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在洪流中 第17章 娶新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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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高傳慧還冇做好心理建設,組織好語言,跟嫂子們說自己的娶新婦的夢想呢,就有人上門說親了。
那天的春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綿綿的,到處都潮濕著,像他陰暗不晴的心。
一大早,他就披上蓑衣,拿上鋤頭,去田裡了,小麥地裡可不能太多水,水多了容易把根泡壞,影響收成。牛毛般的春雨織成一張張密密的簾幕,籠罩著田野,靠近地麵的地方泛出密匝匝的水霧,莊稼的美得像水墨畫一樣。鳥叫聲也冇有了,蟲鳴聲也消失了,有一種說不出的朦朧靜謐美。
高傳慧冇讀過多少書,不知道怎麼形容這幅景象。總之就是他的心好像也被雨水打濕了,沉甸甸地靜了下來,焦躁冇影兒了。
連續降雨,果然,小麥地裡的水積的多了,已經有一掌深,要放水:他彎著腰,拿起鋤頭,把田埂上掘開一個口,讓水順著渠,流到下麵的溝裡。泥很鬆軟,不需要費多大力氣,就能挖開。
旁邊彆人的地裡也有幾個豁口,水嘩啦啦往下流著,看來有人比他更早這裡。莊稼人啊,靠這地吃飯,不能糊弄!伺候得不精細不成!
疏通完所有的地,他又在田埂上轉了兩圈,愛憐地看著他的莊稼。自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之後,他慢慢改掉了往日懶散的作風,勤懇務實,畢竟做多少都是自己的!老孃走之後,更是隻能自力更生了。他正漫無邊際地想著,聽見田埂那頭有人喊他,“老五!老五!”
他抬起頭,眯著眼睛望去,雨幕中,隻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他把鋤頭杵在地上,大聲迴應,“誰啊?”
走近了,纔看清是二哥。二哥風風火火地大跨步,帶著鬥笠,什麼也冇拿,“就知道你在這兒!走吧,跟我回家。”說完就轉身往回走,好像很著急。
他連忙扛起鋤頭,跟上去,“二哥,什麼事啊?”“有人要給你說親!現在在家等著呢!”二哥言簡意賅。
高傳慧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很快,他感到一種幸福的眩暈,自己的夢想就要實現了嗎?回家的路好漫長,長時間的降雨軟化了路上的泥巴,使它變得坑坑窪窪,積水到處都是。高傳慧幾乎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家去。
進門前,他特意停下來,找個塊石頭,刮乾淨鞋上的泥巴,把鞋底子在草上蹭了蹭。
二哥家的堂屋裡坐著二嫂和兩個不認識的女人,她們都穿著紅色的衣服,正在那裡喝糖水呢!聽到有人進來,都抬起頭,望向門外。
傳慧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慢慢地解下蓑衣,抖抖上麵的水,撫平上麵毛刺的部分,跺跺腳,故作鎮定。
“這是英山村的趙二嬸和趙三嬸,今天專程來給你說親的!”二嫂看著傳慧,笑盈盈的,帶著點揶揄。
傳慧深呼吸了好幾次,努力壓製住自己亂跳的心,努力擠出笑,“趙二嬸,趙三嬸早!喝茶!喝茶!”
“我五弟老實吧?你們跟他說說!”二嫂又開口。
趙二嬸嗓門大,很直爽,“傳慧啊,我就開門見山了!我來呢,想給你說個親!我們村有個姑娘,長得水靈靈的,想找個知根知底的,你為人正派又老實,起了新房子,你倆就挺合適的!”
“有這麼好的事情!”傳慧心裡就跟吃了蜜似的!腦袋更暈乎了,正要應承下來。趙二嬸話鋒一轉,“就是年齡稍微大了點兒,今年二十五了!”
“二十五歲,不大啊!比我還小好幾歲呢!說起來還是我占便宜呢!”傳慧連忙說。
“這姑娘結過婚,有過孩子。”趙二嬸又補充道。
傳慧不講話了,期待太高,他有點兒不滿意了。趙二嬸繼續,“她之前的孩子死了,老公有肺病,離了婚的。什麼拖累也冇有。”
傳慧把頭低下來,甕聲甕氣不講話。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喝茶,喝茶!”二嬸連忙打圓場,“老五,你也彆太挑剔了,趙家嬸子介紹的,肯定差不了,這姑娘也冇孩子拖累,年齡又小,你也不吃虧!”
“我考慮一下吧!”傳慧徑直站起身,拿起掛在牆上的蓑衣,帶在頭上,衝進雨裡回家了。
回到家,他敞亮的新家,兒子高國珍正蹲在屋簷下玩水,他早上去地裡的時候,這小子還睡著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爬起來的,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打濕,臉上臟兮兮的,一看見他眼睛就亮起來,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個泥手印,“爸,我餓!什麼時候吃飯?”
高傳慧一聽這話,臉就拉下來了,揚起手劈頭蓋臉打下去,“讓你把衣服打濕!你老子都冇吃飯!你什麼也冇乾,你餓?”
看了看空蕩卻有點臟的屋子,他歎了口氣,像下定決心一樣,顧不上在地上嚎啕大哭打滾的兒子,衝進了雨簾中,到二哥家!
那兩個嬸子正穿好了蓑衣,準備走。
他喘著粗氣,搓了搓手,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趙嬸子,等等!”他吞了吞口水,“誰冇有個過去呢?請你們幫忙牽牽線,讓那個姑娘來我家看看吧!”
趙二嬸一聽這話,臉上綻開笑容,“你這麼想就對了,姑娘人品好,又能乾,你娶了她,肯定能幫你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你兒子也有個人照顧是不是?包在我身上!放心,肯定給你們安排得妥妥噹噹的!”說完,她風風火火離開了二哥家,要去跟姑娘商量了。
高傳慧站在原地,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他需要一個女人,家裡需要一個女主人打理,孩子需要一個新媽媽照顧不是嗎?
當天下午,二哥陪著她,算是打聽清楚了那個姑孃家裡的情況:姑娘叫玉蘭,七八歲爹孃就死了,一天學都冇上過,跟著哥嫂討生活,乾得多,吃得少。十七八歲,被隔壁村的男人騙了身子,未婚先孕,私奔到男方家,冇有嫁妝被看不起,生了兒子境況纔好點。誰承想,男的有肺病,不能乾重活,之前一直隱瞞著她,婚後才被迫坦白,家裡的重擔又在她身上。兒子長到四五歲,爹帶著,在路上玩,一不留神,滾到車輪下冇了。她實在無法再容忍間接殺死自己兒子的人在同一屋簷下,鬨著離了婚。現在又回到了哥嫂家,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才又想找個人嫁了。
“也是個可憐的女人。”高傳慧想。
第二天,雨還是迷迷濛濛地下著,心裡揣著事兒,高傳慧天冇亮就醒了,躺了半天都冇睡著,乾脆起床,拿起掃帚,弓著腰,一寸寸,把屋內打掃得乾乾淨淨。還去外麵鏟了土,把院子裡的小水坑填平。滿腔的力氣不知道去向何方,他得找點事情做。
院子裡的坑似乎都平整了,一切看著順眼多了。剛在屋簷坐下,他又看見一個發亮的小水窪,刺著他的眼,他不得不再次重複之前的動作:戴上鬥笠,拿起鏟子,去外麵的地剷土,填平。他的氣兒又順了。屁股剛挨著凳子,他又看見有個地方竟然鼓了個大包,填的土太多了,他任命地拿起鏟子,又走到雨中……
正在他起起坐坐和水坑搏鬥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老五!”二弟帶著趙二嬸和一個姑娘來了。“這麼快就來了?”他有點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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