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煙味愈發重了 002
婚禮前一晚，好友宋湘拎著酒來給我開單身派對。
開門的瞬間，她撲進我的懷裡，身上帶著我熟悉的煙味。
是周皓臨常抽的那個牌子。
我有哮喘，八年前和周皓臨在一起後，他就戒了。
但這段時間隨著婚期臨近，他身上的煙味愈發重了。
三天前，我忍著難受問出了口。
聞言，周皓臨突然把手機熄屏倒扣在茶幾上。
“最近公司業務出了點問題，需要我出差，下午就走。”
彼時的我隻看見他愈發消瘦的臉，和眼中散不去的愁。
趕忙起身幫他收拾行李。
忽略了那個被他極力隱藏的手機，以及散不去的煙味。
我愣神的工夫，宋湘已經喝下去半瓶紅酒。
她呆呆地看著沙發背景牆上我和周皓臨的婚紗照，竟落了淚。
我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剛想開口問清楚，宋湘的手機響了。
在第四次結束通話電話後，宋湘拎著包走了。
“寶貝，實在抱歉，臨時加班，我先走了，記得明天的捧花扔準一點！”
她走得倉促，連臉上的淚都沒來得及擦乾。
可我還是看清楚了。
那個來電人，是我的未婚夫，周皓臨。
1
心裡最後的僥幸，在我收到某視訊平台的推送後，徹底消失。
偷拍視角的視訊裡，昏暗的巷子中，男人將女人牢牢鎖在懷裡。
男人西裝革履體型高大，女人酒紅短裙身材熱辣，任誰都要說聲般配。
唯有表盤上的碎鑽刺痛我的眼睛。
鑽石反射出SX兩個字母，中間是一顆土到爆炸的愛心。
那是戀愛五週年我送給周皓臨的禮物。
S是他，X是我。
他吻的那個女人，包上掛著簪紅玫瑰的小兔。
是我親手織給宋湘的禮物，剛剛才掛在她的包上。
評論區成了性張力熟男熟女戀愛的狂歡。
上萬條評論，成了將我淩遲剜心的刀。
十二年前，十七歲的我傻笑著說：“宋湘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父母不支援我學畫畫要改了我的誌願。
她連夜帶我逃走。
從此，她承擔了房租，水電，我們的生活費，還有我的學費。
我想退學打工減輕她的壓力，被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那是她對我說過最狠的話，話中還在貶低她自己。
“程兮，難道你想跟我一樣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婊子嗎？”
宋湘比我大兩歲，卻被家庭吸血，讀完職高就沒再上學。
靠在家酒吧當酒托過活。
“你放心，老孃供得起你。”
她的神情和言語，我曆曆在目。
胃裡翻江倒海，我突然感到一陣惡心。
我們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
2
八年戀愛，十二年友情，在這一刻化為了灰燼。
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
宋湘捨不得買手鏈，手機兩年沒換過，搶到的最新款手機說送就送給我。
我經濟獨立的前兩年沒有選擇貸款買房，而是全款給她買了一輛車。
我對宋湘和宋湘待我一樣，寧願掏空自己也要滿足對方。
隻要她和周皓臨對彼此有意，我完全可以從這段關係中抽身離開。
何必要把我當成一個傻子來戲弄？
是偷情更刺激嗎？
我擦掉眼淚，開啟宋湘的主頁。
在我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學生時，她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駐唱歌手。
她每次發視訊或動態，都要讓我去點讚評論，她再回複置頂給我引流。
我成為商稿不斷的插畫師後，她便不再將我們繫結。
她說：“你給一個賣酒的駐唱引流，會掉粉絲好感，以後接不到商單。”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宋湘的主頁停在三天前的酒吧活動，視訊左右搖晃，除了台上的她，隻有右側穿著白襯衫露出一截小臂的男人被圈在畫麵中。
我不用細看都能認出來，那是周皓臨的手。
三天前，周皓臨說公司一批貨出了問題，需要加班。
好巧，他前腳加班，下一秒就能到酒吧聽她唱歌，徹夜不歸。
九月十一日，周皓臨依然加班。
宋湘視訊右側的電視機背景卻反射出他的身影。
他們去了酒店，情深時還不忘戴著我和他的情侶表。
九月一日，酒吧老闆在外地開分店，宋湘去熱場七天。
周皓臨出差五天，回來後額角貼了塊創可貼，指節的擦傷還沒長好。
他說，他看見一個醉漢騷擾女孩，一怒之下把人痛扁一頓。
今天，周皓臨依然加班。
我哭著哭著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過去和現在發生的一切在我的腦海中不斷打架，我甚至願意相信自己得了臆想症，也不想麵對現實。
我們明天就要結婚了。
婚紗就在衣櫃裡，化妝師和造型師在八小時之後會到我家，手捧花端正地擺在化妝台旁邊。
我已經提前演練了八百遍，勢必要讓宋湘接到捧花。
一切都毀了。
據說人在崩潰之後，會比平時更加理智麻木。
我開啟電腦撰寫取消婚禮的郵件，視線不受控製地落到手機上。
該打電話過去質問他們嗎？
然後聽他們絞儘腦汁地狡辯一通，最後無計可施地承認自己的齷齪行徑，再惱羞成怒地把鍋扣到我頭上？
螢幕亮起，彈出親密付的支付訊息。
我點開，是酒店消費。
這家酒店標價1888的房型是情趣大床房，我和周皓臨僅在求婚那天去過一次。
他真捨得。
體麵結束的想法僅在我腦海中停留了一瞬間，轉而被怒火燒得一乾二淨。
我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他們這樣對我，我必須報複回去。
3
我按下刪除鍵，起身走向畫室。
既然他們是有情人，那我就祝他們百年好合。
請柬殼子剩下將近一半，堆放在畫室角落。
我在網上找了個請柬排版，在裡麵填入賓客的名字，很快就印出了厚厚一摞。
比我精雕細琢一張張畫要省事。
我手上拆著請柬外殼，看著紙上的名字，胃部又是一陣抽痛。
我對周皓臨算是一見鐘情。
他穿著白襯衫戴銀絲邊眼鏡，作為新生代表上台演講，語氣不疾不徐，看起來清冷禁慾，讓人無端升起征服的**。
追他的人從教學樓排到兩公裡之外，下到他高中的學妹，上到大四的學長學姐。
我隻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存在。
甚至因為專業基礎薄弱，每天需要耗費在作業和上課的時間就是彆人的一倍，根本沒時間去偶遇他，隻能在論壇上看他的訊息。
我的少女心事瞞不過宋湘，她發現我暗戀周皓臨的第二天，就把結束家教工作回學校的周皓臨堵在了距離學校不遠的巷子裡。
她叼著棒棒糖，語氣又拽又橫。
“我姐們兒想跟你認識認識，加個微信？”
周皓臨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無奈歎氣。
我顫著手掃碼新增好友，他抬著胳膊轉向宋湘。
“你呢？”
宋湘推了我一把，瀟灑地向外走去。
“我沒手機。”
後來...
他們是什麼時候加上的微信呢？
我合上最後一張請柬，捂著胃無力地蜷縮在桌邊。
周皓臨和宋湘同框時的所有細節在我腦海中一幕幕迴圈播放。
他偏頭看她笑，陪她鬨，和她拚酒，接她回家。
我卻天真地以為這是他愛屋及烏。
緩過勁，我拿著婚紗打車前往舉辦婚禮的酒店。
婚禮承載了我所有美好的幻想，是我用一年半設計監工一點點打造出的夢。
周皓臨不喜歡這些，我也不要求他插手，隻在選請柬和喜糖時參考了他的意見。
我現在要親手毀了這場夢，去麵對殘忍的現實。
所有照片全部撤掉，隻留下門口光禿禿的兩個名字。
我輕輕念出周皓臨三個字，心中那股鬱氣慢慢散去。
比起周皓臨，我更恨宋湘。
她送我去畫畫，陪我上大學，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我早就視她為最親密的家人。
也隻有家人捅出的刀才格外傷人。
我在酒店頂層坐了一夜。
地板上反射出星點光斑，拉開窗簾才發現天亮了。
隔壁那對新人的父母親人熱熱鬨鬨地檢查現場佈置，滿臉喜色準備迎接孩子的人生大事。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習慣了被拋棄被放棄，一個人好像也沒那麼孤單。
九點，迎親的車隊停在了酒店門口。
那個和我同一天結婚的女孩被眾人簇擁著走進大門，擁抱未來的幸福。
我看向車隊來時的方向，卻看到了角落裡的周皓臨。
他站在陰影處抽煙，一支接一支，直到被另一雙手拿走。
宋湘用高跟鞋蹍滅煙頭，毫不留情地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周皓臨，彆讓我看不起你。”
4
周皓臨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拉住她的手臂。
“彆走，我想跟你多待一會兒。”
他們擁抱得那麼緊，那麼親密，似乎要把對方揉進自己的骨髓裡。
倒顯得我像那個斬斷他們姻緣的惡人。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體貼他工作辛苦，免去了絕大部分繁瑣的流程，隻需要他站在這裡宣讀誓言交換戒指，讓一眾親人朋友見證我們的幸福。
從沒想過這空出來的時間，他用來和另一個女人濃情蜜意。
等他們走進婚禮會場。
我不再猶豫，轉身下樓。
他們進去之後，門口按我所說擺了大垃圾桶。
另一邊是一箱新請柬，所有的程兮二字都改成了宋湘。
按照我對他們的瞭解，他們躲在後台互訴衷腸還來不及，絕不可能再出來。
想到這裡，我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果然報複回去是調節心情最有效的手段，沒有之一。
工作人員按照我的要求收走賓客的請柬扔進垃圾桶銷毀，再從箱子裡拿出對應的新請柬。
婚禮現場的議論聲壓不住，周皓臨的臉色極為難看。
他什麼都不知道，隻是不情願成為這場婚禮的主角。
沒關係，我會讓他終生難忘。
吉時已到。
燈光熄滅。
我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在主持人的位置上，舉起話筒。
在周皓臨和宋湘恐懼的視線中緩緩開口：“各位，歡迎大家來參加周皓臨和宋湘的婚禮。”
一束光打在宋湘身上。
她像是早有預感，揚起一抹苦笑。
“程兮...”
周皓臨反應過來，一把搶走我的話筒。
“程兮！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我拿出另一個麥克風，語氣譏諷。
“讓我們走進他們的愛情故事，見證他們絕美的愛情。”
宋湘握住我的手腕，眼神哀求。
“程兮！你——”
大屏投出兩人激吻的照片，和剛才擁抱的無剪輯視訊。
周皓臨消了聲，轉瞬間惱羞成怒。
“你這是P圖！造謠！”
我冷笑，繼續說：“讓我們一起祝福他們，婊子配狗，天長地久！”
周皓臨立刻找補：“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未婚妻最近進入了創作瓶頸，精神狀態不好。”
手腕的桎梏鬆開，我將話筒塞進宋湘懷裡，用僅有我們兩人的聲音說：“宋湘，我們完了。”
不鬨到網上毀了她擁有的一切，是我對她最後的仁慈。
至於周皓臨...
我邀請了他公司總經理和他的妻子，不出意外，他這輩子升職無望。
宋湘看著我的眼神極為複雜。
“程兮，對不起。”
緊接著，她緊攥的手張開。
一張單據從她手中滑落，順著風飄到賓客麵前。
她拿起話筒，看向周皓臨。
“我來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