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明月照山河 001
老國師彌留之際曾預言,未來皇後胸口必有牡丹花胎記。
“此女情動之時,胎記會如真花綻放,色澤豔似鮮血,得此女者,可坐擁天下。”
預言一夜之間傳遍朝野。
全國上下立刻掀起尋女熱潮,都想找到這位“天命皇後”。
幾位皇子更是背地裡許諾,若有人能獻上此女,賞黃金萬兩。
彼時,孟千雪正靠在三皇子胤槿辰的懷中,指尖輕輕劃過他錦袍上的暗紋:
“阿辰,外麵都在尋那位有牡丹胎記的女子,你要不要也派人找找?”
三皇子胤槿辰握緊她的手,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
“父皇後宮佳麗三千,可我此生隻要千雪一人便足夠,預言之說,於我而言皆如塵土。”
孟千雪紅著臉低下頭,心底湧上濃濃的甜蜜。
回府後,丫鬟小桃激動不已:
“小姐!外麵都在說未來皇後胸口有牡丹花胎記,不就是您嗎,您乾嘛瞞著三皇子?”
孟千雪立刻捂住她的嘴,聲音壓得極低:
“小桃,快去拿脂粉來,幫我把胎記遮蓋嚴實,此事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自她幼時落入冰湖被胤槿辰救下,一顆心便全係在了這個不得皇帝寵愛的三皇子身上。
為了能嫁給胤槿辰,她以死相逼,數次拒絕父親讓她與太子定親的安排。
如今父親終於鬆口,答應讓胤槿辰在她十八歲生辰這天上門提親。
但三皇子不得寵,她絕不能因為預言,斷了自己與胤槿辰的姻緣。
生辰當天,孟千雪早早便換好新做的衣裙,等在門口。
很快,胤槿辰帶著幾箱的聘禮來了。
孟千雪快步迎上前上前,卻見他身側站著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
胤槿辰的語氣帶著幾分愧疚:
“千雪,前日皇家圍獵,我失手射傷了晴兒,當時情況緊急我看了她的身子,父皇已經答應為我們賜婚。”
“你放心,完婚以後,你和晴兒不分大小,況且你出身丞相府,身份尊貴,即使做側妃也無人敢看不起你。”
孟千雪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她多年的等待與付出,竟隻換來一個側妃之位。
孟千雪不甘心,瘋了似的上前扯下女子的紗巾,想看看究竟是誰,搶了本該屬於她的正妃之位。
女子身上的薄紗驟然滑落,露出胸口那朵牡丹花胎記。
孟千雪呆愣地看著,瞬間瞭然。
......
“天呐!是牡丹花印記!”
“原來這位姑娘就是國師預言的命定皇後!三皇子能娶到她,莫不是......”
人群中突然爆發出驚叫,目光齊齊聚在葉晴兒的胸口。
葉晴兒慌忙用紗巾捂住胸口,慌張的雙眼瞬間蒙上一層水霧:
“槿辰,我的身子......都被人看光了。”
胤槿辰臉色驟沉,立刻扯下孟千雪身上的大氅裹在葉晴兒身上,將她攬入懷中輕輕安撫:“彆怕,有我在。”
他轉頭看向孟千雪,眼中沒有半分往日的溫柔:“孟千雪,你怎會如此心機?”
“晴兒與你同為女子,你為何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羞辱她!”
孟千雪愣在原地。
那年她落入冰湖,落下畏寒的病根。
胤槿辰知道後,親自進雪山蹲守三日,才獵到一隻紅狐做成這件大氅。
如今卻被他親手扯下,披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我不是故意的。”
孟千雪定了定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阿辰,是不是因為這牡丹印記,你才一定要娶她做正妃?”
直到此刻,她還在心存僥幸。
若是胤槿辰看重的是預言,那她就告訴他,自己胸口也有牡丹花胎記。
憑她的家世和才華,一定可以幫他登上那個位置。
可胤槿辰隻是彆過臉,語氣平淡:
“不,晴兒雖出身尋常人家,但她性子溫婉,總是能做出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品德更是無可挑剔,並不輸任何世家小姐,這三皇子妃她當得。”
孟千雪看他如此護著葉晴兒,心中一陣刺痛。
胤槿辰素來內斂,如此明目張膽地袒護另一個女人,還是第一次。
今天是她的生辰,賓客皆是京中權貴。
孟千雪忍住眼底的濕意,扯出一抹得體的笑:“那便恭喜三皇子覓得佳偶。”
說完,她轉身走入內院。
懷裡的葉晴兒怯生生抬起頭,一雙大眼睛裡滿是擔憂:
“槿辰,是不是我不該來?孟小姐生氣了,丞相會不會借機為難你啊?”
胤槿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不會的。這些年千雪非我不嫁,一會兒我去哄哄她,等她消氣就好了。”
“千雪性子是驕縱了些,但人不壞,以後你們定能好好相處。”
說罷,他牽著葉晴兒的手,坦然走進了丞相府花園。
聽完小桃的轉述,孟千雪心裡泛起一陣鈍痛。
胤槿辰太清楚她有多愛他,所以纔敢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她。
可這次,她不想再妥協了。
宴席開始後,孟千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不斜視。
可胤槿辰的一舉一動,還是傳進耳朵裡。
她聽到侍女說,胤槿辰正細心幫葉晴兒剔除魚刺;
聽到有人議論,胤槿辰怕葉晴兒傷脾胃,特意讓人把溫酒換成了熱茶;
聽到他耐心跟葉晴兒講解,每道菜的用料和做法......
坐在上首的丞相看到這一幕,眉頭緊緊皺起,顯然是動了怒。
卻礙於滿座賓客,沒有當場發作。
胤槿辰突然起身走到場地中央,雙手捧著一份婚書躬身:
“孟丞相,我與令愛兩情相悅,今日特地來府中提親,請您準許我迎娶孟小姐為側妃。”
“側妃?”
這話一出,眾人瞬間炸開了鍋。
“剛剛在門口我就瞧見了,那女子雖長得好看,可跟京城第一美女孟千雪比還是差了點,但架不住人家是命定的皇後!”
“聽說孟千雪非三皇子不嫁,這下好了,夢想直接落空,還要做妾!”
“堂堂丞相嫡女做側妃,傳出去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坐在一旁的伶嬪,也就是胤槿辰的母妃,臉色瞬間變了。
連忙拉過他,壓低聲音嗬斥: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千雪怎麼能做側妃?我看你是昏了頭!”
說著,便讓人拿來皮鞭,作勢就要往胤槿辰身上抽。
本是想做做樣子,讓孟家下
台階。
沒想到,胤槿辰竟跪了下來,脊背挺得筆直:“母妃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要娶晴兒為妻!”
孟千雪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那年冬天。
胤槿辰扔掉傘,任由雪花飄落:
“千雪,我們一起淋過雪,餘生定要共白頭,等我,我定會風風光光娶你過門。”
原來誓言,隻有許下的那一刻是真的。
孟丞相再也坐不住,藉口身體不適,拂袖而去。
孟千雪追到父親的書房門口跪下,剛要開口,就聽到書房裡傳來壓抑的怒吼:
“這就是你選的男人!”
“太子為了你,空置後院多年,連個通房都沒有,你卻偏要上趕著去做妾!”
孟千雪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抬起頭:
“父親,我願意嫁給太子。”
書房門推開,孟丞相快步上前扶起女兒,語氣裡滿是急切:
“小雪,你真的願意嫁給太子?”
孟千雪仰頭看著父親,眼眶泛紅:“女兒想好了。”
孟丞相這才鬆了口氣:
“傻孩子,並非父親想攀龍附鳳。這門親事是太子主動求上門的,他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性子穩重,日後定不會虧待你。”
又說了幾句,孟丞相決定明日一早就去東宮商定婚期。
孟千雪隻覺得頭越來越沉,便告退回房休息。
方纔被胤槿辰搶了紅狐大氅,如今被風一吹,她的寒症犯了,躺下沒多久就發起了高熱。
郎中開完藥方離開後,屏風後突然傳來一陣輕響。
那是為了方便和胤槿辰私會,她特意讓人挖出來的密道。
孟千雪勉強睜開眼,就見兩道黑影走了出來。
是胤槿辰和葉晴兒!
胤槿辰快步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想碰她的額頭:
“千雪,對不起,之前情況太緊急,我一時忘了你有寒症。”
說著,他把紅狐大氅蓋在被子上。
孟千雪看著他眼底的愧疚,隻覺得虛偽。
她偏過頭,避開他的目光,一句回應都不願給。
再多的道歉,也暖不了她那顆冷透的心。
葉晴兒臉上帶著笑意,不由分說將暖爐塞進她的掌心:
“孟小姐,槿辰也是為了保護我,才搶了你的大氅,害你寒症發作。”
“我親手做了家鄉的暖爐,填了新炭,希望能幫你暖暖身子,快點好起來。”
說著,她把一個帶毛的東西塞回袖子裡。
沒了絨套的暖爐燙得嚇人,剛碰到掌心,孟千雪就猛地一顫。
她想把爐身推開,可葉晴兒的手還沒收回,硬是讓她多握了片刻。
頃刻間,掌心就傳來鑽心的灼痛。
她甚至能感覺到麵板被燙得發緊,細密的水泡迅速鼓起。
“好燙!”
孟千雪再也忍不了,猛地揮手將暖爐掃落在地。
“哐當”一聲脆響,爐身裂成好幾塊,裡麵的精炭也滾了出來。
葉晴兒看著地上的碎片,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瞬間滾下來:
“孟小姐,你怎麼能這樣......”
“我家世是不好,我也知道你看不起我,可你也沒必要這麼作踐我的一片心意啊。”
胤槿辰看著這一幕,原本對孟千雪的那點愧疚瞬間煙消雲散。
他皺緊眉頭,將葉晴兒護在身後,看向孟千雪的眼神裡滿是失望:
“孟千雪,你真是越來越驕縱了!”
“晴兒聽說你寒症發作,親手做了暖爐送來,是想和你拉近關係,你怎麼不領情,反而摔了她的東西?”
孟千雪嗓子乾得發緊:“你摸......”
話還沒說完,就被胤槿辰打斷:
“晴兒一路抱著暖爐過來的,要是真燙,她怎麼會沒事?”
“我看你就是記恨她即將成為三皇子妃,故意把氣撒在她的頭上!”
孟千雪猛地抬眸,看向他冷峻的眉眼,心像被一直大手攥緊,連呼吸都帶著疼。
她看著眼前男人的臉,隻覺得陌生。
三年前,她上山祈福時,曾被一夥賊人擄走。
直到第二天清晨,胤槿辰才帶著人殺進來,把她從賊窩救了出去。
外麵流言四起,都說那晚她失了清白。
她哭著解釋,胤槿辰卻隻是用力將她攬進懷裡,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千雪,彆激動,不管發生什麼,隻要你開口,我都會信你,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
那時她以為,胤槿辰是上天賜給她最珍????貴的禮物。
可現在,她說了實話,他卻連伸手試一下暖爐溫度都不願意,隻信葉晴兒的一麵之詞。
巨大的無力感像潮水般將她淹沒,孟千雪閉上眼,再沒力氣辯解:
“走吧,我這裡不歡迎你們。”
胤槿辰臉色一僵,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被身旁的葉晴兒輕輕拉住。
“槿辰,彆再惹孟小姐生氣了。”
葉晴兒聲音怯怯的,話裡卻帶著幾分暗示,“要是孟丞相因此在朝中參你一本,你就有麻煩了。”
胤槿辰皺著眉沉思片刻,丟下一句:
“我改天再來看你。”
便帶著葉晴兒偷偷從密道離開。
屏風合上的瞬間,孟千雪抬頭望向窗外皎潔的月色,隻覺得淒涼。
掏心掏肺愛了十年的男人,終究還是負了她。
沒一會兒,小桃端著煮好的湯藥進來,看到孟千雪掌心的水泡,頓時紅了眼眶:
“小姐,你的手這是怎麼了?”
孟千雪隻是呆呆地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上完藥,小桃還在心疼地抹眼淚。
孟千雪卻忽然開口:
“小桃,明天找人把那條通往三皇子府的密道堵了。”
從今以後都不需要了。
孟千雪在家休養了三天,身體總算痊癒了。
這天孟丞相來看她,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堆起來了:
“女兒啊,太子可是喜歡你得緊呢,他怕夜長夢多,把婚期定在了七天後。來不及親自縫製婚服了,你得趕緊去店裡挑件合心意的。”
孟千雪應下,帶著小桃來到京城最有名的錦繡閣。
剛進門,目光就被店鋪正中央架子上的一件婚服牢牢鎖住。
那是件正紅色的蹙金繡襖裙,全身都用足了金線,繡出一朵朵盛放的牡丹花。
邊緣還綴著細小的珍珠,走動時會隨著動作輕輕顫動。
“老闆,把這件取下來看看。”
孟千雪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一道熟悉的嬌俏聲音:
“好美啊!槿辰,你看這件婚服,大婚當日我就穿它嫁給你好不好?”
葉晴兒挽著胤槿辰的胳膊走進來,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那件婚服。
胤槿辰看到孟千雪,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裡遇見她。
小桃立刻擋在婚服身前,皺著眉開口:
“這件婚服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誰也不能搶!”
葉晴兒聽了,委屈地看向胤槿辰,聲音帶著哭腔:
“槿辰......可七天後就是我們大婚的日子了,現在再讓人趕製新的婚服,怕是來不及了,這可怎麼辦呀?”
“況且這件婚服,我真的很喜歡。”
七天後?
孟千雪心頭猛地一跳。他們的婚期竟然選在了同一天。
胤槿辰輕輕攬住葉晴兒的肩膀,安撫了她幾句。
隨後看向孟千雪,語氣帶著幾分理所當然:
“千雪,晴兒說得對,我們大婚在即,確實沒時間再重新定製新的,你就把這件婚服讓給她吧,左右你嫁我也隻是做側妃,按規矩也穿不了正紅色。”
孟千雪隻覺得胸口像被巨石死死壓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從前在她麵前,胤槿辰總是溫和謙讓的模樣。
哪怕有人故意刁難,也從不會起半分衝突,隻會笑著默默嚥下委屈。
那時她總心疼胤槿辰不受皇上寵愛,每時每刻都活得小心翼翼,便事事替他出頭。
有人嘲笑胤槿辰母妃出身低微,她就擋在他身前懟回去;
皇子間爭權誹謗,陷害胤槿辰,她就求父親在朝堂上替他正名......
她以為,和胤槿辰是彼此的救贖。
而現在,他卻為了另一個女人,用那樣理所當然的語氣頂撞她,甚至連半分猶豫都沒有。
這份突如其來的落差,像針一樣紮進心裡,讓她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誰說我們家小姐要......”
小桃叉著腰站在孟千雪身前,氣得小臉通紅。
話還沒說完,就被孟千雪輕輕按住肩膀:
“小桃,不得對三皇子無禮。”
她忽然很像看看,等胤槿辰知道她成為太子妃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抬眼看向胤槿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這件婚服是我先看上的,是否相讓,總得等我試穿過後再決定吧?”
其實一件婚服,孟千雪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既然葉晴兒愛撿她不要的垃圾,那就撿個夠!
孟千雪不緊不慢地走進試衣間,換上婚服出來時,故意在鏡前轉了一圈。
隨後皺著眉搖了搖頭:
“這件婚服用料雖好,卻不夠華麗,配不上我的身份。既然葉姑娘喜歡,這件就讓給你了。”
葉晴兒聽得眼睛都紅了,卻隻能強忍著怒意,接過婚服快步走進試衣間。
孟千雪剛要帶著小桃離開,試衣間裡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尖叫:
“啊!我的麵板!”
兩人回頭,就見葉晴兒胡亂裹著件素色外袍跑了出來。
她撲到胤槿辰懷裡,哭得梨花帶雨:
“槿辰,我剛換上嫁衣,麵板就癢得厲害,是不是孟小姐她......她在衣服上動了手腳?”
說著,她猛地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大片紅腫的抓痕,看著觸目驚心。
胤槿辰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扭頭看向孟千雪,眼神裡滿是狠戾:
“孟千雪!我說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願意把婚服讓給晴兒,原來你早就存了害人的心思!”
“再怎麼說,晴兒也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妃,你一個側妃,竟敢以下犯上?!”
他大步上前,一把扯過孟千雪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給晴兒道歉!”
孟千雪大病初癒,身體本就虛弱,被他這麼一扯,直接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她仰頭看著胤槿辰,眼底滿是失望:
“我什麼都沒做,自然不會道歉。”
“官府斷案還要講究證據,你僅憑葉晴兒三言兩語,就想定我的罪?”
胤槿辰臉色一僵,卻依舊護著葉晴兒:
“剛剛碰過婚服的人,就你和晴兒,你穿了沒事,難不成是晴兒自己害自己嗎?”
小桃連忙扶起孟千雪,氣得發抖:
“怎麼不可能?我家小姐身份尊貴,纔不屑做這種下三濫的事!”
話音剛落,隻聽見一聲脆響,小桃捂著臉被甩在地上。
葉晴兒雙眼猩紅,語氣尖利:
“這裡沒有你這個下人說話的份!”
“我馬上就要成為三皇子妃,哪個女子不想漂漂亮亮出嫁,怎麼可能故意讓自己變成這樣出醜?”
小桃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親如姐妹。
眼看她被欺負,孟千雪心頭的怒火瞬間燃起,揚手就要朝葉晴兒臉上打去。
可手還在半空中,就被胤槿辰死死攔住。
“孟千雪,你彆太過分了!”胤槿辰眼神冰冷,“晴兒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不能動她,今日之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他用力一推,孟千雪踉蹌著往後倒去,後背撞在桌角。
茶盞掉在地上,碎瓷濺了一地。
孟千雪痛得渾身冒冷汗,蜷縮在地上,視線卻死死盯著胤槿辰抱著葉晴兒離去的背影。
胤槿辰,你終究是沒有心!
......
回到丞相府,院子裡擺著四個朱紅描金的大箱子。
一個身穿藏青太監服的公公快步上前,臉上堆著笑意行禮:
“孟小姐,這些是太子殿下讓奴才送來的。”
“殿下說一早就為您備下的成婚之物,您隻需吃好玩好,成親之事,他一手操辦。”
孟千雪走上前,開啟中間最精緻的那隻箱子。
隻見裡麵靜靜躺著一套絕美的婚服。
正紅色的雲錦麵料上,用金線繡滿了展翅欲飛的鳳凰,眼珠是兩顆墨黑的寶石。
配套的鳳冠更是奪目,十二支點翠金鳳釵環繞著一顆碩大的南海東珠,流蘇上還綴著顆顆圓潤飽滿的珍珠,輕輕一碰就叮當作響,華麗得讓人移不開眼。
她拿起婚服在身上比劃了一下,不大不小,正好合身。
孟千雪心底湧上一陣暖意。
或許父親說得對,太子對她是有幾分真心的。
看到她滿意的模樣,公公笑著遞上一張請帖:
“孟小姐,太子殿下怕成婚後沒時間陪您,近來正忙著處理公務,把長公主花宴的請帖給您送來,您若是喜歡,儘管挑些合心意的物件回來。”
既然是太子的好意,孟千雪自然應下。
很快到了花宴當日,她穿著一件粉色的襦裙,坐上馬車前往長公主府。
剛在亭子裡坐下,就看到胤槿辰帶著葉晴兒走了進來。
最近因為胤槿辰即將迎娶“命定的皇後”,圍在他身邊恭維的人不少,葉晴兒也被一眾女眷擁在中間。
“葉姑娘,聽聞前日你和孟家大小姐搶婚服,還起了衝突?快跟我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就是就是,我們早就看孟千雪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順眼了!”
“如今她一個丞相嫡女,卻隻能屈居你之下做側妃,想想都覺得痛快!”
孟千雪抬眼掃去,不禁在心裡冷笑。
全是從前她為了維護胤槿辰,懟過的官員家眷,如今倒借著葉晴兒的勢頭,來踩她一腳。
葉晴兒瞥見她,突然撥開人群走上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牽她的手:
“孟小姐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快過來和我們一起說話呀。”
“不必了。”孟千雪輕輕甩開她的手,語氣冷淡,“道不同,不相為謀。”
可葉晴兒像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又貼了上來。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的人聽見:
“孟小姐,我知道你還在氣那天搶婚服的事。可槿辰說得對,正紅色的婚服,是正妻才能穿的。”
“你今日這身就穿對了,粉色纔是妾該穿的。”
她頓了頓,故作大方地補充:
“你彆生氣了,我特地跟槿辰說了,大婚當天讓你一同進門,不過得委屈你從側門進府,畢竟我纔是正妃,規矩可不能亂。”
孟千雪冷笑。
葉晴兒憑什麼認為,她堂堂丞相千金會願意做側妃?
還沒等她開口反駁,角落裡的女眷開始竊竊私語:
“我父親昨晚收到了請帖,孟千雪不是也要嫁人了嗎?”
“對啊,我家也收到了,可請帖上的名字好像是......”
話還沒說完,胤槿辰突然闖了進來:
“還能是誰?”
男女有彆。
看到胤槿辰走進來,圍在附近的女眷們頓時紅了臉,紛紛低頭快步離開,轉眼間就隻剩孟千雪幾人站在湖邊。
胤槿辰握著一件墨色狐裘大氅,快步走到孟千雪麵前,伸手就要往她身上披:
“千雪,湖邊風大,你素來畏寒,仔細寒症複發。”
可還沒碰到孟千雪的肩膀,小桃就搶先一步上前,將手中雪白的狐裘裹在孟千雪身上:
“不勞三皇子費心,我們家小姐好著呢。”
那件白狐大氅毛色雪白靚麗,一看就是精心打理過的珍品,把胤槿辰手上這件襯得黯然失色。
他盯著那白狐大氅,越看越覺得眼熟。
可腦子卻空空的,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葉晴兒站在一旁,看著胤槿辰的目光一直落在孟千雪身上,心裡泛起陣陣酸意。
她輕咳一聲,拉了拉胤槿辰的衣袖:
“槿辰,既然孟小姐有了,你手裡這件就給我吧,我也有些冷。”
胤槿辰回頭看了眼孟千雪,見她臉色平靜,便把手中的墨色大氅披到葉晴兒肩上,便轉身離開。
可他還沒走出三步,身後突然傳來落水聲。
緊接著就是葉晴兒驚慌的呼救:
“槿辰,救我!”
胤槿辰猛地回頭,隻見平靜的湖麵濺起大片水花。
孟千雪和葉晴兒,竟然雙雙掉進了湖裡!
小桃急得直掉眼淚。
她“撲通”跪在地上,對著胤槿辰連連磕頭:
“三皇子殿下,求您快救救我家小姐,她不會水,再這樣下去會淹死的!”
額頭很快就磕得腫了起來。
冰冷的湖水不斷灌進鼻腔和嘴巴,寒意順著四肢百骸往骨頭裡鑽。
孟千雪早已沒了掙紮的力氣,意識漸漸模糊。
她能感覺到身體在不斷下沉,眼前的光線越來越暗,恍惚間看到岸上的人跳進了湖裡。
可那道身影卻毫不猶豫地朝著葉晴兒的方向遊去。
原來她的十年,竟抵不過葉晴兒的一月。
再次睜眼時,孟千雪躺在一張軟床上,她看了看周圍陌生的環境:
“我這是在哪?”
她明明記得自己落了水,小桃拚命給胤槿辰磕頭,求他救自己。
可他還是選擇了葉晴兒。
聽到動靜,小丫鬟快步跑進來,臉上滿是驚喜:“孟小姐,您終於醒了,我這就去叫太醫過來!”
太醫開了藥離開後,小丫鬟端來溫水喂孟千雪喝下。
緩過勁來,她急忙問道:
“我怎麼會在這裡?小桃呢?她現在在哪?”
小丫鬟眼神躲閃,支支吾吾了半天:
“孟小姐,您落水後,是府裡的小廝把您救上來的。”
“至於小桃姑娘......葉小姐說,是小桃姑娘故意把她推下水的,三皇子殿下聽了很生氣,下令賜小桃姑娘五十大板,眼下應該正在行刑。”
“五十大板?!”
孟千雪心頭猛地一顫,掀開被子下床,可剛落地就雙腿一軟,重重跌坐在地上。
她聲音帶著哭腔:
“快帶我去找小桃,五十大板,她會被打死的!”
她坐在地上崩潰地哭喊,小丫鬟沒辦法,隻能攙扶著虛弱的孟千雪往院子裡走。
隔著老遠,就聽到一陣慘叫聲。
可越往前走,慘叫聲就越微弱,最後幾乎隻剩下微弱的呻吟。
等到了院子,孟千雪一眼就看到趴在長凳上的小桃。
她下身早已被鮮血浸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氣息微弱得彷彿下一秒就會斷氣。
孟千雪再也控製不住,撲到小桃身邊護住:
“彆再打了!再打她會死的!”
行刑的兩個侍衛停下動作,看了眼坐在不遠處太師椅上的胤槿辰,麵露難色:
“孟小姐,小桃姑娘還差二十大板沒打完,您彆為難小的們......”
孟千雪猛地抬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胤槿辰,你有氣衝我來,為什麼要讓小桃受這樣的罪?”
她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吼:
“葉晴兒在騙你!我離開的時候,是她故意把我推下水,小桃是為了救我,才會不小心碰到她!”
胤槿辰坐在上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所以晴兒說得沒錯,就是她把晴兒推下水的。”
“晴兒是未來的三皇子妃,我若是今天放過小桃,日後豈不是人人都敢輕賤她?”
他冷喝一聲,“繼續打!”
侍衛們領命,高高舉起木板。
孟千雪見狀,直接趴在小桃身上護住她。
“小姐,你快走,彆管我!”
小桃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想要推開,孟千雪卻抱得更緊。
浸了水的木板狠狠打在她背上,瞬間皮開肉綻。
劇痛讓她嘴角溢位一絲鮮血。
胤槿辰臉色驟變,快步衝過去扶起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孟千雪,你瘋了嗎?”
“為了一個下人,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雙眼通紅,看著她背上的傷口,手都在微微顫抖。
孟千雪忍著劇痛,嘴角勾起一抹淒涼的笑:
“胤槿辰,今天你要麼放過小桃,要麼就把我一起打死。否則,我絕不會讓你好過!”
沉默半晌,胤槿辰終是鬆了口:
“你贏了。”
孟千雪連忙讓人把奄奄一息的小桃抬進房間,可找遍整個院子都沒見到太醫。
才知道,太醫都被胤槿辰叫去照料葉晴兒了。
她咬了咬牙,讓人把小桃小心搬上馬車,聲音帶著顫抖:“小桃,你再堅持一會兒,我這就帶你回丞相府!”
可剛轉身,就被一隻大手捂住口鼻,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孟千雪在顛簸的馬車裡醒來,她費力地睜開眼,身側竟躺著葉晴兒!
沒等她反應過來,馬車突然停下,兩個男人粗暴地把她們扛下車,甩在地上。
滿臉麻子的男人搓著手,眼神猥瑣地在她們身上打量:
“老大什麼時候來認人啊?我都等不及了,能不能先爽一下再交差?”
瘦高男人抬手拍在他後腦勺上:
“你不要命了?老大要找的是胸口有牡丹胎記的‘命定皇後’,等把人交給老大,你想怎麼樣都行。”
剛清醒的葉晴兒嚇得渾身發抖,可嘴巴被布條堵著,隻能發出嗚嗚聲。
瘦高男人一把扯下布條,匕首抵在她下巴上:
“說!你胸口是不是有牡丹花胎記?”
他們忌憚幕後之人,誰也不敢上前撕開衣服看。
葉晴兒連忙搖頭,聲音帶著哭腔:
“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你們放了我,我是三皇子的未婚妻,我可以給你們一大筆錢,足夠你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麻子男人聞言:
“既然你說自己不是,那正好,你就留下犒勞兄弟們,剩下這個,就給老大交差。”
葉晴兒嚇得魂飛魄散,突然改口:
“我是,求求你們放過我,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命定皇後!”
可男人根本不管,伸手就要抓她。
葉晴兒急得大喊:
“等等!我知道一個秘密,要是說了,你們肯定能發達!”
瘦高男人饒有興致地挑眉:
“哦?說來聽聽。要是敢耍我們,現在就殺了你!”
葉晴兒嚥了口唾沫,聲音發顫:
“未來......未來三皇子胤槿辰會繼承大統,你們要是現在放了我,以後定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在他們眼裡,胤槿辰就是個毫無存在感的落魄皇子。
若不是這次要娶“命定皇後”,根本沒人會想起他。
而他們這次的任務,就是把“命定皇後”拐走,他又怎麼可能繼承大統?
瘦高男人笑夠了,把劍抵在葉晴兒脖子上:
“我說過,敢耍花樣,就去死!”
葉晴兒嚇得尖叫起來:
“我沒騙你們,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和三皇子纔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男人手中的劍頓了頓,顯然沒聽懂是什麼意思。
他眼神一狠就要刺下去。
突然一隻信鴿飛來落在他肩頭,他取下紙條一看:
“算你們命大,還能再活一晚。”
山裡的夜晚很冷,孟千雪額頭漸漸開始發燙,意識也有些昏沉。
兩個匪徒外出撿柴的間隙,孟千雪強撐著坐起身,看向縮在角落的葉晴兒:
“你白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葉晴兒輕蔑一笑:
“你們這些紙片人,果然蠢得可以。”
“反正你都快死了,我就發發善心,告訴你真相。”
孟千雪才知道,原來所有人,都是一本書裡的角色。
按照原本的劇情,她會和胤槿辰成親,幫他一步步掃清障礙登
上皇位。
而胤槿辰也會信守承諾,後宮隻留她一人,成為百姓稱頌的帝後。
葉晴兒意外來到這個世界,便想奪了她的氣運,自己做女主角。
孟千雪大腦一片空白。
難怪葉晴兒能偽造身份,還處處與她作對。
理清思緒以後,孟千雪閉上眼睛,心裡漸漸有了盤算。
既然劇情已經被打亂,那她的命運,也該由自己來掌控,而不是任人擺布的“紙片人”。
天剛矇矇亮,孟千雪就被粗魯地叫醒趕路。
她強撐著起身,偷偷在路上留下劃痕印記,盼著能有人看到追過來。
不知走了多久,孟千雪跪倒在地,膝蓋磕在石頭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男人立刻停下腳步,把劍抵在她的喉嚨上,語氣凶狠:
“起來,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孟千雪渾身沒有力氣,聲音微弱:“我......我實在走不動了......”
男人沒了耐心,揚起劍就要刺下去。
下一秒,一支羽箭飛來,撞開了他手中的劍。
胤槿辰帶著侍衛衝了進來。
男人見狀,各自拎起一個女人擋在身前,嘶吼道:
“彆過來!再往前走一步就殺了她們!”
胤槿辰的腳步猛地頓住。
瘦高男人見狀,喊道:
“我們也不為難你,但我們總得帶一個人回去交差。你選一個,放我們走,否則她們兩個今天都得死在這裡!”
孟千雪看著胤槿辰緊皺的眉頭,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胤槿辰會怎麼選,她已經見識過一次了。
葉晴兒早已淚流滿麵:
“槿辰,我害怕,你快救我!”
胤槿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沒有了猶豫。
“我選她。”
孟千雪的眼睛倏然瞪大。
沒想到胤槿辰這次竟然選了她。
葉晴兒瞬間崩潰:
“槿辰,我纔是你的妻子,你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我去死?!”
瘦高男人趁機用孟千雪的身體當擋箭牌,一步步往後退,眼看就要退到山林深處。
她突然感覺肩膀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麼東西穿透了身體。
低頭一看,肩膀上赫然出現一個血窟窿,鮮血正源源不斷地往外冒。
身後傳來男人的悶哼。
原來胤槿辰的袖箭穿過她的肩膀,精準地紮進了瘦高男人的胸口。
男人應聲倒地。
緊接著,胤槿辰策馬上前,一劍直插麻子男人的胸口,男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直直倒在了地上。
胤槿辰立刻把瑟瑟發抖的葉晴兒攬進懷裡,安撫道:
“晴兒彆怕,我救你來了。”
“剛才我怕傷了你,隻能違心選擇放了孟千雪,你彆怪我。”
胤槿辰的話還回蕩在耳邊。
果然,他想救的人,從來都不是她。
孟千雪最後一絲力氣耗儘,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孟千雪發現自己在三皇子府。
這個曾經來過無數次的房間,此刻她卻無比抗拒。
胤槿辰坐在床邊,眼底的青黑遮都遮不住:
“千雪,你醒了?”
“你已經睡了三天,明天就是我和晴兒成婚的日子,你身體還沒痊癒就在這裡住下吧,丞相那邊我會派人去說。”
孟千雪不顧肩膀的疼痛:“不,我要回去!”
明天也是她和太子大婚的日子,絕不能留在這裡。
胤槿辰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語氣帶著不滿:
“孟千雪,你還要鬨到什麼時候?”
“若不是你執意要離開,晴兒怎麼會被你連累,一起被賊人綁走?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胤槿辰的執拗,孟千雪早已領教過。
她沒有辯解,隻是輕聲應道:“我知道了,聽你的。”
胤槿辰露出滿意的笑,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語氣溫柔:“放心,等我和晴兒成婚後,定會好好待你,不會讓你受委屈。”
待胤槿辰離開,孟千雪立刻起身,借著夜色偷偷溜回了丞相府。
回到丞相府,孟千雪第一時間就去了小桃的房間。
看到小桃雖臉色蒼白,但已能靠在床頭喝粥,她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叮囑她好好休養後,孟千雪又回到自己的院落,由丫鬟們幫著梳洗打扮。
不多時,院外傳來震天的鑼鼓聲與歡呼聲。
太子胤君珩迎親的隊伍到了。
孟千雪悄悄嫌棄蓋頭一角,恰好看到胤君珩身騎白馬,緩緩停在府門前。
他身著暗紅色繡金蟒紋常服,墨發用白玉冠高高束起,薄唇微微上揚,噙著溫和的笑意。
一舉一動都透著皇室貴胄的沉穩與氣度,引得街邊百姓紛紛駐足讚歎。
抬嫁妝的隊伍更是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
胤君珩翻身下馬,朝孟千雪伸出手:
“千雪,你終於要嫁給我了。往後餘生,便多了一個人保護你,再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
孟千雪眼眶一熱,將手輕輕放進他的掌心。
胤君珩扶著她上了喜轎,公公隨即提高聲音:“起轎!”
她懷著滿心歡喜,向東宮走去。
迎親隊伍行至城中十字路口時,對麵突然傳來另一隊迎親的樂聲。
是胤槿辰的隊伍。
孟千雪掀起轎簾一角,遠遠看到胤槿辰騎著馬,身邊的花轎雖也裝飾華麗,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清。
她輕輕放下簾子,嘴角勾起一抹釋然的笑。
舊夢已醒,以後便是陌路人。
東宮的婚宴盛大而熱鬨,朝中大臣悉數到場。
直到深夜,胤君珩才帶著幾分酒氣回到新房,剛踏入房門,他眼底的醉意便瞬間褪去,變得清明而溫柔。
他輕輕挑起孟千雪的紅蓋頭,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而沙啞:
“千雪,你真美。”
孟千雪被他看得有些羞澀,連忙低下頭:
“殿下,時辰不早了,該歇息了。”
胤君珩伸手替她褪去衣物,無意間碰到肩膀,她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她的衣袖,看到那道還未癒合的箭傷,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誰弄的?”
孟千雪咬了咬唇,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隻是隱去了葉晴兒穿書的離奇情節。
胤君珩聽完,緊緊握住孟千雪的手:
“千雪放心,胤槿辰和葉晴兒欠你的,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
這一晚,兩人沒有行周公之禮,可卻是從未有過的踏實。
這是她許久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三皇子府。
胤槿辰死死盯著葉晴兒胸口的牡丹胎記,眉頭緊鎖。
“怎麼回事?國師明明說,情動之時這胎記會綻放,為什麼你的沒有反應?”
葉晴兒眼神閃爍,卻還是強裝鎮定:
“我......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槿辰對我的情意還不夠深。”
這句話像一支利箭,瞬間擊潰了男人的自尊心。
他猛地起身,快速穿好衣服,朝著偏院走去。
可推開房門,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
胤槿辰的臉色瞬間鐵青,厲聲喊來下人:
“側妃呢?她去哪了?”
丫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顫抖:
“殿,殿下,奴婢......奴婢一整天都沒看到孟小姐的人影,四處找過了,都沒找到。”
胤槿辰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成親前一天,孟千雪竟然不見蹤影。
回想起這些天發生的事,心裡莫名升起一股異樣的不安。
可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孟千雪非他不嫁,這事在京城早已人儘皆知。
如今馬上就能如願以償,怎麼可能突然沒了蹤影?
一定是中間出了什麼差錯。
胤槿辰強壓著心底的慌亂,追問:
“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或者書信之類的東西?”
丫鬟搖頭,聲音更低了:
“沒有,孟小姐連您之前為她準備的側妃服製,都還好好放在箱子裡。”
“什麼?”
胤槿辰猛地後退一步,恐慌感一點點蔓延開來。
難道孟千雪真的不想嫁給他了?
怒火瞬間湧上心頭,他對著丫鬟厲聲嗬斥:“找不到人,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丫鬟嚇得渾身發抖,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今天是您和三皇子妃大婚的日子,您早上特意吩咐過,不讓任何人打擾您和王妃,奴婢......不敢貿然通報啊。”
提起大婚,胤槿辰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胤君珩怎麼偏偏要把婚期定在和他同一天?
不僅父皇母後都去了東宮,朝中的大臣也大多跑去捧場,隻派了些不重要的家眷來這裡應付,場麵冷清得可憐,讓他在眾人麵前顏麵儘失。
他越想越氣,一腳踢飛腳邊的石子。
“等著吧。”胤槿辰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總有一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後悔今天的決定!”
就在這時,葉晴兒穿著一身精緻的白色襦裙,款款走了過來。
看到胤槿辰怒氣衝衝的模樣,以及緊閉的偏院房門,立刻明白了眼前的情況。
“槿辰,彆生氣了。孟小姐從小被丞相寵著,性子驕縱,不願和我這樣出身卑微的女子一同嫁進府中,心裡不痛快才躲起來了。”
“等過兩天她氣消了,你再去哄哄,她定會回來的。”
葉晴兒在書中看到過。
胤槿辰的母妃伶嬪本是宮女出身,這讓他從小在宮中受儘冷眼和欺淩,骨子裡藏著深深的自卑。
也正因如此,他在出身尊貴的孟千雪麵前,總是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直到後來他登
上皇位,才徹底釋懷,和孟千雪相守一生。
所以她才特意找了個低賤的身份,就是為了迎合胤槿辰的自卑,讓他覺得兩人“門當戶對”,能更快拉近彼此的距離。
果然,胤槿辰聽了這話,臉色緩和了不少。
葉晴兒見狀,連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聲音更軟了:
“槿辰,外麵冷,我們回房吧,今天是我們大婚的日子,該高高興興的纔是。”
胤槿辰被她半拉半勸地扶回了新房。
葉晴兒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偏院房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如今木已成舟,她纔是名正言順的三皇子妃。
孟千雪這個小青梅,終究敵不過她這個“天降”。
接下來,她得儘快懷上小皇子,牢牢抓住胤槿辰的心,讓孟千雪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
按照規矩,胤槿辰有三天休沐的時間陪伴新婚妻子。
三天裡,葉晴兒使出渾身解數,日夜纏著胤槿辰,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連下床的心思都沒有。
直到第四天,必須進宮謝恩,她纔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來。
......
天剛矇矇亮,孟千雪就醒了。
身上的傷還未痊癒,這幾天她和胤君珩的親密接觸,也隻限於每晚相擁而眠。
想到自己身為太子妃,卻沒能儘到妻子的本分,她心裡有些愧疚,便起身去庫房給皇後挑選一份合心意的見麵禮。
挑了許久,最終選中了一對羊脂玉枕。
剛捧著盒子走出庫房,就看到胤君珩練功回來。
他額角帶著薄汗,看到孟千雪,眼中的冷意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溫柔:
“你的傷還沒好,怎麼能拿這麼重的東西?交給下人就好。”
胤君珩接過她手中的盒子走到梳妝台前坐下,剛要開啟就被一隻小手按住:
“這是送給母後的禮物,不是給我的。”
胤君珩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耳垂,聲音低沉而溫柔:
“千雪,你不必如此賢惠。”
“有我在一天,你就不必刻意討好任何人。母後那邊有我呢,你隻要做自己就好。”
孟千雪心裡一暖。
雖然和胤君珩隻相處了三天,卻讓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珍視。
她終於明白,當初父親為什麼執意要將她嫁給太子。
胤君珩,的確是個值得托付一生的好丈夫。
每天清晨,他都會等她醒了再去練功,回來時還會順手帶一束她喜歡的海棠花;
知道她畏寒,他便讓人在房間裡多放了兩個暖爐,連她常坐的椅子上,都鋪了厚厚的墊子;
她傷口換藥時怕疼,他便守在一旁,用講故事的方式轉移她的注意力......
收拾妥當後,孟千雪跟著胤君珩坐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進宮後,胤君珩需要先去養心殿拜見皇上,便讓她先去禦花園等著。
等忙完,再一起去皇後宮裡用膳。
孟千雪剛踏進禦花園,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葉晴兒正踮著腳摘下一朵嬌豔的粉牡丹,彆在耳後。
身邊的侍女立刻湊上前,連聲誇讚:
“三皇子妃真是好眼光,這朵牡丹配您,簡直美得像畫裡的仙女!”
葉晴兒得意地勾起嘴角,轉頭卻正好和孟千雪的視線撞個正著。
她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被濃濃的得意取代:
“孟千雪,見了本宮,為何不下跪行禮?”
孟千雪看著她這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嗤笑出оазис聲:
“三年前我父親治理水患有功,皇上親封我為‘**郡主’,見你這位三皇子妃,何須下跪?”
更何況,如今她已是太子妃,身份更是壓了葉晴兒一頭。
隻是現在戳破,便少了幾分樂趣。
葉晴兒氣得咬緊牙關,故意將領口往下扯了扯,露出脖子上淡淡的紅痕:
“成親那天,你故意不知所蹤,是想引槿辰去找你,可惜啊被我識破。你今天進宮,是想向皇後娘娘告狀吧?”
“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槿辰愛的人是我。這三天休沐,他可是一步都沒踏出我的院子呢!”
一想到大婚當晚,胤槿辰丟下她去偏院找孟千雪,葉晴兒就氣得牙癢癢。
孟千雪不過是個事事循規蹈矩的紙片人,怎麼能比得過她?
孟千雪看著她得意的模樣,隻覺得可笑。
獲得一個連是非都分不清的男人的寵愛,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嗎?
她勾了勾嘴角,語氣冷淡:“說完了嗎?說完就彆擋路。”
她徑直往前走,葉晴兒卻尖叫一聲,跌坐在地,抓住她的裙擺:
“孟小姐,你沒能如願嫁給槿辰,就把火氣撒到本宮頭上,故意讓我崴腳,我要讓皇後娘娘為我做主!”
說完,她扯著孟千雪的胳膊,就要往翊坤宮走。
孟千雪用力甩開她的手,眼神冷了下來:
“彆碰我,我自己會走。”
來到翊坤宮門前,葉晴兒立刻換了副模樣,哭哭啼啼地跑進去,跪在地上:
“皇後娘娘,您要為臣妾做主啊!”
“孟小姐她仗著自己家世顯赫,就肆意欺辱臣妾,見了臣妾不僅不下跪行禮,還故意推我,害得我崴了腳......”
話還沒說完,就被皇後冷厲的聲音打斷:
“住口!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葉晴兒渾身一顫,哭聲瞬間卡在喉嚨裡。
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後娘娘。
隻見她麵容端莊,眉眼間透著威嚴,即使隻是靜靜
坐著,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母儀天下的華貴氣度。
葉晴兒心裡突然有些不確定。
孟千雪不過是個外姓郡主,怎麼能讓皇後如此維護?
難道她還有什麼隱藏身份?
葉晴兒連忙拿出帕子,擦去臉上不存在的眼淚,聲音帶著幾分委屈:
“皇後娘娘,槿辰雖不是您親生兒子,但好歹也尊稱您一聲母後。您總不至於眼睜睜看著他的正妃,被一個外人欺負吧?”
皇後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語氣帶著一絲不耐:
“千雪如今貴為太子妃,見你為何要下跪?”
“什麼?!”
兩道驚呼聲同時響起。
胤槿辰快步走進大殿,竟連行禮都忘了。
他猛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孟千雪,眼神裡滿是難以置信:“千雪,母後剛剛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是太子妃?”
孟千雪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疏離:
“三皇子殿下,如今我已是太子妃,按規矩,你應該稱呼我一聲嫂嫂。”
胤槿辰踉蹌著後退兩步,才勉強站穩。
孟千雪不是在和他鬨脾氣嗎?怎麼轉眼就成了太子妃?
往日甜蜜的畫麵在腦海中浮現。
他不懂,孟千雪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放棄這段感情。
心口悶得快要喘不過氣。
胤槿辰張了張嘴,還想追問些什麼。
可瞥見皇後冷肅的神情,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沒一會兒,胤君珩也趕了過來。
向皇後行過禮後,他徑直走到孟千雪身邊,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兩人相視一笑,眼底的溫柔像一根細針,刺得胤槿辰眼睛生疼。
恍惚間,他突然想起在國子監念書的日子。
因著母妃位份低微,他在學堂裡就像個透明人,同窗們都是朝中大臣的後代,隨便一個都敢欺負他這個“沒人疼的可憐蟲”。
有一次,幾個同窗故意撕毀他的作業,還把筆墨灑在他衣服上,就等著夫子來訓斥他。
就在他手足無措的時候,孟千雪突然衝了出來。
她雙手叉腰擋在他身前,像隻護崽的小老虎:
“以後你們誰敢欺負他,就是跟我作對,我回家告訴爹爹!”
孟丞相當時權傾朝野,又是出了名的寵女狂魔。
同窗們的家裡早就交代過,千萬不能惹孟千雪這個小祖宗。
那群孩子頓時嚇得臉色發白,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那天孟千雪也是這樣,緊緊牽著他的手:
“胤槿辰,以後我保護你!”
記憶中那張稚嫩的小臉,漸漸與眼前落落大方的太子妃重合。
再看向跪在一旁滿臉委屈的葉晴兒,胤槿辰眉頭緊緊蹙起,一股強烈的悔意湧上心頭。
他怎麼會娶了這樣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女人?
真是太丟人了!
他的目光又不自覺地飄向孟千雪。
胤君珩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竟引得她臉頰羞紅;
胤君珩好歹是太子,大庭廣眾之下,一直握著孟千雪的手不放,真是不要臉!
意識到自己在吃醋的時候,胤槿辰喉間泛起一陣苦澀。
孟千雪已經嫁作太子妃,他也娶了葉晴兒。
如今兩人已經絕無可能,他又有什麼資格吃醋呢?
皇後看著眼前恩愛的兒子兒媳,心情大好,擺了擺手讓葉晴兒回座位坐下。
葉晴兒揉著膝蓋,坐到胤槿辰身邊,低聲撒嬌:
“槿辰,我的腿好痛,要不我們......”
話還沒說完,她就發現胤槿辰的目光始終黏在對麵的孟千雪身上,連她說話都沒聽見。
葉晴兒指甲狠狠掐進掌心,卻隻能強裝溫順。
好不容易熬到皇後訓話結束。
胤槿辰沒等葉晴兒,怒氣衝衝地離開了翊坤宮。
葉晴兒連忙提起裙擺跟在後麵:
“槿辰,你彆走那麼快,等等我啊!”
身後女人的呼喊,不僅沒讓胤槿辰停下,反而讓他心裡的煩躁更甚。
當初他執意要娶葉晴兒,不就是因為國師說她是“胸前有牡丹胎記的命定皇後”,能助他登
上皇位嗎?
可如今,他不僅沒得到半點好處,反而處境越來越艱難。
一個念頭突然在他腦海中閃過。
難道國師預言中的女子,根本不是葉晴兒?
胤槿辰叫來暗衛,眼神冷厲:
“去查,把葉晴兒的底細全都查清楚,連細節都不能放過!”
......
自從那日從宮裡回來,胤槿辰每晚都要拉著葉晴兒折騰到深夜。
在沒查到真相前,他還想再騙自己一次。
或許真的是時機未到,葉晴兒終究會是預言裡助他登位的命定皇後。
可半個月過去。
無論如何努力,葉晴兒胸口的牡丹花始終毫無反應。
既沒有如國師所說“情動而綻放”,連顏色也變淡了不少。
胤槿辰心裡的疑慮越來越重,鬱悶得整夜睡不著,乾脆牽了匹快馬,獨自去郊外散心。
不知跑了多久,他來到一片桃林。
枝頭掛滿了粉嘟嘟的桃子,他隨手往樹下丟了一錠銀子,摘下最大的那顆擦了擦。
剛要送進嘴裡,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嬉鬨聲。
“娘娘,您慢點!”
小桃挎著個竹籃,快步跟上前麵的身影,聲音裡滿是無奈,“老爺昨天還跟我唸叨,說您嫁進東宮這麼久,還沒跟姑爺圓房,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他特意讓我告訴您,得趕緊懷上皇長孫,這樣在地位才能徹底穩固。”
孟千雪正踮著腳尖夠高處的桃子,聞言忍不住笑出聲:
“君珩都沒急,你們倒比誰都慌。”
“小桃,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說著,她咬了一大口剛摘下的桃子。
清甜的汁水沾在她飽滿的唇瓣上,褪去了往日的清冷,多了幾分鮮活的嬌憨,竟有種說不出的秀色可餐。
這還是胤槿辰第一次見到這樣隨性瀟灑的孟千雪。
他一時看得出神。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胤槿辰手中的桃子“啪嗒”掉在地上,滾出老遠。
滿腦子隻剩下小桃剛才的話——孟千雪還沒和胤君珩圓房?!
他盯著孟千雪離去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熾熱的妄念。
胤槿辰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動了前麵的人。
隻見孟千雪拐進一條青石小路,最終走進了一處京郊彆院。
看清彆院門口的匾額,胤槿辰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這是父皇特意撥給胤君珩的溫泉彆院。
院內不僅有天然溫泉,還有大片的竹林與花圃,是京中人人豔羨的好去處。
他曾在父皇麵前委婉提過,想????要這處彆院避暑,卻被父皇以“年紀尚小,無需如此奢華”為由拒絕。
長大後才明白,不過是父皇偏心罷了。
他忍不住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憑什麼?從小到大,胤君珩得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而他隻能撿彆人挑剩的,連想要一處彆院都要被駁回。
現在,連他放在心尖上多年的孟千雪,也成了胤君珩的太子妃!
嫉妒像藤蔓般纏繞住心臟,讓他喘不過氣。
胤槿辰繞到彆院後方,找了處茂密的灌木叢躲起來,透過枝葉的縫隙,緊緊盯著院內的情景。
孟千雪將長發用一支玉簪利落地挽在腦後,露出優美的脖頸。
麵前擺著一個木盆,她把剛才摘的桃子一個個放進盆裡,俯身用清水仔細清洗。
燈籠的亮光映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洗到一半,她突然捧起清水朝小桃潑去:
“小桃,你看你,熱得滿頭汗,快涼快涼快!”
小桃也不甘示弱,拿起旁邊的帕子蘸了水,朝孟千雪揮去。
兩人嬉笑著互相潑水,沒一會兒,衣衫就濕了大半。
孟千雪胸前的衣料被水浸透,隱約露出雪白的肌膚。
胤槿辰的目光死死黏在那片雪白上,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躁動從心底湧上來。
他感覺渾身發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再也忍不住,起身走進彆院。
眼睛緊緊盯著孟千雪,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千雪......”
看清來人時,孟千雪的臉色瞬間變了。
她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滿臉警惕:“胤槿辰,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著她刻意的疏離,胤槿辰心裡像被針紮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喉結滾動,聲音帶著幾分委屈:
“千雪,你彆怕,我沒有惡意的,就是......就是想看看你。”
皇宮一彆,他已經有半個多月沒見到孟千雪。
這段時間,腦海裡全是她的身影,夜裡連夢都是她的模樣。
孟千雪眉頭緊鎖,語氣更冷了幾分:
“胤槿辰,我現在是太子妃,是你的嫂嫂。你再說出這種不合規矩的話,我可要叫人了。”
“我知道。”
胤槿辰上前一步,眼神熾熱又帶著不甘,“可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不去想你。”
“千雪,如果當初沒有葉晴兒,我們是不是就不會......”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冷冽的聲音打斷:
“三弟,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出現在孤的彆院?”
孟千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跑到胤君珩麵前,拉著他的衣袖解釋:
“君珩,你彆誤會,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要是早知道他會來,我今天就不會來了。”
胤君珩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柔聲開口:
“不用解釋,我相信你。”
隨即他抬眼看向胤槿辰,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三弟,你還沒回答孤的問題,深夜闖入彆院,究竟有何目的?”
胤槿辰看著兩人親密的模樣,心裡又酸又怒。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皇兄剛纔在門口,都聽到了吧?又何必要追問一個答案呢?”
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孟千雪知道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她從胤君珩懷裡探出頭:
“胤槿辰,剛才的話就當我們沒聽過。”
“你走吧,以後不要再見麵了,我們各自安守本分,對誰都好。”
胤槿辰死死盯著她,眼底滿是不甘與痛苦。
可眼下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最終,他沒再說什麼,縱身一躍,消失在黑夜裡。
回程的馬車上,孟千雪幾次想開口跟胤君珩解釋。
可看到他緊繃的側臉,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隻能安靜地坐在一旁。
剛回到房間,胤君珩反手關上房門,一把將她抵在牆上,俯身吻了上去。
輾轉廝磨間,他低聲呢喃:
“千雪,你是我的,隻能是我的。”
孟千雪被他吻得快要喘不過氣。
臉頰泛著紅暈,卻還是下意識地抬手勾住他的脖頸,笨拙地回吻。
胤君珩微微一怔,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後背,氣氛在唇齒糾纏間變得愈發曖昧。
直到孟千雪的手指輕輕解開他腰間的玉腰帶。
胤君珩一把按住她的手,聲音沙啞:
“對不起,今夜是我衝動了。”
他的眼底滿是克製,“你的傷還沒好,我怎麼能趁這個時候對你做那樣的事。”
說完,他倒了杯涼茶一飲而儘。
孟千雪卻從身後輕輕抱住他,臉貼著後背:
“君珩,我不是為了讓你消氣才這麼做的,我是......真的願意。”
這段時間,胤君珩的好,她都看在眼裡。
父親前幾日風濕犯了。
夜裡疼得睡不著,胤君珩得知後,親自向太醫學了手法,幫父親按揉膝蓋;
知道她喜歡吃城南那家的桂花糕。
他每天下朝後都會繞路去買,怕糕點涼了,還特意放在懷裡帶回來;
就連小桃想家。
他都安排小桃的家人進京,還給他們準備了住處,讓小桃能安心留在她身邊。
一樁樁一件件,早已捂熱了孟千雪的心。
隻是礙於女兒家的矜持,一直沒能主動開口。
胤君珩的後背猛地一僵。隨即轉過身,俯身凝視著她:
“你不後悔?”
孟千雪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堅定:“不後悔。”
胤君珩再也克製不住,將她打橫抱起,輕輕放在床榻上。
細密的吻落在她的額頭,眉眼,臉頰......
孟千雪閉上眼睛,生疏卻努力地迎合著他的動作。
胤君珩的吻沿著她的脖頸一路向下。
吻到她的胸口時,卻突然頓住,眼神裡滿是震驚:
“千雪,你胸口這是......”
孟千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牡丹花的胎記,生來就有的。”
胤君珩徹底呆住了,腦海裡瞬間閃過國師的預言。
胤君珩的吻輕輕落在牡丹胎記上,帶著幾分虔誠的敬畏。
溫熱的觸感順著肌膚蔓延開來,孟千雪渾身一顫,喉間不自覺地溢位一絲細碎的呻吟。
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胤君珩動作愈發溫柔,耐心地親吻著她的肌膚。
直到孟千雪徹底放鬆下來,才緩緩加深了親密。
當兩人抵達情感最頂端時,孟千雪胸口的牡丹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般,花瓣緩緩綻開。
嬌豔欲滴,帶著驚心動魄的美。
胤君珩低頭望著這一幕,眼底滿是震撼與狂喜。
他緊緊抱住孟千雪,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千雪,你看,它開了......你也同樣愛著我,對嗎?”
孟千雪的意識早已沉淪,嘴上含糊不清地附和著。
紅燭帳暖,一室旖旎。
完事後,胤君珩將孟千雪抱進浴桶,仔細幫她擦洗身體。
孟千雪靠在浴桶邊緣,看著他專注的側臉:
“君珩,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早就......”
胤君珩放下錦帕,伸手輕輕颳了下她的鼻尖,眼底滿是笑意:
“看來某些人記性還是不太好。”
“十年前冷宮門口,我曾遇到過一個很特彆的小女孩,她還硬塞給我一串糖葫蘆。”
孟千雪猛地愣住,塵封的往事瞬間浮現在眼前。
那時皇後娘娘遭人陷害,被打入冷宮。
她因為喜歡皇後溫和的性子,經常偷偷溜去冷宮陪皇後說話。
有天剛走到冷宮門口,就看到一個穿著錦衣的小男孩蹲在牆角哭。
她便把原本要給皇後的糖葫蘆遞了過去:
“吃了我的糖葫蘆,就不許哭了。”
小男孩起初不肯接,卻拗不過她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嘗了一口。
那天她拉著他在冷宮附近的小花園裡追蝴蝶,放風箏把所有不開心都拋到了腦後。
“原來那個小男孩是你......”
胤君珩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而溫柔:
“身為太子,我從小就被父皇嚴格要求,言行舉止都要符合規矩,喜怒不形於色。”
“謝謝你那天,讓我拋開所有束縛,做了一回真正的小孩。”
孟千雪心裡一陣心疼,伸手抱住他滿是傷痕的後背。
水汽氤氳中,肌膚相貼的溫度格外清晰,她能清晰感受到兩人之間那份愈發深厚的羈絆。
她越抱越緊,彷彿彼此早已嵌入對方的生命裡,再也分不開。
轉眼就到了皇後的壽辰。
皇上特意囑咐內務府操辦一場盛大的生辰宴,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收到了請帖,連在京外任職的官員也派家眷前來赴宴。
胤槿辰捏著手中的請帖,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
他終於有了正當理由,可以見到孟千雪了。
葉晴兒立刻湊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撒嬌:
“槿辰,皇後娘孃的生辰宴,你帶我一起去吧?我日日待在府裡,都快憋壞了,也想出去見見世麵。”
胤槿辰想起上次在翊坤宮,葉晴兒被皇後當眾訓斥的模樣,怕她再給自己丟臉。
可葉晴兒卻緊接著說:
“我特意為皇後娘娘準備了一份生辰禮,是極為罕見的珍寶,她肯定會喜歡的。”
這話讓胤槿辰動了心。
正愁不知道該給皇後送什麼禮物,葉晴兒既然已經準備好了,也省了麻煩。
他點了點頭:
“好,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到了宮裡可彆亂說話。”
葉晴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得意笑容。
原書裡孟千雪曾在皇後生辰時,送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作為賀禮,引得滿宮讚譽。
這次她要讓胤槿辰徹底看清,誰纔是命定的皇後!
生辰宴當天。
朱紅宮牆下停滿了各式馬車,熱鬨非凡。
胤槿辰早早便落座,目光緊盯著宮門的方向。
沒過多久,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孟千雪身著一襲藕荷色宮裝,裙擺綴著細碎的珍珠,走動時輕輕晃動,宛如月下流水。
發釵是圓潤的東珠,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眼間滿是端莊溫婉。
此刻正小心地扶著皇後落座。
真是太美了!
胤槿辰忍不住頻頻向她看去,忽略了身旁滿頭珠翠的葉晴兒。
宴席過半,眾人開始向皇後獻上賀禮。
胤君珩牽著孟千雪的手走上前,聲音溫和:
“父皇,母後,這次的賀禮是千雪特意命人遍尋天下才找到的寶物,希望能博母後一笑。”
皇後笑得眉眼彎彎:
“太子和太子妃有心了,快開啟,讓本宮瞧瞧是什麼好東西。”
可還沒等公公上前。
葉晴兒突然站起身,讓人抬著一個朱紅大箱子快步上前:
“皇後娘娘,不如先看看我和槿辰給您準備的賀禮,我們夫妻二人不比太子和太子妃那般闊綽,這點薄禮就當拋磚引玉了。”
她淺笑著,目光裝作無意地掃過孟千雪的臉。
“臣妾聽聞皇後娘娘素來勤儉,特意讓人尋來一顆夜明珠。這顆珠子夜裡無需點燈,也能亮如白晝,正好能省些燈油錢。”
隨著箱子被開啟,一顆碗口大的夜明珠出現眼前,引得在場賓客紛紛驚歎。
皇後也來了興致,站起身想要仔細看看。
可手還沒碰到夜明珠,珠子表麵突然開始出現裂紋,不過片刻,碩大的夜明珠竟化作了一堆白色粉末。
胤槿辰的臉瞬間沉了,壓低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葉晴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聲音顫抖:
“臣妾......臣妾也不知道,來的時候珠子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碎了......”
這事,席間一位見多識廣的老臣開口:
“夜明珠極為罕見,幾百年才能出一顆,這般大的夜明珠,最少也得曆經千年才能形成。”
他頓了頓,看向胤槿辰夫婦,語氣帶著幾分惋惜,
“臣半月前聽聞東海曾出現過一顆這樣的夜明珠,被神秘人高價買下,原以為今日能一睹真容,沒想到三皇子竟買到了贗品。”
聽著周圍賓客的鬨笑聲,胤槿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雖不受寵,但也不至於買個假的。
他狠狠瞪了葉晴兒一眼,當初怎麼就信了這個蠢女人的話,讓他丟儘了顏麵!
就在這時,孟千雪緩緩開口:
“看來三皇子妃是被奸人蒙騙了。正好,兒臣給母後準備的賀禮也是一顆夜明珠,不如就讓這位大人品鑒品鑒,看看是不是真的。”
說著,她示意身後的宮人開啟箱子。
裡麵的夜明珠比葉晴兒帶來的那顆還要大上一圈,珠子通體瑩白,沒有一絲瑕疵。
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澤,照得整個大殿都亮堂了幾分。
皇後看得眉開眼笑,連忙讓人將夜明珠收好,拉著孟千雪的手不住誇讚:
“好孩子,有心了,這禮物本宮太喜歡了!”
這場生辰宴,胤君珩和孟千雪出儘了風頭,還因為哄得皇後開心,得到了皇上賞賜的不少珍寶。
宴會剛結束,胤槿辰便再也待不下去,憤然離席。
葉晴兒卻快步追上孟千雪,攔住她的去路,眼神怨毒:
“孟千雪,是你搞的鬼!”
孟千雪看著葉晴兒氣急敗壞的模樣,似笑非笑:
“本宮不知三皇子妃在說什麼。你是指,前日派人潛入東宮偷竊的事,還是指你花重金買下贗品夜明珠,在生辰宴上出儘洋相的事?”
“你!”
葉晴兒被堵得臉色漲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本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沒想到孟千雪早就知道了,還反過來設了個圈套讓她鑽。
此時宮道上還有不少陸續離開的官員家眷。
葉晴兒怕被人聽去把柄,隻能壓低聲音,
“孟千雪,事情的真相如何,你心知肚明,彆以為用這些小伎倆就能贏過我!”
孟千雪上前一步,湊到她耳邊,聲音輕得隻有兩人能聽見:
“有你這麼個‘穿書女’在,倒也不是全無好處。若不是你派人前來偷取,本宮還真想不到送什麼能讓母後這般開心。”
葉晴兒震驚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會......”
孟千雪直起身,眼神冷了幾分,
“你不是一直得意自己能提前預知未來,想搶走我的一切嗎?”
“母後壽宴這麼好的露臉機會,你自然不會放過,所以本宮讓人把庫房裡的東西都換成了贗品,沒想到,還真讓本宮賭對了。”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警告:“你的報應,還在後頭呢。”
孟千雪從不會主動去害誰,但也絕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葉晴兒當初推她落水,害小桃受了五十大板差點丟了性命,這些她一直記在心裡。
既然葉晴兒非要玩,那她便奉陪到底。
她和誰在一起,誰纔是男主!
葉晴兒咬牙切齒:
“孟千雪,你給我等著,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孟千雪臉色一沉,聲音陡然提高,“三皇子妃藐視宮規,直呼本宮名號,以下犯上。”
“來人,掌嘴,讓她好好學學規矩!”
兩個小太監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按住葉晴兒的胳膊,讓她動彈不得。
小桃從孟千雪身後走出來,眼神冰冷:
“三皇子妃,這可是您自找的,彆怪奴婢手下不留情。”
話音剛落,小桃揚起手,狠狠扇在葉晴兒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在宮道上響起,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得知是冒犯了太子妃,眾人彆過臉,快步離去。
......
胤槿辰回府就徑直衝進書房。
看著桌上的筆墨紙硯,怒火像岩漿般在胸腔裡翻湧,他伸手全都掃落在地。
“廢物,全都是廢物!”
他氣得渾身發抖,聲音嘶啞。
從小到大,他雖因母妃出身低微受儘冷眼,可也從未像今天這樣狼狽。
生辰宴上獻假夜明珠的事,定會傳遍全國,那些原本還在觀望的官員,絕不會再有人願意助他爭奪皇位。
他扶著桌沿,大口喘著氣。
腦海裡不斷浮現出生辰宴上,父皇握著胤君珩的手,笑著誇讚:
“君珩好福氣,娶了個如此聰慧懂事的太子妃,以後有她在旁輔佐,你定能有所功績。”
而他隻能站在一旁,承受著眾人異樣的目光,像個跳梁小醜。
原本這一切都該是他的!
但全都被葉晴兒毀了。
就оазис在這時,侍衛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躬身稟報:
“三皇子,宮裡傳來訊息,三皇子妃......她在宮道上被太子妃罰了掌嘴。”
胤槿辰猛地抬頭,語氣滿是不耐:
“她又惹出什麼事了?”
侍衛連忙將宮道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胤槿辰聽完,一拳重重砸在桌上,實木桌案瞬間被砸出一道裂痕。
“蠢貨!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他氣得額角青筋暴起,“自己把把柄遞到人家手上,被罰也是自找的!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娶了這樣的女人!”
侍衛見狀,小聲提議:
“三皇子,太子妃這般對待三皇子妃,明著是罰她,實則是在打您的臉啊!要不......您還是去看看吧。”
胤槿辰冷笑一聲,眼神裡滿是無奈,
“葉晴兒有錯在先,我出麵保下她豈不是更丟人?隻能等千雪打完,再去把她接回來。”
胤槿辰心裡一百個不願意。
他現在連看到葉晴兒的臉都覺得厭煩。
可葉晴兒是他明媒正娶的三皇子妃,若是連她被欺負都不管,外人隻會說他懦弱無能,更會看不起他。
為了自己的臉麵,他必須去接她。
胤槿辰在書房裡呆了一個時辰,纔不情不願地坐上馬車前往皇宮。
他遠遠就看到葉晴兒坐在石階上,頭發散亂,狼狽不堪。
葉晴兒一看到他,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連滾帶爬地衝過去,抱著他的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槿辰,你可算來了,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孟千雪太過分了,連她身邊的一個下人都敢欺負到我的頭上,我往後還還怎麼見人啊。”
胤槿辰低頭看著她腫脹的臉,語氣裡滿是嫌棄:
“是你先冒犯太子妃,失了規矩,該罰!還不快起來,跟我回府!”
葉晴兒被他吼得愣住,哭聲瞬間卡在喉嚨裡。
她沒想到,自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胤槿辰不僅不心疼,還反過來指責她。
看著胤槿辰冰冷的側臉,她心裡湧起一股怒火。
她占儘先機,卻落得如此下場,都怪孟千雪那個賤人!
孟千雪回到東宮時,胤君珩還沒回來。
她坐在貴妃椅上,目光時不時飄向門外,連手中的書卷都沒翻幾頁。
小桃端著一盞熱茶進來,見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打趣:
“太子妃,您這眼睛都快粘在門上啦,看來您對太子殿下,真是情深義重,一刻都不想分開呢。”
孟千雪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輕輕拍了下小桃的胳膊,嗔怪道:
“小桃,你慣會取笑我。”
話雖這麼說,她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
“往常這個時辰君珩早就回來了,今天這麼晚還沒動靜,實在蹊蹺。”
“小桃,你讓人去宮門口候著,看到太子的馬車回來,第一時間來告訴我。”
小桃笑著應下,快步走了出去。
孟千雪坐在榻上,心裡的擔憂卻絲毫沒減。
成婚以來,胤君珩隻要下朝就會立刻回來陪她,哪怕處理公務晚了,也會提前派人來告知,像今天這樣毫無音訊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她站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直到三個時辰後,門外終於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孟千雪立刻迎了上去:
“怎麼現在纔回來?餓了吧,我這就讓人給你下碗熱湯麵來。”
胤君珩卻按住她的手,聲音帶著幾分沉重:
“不必麻煩了,北方爆發饑荒,民眾暴動,地方官員壓了許久,實在瞞不住才遞了急折上來。”
“父皇留我在禦書房,就是為了商討賑災之事,我收拾好包袱,馬上就得出發。”
“這麼趕?”
孟千雪滿眼擔憂。
胤君珩點頭:
“災情緊急,多耽擱一天,就可能多一條人命。”
“父皇已經調好了糧草和賑災官員,我必須儘快穩住局麵。”
他伸手揉了揉孟千雪的頭發,語氣放軟:
“你先去休息吧,我去收拾完包袱,就直接出發了。”
孟千雪沒應聲,轉身快步走進內室。
不僅幫他把換洗衣物,傷藥和文書仔細打包好,還默默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袱,一並拎了出來。
“君珩,我和你一起去。”
胤君珩眉頭緊緊皺起:“不行。太危險了。”
“北方饑荒嚴重,連基本的吃食和住處都無法保證,還可能遇到暴民。我此去任務繁重,要協調糧草,安撫民眾,根本無法時刻護著你。”
“我不怕苦。”
孟千雪緊緊握住他的手,眼神堅定,“我從小跟著父親耳濡目染學過一些賑災之法,到了那邊興許能幫上你,我能照顧好自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看著女人眼底的執拗,胤君珩知道她心意已決。
胤君珩沉默片刻,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好,那你跟我一起去。路上一定要跟緊我,不許亂跑。”
夜色漸深,兩人帶著賑災隊伍,連夜登上了前往北方的馬車。
前往北方的路上,胤君珩幾乎沒有合過眼。
馬車裡堆滿了各地呈報的災情文書,他時常對著地圖皺眉沉思。
吃飯時也不忘與隨行官員商討賑災對策,眉頭自始至終都沒有舒展過。
孟千雪知曉他心中焦急,默默陪在一旁。
他研究災情時,她便幫他溫著茶水;
他難得小憩,她便輕手輕腳地蓋上薄毯,安靜地陪著他度過一個又一個顛簸的日夜。
十天的日夜兼程,賑災隊伍終於抵達了饑荒最嚴重的鄂縣。
剛踏入縣城邊界,一股腐臭味便撲麵而來,孟千雪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大街上隨處可見蜷縮的災民,他們一個個骨瘦如柴,顴骨高高凸起,眼窩深陷,原本該有神的眼睛隻剩下一片死寂。
還有些力氣的,為了爭奪半塊發黴的窩頭,扭打在一起,全然不顧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孟千雪看著眼前的慘狀,心裡一陣發酸。
突然一隻手突然拉住了她的裙擺。
“姐姐,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微弱的聲音從腳邊傳來。
孟千雪低頭,看見一個餓得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她約莫五六歲,臉頰凹陷得能看清顴骨,枯黃的頭發像雜草般貼在頭皮上,唯有一雙眼睛,還帶著對生存的渴望。
女孩身邊,躺著一個氣息微弱的婦人,想必是她的母親。
孟千雪連忙從隨身的錦袋裡掏出桂花糕,遞到女孩手裡:“快吃吧。”
女孩接過卻沒有立刻吃,反而一點點將糕點掰碎,小心翼翼地喂到婦人嘴邊:
“娘,你醒醒啊,我們有吃的了,你吃了就有力氣了......”
可婦人雙眼緊閉,嘴唇乾裂得滲出血絲,無論女孩怎麼呼喚,都沒有一點反應。
孟千雪心裡一沉,讓隨行的太醫上前診治。
太醫搭了搭婦人的脈搏,又探了探鼻息,最終無奈地搖頭。
“太子妃,她沒能撐住。”
女孩聽到這話,哭聲瞬間變大,趴在婦人身上不肯起來。
孟千雪看著心疼,伸手輕輕摸了摸女孩的頭:“以後跟在我身邊吧,我會照顧你的。”
她剛將女孩抱起來,周圍的災民就一個個掙紮著圍上來。
眼神裡滿是對食物的渴望,嘴裡不停唸叨著:
“給點吃的吧。”
“救救我們。”
胤君珩見狀,立刻讓侍衛警戒,拉著她火速撤離:
“千雪,這裡災民太多,一旦他們發現我們馬車上有賑災物資,定會爭搶起來,到時候場麵根本無法控製,你會有危險。”
孟千雪知道他說得對,抱著女孩,跟著他駕車離開。
到了縣衙,胤君珩立刻召集當地官員,清點糧草,劃分賑災區,忙得腳不沾地。
等一切安排妥當,他剛準備帶人出去佈施,卻發現縣衙門口已經支起了幾個攤子,胤槿辰和葉晴兒正站在攤子前,給災民分發米麵。
胤君珩看著桌上堆得遠超每日定量的米麵,眉頭皺起:
“三弟,你這是做什麼?”
胤槿辰臉上帶著得意的笑,語氣卻故作誠懇:
“皇兄心中裝著百姓,做弟弟的自然也不能落後。”
“聽聞北方鬨了饑荒,我和內人連夜策馬趕來,就是想幫著救濟災民,皇兄總不會連這點心意都不讓我們儘吧?”
此時,周圍已經圍了不少災民,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桌上的米麵。
胤君珩若是拒絕,定會落得個阻礙賑災的名聲。
他隻能壓下心中的不滿,沉聲道:“可以佈施,但必須按每日定量來發。”
這幾日他和大臣們反複算過。
第一批糧草隻夠鄂縣的百姓飽腹,更何況周邊的縣城還會有源源不斷的災民過來。
隻有每天按人頭定量分發,才能撐到下一批賑災糧運到。
若是像胤槿辰這樣無節製放糧,用不了幾天糧草就會耗儘,到時候災民沒了指望,隻怕會引發更大的暴動。
可葉晴兒卻聲音故意拔高,讓周圍的災民都能聽見:
“太子殿下這話就不對了!我們分發的米麵,都是三皇子這些年自己攢下的私產,沒動用朝廷一分一毫,您憑什麼管我們怎麼發?”
她的話剛說完,人群中就響起了不滿的聲音:
“就是啊!你是太子,宮裡山珍海味吃不完,憑什麼不讓我們吃飽飯?”
“三皇子自掏腰包給我們發糧,這纔是大好人啊!太子憑什麼斷我們的生路?”
“三皇子大義,我們給您磕頭了!”
一時間,災民們紛紛對著胤槿辰道謝,聲望瞬間蓋過了胤君珩。
胤槿辰得意地看向孟千雪。
彷彿在說,她選擇的銀君珩,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
孟千雪拉了拉胤君珩的衣袖,壓低聲音:
“君珩,眼下不宜和他們衝突,災民情緒激動,一旦鬨起來恐會傷了人,我們再從長計議。”
胤君珩冷冷地看了胤槿辰一眼,將孟千雪護在身後,轉身回了縣衙。
接下來的三天,無論胤君珩如何勸說,胤槿辰和葉晴兒都充耳不聞,依舊在縣衙門口支著攤子,毫無節製地給災民分發糧草。
很快,胤槿辰帶來的糧草就見了底。
攤子上的米麵從堆成小山,變成了零星幾袋,最後徹底空了。
這天清晨,災民們像往常一樣早早聚集在攤子前,卻發現桌上空空如也。
災民忍不住開口質問:
“糧食呢怎麼沒有了?”
“是啊,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沒了?你們是不是藏起來了?”
“三皇子不是說會幫我們嗎?怎麼說話不算數?”
起初隻是零星的質問,很快就變成了此起彼伏的不滿。
他們用石頭砸,用木棍撞。
“砰砰”的撞擊聲伴隨著憤怒的嘶吼,響徹整個縣城。
胤槿辰看著眼前失控的場麵,臉色瞬間慘白。
他從未想過,自己隻是博取名聲,竟然會引發這樣的混亂。
他猛地轉頭,看向身邊的葉晴兒,大吼:
“都怪你!要不是你出的這餿主意,讓我用私產放糧,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早知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淌這趟渾水!”
葉晴兒被他吼得往後縮了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心裡滿是困惑和委屈。
書裡明明寫著孟千雪會到鄂縣佈施米麵,幫胤槿辰贏得民心。
回京城後,皇上因為這件事嘉獎胤槿辰,不少朝臣也因此轉投他的麾下。
最後他靠著這份聲望,一步步扳倒了胤君珩,登上了皇位。
她是按照書中的劇情走的,為什麼還會把事情搞砸?
葉晴兒咬著嘴唇,大氣都不敢出。
隻能伸手拉了拉胤槿辰的衣袖,聲音帶著哭腔:
“槿辰,我們先躲起來吧,外麵太危險了,萬一傷到你......”
胤槿辰此時也沒了主意,隻能任由她拉著,躲進了旁邊的一間空房。
......
縣衙內,胤君珩和孟千雪聽到外麵的動靜,立刻走到門口檢視。
看著被災民圍攻的大門,胤君珩眉頭緊鎖:
“果然出事了。無度佈施隻會讓災民產生依賴,如今斷糧,他們自然會把怒火發泄到我們身上。”
眼看縣衙大門快要被災民撞開,孟千雪突然開口:
“開門。”
胤君珩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她卻回以一個堅定的眼神:
“放心,我有辦法。”
胤君珩不再多言,讓小廝開啟大門。
自己則帶著一眾侍衛護在孟千雪身前,警惕地盯著門外的災民。
孟千雪向前一步,聲音清亮:
“鄉親們,朝廷絕不會不管你們!我和太子殿下已經協調好糧草,今後每日都會定量佈施,直到下一批賑災糧運到。”
“但若是你們執意衝撞縣衙,不僅會被定為亂民,還將麵對朝廷大軍的圍剿,為了一口吃的,把自己和家人都置於險境,你們想一想,值得嗎?”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躁動的災民心上。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有人低下頭:
“我們也不想鬨啊,隻是實在餓得沒辦法了,隻想活下去。”
“是啊,誰願意做階下囚?可家裡的孩子都快餓死了,我們也實在是走投無路......”
孟千雪放軟了語氣:
“我知道大家都有難處。從今天起,佈施新增一條規定,每家每戶必須讓婦孺兒童來排隊領取糧食。”
聽到還有糧食可領,災民們的情緒徹底平複下來,紛紛對著孟千雪拱手道謝。
轉身急匆匆回家,讓妻女或母親來排隊。
待災民散去,身邊的侍衛忍不住問:
“太子妃,為何要特意讓婦孺兒童來領糧?讓男丁來不是更方便嗎?”
胤君珩看著孟千雪,眼中滿是讚賞:
“饑荒年間,最可怕的就是災民為了活命,做出易子而食的慘事。”
“讓婦孺兒童來領糧,一來能確保他們拿到救命的糧食,避免被家中男丁挪用甚至拋棄;二來也能讓每個家庭都有牽掛,減少亂民暴動的可能。太子妃此舉,既保全了最弱勢者的性命,又穩定了民心,實乃大義之舉!”
孟千雪被他誇得不好意思,輕輕拉過身邊的春杏。
“我也是從春杏這裡得到的啟發。”
“入城那天,春杏寧願自己餓著,也要把糕點喂給母親,可見婦孺纔是最需要被保護的。若是連她們都活不下去,這場賑災纔算真的失敗了。”
春杏躲在她身後,看著眼前溫和的兩人,小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一月後。
鄂縣的災情終於得到緩解。
災民們領到了朝廷發放的種子和農具,開始忙著清理廢墟,重建家園。
胤君珩終於鬆了口氣,帶著孟千雪啟程回京。
出發當天,一道身影卻突然衝了過來,攔在了馬車前。
是胤槿辰。
他上前一步,語氣帶著幾分懇求:
“皇兄,鄂縣災民暴動的事......
能不能不要告訴父皇?若是讓父皇知道了,定會斥責我的。”
他眼底帶著幾分憔悴,顯然這一個月也沒少為之前的亂子操心。
胤君珩坐在馬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
“那日的事,禦史大夫就在現場,早已將實情寫成奏摺呈給了父皇,孤自始至終都沒有乾預。”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做事要走一步看三步,多想想後果,彆再像之前那樣魯莽行事。你以為用私糧博取名聲就能贏過孤,可不僅沒得到民心,還差點釀成大禍。”
胤槿辰被說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張了張嘴想辯解,卻發現無話可說。
他知道,胤君珩說的都是實話。
若不是孟千雪及時穩住災民,他這次恐怕真的要栽大跟頭。
胤槿辰看向馬車裡的孟千雪,躬身行禮:
“謝太子,太子妃教誨。”
馬車緩緩啟動,胤槿辰站在原地,心卻涼得徹底。
這次,他終於看清了,他和胤君珩之間的差距。
也明白他和孟千雪再無可能。
......
胤槿辰從鄂縣離開後,快馬加鞭往京城趕。
災民暴動的事瞞不住,與其等父皇問責,不如主動回京請罪,或許還能爭取一絲轉機。
剛回府,之前派去調查葉晴兒身世的侍衛就匆匆迎了上來,手裡還攥著一個信封。
“三皇子,您讓屬下調查三皇子妃的身世,所有都在裡麵了。”
他快步走進書房,拆開信封,逐字看信上的內容。
葉家姑娘本性情溫和,半年前失足掉入河中,被救起後性情大變,言行舉止與往日判若兩人。
葉姑娘歸家後不久,便偷偷變賣家中所有家產,不知所蹤,後經追查,曾在城南青樓‘煙雨閣’滯留數月。
每個字都像一把錘子,狠狠砸在胤槿辰心上。
他繼續往下看。
葉姑娘在煙雨閣期間,曾找老鴇尋來刺青師傅,在胸口紋了一朵牡丹花,對外謊稱是天生胎記。
他拿著信紙的手劇烈顫抖起來,片刻後撕成碎片。
原來葉晴兒身上的牡丹花印記,是找青樓老鴇刺上去的!
難怪無論如何,那朵花都不會綻放。
他費了這麼大勁,娶回來的竟是一個贗品。
胤槿辰氣得渾身發抖,一腳踹翻身邊的椅子,對著門外怒吼,
“來人!把葉晴兒給我帶過來!”
沒過多久,葉晴兒就被侍衛帶到了書房。
她剛進門,胤槿辰就揚手一巴掌扇了過去,力道之大,讓她直接跌坐在地上。
“葉晴兒,你這個賤人!竟敢騙我!”
葉晴兒被打得懵了,捂著火辣辣的臉,抬頭怒視著胤槿辰大吼:
“胤槿辰,你發什麼瘋?”
“回來的路上我們不是都說好了,一起進宮向父皇請罪,這事就當過去了,你現在打我乾什麼?”
胤槿辰彎腰撿起地上的碎片,摔在她麵前,眼神陰狠:
“葉晴兒,你騙了我這麼久,還不肯說實話?”
“你胸口的那朵牡丹花,根本不是天生的胎記,是在青樓找老鴇刺上去的,對不對?所以它永遠不會像國師預言的那樣,在情動之時綻放!”
葉晴兒臉色瞬間慘白。
她瞞了這麼久的事,終究還是被胤槿辰發現了。
她心裡還存著一絲僥幸,連忙辯解:
“是不是孟千雪那個賤人又在你麵前說我壞話了?”
“槿辰,你彆信她,她就是嫉妒我,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在她看來,眼下知道她底細的人隻有孟千雪還活著。
一定是孟千雪故意泄露訊息,想毀了她。
胤槿辰看著她死不悔改的模樣,冷笑一聲:“到現在,你還想狡辯?把人帶上來!”
話音剛落,兩個侍衛押著一個穿金戴銀,滿臉驚恐的婦人走了進來。
正是煙雨閣的老鴇。
鴇一進門就
“噗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三皇子饒命啊,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葉晴兒刺青是為了騙您。”
“要是早知道,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接這單生意啊!”
葉晴兒看到老鴇,瞬間慌了。
她爬起來衝過去,一把揪住老鴇的頭發,嘶吼道:
“你胡說八道!本宮根本不認識你。”
“是不是孟千雪派你來誣陷本宮的?本宮胸口的胎記是打小就有的,何來刺青一說?你快給我閉嘴!”
“葉晴兒,你想死彆拉上我!”
老鴇也急了,掙紮著反駁,“當日是你捧著三百兩銀子到煙雨樓找我,讓我用五毒之血在你胸口刺上牡丹花,還留下學了三月的閨房秘術!”
胤槿辰的臉瞬間黑了。
原來他迷戀葉晴兒的身體,是她在青樓學習了閨房秘術。
想到葉晴兒被那些男人試過身子,他胃裡一陣翻湧。
眼看老鴇越說越多,葉晴兒手下愈發不留情:
“我撕爛你的嘴!”
兩人頓時扭打在一起。
葉晴兒頭發散亂,衣衫褶皺,哪裡還有半分貴婦人的模樣。
胤槿辰看著眼前混亂的場景,怒火更盛。
他上前一腳將葉晴兒踹倒在地,聲音冰冷: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看來你是不會說實話了,再帶人上來!”
話音剛落,兩個侍衛便押著一對衣衫襤褸的夫妻走了進來。
男人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粗布棉衣,腳下的草鞋破了個大洞,腳趾凍得通紅。
女人則裹著一件灰撲撲的舊棉襖,領口和袖口沾滿了油汙,頭發用一根粗糙的木簪隨意挽著。
兩人一進門,就四處打量著書房裡的擺設,眼神裡藏不住的羨慕。
葉晴兒看到他們,坐在地上半天沒反應過來。
她臨走前明明放了一把火,燒得一乾二淨,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沒等想明白,葉母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腕上戴著的玉鐲,尖利地罵道:“你這個死丫頭片子,竟敢偷偷賣了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離家出走!”
“我們老兩口差點餓死,你倒好,在這裡當三皇子妃,享儘榮華富貴,我今天非要打死你這個不孝女!”
葉父也跟著衝上去,朝著葉晴兒狠狠踹了一腳:
“你當了三皇子妃,就把孃家人忘得一乾二淨!我們多次托人給你帶信,你連個回信都沒有,真是個白眼狼!”
“早知道你這麼沒良心,當初就不該生下你!”
葉晴兒剛才和老鴇扭打,已經耗儘了力氣。
此刻麵對葉家夫妻的打罵,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隻能蜷縮在地上,任由他們拳打腳踢。
“閉嘴!”
胤槿辰猛地將手中的茶盞砸到地上,碎裂的瓷片濺了一地。
葉家夫妻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跪倒在地,頭也不敢抬。
胤槿辰居高臨下地看著,語氣冰冷:“說說,你們是葉晴兒什麼人?”
葉母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
“回三皇子的話,葉晴兒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親閨女。”
“三皇子,您可得為我們老兩口做主,什麼時候把我們也接到京城來享福啊?”
胤槿辰冷笑一聲:
“那你們說說,葉晴兒生下來的時候,身上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胎記?”
葉母想都沒想就點頭:“有有有!她屁股上有個銅錢大小的圓形胎記,黑褐色的,我們當初還說這胎記吉利呢。”
“還有嗎?”
胤槿辰眼睛緊緊盯著葉母。
葉母和葉父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
“沒了啊,三皇子,您是她的丈夫,她身上有哪些胎記,還用得著問我們嗎?”
胤槿辰猛地看向躺在地上的葉晴兒,聲音裡滿是殺意:
“葉晴兒,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葉晴兒臉上滿是血汙,頭發散亂地貼在臉上,模樣狼狽至極。
她突然發出一陣大笑:
“胤槿辰,就你這樣的蠢貨,是怎麼當上男主的?”
“哦,我明白了,是因為孟千雪選擇了你,是她把你推上那個位置的,沒有她,你就是個廢物!”
胤槿辰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衝過去,一把掐住葉晴兒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你這話什麼意思?和千雪有什麼關係?”
葉晴兒的臉漲成了紫紅色,卻依舊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那眼神瞬間點燃了胤槿辰的怒火,他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
葉晴兒的眼神漸漸開始渙散。
就在她快要斷氣的時候,胤槿辰突然鬆了手。
他還沒聽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不能讓她就這麼死了。
葉晴兒跌坐在地上,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
她抬起頭,看著胤槿辰,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我說沒有孟千雪,你胤槿辰就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
“我總算明白了,我事事搶先,為什麼還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是我錯了,女主的氣運是奪不走的!”
從葉晴兒的話裡,胤槿辰得知,其實他們都是一本小說裡的人物。
原書中,他娶了孟千雪,登上了皇位,恩愛一生。
所以葉晴兒穿書以後,就是想取代孟千雪,成為這本書的女主角,登上皇後之位。
可就算她仿造了牡丹花胎記,也沒能如願。
現在事情敗露,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所有真相都說了出來。
就是想讓胤槿辰痛苦。
葉晴兒看著他震驚的模樣,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對了,我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真正胸口有牡丹花胎記的人,是孟千雪!”
“是你親手,把她推向了胤君珩!”
“轟”的一聲,胤槿辰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想起自己逼孟千雪讓出婚服,杖責她的心腹丫鬟,甚至明知她對水有深深的恐懼,還是選擇丟下她,救起葉晴兒......
以前他想不通,孟千雪怎麼會輕易放棄他們十年的感情。
現在他明白了,是他對孟千雪的冷漠與忽視,親手將她推到了胤君珩的身邊。
巨大的悔恨像潮水般快要將他淹沒。
他從來沒像此刻這樣痛恨過自己,為了權勢,失去了孟千雪,真的值得嗎?
胤槿辰笑著,笑出了眼淚。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劍,眼睛裡沒有一絲溫度。
葉晴兒臉上的笑容僵住:
“胤槿辰,你想乾什麼?你不能殺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說著,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胤槿辰就揮劍擲出,劍身瞬間穿過了她的胸口,鮮血四濺。
葉晴兒瞪大眼睛,帶著滿臉的不甘與恐懼,倒在了血泊中。
可胤槿辰還是覺得不解氣。
他又找來一把匕首,將葉晴兒胸口那朵牡丹花割了下來:
“葉晴兒,你不配擁有和孟千雪一樣的胎記。”
緊接著,他將那塊帶血的皮肉扔進火盆之中。
胤槿辰看著跳動的火焰,眼神空洞。
他失去的,不僅僅是命定的皇後,更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摯愛。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愚蠢和輕信。
葉家夫妻嚇得癱在地上,連哭都不敢哭出聲。
胤槿辰站起身,看著地上的屍體與灰燼,嘴角勾起一抹慘淡的笑:“都去死!”
......
皇上很快就得知了賑災期間發生的所有事。
朝堂之上,皇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厲聲斥責胤槿辰:
“你身為皇子,不思為國分憂,反而為博虛名魯莽行事,險些釀成大禍,實在荒唐!”
他下令將胤槿辰逐出皇家,貶去苦寒的西北之地,親身體驗百姓疾苦,反省己過。
胤槿辰跪在殿下,臉色慘白,卻不敢有半句辯解。
能保住性命,已是皇上最大的寬容。
斥責完胤槿辰,皇上的目光轉向胤君珩與孟千雪,語氣緩和了許多:
“太子與太子妃在鄂縣賑災有功,實乃社稷之幸。”
“君珩,你想要什麼賞賜,儘管開口,父皇都答應你。”
滿朝文武都以為胤君珩會借機索要兵符。
沒想到他卻跪在地上,語氣誠懇:
“父皇,兒臣不求其他賞賜,隻求為孟家求一塊免死金牌。”
他太清楚帝王對功高蓋主的大臣,有多忌憚。
而孟丞相正值壯年,學生更是遍佈朝野,總有一天會引起父皇的猜忌。
他得給孟家留條退路。
此言一出,朝堂一片嘩然。
他的話情真意切,既體現了對孟家的尊重,也暗含了對孟千雪的珍視。
孟千雪站在他身側,眼眶瞬間紅了。
她沒想到,胤君珩竟早已為孟家考慮得如此周全。
這份心意,比任何賞賜都更讓她感動。
就在這時,孟千雪突然覺得胃裡翻江倒海。
她忍不住捂住嘴,彎下腰乾嘔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
胤君珩立刻上前扶住她,滿臉擔憂:
“千雪,你怎麼了?”
孟千雪緩過勁來,連忙對著皇上和皇後躬身請罪:
“兒臣殿前失儀,求父皇母後恕罪。”
皇後卻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孟千雪身邊:“千雪,你莫不是......快!宣太醫!”
太醫就匆匆趕來,為孟千雪診脈。
片刻後,太醫跪伏在地,高聲道:
“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脈象平穩有力,正是喜脈,已有一月身孕!”
胤君珩緊緊握住孟千雪的手,眼神裡滿是欣喜:
“千雪,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
孟千雪靠在他懷裡,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她終於迎來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陽光照進大殿,落在兩人身上,溫暖而明亮。
彷彿預示著他們未來的日子,也將像今天這般充滿希望。
(全文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