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謀 十七 色受魂與
太春宮內,幾人談到了深夜。曹憑是不想睡了,可他怕元稹帝跟江磐熬不住,還是止了話頭,反勸他二位回寢安置。
已經下匙,謝春深也留在宮中過宿。
曹憑想讓他跟自己走,繼續應急之策。
江磐嗔了曹憑一嘴:
“你也給我回去休息。”
“他從前住的值房,還沒有新的人接管,不如就回那裡,住過的地方,想必謝大郎君也能自在些。”
曹憑心不在焉地聽著,如今他們睡在哪裡根本就不重要。
不好忤了皇後的意,麵上同意,等元稹帝離開後,便立刻道:“子契,你回去歇兩個時辰,要怎麼對付陳王,你按方纔我們說的做一個議案,之後再與我一道入朝。”
謝春深頷首。
將才,及至臨走前,元稹帝都還在試探他對陳王造反的態度。他知道入朝,自己會麵對什麼。
可這是他第一次入朝。
第一次,借戎這個名字走入洛陽宮的中心。
謝春深的身體裡彷彿開滿了腐爛的花屍,噴湧的花液在四肢百骸裡沸騰不止,凝成他的血。
他按捺住骨子裡狼性的騷動,回到了從前的值房,掛衣熏香,放水沐浴,要為上朝作番隆重準備。
很顯然。
他享受這樣的局麵,這種被所有人重視、看見、倚仗的感覺。
初嘗權利的滋味,也激起他的口腹之慾,想要剔骨咀肉,茹毛飲血。
意念才起,門外便閃過窈窕細影,一女郎竟主動送上門來。
“郎君在嗎?”
銷魂蕩魄的女聲,細若遊絲,飄在門前。
熱水蒸起的霧氣氤氳,謝春深自木桶裡,一下睜開眼來。
謝春深瞭然一扯唇。
濕身出水。
撈衣裹身。
“進。”
木漪推門進時,他衣裳尚貼上腰,在火光裡露出半邊背肌,起伏的肌肉上,沾滿晶瑩剔透的水滴。
“……”
木漪不知該如何評判這幕。
也許換作其他女子,會誠懇道一句,謝大郎君美色撩人。
可她隻覺心煩,臟眼,一瞬小臂上滿是激起的雞皮疙瘩。
偏此時不能罵,隻得背過身,當著門外暗處探子的麵,含笑關上了門。
門一關,笑容消失。
木漪冷問:“你衣服穿好了沒有?”
“怎麼。”謝春深轉至她跟前,兩指夾起她下巴,另一手還在係禪衣的腰帶,要她向著自己,涼笑:
“方纔不是你來敲我門的?”
沐浴的水汽撲在她麵上,甚至攜來他身上浸泡後散發的體香。
她下意識抬手要推開他,動作又僵在半空,在與眼前人對視一眼後,緩緩地,僵硬地落在他的肩上。
唇瓣緊抿。
一幅壯士斷腕,身不由己的模樣。
謝春深餘光瞥見門前的兩道影子融在一處,她為何故作旖旎。
他明白過來,玩味嗬笑:“有人在監視你我?”
木漪怒視向他。
她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可以想見江磐今夜的這種要求,讓她心中有多大憤懣。
既然做戲,就要做足。
他再度撚起她細嫩下巴,勾的她朝後仰頭,與他於咫尺對視。
眼看這張臉越靠越近,木漪忍得腮邊發酸,牙齒都開始上下打磨時,差些要碰上的唇,總算轉向了她的耳朵:
“木舟,今日不同往日。
她培養你,本不屑你色相,兩年一過,你被她磨的比從前更鋒利,她卻開始借你身上最淺的皮相誘我。
是因為什麼?
因為寶刀的刀鋒再鋒利,在如今也沒了用武之地,殺不了立場不明的臣,也殺不了她想殺的陳家仇人。”
門外的探子看著。
謝春深像是在吻木漪的臉側,下一瞬謝春深突將木漪撞向門上,漆門都吱呀一聲。
探子貓住腰,捂住嘴,腦中景象紛紜燦爛。
門內,木漪被迫摟著他,貼在他濕漉漉的身上。
夏季衣衫輕薄,身體上的凹凸更加明晰,連觸覺,也是……
她比木芝的年歲實際上要長個三載,早已經過了十八了,該有的也都長齊,平素最厭惡的,便是與男子肌膚接觸。
此時四肢也像是被鬼上身一般,手腳都僵硬若石,呼吸粘膩,滿頭煎熬。
謝春深將她緊皺的眉看在眼中,彷彿讓她難受的,並不是他本人一般,還要更進一步,單手扶起她的後腦。
臉湊了過來:
“皇後讓你如此自輕自賤,你想不想殺了她?”
兩人幾乎是眼朝眼,鼻抵鼻,口對口。
看似無比親近,兩張臉卻又沒有真的碰到一點。
這一句話,讓木漪因不適漲疼的腦穴穩定下來。
江磐折磨她,欺辱她,現在還要賤賣她。她毫不猶豫地說∶“我想。”
說罷,與他對視。
謝春深的眼中有不明狀的歡愉之色,卻不是木漪在男人眼裡曾見到的雲雨之慾。
而是,翻著另外一種更為放肆的情緒。像激烈的狂風暴雨,掀起浪海,要將人間淹沒的……毀壞**。
他說過,她與他有些相似。
單憑隻言片語後的目光所傳,便能猜到對方心中在謀算些什麼。
此情應景。
謝春深低頭用臉側貼著她的麵,一個動作又惹得她心跳如鼓。
他眼朝門外,高聲送了一句:
“長眉連娟,微睇綿藐,色授魂與,心愉於側。”
一句情話丟給了外頭的探子,俯身一把將她抱起,走去了塌邊。
木漪也機靈,騰空時手袖一揮,將門邊的一排燈燭儘數滅去。
昏昏黑黑,不見四方。
她立刻脫開他手,跳下了地,退開幾步絆到莞席,撲開紗帳,自己摔去了他的塌上。
“……”
木漪還未站起,他抬手將她摁下,“外人還在。”自己隨意坐在了塌邊,“站起身被窗外的月光一照,就藏不住你這一顆殺心,你這隻野貓,就要現了原形了。”
她不想跟他再拉扯其他,接著自己之前的話:
“我的確不想再受皇後控製,可殺她,似乎還輪不上我。畢竟我無需清君側,她的命,還是留給你們動手。”
“說這麼多,不就是不想染這盆臟水?”
謝春深抬手動作,發現衣袖被她靠著的背脊無意壓了一截,原樣放回手臂,“我要你給她下藥,讓她繼續病上一段時間。”
木漪冷淡地退開一些,他的袖子纔回到他的手裡。
她不肯:“我是她養出來的,她知道我的手段,給她下毒,恐怕我會比她死的更早。”
他不耐,再重複一遍:“我說了,今時不同往日。”
她斟酌了一下:“究竟何時能真正結束?
我的性命我要掌握,不要你來做保,我要知道陳王入洛陽的時辰,否則這一次,說什麼,我也不會再幫你。”
謝春深犀利地審視她,在她身上燒出一個又一個洞。最後像是懶得追究一般,直截了當道:“我給你錢。”
“沒了命,有再多錢也帶不走。”她仍堅持要一個答案。
僵持幾瞬。
他搓了搓自己發汗的指尖,目光放空:“最晚,冬至之前。”
“當真?”
他又冷笑,“我隻有這一句,信不信由你。”
木漪點頭,“那我要田莊和所有房產的七分,對皇後下毒,是要提著腦袋去做的事情,七三分,是我應得的。”
木漏在逝時。
他需要獨處,也需要一個人寫完那些提案。
為這些錢討價還價對他無益,心下已經妥協了一步,嘴上還要嘲道:“你得寸進尺,之後是不是還想倒反天罡,爬到我頭上來做窩。”
木漪覺他當真有病,“你多想了,我對在你頭上坐窩無甚興趣。
況且我以身犯險,生死一命,卻隻跟你要一點錢,這已經很好了。
若你連七三都不肯,我還要再考慮考慮,加上些彆的條件。”
“你再鬨,我殺了你。”
“這個時節,你還殺不了我。”
話至此處,謝春深不悅地讓她滾,她卻不肯,“不論你同不同意,我需待至天明,纔算完成此任。”
“你是皇後的狗嗎?這麼聽她的話。”謝春深俯身激她,她反手撐地,罵了句你纔是狗。
他笑了,牽動臉上所有肌肉,不必看,定是不懷好意。
木漪滿臉防備,在他虛晃一招時抬手推他,卻被他桎梏了手,牽上前來。
他臉一側,在她脖上狠狠咬了下去,利牙戳破了嬌嫩的肌膚。
那股空虛已久的口腹之慾,在品嘗到她血肉體膚的一瞬,找到了閉塞已久的泄口。
木漪疼得抽氣低吟,抬腿踢中他的膝蓋。
這姿勢本就怪異。
謝春深一踉蹌,徑直在她麵前跪了下來。
木漪反拽身體向後躲去,他也像是鬆了修煉的內力,絲毫不定,這一下又被她拽得向前撲去。
直將木漪撲在了地上。
木漪手被桎梏,朝他怒罵:“隻有亂葬崗的野狗才會亂咬人!”
上朝在即,謝春深反而不惱了,含笑舔掉唇邊硃砂血,品出幾分甘甜的滋味。
剔骨吃肉,他有一瞬間是真想吃了她,“我是狼,最擅長反咬一口。”
他用力壓住她要反起的手:“皇後的病,我要七日內見效。之後田莊房產儘數你七我三,契書,就讓黃構給你。這樣你可滿意?小野貓。”
木漪再掙。
他再壓下。
寒涼的月光高垂,罩在二人周圍,似蕩漾的水。
她忽然一笑,“成交。”
待他放開手之後,才露出算盤道,”隻有一點我不滿意。男歡女愛,憑何隻有我身上留印。”
說罷,撲上去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