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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謀 十二 當個皇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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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淵要問謝春深話,謝春深自然是滿口答應,之後宦官引他去了段淵在宮內的公房。

這一朝太尉內的公房內,可謂乾癟樸素,隻堆疊幾塊嶙峋的太虛石和幾處蕭黃的湘妃竹叢,小溪簌簌循流。

實際上謝春深這些年供給他的財數已是一筆可買城的钜款,非要枯樹澀木,就是為了營造一種夙夜在公,廢寢忘食的高士情操。

還未入堂屋,便見堂屋腳下幾株枯草——南方被推舉的士人曾帶來幾株南方香料,殷勤為段淵提鍬引種。

結果才幾個月,已經變成這樣一坨乾草。

謝春深暗笑。

外地的始終是外地的,人文有異,同化不了。

段淵正站在堂內的屏風前,在貼紙上勾畫,窗未關,貼上去的紙張被吹得嘩啦響。

宦官無聲退下,卻也未曾關門,穿堂風一陣涼過一陣。

謝春深率先迎風過去行禮:“恭段先生安。”

“唔。”段淵並未停下手中動作,“你前陣子遇到什麼事了吧,傷怎麼樣?”

“皮肉傷,用藥修養,現下已經無礙。”

段淵提著濕筆轉過來蘸墨,還是不看他,垂頭說,“陛下衝動了,他對我近日有些意見,所以這傷,你實際是為我擋的。”

“先生何必自苦?”謝春深一笑,“我是先生一手帶進來的,這些根本不算什麼。”

“不算什麼,”他停筆,“難道你的命,不重要嗎?”

謝春深幾分調侃,“先生清楚,我命大。”

“嗯,”段淵接著問,“命不重要,什麼重要。”

“……”

“我知道什麼對你最重要,”段淵開始在紙張空處寫劃,他喜臨王羲之早年楷書,一個筆畫沉重的“權”字,赫然在目。

謝春深臉上和眼底的情緒淡了一點,或者說是藏起來了一些。

下瞬,段淵果然轉過了身直視他臉上,肌肉緊繃,眸光尖窄令人如芒在刺,偏聲音輕飄無謂。

“關於這個字,你剛剛跟陛下,可是談妥了?!”

“有談過。”

段淵握筆逼近,蘋果肌漲紅:“談了什麼?他許你什麼?”

謝春深擺出為難的樣子,“我在陛下麵前藏不了,我告訴他,我要當中書監。”

段淵的唇邊兩條紋路成了刀刻一般的溝壑,突然將帶著黑墨的筆朝著謝春深拋擲砸來。

筆落胸膛,墨水臟亂染在衣上,拖成一條一條的黑漬。

謝春深什麼也沒反駁,在受了一筆後,立刻跪了下去,抬手求請:“先生不要為了我氣壞身體。”

段淵用低怒之音斥向他:“你能與陛下直接做交易,看來,羽翼已豐,可翱翔高飛,是不需要我這個老頭子了。”

“先生!”

謝春深抬頭,有些激動。

“我為先生在背後擔當,陛下也知道,所以殺我之心一直未滅。

今日我以進為退是為自保,這隻是一個權衡之計!

我已經跟先生多年,先生豈能看不透我所想所謀?卻因此而與我離心!我求先生收回此話!”

字字泣血,情真意切。

逢場作戲,爐火純青。

今日在段淵麵前的謝戎,便是昨日在江後身邊的木漪,可段淵和江後又怎會看不出他們的真假?

當年的江後是要穩住木漪拽她入局,現在的段淵,也何嘗不是在找到下一個聽話的爪牙之前,先穩住謝春深。

各取所需罷了。

段淵敲打完,臉上揚起熟悉的淡笑,“那就到此為止吧,該收尾了,我批的上疏還差一點,你幫我把筆撿回來,跟我一起批完,再去一趟勤政殿送回。”

謝春深恭敬應下。

但院前鮮草已枯,這帛麵的裂口一旦撕開,一分為二之勢也不可逆轉。

當夜他再行暗道,入銅駝街外的蓮花樓,去木漪那裡拆線,換最後一次藥。

木漪端了東西進來,他手能牽動了,就在她麵前熟稔地脫大袖衫,解中衣,拆紗布,寬衣褒帶撒在塌邊,鞋也不穿。

她一低頭抬眼,他上半身就脫光了。

對於這種畫麵,木漪一下不知道說什麼。

她確實不沉溺男色,卻也受不了他這樣隨隨便便,“我讓你脫了?這裡不是你的家,是我的地方,你能不能矜持些。”

謝春深自己用巾帕撫過傷口清理,置之不理:“你怎麼那麼多話。”

木漪丟了東西準備走,他將他喊住,“案上那個,是什麼東西。”

木漪聞言順勢去看,見是一文書,心有所感拿起來看,之後臉上就漸漸有光了,“我明日就開始采購草薑。”

“錢夠麼。”

“我已經準備好了。”木漪叉腰踱步,想明白接下來怎麼辦了,心情緩和不少,回頭去給他拆線。

那線埋在肉裡,剪斷抽出來,又是一次不亞於針刺的疼痛和麻痹,謝春深的腰部在震顫,緊實的腹肌上冒出源源不斷的汗珠。

木漪眼睛看不下去這場麵,吸口氣灑上藥,匆匆結束,又拿了兩罐藥給他:

“我並不是你的私用大夫,為你治療也費我不少時間,這是最後一次,你以後,沒事不用到我這裡來了。”

她要起身,謝春深一把拉住她,“彆急著走,我話沒有說完。”

木漪其實隻是要去淨手。

不過和暗道那次一樣,他總是怕她突然跑了。

耳朵像被水一堵,錯開目光,“我不跟野人交談,你先把衣服穿上。”

謝春深冷笑一聲。

木漪撇開他的手,去銅盆前洗手,她想到什麼,轉身:“你是想說陛下已經被你說服?”

“不止,段淵略有躁動。”謝春深在溫柔的燭光裡看她,心中安定,不煩不躁地告訴她:“拜皇帝所賜,我已經失信於段淵,成為棄子會比之前更早,在段淵動手之前,我必須找到一個他不能動我的理由。”

“可是他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裡。”

“我要成名,隻要我成名,讓百姓擁護我,他不會讓我死在他任上。因為我是他的徒,我的名,就是他的名。”

走到這一步,不是他最初想的那個樣子,但人生九險,他若要摘星,就得接受墜淵之危。

方要說話,木漪已經在他張口之前說出,“你要帶兵離開洛陽?”

見他沒有否認,木漪心跳狂速,激動地站起來。

“你什麼時候跟皇帝說好的?還是就自己做了這個決定?為什麼不跟我商量?

唇亡齒寒。

段淵不是知道你背後有一個我嗎?你一旦離開洛陽,我就被直接曝於段淵箭矢之中。

陳擅沒有理由再庇佑我,憑我身邊這幾百部曲,談何與一朝太尉的勢力抗衡?”

謝春深聽完,脊背一倒,披發靠坐在身後軟枕上。

“段淵難擋,為了長久我隻能暫避朝政,不日成陽殺駙馬之事就會廷尉府被捅出,我也會順勢南下討伐,這是目前對付段淵,唯一可解的正法。”

又看一眼捏拳,恨不得上前來揍他一頓的木漪,“我們兩個,來日方長,你既然要長命百歲,我自然也要替你想個算計。”

“你說!”

謝春深努下巴,點了一下那文書,“冬日確實會起疫,除了草薑,南下的軍防一路上還需要不少其他防疫的藥草。

我離開洛陽,你帶著這些藥,隨軍運送。

畢覆會提前給你在尚書請個誥策,回洛陽之後,你就是有功的皇商。

再去綠琴集,你就可以走在最前麵,將那些曾經鄙視你的人,都比下去。”

木漪捏緊了拳,不說話。

謝春深眼中有一絲絲跳動的光,野心中含著狡黠:“皇商,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你就不心動?”

木漪哪裡也不想去,更不想去什麼南方,但……確實利弊一半,不知該喜該憂。

無奈豎眉叉腰,低罵了他幾句:“我跟著你,真是倒黴。”

謝春深先是悶笑,而後捏著眉心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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