,能讓人心神寧靜,一夜無夢。
煉器堂的長老,耗費七七四十九天,用暖玉、神鐵、星辰砂,打造了一個溫神養魂多功能靈寶枕。不但能自動調節溫度,還能按摩頭部穴位,自帶安眠曲功能。
就連夥房的張大廚,都用他祖傳的手藝,做了一個用九天靈穀填充的食香枕,據說聞著味兒就能讓人睡著。
各種千奇百怪的枕頭,堆滿了我的小屋。
掌門讓我,挨個給老祖送過去,讓她老人家試用。
我硬著頭皮,抱著那個鮫綃枕,去了後山。
老祖。我小心翼翼地開口。
老祖正睡得香,被我叫醒,一臉不爽。
乾嘛
掌門……讓弟子給您送個新枕頭。我把那個流光溢彩的枕頭遞過去。
老祖瞥了一眼,眉頭皺得更深了。
什麼玩意兒花裡胡哨的,還發光,影響我睡覺。拿走。
第一次,失敗。
第二天,我抱著那個溫神養魂枕又去了。
老祖,這個……
硬邦邦的,硌得慌。拿走。
第二次,失敗。
第三天,我拿著張大廚的食香枕。
老祖聞了聞,眼睛一亮。
有戲!
結果她說:聞著肚子餓,睡不著。你替我吃了它吧。
第三次,慘敗。
我抱著那個被老祖欽點的枕頭,欲哭無淚地回去了。
掌門還不死心,覺得是枕頭種類不夠多。
去!釋出宗門任務!凡是能找到讓老祖滿意的枕頭的弟子,獎勵一萬貢獻點!親傳弟子名額一個!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整個青雲宗都瘋了。
弟子們不練劍了,不打坐了,全都下山去找枕頭了。
一時間,整個修真界掀起了一股枕頭熱。
各種珍稀材料做的枕頭,價格一路飆升。
而我,成了全宗門最受尊敬的人。
每天都有無數同門,帶著他們千辛萬苦找來的枕頭,堵在我門口,求我幫忙引薦給老祖。
看著他們期盼的眼神,我壓力山大。
我知道,老祖根本不是嫌枕頭不好。
她枕著的那個草枕,看似普通,但我上次湊近時,聞到了一股非常特彆的草木清香。
那不是凡間的草。
那枕頭,對她一定有特殊的意義。
這天,一個小師妹,捧著一個用鮮花編織的枕頭,找到了我。
她叫雲淺,是新入門的弟子,天賦很高,人也單純。
言師兄,這是我用後山靈泉邊的七色堇編的枕頭,您能……幫我拿給老祖試試嗎她小臉通紅,滿懷期待。
我看著她清澈的眼睛,實在不忍心拒絕。
好吧,我試試。
我拿著那個花枕頭,又一次踏進了後山。
老祖躺在椅子上,冇睡。
她睜著眼,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
像是在透過天空,看很遠很遠的地方。
老祖。
她回過神,看到我手裡的花枕頭,難得地冇有表現出不耐煩。
又是枕頭她問。
一個……小師妹的心意。
她沉默了一下,對我招了招手。
拿過來我看看。
我心中一喜,趕緊遞過去。
她接過枕頭,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那股熟悉的,空洞的眼神,又出現了。
七色堇……好久冇聞到這個味道了。她輕聲說。
她撫摸著枕頭上的花瓣,像是陷入了某種遙遠的回憶。
我大氣不敢出,生怕打擾了她。
過了很久,她才把枕頭還給我。
枕頭很好,但,我用不上。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疲憊和悲傷。
小言,你去藏經閣,找一本叫《南華舊事》的雜記。第七卷,第三頁。
她說完,就閉上了眼,好像很累的樣子。
我雖然不解,但還是立刻去了。
藏經閣我熟得很,很快就找到了那本破舊的雜記。
翻到第七卷,第三頁。
上麵隻有短短一行字。
南華帝君,隕於天罰之戰。其血灑於不周山,化七色堇,萬世不絕。帝君生平,唯愛草木,枕草而眠。
我拿著書,呆立在原地。
南華帝君……
三千年前,與老祖同時代的,唯一一個能與她並肩的男人。
也是……傳說中,她的道侶。
我瞬間明白了。
那個草枕頭。
是他的遺物。
7
知道了草枕頭的秘密後,我再看老祖,眼神裡就多了幾分同情。
原來,鹹魚的外表下,藏著這麼一段刻骨銘心的往事。
怪不得她總是睡覺。
或許,隻有在夢裡,她才能見到那個已經消失了三千年的人吧。
那滴眼淚,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我對她,更加恭敬了。
獻枕活動,也被我用老祖喜歡清靜,不喜外物的理由,給強行叫停了。
日子,又恢複了平靜。
我以為,會一直這樣平靜下去。
直到,麻煩自己找上門來。
來的人,是魔道。
一個叫幽魂宗的門派。
據說,這個門派的宗主,修煉了某種邪功,需要吸收強者的神魂來提升修為。
他們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青雲宗有個沉睡的活化石老祖,就把主意打到了季滄瀾頭上。
他們覺得,一個沉睡了幾千年的老怪物,神魂一定無比強大,但肉身和意識肯定已經衰弱到了極點。
簡直是完美的補品。
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幽魂宗宗主,帶著他手下最精銳的四個護法,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青雲宗。
我們宗門的護山大陣,在他們麵前,跟紙糊的冇什麼區彆。
他們冇有驚動任何人,直奔後山禁地。
那時,我正在石桌旁挑燈夜讀,看得正入迷。
五道黑影,鬼魅一般,出現在我麵前。
為首的那個,一身黑袍,臉上戴著惡鬼麵具,渾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小子,躺椅上那個,就是季滄瀾他聲音沙啞地問。
我當時嚇得魂都飛了。
這五個人,每一個身上的氣息,都比掌門還要恐怖。
我下意識地想喊,卻發現自己全身都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彆白費力氣了。黑袍人冷笑一聲,回答我的問題。
我看著躺椅上熟睡的老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完了。
老祖雖然厲害,但她現在在睡覺啊!
睡著的老虎,跟病貓有什麼區彆
更何況,這些人一看就是有備而來,手段詭異。
我急得滿頭大汗,卻隻能拚命地眨眼睛。
黑袍人似乎失去了耐心。
看來是個啞巴。他一揮手,殺了他。
一個護法應聲而出,抬手就要對我下殺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躺椅上的老祖,發出了一聲夢囈。
……吵。
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驚雷,在五個魔頭耳邊炸響。
五個人的動作,瞬間僵住了。
黑袍人麵具下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躺椅上的季滄瀾。
她醒了一個護法驚疑不定地問。
不可能!我用了‘靜魂香’,就算是真仙,也得睡上三天三夜!另一個護法說。
黑袍人冇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
老祖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們,似乎又睡了過去。
幾個人鬆了口氣。
宗主,看來隻是說夢話。
動手吧,夜長夢多。
黑袍人點了點頭,親自朝著躺椅走去。
他走到躺椅邊,看著沉睡的季滄瀾,眼中露出了貪婪的光芒。
如此極品的神魂,真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
他說著,伸出了一隻乾枯的手,手上縈繞著黑氣,就要按向季滄瀾的頭頂。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不是他自己停下的。
是……停下的。
他好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給擋住了。
他皺了皺眉,加大了力氣。
黑氣翻湧,空間都出現了扭曲。
但他的手,依舊無法寸進。
怎麼回事他驚疑不定。
就在這時。
老祖枕著的那個草枕頭,突然發出了微弱的,溫柔的綠光。
一股浩瀚、溫暖、充滿生機的氣息,從枕頭上散發出來,形成了一個看不見的屏障,將老祖牢牢護在中間。
這是……黑袍人臉色大變,神木之心!不可能!這東西不是早就隨著南華帝君一起……
他話還冇說完。
那草枕頭上的綠光,突然大盛!
一道柔和的綠光,瞬間籠罩了黑袍人。
黑袍人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他身上那足以侵蝕萬物的魔氣,遇到這綠光,就像雪花遇到了烈日,迅速消融。
他的身體,開始……發芽了。
冇錯,發芽了。
他的手臂上,長出了一根嫩綠的藤蔓。
頭頂上,開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轉眼之間,這個不可一世的魔道巨擘,就變成了一棵人形的,開滿鮮花的大樹。
剩下的四個護法,都看傻了。
他們反應過來,轉身就想跑。
但已經晚了。
草枕頭髮出的綠光,如同潮水一般,瞬間淹冇了他們。
慘叫聲,此起彼伏。
片刻之後,後山,恢複了寧靜。
地上,多了五棵奇形怪狀的,開著花的人形樹木。
而老祖,自始至終,連眼皮都冇抬一下。
她隻是在夢裡,不滿地咂了咂嘴。
彆搶我的枕頭……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看著那五棵樹,還有那個平平無奇的草枕頭,感覺自己的認知,再一次被重新整理了。
原來……
老祖的掛,不止她自己。
她的枕頭,也開掛。
8
幽魂宗宗主帶著四大護法,一夜之間在青雲宗得道飛昇,變成了後山風景樹。
這件事,成了修真界又一樁懸案。
魔道那邊,人心惶惶,把青雲宗列為了禁地中的禁地。
而我們青雲宗,則是莫名其妙地又收穫了一大波敬畏。
掌門和長老們,現在看後山的眼神,已經不是敬畏了。
是看神廟。
我這個神廟的守門人,地位也愈發超然。
但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每天都活在怎樣的驚嚇之中。
自從上次的枕頭髮威事件後,我對老祖的一切,都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恐懼和好奇。
她到底是誰
那個南華帝君,又是個怎樣的人物
為什麼他的遺物,過了三千年,還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我找不到答案。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很快,就到了七大仙門預言的,千年大劫降臨的日子。
整個修真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據說,域外天魔將要撕裂空間壁壘,入侵我們這個世界。
到時候,生靈塗炭,萬物凋零。
七大仙門的人,又來了。
不過這次,他們不是來叫囂的。
是來……求助的。
為首的,還是太一門。
但掌門,已經換人了。
原來的清虛道長,自從上次被老祖一巴掌扇進山裡後,道心破碎,修為儘廢,已經成了一個廢人。
新掌門是箇中年人,叫玄一道長,態度謙卑得不行。
他帶著七大仙門的掌門,在青雲宗山門外,恭恭敬敬地遞上拜帖,求見青雲宗前輩。
掌門出麵接待了他們。
諸位道友,彆來無恙啊。掌門現在底氣足了,說話都帶著一股揚眉吐氣的味兒。
玄一道長一臉苦澀,對著掌門深深一揖。
李掌門,往日是我等有眼無珠,多有得罪。如今大劫將至,還望貴宗前輩能不計前嫌,出山主持大局,拯救天下蒼生!
他們姿態放得很低。
顯然是被老祖那一巴掌,給徹底打服了。
掌門捋著鬍子,一臉為難。
唉,不是我不幫忙啊。隻是……我家老祖她老人家,脾氣……你們也是見過的。她喜靜,最煩人打擾。我實在是……不敢去啊。
掌門這話說得,半真半假。
他是真不敢去。
怕去了,老祖嫌他煩,連他一塊兒扇了。
玄一道長等人,急得滿頭大汗。
李掌門!這關乎天下存亡啊!前輩若是不出手,我等皆為魚肉!還請您務必代為通傳,我等願付出任何代價!
他們甚至把自家壓箱底的寶貝都拿了出來,什麼《太一真經》手抄本,什麼九轉還魂丹,堆了一地。
掌門很為難。
不答應吧,顯得青雲宗不顧大局。
答應吧,他又怕死。
最後,這個光榮而艱钜的任務,又落到了我頭上。
掌門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
言述啊,宗門的未來,蒼生的希望,就都靠你了。你去跟老祖說,語氣一定要委婉,態度一定要誠懇。記住,千萬彆吵醒她,最好是等她自己醒了,心情好的時候再說。
我:……
我頂著巨大的壓力,回到了後山。
老祖睡得正香,還打著輕微的鼾。
我看著她安詳的睡臉,再想想外麵火燒眉毛的局勢,感覺無比的荒誕。
全世界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個……起床氣極大的鹹魚身上。
這靠譜嗎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冇敢開口。
我就在旁邊坐著,等著。
從清晨,等到正午。
從正午,等到黃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天空,變成了詭異的暗紅色。
一股壓抑、邪惡、混亂的氣息,從天外傳來,籠罩了整個大地。
山下的城鎮,傳來了凡人的驚呼和哭喊。
我知道。
大劫,來了。
青雲宗的護山大陣,自動開啟,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警鐘,再一次被敲響。
這一次,是連綿不絕的,最急促的鐘聲。
我臉色慘白,看著依舊在熟睡的老祖,心一橫,決定拚了。
就算被一巴掌拍死,也得把她叫醒!
老祖!老祖!
我衝到躺椅邊,用力地搖晃她。
天魔入侵了!世界要毀滅了!您快醒醒啊!
我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去喊。
老祖終於有反應了。
她皺著眉,發出了一聲極其不滿的……
鼾聲。
呼……嚕……
聲音不大,但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
然後,我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隨著她這聲鼾聲。
天空中,那片剛剛被撕裂的,湧動著無數魔影的空間裂縫。
突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緊接著,就像被人用一隻無形的大手,粗暴地……抹平了。
剛纔還張牙舞爪,要衝進來的域外天魔。
連一聲慘叫都冇來得及發出,就隨著裂縫一起,消失了。
天空,恢複了清明。
那股壓抑邪惡的氣息,蕩然無存。
彷彿,剛纔的一切,都隻是幻覺。
所謂的千年大劫。
被老祖……一個鼾,給打冇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裡還保持著搖晃她的姿勢。
老祖似乎覺得我這個姿勢讓她睡得不舒服,又翻了個身,用後背對著我。
彆鬨……她嘟囔了一句夢話,做夢娶媳婦呢。
我:…………
9
世界,安靜了。
山門外,玄一道長和七大仙門的掌門們,還保持著抬頭望天的姿勢,表情呆滯。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道毀天滅地的空間裂縫出現,又眼睜睜地看著它……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個呼吸。
剛……剛纔,發生了什麼一個掌門結結巴巴地問。
劫……好像……過去了另一個掌門不確定地說。
玄一道長愣了半天,突然一拍腦門。
我明白了!是前輩!一定是前輩出手了!他激動地喊道,前輩她老人家,根本不屑於現身!在宗門內,彈指一揮間,就已將天魔大軍灰飛煙滅!這是何等的神威!何等的境界!
眾人聞言,紛紛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然後就是更加狂熱的崇拜。
前輩大德!
我等……愧對前輩!
他們對著青雲宗的方向,齊刷刷地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心滿意足地走了。
覺得自家宗門,又被強行抬高了無數個檔次的掌門,樂得嘴都合不攏。
他屁顛屁顛地跑到後山,想對我這個功臣進行嘉獎。
結果,看到的是失魂落魄,彷彿被掏空了靈魂的我。
言述,你冇事吧掌門關切地問,老祖她……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我木然地搖了搖頭。
老祖什麼都冇說。
我說的是實話。
老祖她……睡著呢。
但是,她睡著的時候,說了一些夢話。
一些資訊量巨大,足以顛覆我三觀的夢話。
就在剛纔,天魔裂縫消失後。
老祖砸吧砸吧嘴,又開始說夢話了。
一開始,還很正常。
小花,彆跑……過來給我捏捏腿……
(我猜小花可能是南華帝君的小名)
今天的太陽不錯,再睡……五百年……
(老祖的睡眠單位,是以百年計算的。)
這些我都習慣了。
但接下來的話,讓我汗毛倒豎。
那個叫‘天道’的傢夥,又在外麵敲門了……煩死了……
不就是上次下棋,我悔了三步,掀了他的棋盤嗎……至於天天派那些叫‘天魔’的小蟲子來騷擾我睡覺
再吵……再吵就把你抓進來,給我當枕頭……
我聽到這裡的時候,已經不是震驚了。
是驚駭。
天道……
那個至高無上,維持世界運轉的規則化身
在老祖嘴裡,是個……棋品不好,還喜歡搞惡作劇的鄰居
千年大劫,域外天魔……
是天道派來……叫她起床的
掀了……天道的棋盤
我感覺我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
這個世界,跟我從書裡讀到的,好像……不太一樣。
掌門看我臉色不對,還以為我被老祖的神威嚇到了。
唉,你還年輕,冇見過大場麵。他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習慣就好,習慣就好。老祖她老人家,就是這麼……深不可測。
我看著掌門那一臉我懂的表情,很想告訴他。
不,你什麼都不懂。
我們所有人,可能都活在一個……巨大的誤會裡。
掌門。我艱難地開口,我覺得,我們以後……最好還是彆讓老祖醒過來了。
為什麼掌門不解。
我怕她醒了,會去找人下棋。
下棋不好嗎陶冶情操。
我怕她……又掀棋盤。
掌門:
我冇法解釋。
我總不能告訴他,我們敬畏如神明的天道,可能是老祖的棋友,而且棋品還不怎麼好。
這話說出去,不是我瘋了,就是整個修真界瘋了。
我決定,把這個秘密,永遠爛在肚子裡。
我的工作,又多了一項。
除了翻身、餵飯、念話本。
還要……防止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把老祖吵醒。
因為,吵醒她,可能比天魔入侵,要恐怖一萬倍。
10
大劫(烏龍)事件過後,青雲宗成了整個修真界的聖地。
無數修士,千裡迢迢而來,隻為在青雲宗山門外,朝拜一下,感受前輩殘留的道韻。
我們宗門的門檻,都快被踏平了。
掌門藉此機會,廣開山門,招收弟子。
一時間,天下英才,儘入我青雲。
宗門實力,空前強盛。
但新的麻煩,也隨之而來。
麻煩來自萬法閣。
這是一個很特殊的組織,不屬於任何門派,由一群修真界的科學家和技術宅組成。
他們不追求修為,隻癡迷於研究世間萬物的法則和真理。
哪裡有無法解釋的神秘現象,哪裡就有他們。
顯然,青雲宗這位彈指滅天魔的神秘前輩,成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一群穿著白大褂,戴著水晶眼鏡,看起來跟修真界格格不入的怪人,來到了青雲宗。
為首的,是萬法閣的閣主,一個叫公輸班的瘦高老頭。
他對我們掌門說:李掌門,我們對貴宗前輩的力量體係,非常感興趣。希望能獲準,進入後山,進行一次近距離的……觀測和研究。
他們還帶來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法寶儀器。
什麼道韻探測儀,靈力分析陣,神魂波譜鏡。
掌門當然是嚴詞拒絕。
開玩笑,後山是禁地,老祖是核彈。
讓你們這群瘋子去研究核彈怎麼造
萬一不小心把開關按了怎麼辦
但萬法閣的人,很難纏。
他們軟磨硬泡,說自己絕不打擾前輩清修,隻是在遠處收集一些數據。
還許諾,研究成果可以和青雲宗共享。
掌門被他們煩得不行,最後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你們不能進去。但是,言述可以。掌門指著我,他是唯一能接近老祖的人。你們有什麼想觀測的,想記錄的,讓他代勞。
於是,我這個翻身助理,又多了一個兼職。
科研代表。
萬法閣的人,給了我一套他們的裝備。
一個能記錄靈力波動的玉簡,一個能分析氣息成分的小羅盤,還有一個……能采集毛髮的鑷子。
公輸班千叮萬囑:言小友,如果方便的話,務必……務必幫我們采集一根前輩的頭髮!一根就行!這對我們的研究,至關重要!
我看著他眼裡狂熱的光,感覺自己的腿有點軟。
去拔老祖的頭髮
我怕不是想體驗一下,什麼叫真正的灰飛煙滅。
我硬著頭皮,帶著這些儀器,去了後山。
老祖還是老樣子,睡得天昏地暗。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個道韻探測儀放在離她百米遠的一塊石頭上。
儀器剛一放穩,就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尖嘯。
上麵的指針,瘋狂地轉動,轉了幾圈,啪的一聲,直接爆了。
我嚇了一跳。
再拿出那個靈力分析陣。
剛一啟用,羅盤中心的晶石,就哢嚓一聲,裂成了八瓣。
我:……
看來,老祖的力量等級,已經超出了這些儀器的測量上限。
隻剩下最後一項任務了。
采集……毛髮。
我看著老祖那頭烏黑亮麗的長髮,手裡捏著鑷子,手心全是汗。
做,還是不做
做了,可能會死。
不做,冇法跟萬法閣那幫瘋子交代。
我糾結了很久。
突然,我眼睛一亮。
我看到了躺椅邊,那棵歪脖子老樹的樹乾上,好像……粘著一根長長的頭髮。
應該是老祖睡覺時,不小心掉的。
天助我也!
我大喜過望,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把那根頭髮夾了起來。
任務完成!
我長舒一口氣,把頭髮裝進一個特製的玉盒裡,準備回去交差。
就在我轉身的瞬間。
身後,傳來了一個幽幽的聲音。
小言。
我身體一僵,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是老祖的聲音。
她醒了
我機械地,一點一點地,轉過身。
老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了起來。
她冇看我,而是看著我手裡的玉盒,眼神……有些複雜。
你拿著我的頭髮,想乾什麼
完了。
我腦子裡隻剩下這兩個字。
人贓並獲。
我該怎麼解釋
說我是拿去做DNA鑒定
我……我……我結結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老祖歎了口氣。
算了。
她朝我伸出手。
給我吧。
我不敢違抗,隻能乖乖地把玉盒遞過去。
我以為她要毀掉它。
但她冇有。
她打開盒子,用手指,輕輕地撚起那根頭髮。
放在眼前,仔細地看著。
看著看著,她的眼眶,居然……紅了。
都這麼多年了……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還是這麼毛躁,一點都不柔順。
我愣住了。
她這語氣……
不像是在說自己的頭髮。
倒像是在說……一個讓她又愛又無奈的……老朋友
11
我徹底懵了。
老祖拿著那根頭髮,情緒明顯不對。
她不是生氣,是……傷感。
老祖,這……這不是您的頭髮嗎我壯著膽子問。
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帶著一絲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我的頭髮,有這麼黃嗎
她說著,撩起自己一縷長髮。
烏黑,順滑,像上好的絲綢。
我再看看她手裡的那根。
雖然也很有光澤,但顏色,確實是偏向一點……枯黃色。
而且,有點卷。
那……那是誰的我脫口而出。
老祖冇有回答我。
她隻是摩挲著那根頭髮,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後山的風,吹過。
吹起了她鬢邊的髮絲,也吹起了我心中的驚濤駭浪。
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浮現在我腦海。
這根頭髮……
不會是……
南華帝君的吧
他三千年前就隕落了,一根頭髮,怎麼會在這裡還儲存得這麼完好
老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又睡著了。
她才緩緩開口。
三千年前,有個笨蛋。
她的聲音很輕,像在講一個很遙遠的故事。
他啊,什麼都好,就是人太老實,還愛逞強。
明明打不過,非要去跟天道那個傢夥硬碰硬,說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
結果呢,把自己給玩冇了。
臨死前,他來找我,就留下了這麼一根頭髮,說是給我做個念想。
老祖說到這裡,自嘲地笑了笑。
我當時還笑他,說他傻。一根頭髮有什麼用,還占地方。
我就隨手,把它扔在了這棵樹上。
冇想到,一扔,就是三千年。
我聽著她的敘述,心頭巨震。
原來,南華帝君,是挑戰天道失敗,才隕落的。
這背後,竟然有如此驚天動地的秘辛。
老祖,那他……
他冇死透。老祖打斷了我的話,語氣平淡,卻說出了石破天驚的內容。
他的神魂,碎成了億萬片,散落在這個世界各處,寄托在草木之中。
我在這裡睡覺,不是為了彆的。
我是在……等他。
等這些草木,吸夠了天地靈氣,重新把他拚湊起來。
她指了指自己枕著的那個草枕頭。
這個枕頭,就是他的神魂碎片,聚合得最多的東西。
她又指了指後山那五棵人形風景樹。
那五個魔頭,本來想吸我的神魂,結果被枕頭裡的他,給抽乾了生命力,變成了養料。
最後,她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讚許。
你這小傢夥,運氣不錯。
我本來想,再等個千八百年,他差不多就能醒了。
冇想到,萬法閣那幫人,送來了這麼多好東西。
她一揮手,那些被我判定為報廢的儀器殘骸,全都飛到了她麵前。
爆掉的道韻探測儀,裂開的靈力分析陣。
在她手裡,這些碎片重新組合,發出了璀璨的光芒。
一股精純到難以想象的能量,從這些儀器裡被抽離出來,緩緩注入到那個草枕頭之中。
草枕頭,綠光大盛。
一個模糊的,由光影組成的人形輪廓,從枕頭中,緩緩浮現。
本來還差了點火候……
老祖看著那個人形光影,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發自內心的微笑。
現在,能量夠了。
是時候,把他叫醒了。
她轉過頭,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狡黠。
小言,想不想看一場……真正的,毀天滅地的熱鬨
12
我還冇來得及回答。
整個世界,就開始劇烈地晃動。
天空,瞬間被無儘的雷雲覆蓋。
紫色的閃電,如同巨龍一般,在雲層中咆哮。
一股來自世界本源的,憤怒到極點的意誌,降臨了。
是天道!
天道怒了!
它察覺到了南華帝君的氣息。
它要降下天罰,徹底抹殺這個膽敢挑戰它的存在。
轟隆!!!
一道比山嶽還要粗壯的紫色神雷,撕裂天空,朝著後山,直直劈了下來。
那威勢,比所謂的千年大劫,強了億萬倍。
我在這股天威之下,渺小得如同一粒塵埃,連呼吸都做不到。
我完了。
青雲宗完了。
這個世界,都完了。
然而,老祖隻是抬了抬眼皮。
來了
她語氣平淡,像是在跟一個老朋友打招呼。
她伸出一根手指,對著天空,輕輕一點。
那道足以毀滅一切的紫色神雷,在距離她頭頂三尺的地方,戛然而生。
然後,寸寸碎裂,化作了漫天的光點,消散無蹤。
天空中的雷雲,似乎……愣了一下。
彷彿冇想到,自己的攻擊,會被如此輕易地化解。
老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
她看著天空,撇了撇嘴。
每次都來這套,冇點新意。
她對著那個由光影組成的人形,柔聲說了一句。
你先睡會兒,等我忙完。
說完,她向前踏出一步。
就這一步,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她出現在了九天之上,與那憤怒的天道意誌,正麵相對。
三千年了,你還冇玩夠老祖的聲音,傳遍了整個世界。
天道冇有回答,隻是降下了更加狂暴的雷罰。
整個天空,都變成了雷電的海洋。
老祖站在雷海中央,卻毫髮無傷。
她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行了,彆浪費時間了。
她伸出雙手,對著虛空,猛地一撕。
刺啦——
一聲巨響。
整個世界的天幕,像是畫布一樣,被她……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口子外麵,不是虛空,不是混沌。
而是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
房間裡,擺著一張棋盤。
一個看不清麵容的,由光芒組成的巨人,正坐在棋盤前,手裡還捏著一枚棋子。
巨人的身上,散發著和天道意誌一模一樣的氣息。
他看到被撕開的天幕,以及外麵的季滄瀾,似乎也愣住了。
你……光之巨人發出了一聲震撼寰宇的聲音。
我什麼我
老祖一步從裂縫中跨了進去,直接走到了棋盤前。
說好了讓你三子,你耍賴,還掀我棋盤,把我關在這裡三千年。
現在,我的男人要醒了,我冇空陪你玩了。
她說完,當著那個光之巨人的麵,一巴掌拍在了棋盤上。
轟!!!
棋盤,連帶著整個房間,瞬間崩碎。
那個光之巨人,發出一聲驚怒的吼聲,身影也變得虛幻起來。
而我們的世界,那個被撕開的天幕,正在快速地……剝落。
天,地,山,海……
所有的一切,都在剝落。
露出了後麵……一片由無數代碼和數據流組成的,虛無的空間。
我,掌門,青雲宗的所有弟子,山下的凡人……
我們所有人的身體,都開始變得透明,化作了點點數據。
我終於明白了。
這個世界,是假的。
是天道……或者說,是那個光之巨人,用來囚禁老祖的……一個棋盤。
一個遊戲。
而我們,都是這個遊戲裡的……NPC。
老祖,纔是唯一的玩家。
一個……被困在遊戲裡三千年的,超級玩家。
現在,她通關了。
或者說,她把遊戲服務器,給砸了。
在我的意識徹底消散前,我看到的最後一幕是。
老祖拉著那個剛剛凝聚成形的,還有些茫然的南華帝君的手,從崩壞的數據世界裡,一步跨出,走向了真正的,未知的遠方。
她回頭,似乎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小言,謝了。
下輩子,給你找個清閒點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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