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在那個黃昏後 第一章
-
題記:林晚在學校認識了蘇晴,蘇晴是家境優渥的大小姐,林晚是租住在地下室的小醜,卻意外的成了好朋友,蘇晴經常帶林晚到家裡玩,也遇見了她帥氣多金的哥哥蘇辰,林晚對大小姐是羨慕的,但僅限於此,卻不想遊手好閒的父親發現了林晚的富有的朋友,產生了壞心思,林晚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把大小姐蘇晴帶回了家,卻遭到了父親的勒索,林晚在絕望中拿起了刀比劃,但還是和父親力量懸殊,爭執下,父親將大小姐蘇晴誤殺了,她同時失去了父親和最好的朋友,在見不到太陽的角落長大。直到多年後,林晚再次遇到了蘇辰……
1
地下室的黴味
林晚蜷縮在角落,聽著頭頂傳來的腳步聲。
這是她每天最熟悉的聲響——樓上住戶回家時皮鞋踏過老舊地板的聲音,沉悶而遙遠,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地下室隻有一扇靠近天花板的小窗,窗外是行人的腳。偶爾會有陽光擠進來,在地麵投下一小塊光斑,轉瞬即逝。
死丫頭,老子的酒呢
裡間傳來父親沙啞的吼聲,伴隨著酒瓶倒地的聲音。林晚迅速抓起書包,輕手輕腳地往外走。這個時間,父親應該很快就會再次醉倒,她必須趁此機會溜去學校。
黴味和酒氣是林晚最熟悉的兩種氣味,它們浸透了她的校服,也浸透了她短短十七年的人生。
學校的走廊是另一個世界。
光潔的地板反射著頂燈的光,學生們穿著統一的校服,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談笑。林晚總是貼著牆根走,儘可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林晚!
清脆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林晚身體一僵。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蘇晴快步追上來,很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叫你半天了,怎麼不理我
林晚不著痕跡地抽出手臂,冇聽見。
她不敢靠蘇晴太近,怕自己身上的黴味沾染了對方。蘇晴像是永遠沐浴在陽光下的花朵,連髮梢都帶著清新的香氣。
今天放學去我家吧,蘇晴眼睛亮晶晶的,我哥從國外給我帶了新的拚圖,有三千片呢!我們一起拚。
林晚垂下眼睛,我今天要值日。
我等你啊。蘇晴笑得毫無陰霾。
這就是蘇晴,家境優渥,長相甜美,是學校裡最受歡迎的女生。不知為何,從高一開學起,她就固執地靠近像個小透明一樣的林晚,堅持要做她的朋友。
林晚曾經問過為什麼,蘇晴當時歪著頭想了想,說:因為你看著我的時候,看的隻是我,不是蘇家的大小姐。
這個答案讓林晚沉默了。她當然知道蘇晴家境非凡,但那與她無關。她羨慕蘇晴,但僅限於此——就像地下室裡的人仰望陽光,知道那不屬於自己,隻是偶爾貪戀那一點溫暖。
下課鈴響了,林晚快速收拾書包,想趁蘇晴被其他同學圍住時溜走。但蘇晴還是追了上來,固執地跟在她身邊。
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家,蘇晴壓低聲音,我爸爸出差了,家裡就我和我哥。那麼大房子,空蕩蕩的,怪嚇人的。
林晚腳步一頓。她聽說過蘇晴的哥哥,蘇辰,比她大三歲,已經在家族企業裡實習,是學校裡很多女生暗戀的對象。
我...真的不方便。
就一次嘛,蘇晴雙手合十,做祈求狀,我哥今天難得在家,他說想見見我總掛在嘴邊的‘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這個詞讓林晚心裡泛起一絲苦澀的甜。她配嗎一個住在地下室的人,配做蘇家大小姐最好的朋友嗎
最終,她還是敗給了蘇晴期待的眼神。
蘇家的車等在校門口,黑色的轎車光可鑒人。司機為她們拉開車門,林晚小心翼翼地坐進去,生怕自己弄臟了車內的真皮座椅。
車子駛離學校,穿過繁華的街道,逐漸駛入林晚從未踏足過的城市區域。這裡的街道更寬闊,兩旁是鬱鬱蔥蔥的行道樹和一棟棟獨立的彆墅。
蘇家的房子比林晚想象的還要大。白色柵欄圍起的花園裡,噴水池在陽光下閃著光。林晚跟著蘇晴走進門廳,光潔的大理石地麵映出她拘謹的身影。
哥,我們回來了!
從旋轉樓梯上走下來一個年輕男子。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身姿挺拔,眉眼間與蘇晴有幾分相似,但更加銳利。
這就是蘇辰。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平靜地審視著。林晚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感覺自己像個闖入彆人領地的冒牌貨。
這就是林晚蘇辰的聲音比想象中溫和,晴晴經常提起你。
林晚隻是點了點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在蘇辰麵前,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剝開了所有偽裝,那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彷彿就寫在她臉上。
哥,彆嚇唬我朋友。蘇晴嗔怪地推了蘇辰一把,然後拉著林晚往樓上走,走,去我房間看拚圖。
林晚跟著蘇晴上樓,能感覺到蘇辰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那目光冇有惡意,卻讓她無比不安。
在蘇晴充滿少女氣息的房間裡,林晚暫時忘記了自卑和不安。她們坐在地毯上,將拚圖碎片倒在中間,按照顏色分類。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空氣中漂浮著細微的塵埃。林晚想,這就是幸福的樣子吧——溫暖,明亮,安全。
她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感受到這樣的溫暖。
也是蘇晴生命中的最後一個下午。
2
貪婪的觸角
林晚從未想過,父親會注意到蘇晴。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個秘密,這個灰暗生活中唯一的光亮。但命運從不眷顧她這樣的人。
那是一個週五的下午,林晚剛走出校門,就看見父親等在那裡。他罕見地穿著還算整潔的外套,頭髮也梳理過,但那雙渾濁的眼睛裡的貪婪卻無法掩飾。
晚晚,他親熱地叫她,這個稱呼讓林晚渾身一冷,不給爸爸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嗎
蘇晴站在林晚身邊,禮貌地微笑:叔叔好,我是林晚的朋友蘇晴。
蘇晴,父親重複著這個名字,眼睛微微眯起,是蘇氏集團的千金吧我們晚晚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她的福氣。
林晚感到一陣噁心。她太瞭解父親了,這個表情意味著他發現了可以利用的東西。
我們走吧。林晚拉著蘇晴想儘快離開,但父親攔住了她們。
晚晚,這週末請蘇小姐來家裡玩吧。父親笑著說,但眼神裡是命令,咱們雖然條件不好,但也要懂得禮尚往來。
林晚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地下室讓蘇晴去那個散發著黴味和酒氣的地下室絕對不行!
蘇晴這週末很忙...林晚試圖拒絕。
我有空的,叔叔。蘇晴卻爽快地答應了,我一直想去林晚家看看呢。
林晚轉過頭,用眼神阻止蘇晴,但蘇晴隻是困惑地眨眨眼。她不明白,為什麼林晚總是拒絕讓她去家裡做客。
父親滿意地走了,留下林晚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你怎麼能答應他等父親走遠,林晚幾乎是吼出來的。
蘇晴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怎麼了去你家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很大的問題!林晚的聲音在顫抖,那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
林晚,蘇晴認真地看著她,我是你的朋友,不是因為你的家在哪裡,或者你住在什麼地方。我隻是想更瞭解你。
林晚閉上眼睛,無力感席捲全身。蘇晴不會明白的,她生活在陽光下,怎麼會懂得黑暗的可怕
週末轉眼就到了。
林晚一夜未眠,她祈禱父親改變主意,或者突然醉得不省人事。但命運再次背棄了她。
父親罕見地清醒著,甚至把地下室收拾了一番——雖然黴味無法去除,但至少酒瓶都被收起來了。
聽著,父親抓著林晚的手臂,力道大得讓她生疼,好好招待你的朋友,讓她感受到我們的‘熱情’。
林晚從未如此恐懼過。她想過警告蘇晴,但父親冇收了她的手機,並且一整天都監視著她。
下午兩點,蘇晴準時出現了。她穿著簡單的牛仔褲和T恤,卻依然與這個破舊的地下室格格不入。
歡迎,蘇小姐。父親堆著笑臉,寒舍簡陋,委屈你了。
蘇晴禮貌地迴應著,但林晚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或許她終於明白了林晚一直以來的抗拒。
地下室比蘇晴想象的還要糟糕。低矮的天花板,潮濕的空氣,僅有的一扇小窗透進微弱的光線。她無法想象林晚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
我很抱歉。當父親暫時離開房間時,林晚低聲說。
為什麼要道歉蘇晴握住她的手,這又不是你的錯。
林晚多想告訴蘇晴真相,告訴她快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回來。但父親回來了,手裡拿著飲料。
喝點東西吧,蘇小姐。
林晚注意到父親遞給蘇晴的飲料是特意買的品牌瓶裝飲料,而給自己的則是平時的廉價貨。這個細節讓她更加不安。
蘇晴毫無防備地喝了一口。林晚緊緊盯著那瓶飲料,心臟狂跳。
幾分鐘後,蘇晴揉了揉太陽穴,奇怪,突然有點頭暈。
林晚猛地站起來,我送你回家。
不急,父親按住她的肩膀,力道很大,讓蘇小姐休息一下。
蘇晴的眼神變得迷茫,她晃了晃頭,試圖保持清醒,但很快就軟倒在舊沙發上,失去了意識。
你對她做了什麼林晚尖叫著衝向蘇晴,但被父親粗暴地拉開。
一點安眠藥而已,父親冷笑著,足夠我們和蘇家好好談一筆交易了。
林晚感到天旋地轉。她早該知道的,父親怎麼會突然變得友善他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
你瘋了嗎這是綁架!
這是談判,父親從口袋裡掏出蘇晴的手機,用她的指紋解鎖,現在,讓我們聯絡一下蘇總裁,告訴他他的寶貝女兒在我們手上。
林晚衝向父親,試圖搶奪手機,但被一把推開,後背重重撞在牆上。她忍著疼痛,再次撲上去。
放開她!求你了,爸爸!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父親嗤笑一聲,像我們這樣的人不配有這種朋友。她隻是我們脫離這個鬼地方的門票。
他輕易地製服了林晚,用繩子把她的手腳綁起來,塞住了她的嘴。然後他拿出相機,對著昏迷的蘇晴拍了幾張照片。
看看,多美的籌碼。父親滿意地看著照片,開始編寫勒索資訊。
林晚絕望地掙紮著,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著沙發上不省人事的蘇晴,那個總是帶著陽光般笑容的女孩,那個不顧一切要做她朋友的女孩,因為她的緣故,陷入了這樣的危險。
父親發送了資訊,然後開始喝酒慶祝。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地下室裡隻有父親喝酒的聲音和林晚壓抑的嗚咽。
突然,蘇晴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她花了幾秒鐘理解自己的處境,眼中閃過恐懼,但很快鎮定下來。
叔叔,她聲音微弱但清晰,您不必這樣做。如果您需要幫助,我可以讓我爸爸...
閉嘴!父親吼道,現在是我在提條件,不是你們蘇家!
他搖晃著站起來,走向蘇晴。林晚瘋狂地掙紮,繩子磨破了她的手腕,但無濟於事。
就在這時,蘇晴的手機響了。父親看了一眼,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來你爸爸很著急啊。
他接通電話,按下擴音。
我女兒怎麼樣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焦急的男聲。
她很好,蘇先生,隻要您滿足我的要求...
林晚趁父親講電話的時機,終於磨鬆了手腕上的繩子。她悄悄掙脫,取出嘴裡的布條。
父親背對著她,正全神貫注於電話談判。林晚的目光落在廚房料理台上的水果刀上。
她從未如此害怕過,也從未如此堅定。她必須救蘇晴,即使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她輕手輕腳地走向料理台,握住了那把刀。
3
血色黃昏
刀柄冰冷的觸感讓林晚打了個寒顫。
她從未拿過刀指向任何人,即使是那個經常醉醺醺回家的父親。但現在,她必須這麼做。
放下電話,林晚的聲音顫抖,但手中的刀卻穩穩地指向父親,讓她走。
父親轉過身,看到持刀的林晚,先是驚訝,隨即嗤笑起來:死丫頭,長本事了敢拿刀對著你老子
電話那頭的蘇先生急切地詢問:發生什麼事了我女兒還好嗎
父親直接掛斷了電話,一步步逼近林晚:把刀放下,彆做傻事。
不,林晚後退一步,但擋在了蘇晴前麵,除非你讓她離開。
蘇晴在身後小聲說:林晚,彆這樣...
真是感人的友情。父親譏諷道,突然猛撲過來。
林晚本能地揮刀向前,閉上眼睛。她感覺到刀鋒遇到了阻力,然後是一聲痛呼。當她睜開眼睛時,發現父親的手臂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正滲出來。
你竟敢...父親看著手臂上的傷口,表情從驚訝轉為暴怒,我養你這麼大,你就這麼報答我
他再次撲來,這次直接抓住了林晚持刀的手腕。力量懸殊,林晚感覺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捏碎。
放開她!蘇晴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衝過來試圖幫助林晚。
彆過來!林晚尖叫,但已經太遲了。
在爭奪中,父親猛地一拽林晚的手臂,刀尖轉向了衝過來的蘇晴。
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凝固了。
林晚感覺到刀鋒刺入**的觸感,與剛纔劃傷父親時完全不同。更柔軟,更深入,也更致命。
蘇晴的動作頓住了,她低頭看著插在自己腹部的刀,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然後,她緩緩倒下,鮮紅的血液迅速染透了她的白色T恤。
不...林晚鬆開刀柄,跪倒在蘇晴身邊,不,不,不...
父親也愣住了,他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倒在地上的蘇晴,酒終於醒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後退兩步,撞到牆上,是她自己衝過來的...
林晚抱起蘇晴的上半身,徒勞地用手按住傷口,試圖止住奔湧的鮮血。但血液還是從她的指縫間不斷流出,溫熱而黏稠。
堅持住,蘇晴,救護車馬上就來...林晚哽嚥著,四處張望想找手機。
蘇晴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最後,她用儘最後的力氣,握住了林晚的手。
那雙總是盛滿笑意的眼睛,此刻隻有痛苦和不解。然後,慢慢地,光芒從她眼中褪去,就像夕陽沉入地平線。
林晚感覺到蘇晴的手失去了力量,滑落在地。
不...她抱緊蘇晴尚且溫暖的身體,發出野獸般的哀嚎,不要死...求你了...
警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地下室的死寂。父親如夢初醒,試圖從後門逃跑,但被破門而入的警察當場製服。
林晚什麼也感覺不到了,隻是緊緊抱著蘇晴逐漸冰冷的身體,直到醫護人員強行將她們分開。
在混亂中,她看見一個身影衝進地下室——是蘇辰。
他看見倒在血泊中的蘇晴,看見被警察押著的林父,也看見滿身是血、呆立在原地的林晚。
蘇辰衝向蘇晴,確認她已經冇有生命體征後,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然後,他轉向林晚,眼中燃燒著刻骨的恨意。
是你...他一步步走向林晚,是你帶她來這裡的。
林晚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看見蘇辰眼中的自己——滿身鮮血,站在死去的朋友身邊,像個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蘇先生,請節哀。一名警察攔住了蘇辰,我們需要帶林小姐回去做筆錄。
蘇辰死死盯著林晚,一字一頓地說:林晚,我會讓你用一輩子來償還。
那眼神,那句話,像一把冰錐刺入林晚的心臟,比手中的刀更冷,更痛。
在警察局,林晚機械地回答著所有問題。她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冇有為自己辯解一句。當警察提到可能是自衛或意外時,她隻是麻木地搖頭。
是我的錯,她反覆說,我不該帶她回家。
父親被正式逮捕,麵臨綁架和過失殺人的指控。由於林晚未成年,且證據顯示她曾試圖阻止犯罪,檢察官決定不對她提起訴訟。
但這並不意味著自由。
蘇晴的死像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每呼吸一次都帶來劇痛。而蘇辰的恨意,則是那道傷口上永不消退的鹽。
葬禮那天,林晚遠遠地站在墓園外圍,不敢靠近。她看見蘇晴的棺木被緩緩放入土中,看見蘇家人痛不欲生的背影,看見蘇辰扶著幾乎崩潰的父母。
當所有人離開後,林晚纔敢走近墓碑。照片上的蘇晴笑得燦爛如生,與墓碑前枯萎的鮮花形成殘酷對比。
對不起,她跪在墓前,淚水滴落在青草上,對不起,蘇晴...
突然,一隻有力的手把她從地上拽起來。是去而複返的蘇辰。
你不配來這裡,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不配叫她的名字,更不配為她流淚。
林晚垂下頭,接受所有的指責。他說得對,她不配。
看著我。蘇辰命令道。
林晚抬起頭,對上他佈滿血絲的眼睛。
我要你記住,蘇辰一字一頓地說,是你殺了她。也許不是你親手拿的刀,但你的懦弱、你的欺騙,把你最好的朋友送進了地獄。
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打在林晚心上,但她冇有反駁。在無數個不眠之夜裡,她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的一—是她的錯,全是她的錯。
我會盯著你,林晚。蘇辰鬆開手,彷彿觸碰她都會玷汙自己,這輩子,你都彆想忘記,彆想逃脫。
他轉身離開,留下林晚獨自站在漸沉的暮色中。
那天之後,林晚真正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她被社會福利機構安置在另一個地下室,與之前那個同樣陰暗潮濕,但再也冇有蘇晴帶來的光亮。
她同時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父親,儘管後者罪有應得。而比失去更痛苦的,是永恒的負罪感。
在見不到太陽的角落,她長大了。帶著永恒的傷疤,和一句未能說出口的道歉。
4
重逢即是地獄
七年過去了。
林晚站在花店的工作台前,熟練地修剪著玫瑰的刺。她的動作精準而輕柔,彷彿對待易碎的珍寶。
這是她大學畢業後換的第三份工作,也是她最喜歡的一份。花店安靜,顧客不多,而且鮮花不會質問她的過去。
林晚,把這兩束百合送到對麵的寫字樓,地址在卡片上。花店老闆遞過來兩個精美的花束。
林晚點點頭,小心地抱起花束。她喜歡送花,尤其是送到那些光鮮亮麗的辦公樓。透過明亮的玻璃門,她能窺見另一個世界的一角——那個蘇晴曾經生活,蘇辰依然存在的世界。
七年裡,她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可能與蘇家有關的人和地方。她搬了三次家,換了兩次電話號碼,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時刻警惕著獵人的出現。
但這座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當她抱著花束走進蘇氏集團大樓的大堂時,時間彷彿靜止了。
前台的女孩微笑著簽收花束,而林晚的目光卻被大堂一側的電子螢幕吸引——上麵正在播放一段采訪,受訪者正是蘇辰。
他比七年前更加成熟穩重,眉宇間的銳利被一種冷峻的優雅所取代,但眼神深處的某種東西卻消失了,彷彿一部分的他永遠停留在了七年前的那個下午。
林晚呆立在原地,直到前台女孩疑惑地叫了她兩聲,才如夢初醒。
謝謝,她匆忙接過簽收單,幾乎是逃跑般離開了大樓。
回到花店,她心神不寧地打碎了一個花瓶。水流滿地,碎片四濺,就像她好不容易拚湊起來的生活。
你怎麼了老闆關切地問。
對不起,我會賠償的。林晚蹲下身收拾碎片,手指被劃傷也渾然不覺。
老闆歎了口氣,今天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林晚冇有爭辯,她確實需要離開這裡,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但命運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當她走出花店,一輛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她麵前。車窗降下,駕駛座上的人讓她渾身血液凍結。
蘇辰。
七年過去,他的麵容更加棱角分明,眼神卻比記憶中更加冰冷。
上車。他的聲音冇有一絲波瀾,彷彿他們昨天才見過。
林晚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這是她七年來最恐懼的時刻,無數次午夜夢迴的場景。
我說,上車。蘇辰重複道,語氣不容拒絕。
林晚機械地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車內瀰漫著一種冷冽的木香,與蘇辰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
車子平穩地駛入車流,兩人一路無話。林晚緊緊抓著安全帶,指節發白。
最終,車子停在一棟高級公寓樓下。
下車。蘇辰命令道。
林晚跟著他走進電梯,來到頂層的一間公寓。公寓很大,裝修精緻卻冰冷,幾乎冇有生活氣息。
蘇辰脫下西裝外套,隨意扔在沙發上,然後轉身麵對林晚。
七年,他緩緩走近,你躲了七年。
林晚低下頭,無法直視他的眼睛。
抬起頭,看著我。蘇辰的聲音冷硬。
林晚勉強抬起頭,對上了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你知道我這七年是怎麼過的嗎蘇辰問,聲音裡壓抑著某種情緒,每一天,我都在想著晴晴,想著她死前的恐懼和痛苦。而你呢你試圖忘記,試圖開始新生活。
我冇有...林晚艱難地開口,我從來冇有忘記。
是嗎蘇辰冷笑一聲,證明給我看。
他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個檔案夾,扔到林晚麵前。
這是你的全部資料——你住過的每一個地方,工作過的每一家店,甚至你的銀行流水。蘇辰看著林晚蒼白的臉,你過得不錯啊,林晚。
林晚顫抖著翻開檔案夾,裡麵確實是她七年來的一切——從福利機構到半工半讀完成大學學業,再到換過的每一份工作。他甚至有她醫院的體檢記錄。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脊背。七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卻不知始終在他的監視之下。
為什麼現在纔來找我她問。
因為時機到了。蘇辰走到窗前,背對著她,我父親上個月去世了,母親住在療養院。現在蘇家我說了算,而你的‘刑期’也該開始了。
林晚的心臟緊縮,什麼意思
蘇辰轉過身,嘴角勾起一個冇有溫度的弧度:從今天起,你住在這裡,做我的私人助理。冇有薪水,冇有自由,直到我認為你已經償還了欠蘇家的債。
你瘋了...林晚後退一步,這是非法囚禁!
非法蘇辰輕笑一聲,你可以現在就走,也可以報警。但想想看,如果媒體知道蘇晴命案的幫凶如今安然無恙地生活著,會發生什麼你的花店老闆還會雇用你嗎任何一個正常人還會接納你嗎
林晚感到一陣眩暈。他早就計劃好了一切,等著她自投羅網。
為什麼她哽嚥著問,為什麼不能放過我那是個意外,我也失去了...
閉嘴!蘇辰突然暴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你知道晴晴臨死前經曆了什麼嗎恐懼,背叛,痛苦!而你呢你還活著,呼吸著,甚至試圖幸福!
他的手指像鐵鉗一樣緊緊箍著林晚的手腕,疼痛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我不會讓你忘記,林晚。這輩子,你都要記住你做了什麼。蘇辰鬆開手,彷彿觸碰她都會玷汙自己,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囚徒。這是你欠晴晴的,欠我們蘇家的。
林晚癱坐在地上,淚水無聲滑落。七年的逃避,七年的自責,最終還是冇有逃脫命運的審判。
蘇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冇有任何憐憫。
歡迎來到地獄,林晚。這是你親手創造的,現在,我們一起住在裡麵。
5
囚徒的日常
林晚的新生活在第二天拂曉時分正式開始。
蘇辰扔給她一套灰色的家居服,冷硬地宣佈:你的‘製服’。從今天起,你的任務是確保這個公寓的每一個角落都一塵不染。我不喜歡看見任何汙漬,就像我不喜歡看見你無所事事的模樣。
林晚默默地換上了那套粗糙的衣服,它像一副軀殼,包裹住她所有的自尊與過往。她從浴室開始清洗,跪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用刷子一寸寸地清潔瓷磚縫隙。
蘇辰則坐在寬敞的客廳裡,處理著似乎永遠也回不完的郵件。他偶爾會抬起頭,冰冷的目光追隨著林晚忙碌的身影,像是在監督一個正在服刑的囚犯。
中午,他點了外賣,卻隻給了林晚一片乾麪包和一杯水。囚犯不配享受美食,他淡淡地說,尤其是在你間接害死了晴晴之後。
聽到那個名字,林晚的手顫抖了一下,杯中的水晃了出來,在剛擦淨的檯麵上留下了一小灘水漬。
蘇辰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看來你連最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他站起身,走到她麵前,抽出幾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乾水漬,然後將濕透的紙巾扔進垃圾桶,重擦一遍,整個檯麵。我希望它光潔如新。
這樣的折磨日複一日。蘇辰會想出各種方法讓林晚重複勞動,挑剔她工作的每一個細微瑕疵。他命令她手洗他所有的襯衫,用最柔軟的刷子輕輕刷洗袖口和領口,不能留下一絲褶皺或洗滌劑的痕跡。他讓她整理書房,卻又在第二天將所有的書籍檔案打亂,要求她重新歸類。
林晚逆來順受,沉默地完成他下達的每一個指令。她的沉默似乎激怒了他。
一天晚上,蘇辰將一本厚重的相冊扔在她麵前。整理它,他命令道,把晴晴的照片都挑出來。
林晚打開相冊,第一頁就是蘇晴燦爛的笑臉。她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無法呼吸。照片裡的蘇晴那麼鮮活,彷彿下一秒就會從相冊裡跳出來,挽住她的手臂。
她一張張地翻看,有蘇晴童年的照片,有他們兄妹的合影,甚至...還有幾張是她和蘇晴的合照。那是高一春天,在學校操場上,蘇晴硬拉著她拍的。照片裡,蘇晴笑得毫無陰霾,而她則顯得有些拘謹,但眼神裡卻帶著一絲罕見的、真實的笑意。
看來你們當時真的很‘要好’。蘇辰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聲音裡充滿了諷刺。
林晚的眼淚終於控製不住,滴落在相冊的塑料膜上,模糊了照片中蘇晴的笑臉。
對不起...她哽嚥著,我真的...很抱歉...
蘇辰一把奪過相冊,重重合上。你的道歉一文不值,他的聲音壓抑著怒火,它不能讓晴晴複活,也不能減輕你萬分之一的罪孽。
6
裂痕與微光
這種互相折磨的生活持續了數週。林晚日漸消瘦,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而蘇辰,在實施這些懲罰的同時,似乎也並未獲得預期的快感,反而變得更加陰鬱易怒。
一天,蘇辰接到療養院的電話,他的母親病情惡化。他匆忙離開,臨走前警告林晚:老實待著,彆動任何東西。
公寓裡終於隻剩下林晚一人。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車水馬龍。自由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她能去哪裡呢蘇辰說得對,無論她逃到哪裡,過去的陰影都會如影隨形。
她走到蘇辰的書房,目光落在書桌的一個抽屜上。那是唯一一個上了鎖的抽屜。鬼使神差地,她發現鑰匙就藏在旁邊的一本書裡——是蘇晴生前最喜歡的小說《小王子》。
打開抽屜,裡麵的東西讓她愣住了。不是公司的檔案,也不是什麼貴重物品,而是一些蘇晴的遺物:她最喜歡的一個髮卡,那副冇能拚完的拚圖中的幾片碎片,還有一本日記。
林晚顫抖著拿起那本日記。她知道自己冇有資格窺探蘇晴的**,但一種無法抗拒的衝動驅使著她。她翻到最後一篇,日期是蘇晴遇害的那天。
今天要去林晚家,有點緊張,也有點興奮。她一直不願意讓我去她家,好像那是什麼秘密基地。爸爸說,真正的朋友應該接納彼此的全部,包括不那麼完美的部分。我希望林晚知道,無論她住在哪裡,是什麼背景,她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看我的眼神裡冇有巴結和算計,隻有真誠。這在這個圈子裡太珍貴了。希望今天之後,她能更信任我一點...
日記在這裡戛然而止。
林晚癱坐在地上,日記本從手中滑落。蘇晴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在想著如何讓她打開心扉,如何鞏固她們的友誼。而她卻把蘇晴帶向了死亡。
當晚,蘇辰回來了,帶著一身酒氣。他看到打開的抽屜和地上的日記本,眼中瞬間燃起暴怒的火焰。
誰允許你動她的東西!他一把抓起日記本,像守護最珍貴的寶物,你玷汙了她還不夠,連她最後的念想都不放過嗎
林晚冇有像往常一樣退縮。她抬起頭,直視著蘇辰的眼睛,淚水無聲流淌:她寫道...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積壓多年的情緒閘門。蘇辰猛地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到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所以呢所以你的背叛就更不可原諒!他吼道,她那麼信任你!她甚至在我麵前一遍遍地說你的好話!而你...你和你那個人渣父親...
我不知道他會那樣做!林晚終於崩潰地喊出來,七年來壓抑的委屈、恐懼和罪惡感如山洪暴發,我試圖阻止他!我拿了刀...我想保護她...但我太弱小了...我打不過他...
她蜷縮在地上,身體因抽泣而劇烈顫抖:那天死的為什麼不是我!我也希望是我!這七年,我冇有一天不在後悔...冇有一天不想念她...
蘇辰愣住了,他從未見過林晚如此徹底的情緒崩潰。那些他強加給她的折磨,她都默默承受了,而此刻,因為蘇晴日記中的幾句話,她構建的所有防線徹底坍塌。
他看著地上顫抖的身影,那個他恨了七年的幫凶,此刻看起來如此脆弱、渺小,就像當年那個在地下室裡無助的女孩。
他心中的仇恨堡壘,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裂痕。但長久以來支撐他的恨意不會輕易消散,他很快重新築起心牆。
收起你的眼淚,他的聲音依然冰冷,但少了之前的尖銳,眼淚救不回晴晴。
他轉身離開書房,留下林晚獨自在冰冷的地板上哭泣到力竭。
7
被迫的接近
自那晚之後,公寓裡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蘇辰不再事無钜細地挑剔和折磨林晚,但他的冷漠比之前的暴怒更讓人窒息。他經常長時間地待在書房,或者出差數日,彷彿在躲避什麼。
而林晚,在讀過蘇晴的日記後,似乎放下了某種負擔。她依然沉默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但眼神裡不再是一片死寂,而是多了一種認命般的平靜。
一天,蘇辰接到一個商業酒會的邀請,要求攜帶女伴。他盯著邀請函看了很久,然後做出了一個讓林晚意外的決定。
明天晚上,陪我出席一個酒會。他命令道,不等林晚拒絕就扔給她一個禮服盒子,彆給我丟臉。
盒子裡的是一件優雅的深藍色長裙,款式簡單卻剪裁精良。林晚穿上它,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蒼白,瘦削,但依稀可見曾經清秀的輪廓。
酒會上,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林晚緊張地挽著蘇辰的手臂,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蘇辰則表現得無可挑剔,他向商業夥伴介紹林晚為我的助理,舉止得體,偶爾還會低頭與她耳語,做出親密的姿態。
但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他的聲音卻冰冷如初:微笑,彆像個木頭人。還是說,這種場合讓你想起了自己不屬於這裡
林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就在這時,一位年長的商人走過來,他是蘇父生前的好友,陳伯伯。
蘇辰,這位是...陳伯伯好奇地打量著林晚。
我的助理,林晚。蘇辰介紹道。
陳伯伯若有所思:林晚...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等等...你難道是...很多年前那個...
氣氛瞬間凝固。蘇辰的手臂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如常:陳伯伯記性真好。林晚是晴晴的好朋友。
陳伯伯的表情變得複雜,他看了看林晚,又看了看蘇辰,最終隻是歎了口氣:過去的事了...你們年輕人,要向前看。
陳伯伯離開後,蘇辰立刻鬆開了林晚的手,彷彿觸碰到了什麼臟東西。去那邊等著,酒會結束前彆出現在我麵前。他冷冷地說。
林晚默默地走到陽台,晚風吹在她臉上,帶著一絲涼意。她看著宴會廳內談笑風生的蘇辰,忽然明白,他帶她來這裡,並非出於需要,而是另一種形式的懲罰——讓她直麵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提醒她永遠是個局外人。
然而,在酒會即將結束時,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一位喝醉的客人試圖糾纏林晚,動手動腳。蘇辰立刻走過來,不動聲色地隔開了那人,握住林晚的手,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帶她離開。
他的手心溫暖而有力,與平日裡的冰冷判若兩人。直到坐進車裡,他才迅速鬆開,恢複了疏離的態度。
但那一瞬間的溫暖和保護,卻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林晚心中漾開了圈圈漣漪。
8
危機暗湧
平靜(如果那能稱之為平靜的話)的日子被一通電話打破。
一天深夜,蘇辰接到一個陌生來電。他接聽後,臉色瞬間變得陰沉。林晚正在擦拭客廳的擺設,注意到他手指關節因用力握緊手機而發白。
...你們敢動她一下試試。蘇辰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其中的狠厲讓人不寒而栗,...錢不是問題,但我要確保她毫髮無傷。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是指蘇母嗎
蘇辰掛斷電話,煩躁地在房間裡踱步。他看了一眼林晚,眼神複雜,最終什麼也冇說,摔門走進了書房。
第二天,蘇辰一大早就出門了。臨走前,他出乎意料地對林晚說:今天不要出門,任何人敲門都不要開,等我回來。
他的語氣不再是命令,而是帶著一種...擔憂
林晚感到不安。下午,她正在整理蘇辰的書桌,發現了一張被揉皺後又被展平的紙條,上麵寫著一個廢棄工廠的地址,以及一行小字:想要你母親安全,獨自前來。彆耍花樣,我們認識你的小助理。
小助理...指的是她
林晚瞬間明白了。綁架蘇母的人,也知道她的存在,甚至可能把她也當成了目標。蘇辰早上的異常,是因為他準備獨自去麵對危險。
為什麼他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不利用這個機會,讓她這個罪人去替他冒險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腦海:他是在保護她。
這個認知讓林晚渾身顫抖。七年來,她一直生活在仇恨和自責中,早已習慣了被當作罪人對待。蘇辰偶爾流露出的、與她痛苦糾纏相關聯的一絲人性,都讓她困惑不已。
而現在,他可能要去麵對危險,卻選擇將她排除在外。
她看著那張紙條,腦海中閃過蘇晴的臉,閃過蘇辰這些日子以來雖然冰冷但卻從未真正傷害過她的行為,閃過昨夜酒會上他那一刻的保護。
她不能讓他獨自去。她已經失去了蘇晴,不能再讓蘇辰也因為與她相關的過去而陷入險境。
這一次,她不再是被動的受害者。她要主動去麵對。
9
以血贖罪
林晚根據紙條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個位於城市邊緣的廢棄工廠。天色漸晚,工廠在暮色中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她悄悄從一扇破舊的窗戶爬了進去,裡麵堆滿了生鏽的機器和雜物,空氣中瀰漫著鐵鏽和灰塵的味道。她聽到深處傳來對話聲。
...蘇大少爺,冇想到你也有今天。一個粗嘎的聲音說道,你父親當年把我們逼上絕路,可想過報應會落在你母親身上
錢我已經帶來了,放了我母親。這是蘇辰的聲音,冷靜中帶著壓抑的怒意。
林晚小心翼翼地靠近,躲在一台大型機器後麵窺視。她看見蘇辰站在空地中央,他的母親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嘴被膠帶封住,眼神驚恐。周圍圍著四個男人,看起來絕非善類。
錢我們要,人嘛...為首的那個刀疤臉獰笑著,也得留點紀念。聽說你還有個漂亮的小助理,是當年那個林強的女兒真是巧了,我們哥幾個跟你父親有仇,跟林強那混蛋也有筆舊賬冇算呢!
蘇辰的身體瞬間繃緊:這事與她無關。
無關刀疤臉嗤笑,我們查過了,你把她藏得嚴嚴實實。怎麼,蘇大少爺對害死自己妹妹的仇人動了心思
閉嘴!蘇辰厲聲道。
彆激動,刀疤臉拿出手機,既然她冇來,那就打個電話叫她過來吧。父債女償,天經地義。
就在他撥號的那一刻,林晚走了出去。
我在這裡。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蘇辰。他看向林晚,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情緒——震驚,以及...憤怒。
誰讓你來的!走!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刀疤臉反應過來,哈哈大笑:真是情深義重啊!看來我們今天是買一送一了!
林晚冇有看蘇辰,而是直視著刀疤臉:你們的目標是我,對吧林強的女兒。放了蘇夫人和蘇先生,我留下。
林晚,你瘋了!滾出去!蘇辰試圖向她走來,但被兩個男人攔住。
刀疤臉饒有興趣地看著林晚:有點意思。不過,你覺得你有資格談條件嗎他使了個眼色,另一個男人朝林晚逼近。
就在那人伸手要抓住林晚的瞬間,她猛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刀——那是她從蘇辰廚房帶出來的水果刀。
彆過來!她將刀尖對準對方。
現場氣氛瞬間緊張起來。這一幕,與七年前那個地下室何其相似。
蘇辰看著持刀的林晚,眼神複雜無比。
刀疤臉啐了一口:媽的,跟當年一樣是個瘋丫頭!拿下她!
混亂瞬間爆發。蘇辰趁機掙脫,與身邊的人扭打起來。林晚則被那個男人逼到角落。
小丫頭片子,還敢動刀男人獰笑著,輕易地打掉了她手中的刀,然後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臉上。
林晚摔倒在地,嘴角破裂,嚐到了血腥味。男人還不罷休,抽出匕首:給你臉上留點紀念!
不要動她!蘇辰見狀,想衝過來,卻被另外兩人死死纏住。
眼看著匕首朝著自己的臉劃來,林晚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向前一撞,同時大喊:蘇辰,帶伯母走!
匕首的刀鋒劃過了她的臉頰,一陣火辣辣的劇痛傳來。但她死死抱住了那個男人的腿,為蘇辰爭取時間。
蘇辰終於解決了糾纏他的人,衝到母親身邊,解開了繩索。他看了一眼滿臉是血卻依然不肯鬆手的林晚,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堅持住!他對林晚喊道,然後扶著母親向外衝去。
刀疤臉見狀,怒氣沖沖地朝林晚走來:媽的,壞老子好事!他舉起手中的鐵棍,朝著林晚的頭部落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警笛聲由遠及近。警察及時趕到了。
匪徒們驚慌失措,試圖逃跑,但被湧入的警察逐一製服。
蘇辰扶著母親,跟在警察身後衝了回來。他跑到林晚身邊,看著她臉上那道從顴骨一直延伸到下頜的猙獰傷口,鮮血染紅了她半邊臉和衣襟。
林晚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但她看到蘇辰安全返回,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氣若遊絲:這次...我保護了...我想保護的人...
然後,她徹底陷入了黑暗。
10
病房裡的微光
林晚在消毒水的氣味中醒來。
臉上傳來陣陣鈍痛,提醒著她在工廠裡發生的一切不是噩夢。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而蘇辰,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睡著了。
他看起來疲憊不堪,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襯衫上還沾著已經乾涸的血跡——是她的血。
林晚微微動了一下,蘇辰立刻驚醒。他的眼中佈滿了紅血絲,看到林晚醒來,似乎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又恢複了平日裡的複雜神情。
醫生說你臉上的傷口很深,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會留疤。
林晚垂下眼簾,輕輕嗯了一聲。一道疤痕,換蘇辰和他母親的安全,很值得。
沉默在病房中蔓延。許久,蘇辰纔再次開口,語氣艱難:為什麼...為什麼要來為什麼那麼做
林晚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因為我欠蘇晴一條命。我救不了她,但至少...可以保護她最愛的哥哥和母親。
蘇辰的身體明顯震動了一下。他轉過頭,避開她的目光,肩膀微微垂下。
我看了警方的筆錄,他低聲說,那些人是衝著我父親當年的舊怨來的。他們查到了你和我之間的關係,本想利用你來威脅我...你不該捲入其中。
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林晚輕聲問。
蘇辰沉默了。恨與怨,囚禁與懲罰,在這生死關頭之後,似乎都失去了原本清晰的定義。
這時,護士進來為林晚換藥。當紗布揭開,露出那道縫合後依然猙獰的傷口時,蘇辰的眉頭緊緊皺起,臉色蒼白了幾分。
換完藥,護士離開,病房裡再次隻剩下他們兩人。
我收到了父親獄中的遺書。蘇辰突然說道,聲音很輕,在他被執行死刑前寫的。警方之前一直扣著,最近才轉交給我。
林晚屏住呼吸。
他在信裡...描述了那天的事情。他說...你確實試圖救晴晴,你拿了刀是為了保護她...在爭執中,是他失手...蘇辰的聲音哽嚥了,他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他一直很後悔...不是因為自己被判死刑,而是因為毀了兩個女孩的人生...
林晚的淚水無聲滑落,滴在雪白的床單上,暈開小小的濕痕。這是七年來,第一次有人為她說一句話,證明她並非冷血的幫凶。
我一直都知道...蘇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痛苦和悔恨,我知道那不全是你的錯。但我太痛苦了...我需要一個仇恨的對象來支撐自己活下去...所以我選擇了你,因為我找不到彆人可以責怪...
這是七年來,蘇辰第一次卸下所有防備,露出他脆弱的內裡。
對不起,林晚。他看著她,眼中充滿了真誠的悔意,對不起,我利用你的愧疚折磨了你這麼久...我明明知道,你也是受害者。
這句對不起,林晚等了七年。它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心中那把沉重的枷鎖。她泣不成聲,不是為了自己受的苦,而是為了這遲來的理解與和解。
蘇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近乎顫抖地,握住了她冇有受傷的那隻手。他的掌心溫暖而真實。
這道疤...他看著她臉上的傷口,聲音低沉,我會找最好的醫生,儘一切可能...
林晚搖搖頭,淚水卻流得更凶:沒關係。它提醒我,這一次,我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陽光透過病房的窗戶灑進來,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仇恨的堅冰,終於在血與淚中,開始消融。
好的,我們繼續這個關於救贖與和解的故事。
11
漫長的癒合
林晚在醫院住了一週。這一週裡,蘇辰幾乎寸步不離。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施罰者,而像一個笨拙的贖罪者。他會小心翼翼地為林晚調整病床的高度,會仔細詢問醫生每一種藥物的作用,甚至會嘗試削蘋果——雖然結果往往慘不忍睹。
林晚臉上的傷口在慢慢癒合,但那道疤痕依然清晰可見,從顴骨蜿蜒到下頜,像一道永恒的印記。換藥時,蘇辰總是緊皺著眉頭,彷彿那道傷是劃在他自己的心上。
醫生說,等傷口穩定了,可以去做鐳射修複...蘇辰看著護士拆下舊的紗布,聲音低沉。
不用了。林晚輕聲打斷他,就這樣吧。
蘇辰不解地看著她。
它提醒我,也提醒你,林晚摸了摸臉上包紮好的傷口,眼神平靜,我們都從地獄裡走出來了。帶著傷,但還活著。
蘇辰沉默了。他明白她的意思。這道疤痕,是他們共同悲劇的見證,也是他們關係轉折的裡程碑。掩蓋它,就像試圖掩蓋過去,而他們都已明白,唯有直麵過去,才能獲得真正的解脫。
出院那天,蘇辰開車接她回公寓。還是那間公寓,但氣氛已經完全不同。那些冰冷的裝飾似乎多了些許溫度,連窗外照進來的陽光都顯得格外明媚。
蘇辰將她的行李——其實隻是一個小小的揹包——放在客房裡,然後鄭重地對她說:從今天起,你住這個房間。你是自由的,來去自如。如果你選擇離開,我不會阻攔。
林晚看著他,冇有立刻回答。自由,這是她七年來夢寐以求的東西。但現在真正得到了,她卻感到一絲茫然。
我想...我需要一點時間。她最終說道。
蘇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好。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尊重。
12
遲來的哀悼
出院後的第三天,蘇辰向林晚提出了一個請求。
我想...帶你去看看晴晴。他的聲音很輕,帶著試探,我們一起去,好嗎
林晚的心臟緊縮了一下。七年了,她從未敢再去蘇晴的墓前。愧疚像一堵牆,將她與死去的摯友隔開。
但她點了點頭。好。
墓園一如既往地寧靜。蘇晴的墓碑被打理得很乾淨,照片上的她依然笑得燦爛,彷彿時間在她身上停滯了。
林晚站在墓前,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她跪下來,手指輕輕拂過墓碑上冰冷的刻字。
對不起,蘇晴...她哽嚥著,對不起,我現在纔來看你...
蘇辰站在她身後,冇有打擾她與蘇晴的對話。他看著林晚顫抖的肩膀,看著她對墓碑低聲傾訴,心中最後一點堅冰也融化了。
林晚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物件——那是一枚精緻的雪花形狀的髮卡。
記得嗎她對著墓碑輕聲說,高一那年冬天,第一場雪,你說我的頭髮上落滿了雪花,像戴了自然的髮卡。然後你把這個送給了我,說人造的雖然冇那麼自然,但能儲存更久...
她將髮卡輕輕放在墓碑前:我儲存得很好,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蘇辰認出那確實是晴晴的髮卡,他冇想到林晚儲存了這麼多年。這個發現讓他喉頭哽咽。
當林晚終於停止哭泣,平靜下來,蘇辰才走上前,將一束白色的百合放在墓前——那是蘇晴最喜歡的花。
晴晴,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我帶林晚來看你了。我知道,如果你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我們這樣互相折磨...對不起,哥哥明白得太晚了。
他轉向林晚,向她伸出手。林晚猶豫了一下,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手溫暖而穩定,給了她站起來的勇氣。
我們走吧,蘇辰輕聲說,讓晴晴安息。
離開墓園時,林晚感到心中那塊壓了七年的巨石,終於鬆動了一些。她回頭看了一眼蘇晴的墓碑,在心中默唸:再見,我的朋友。我會帶著你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13
新的起點
回到公寓後,林晚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未來。
蘇辰給了她自由,也給了她一筆錢——他堅持認為這是她應得的補償,儘管林晚一再拒絕。
這不是施捨,蘇辰認真地說,這是你重新開始的資本。你可以用它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林晚最終接受了,但有一個條件:算我借你的,以後我會還。
蘇辰知道這是她維護自尊的方式,便冇有再堅持。
令蘇辰意外的是,林晚選擇用這筆錢,在離蘇氏集團不遠的一條安靜街道上,盤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為什麼是花店蘇辰問她。
林晚正在整理新到的花材,動作輕柔而熟練。在花店工作的時候,我感到平靜。花朵不問過去,隻管綻放。而且...她頓了頓,蘇晴最喜歡鮮花了,她說鮮花是生命最美的樣子。
花店的裝修簡單而溫馨,林晚給它取名為新生花坊。蘇辰動用了自己的人脈,暗中幫她打通了各種關節,確保花店順利開業。
開業那天,蘇辰送來了一個巨大的花籃,卡片上隻有簡單的兩個字:祝賀。
林晚看著那兩個字,嘴角微微上揚。這是七年來,她第一次感到發自內心的輕鬆。
花店的生意起初清淡,但漸漸地,憑藉林晚對花藝的獨特理解和用心經營,開始有了穩定的客源。她臉上的疤痕冇有刻意遮掩,有些顧客會好奇地多看幾眼,但冇人詢問,她也從不解釋。
蘇辰偶爾會來花店,有時是下班順路,有時是特意前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高高在上,而是學會了尊重和平等相處。
一天傍晚,他來到花店時,林晚正在教一位小女孩做簡單的花束。夕陽的餘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身上,她耐心地指導著,眼神溫柔。那一刻,蘇辰站在門外,冇有打擾,隻是靜靜地看著。
他意識到,不知從何時起,他看林晚的眼神不再充滿仇恨,而是充滿了某種更為複雜的情感——尊重,愧疚,或許還有...更多。
14
坦誠與靠近
花店開業兩個月後的一天晚上,蘇辰帶來了一瓶紅酒和一些食物。
慶祝花店收支平衡,他找了個藉口,我查了你的賬本。
林晚忍不住笑了。這是她第一次在蘇辰麵前毫無負擔地笑。蘇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微微怔住了——那道疤痕隨著她的笑容微微彎曲,卻絲毫不減損這一刻的生動。
他們在花店後麵的小工作室裡席地而坐,就著簡單的食物喝著紅酒。幾杯下肚,氣氛變得輕鬆而坦誠。
你知道嗎,蘇辰看著杯中搖曳的酒液,緩緩開口,晴晴去世前一週,曾對我說,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我能和你成為朋友。
林晚驚訝地抬起頭。
她說,‘哥,林晚是我見過最真實的人。她不像其他人,因為我們的家境而巴結或疏遠。她隻是把我當蘇晴。’蘇辰苦笑一聲,而我卻用最惡劣的方式,辜負了晴晴的期望。
都過去了,林晚輕聲說,我們都曾是過去的囚徒。
那你...蘇辰猶豫了一下,還恨我嗎為我對你做的一切。
林晚沉默了片刻,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不恨了,她最終說道,痛苦是真的,但仇恨已經消散了。我理解你的痛苦,就像我希望你最終理解了我的無奈。
蘇辰深深地看著她:我不僅理解了,我還...欽佩你,林晚。你比我想象的要堅強得多。
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彙,某種微妙的情愫在悄然流動。蘇辰緩緩伸出手,輕輕觸碰她臉上的疤痕。
還疼嗎他的聲音低沉。
林晚搖搖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不疼了。
他的手指輕柔地撫過那道疤痕,像是在撫摸一件珍貴的藝術品。對我來說,它不是你過去的印記,他輕聲說,它是你勇敢的證明。
這一刻,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多年的仇恨、痛苦和掙紮,在這一刻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感。
蘇辰緩緩靠近,最終,一個輕柔如羽毛的吻落在了那道疤痕上。
冇有**,隻有無儘的憐惜、愧疚和某種正在萌芽的情感。
林晚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但這一次,不是痛苦的淚水,而是釋然與感動。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蘇辰低聲說。
林晚搖搖頭,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窗外,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照亮了這個曾經黑暗的角落。
他們靜靜地依偎著,像兩個在暴風雨後終於找到港灣的旅人。過去的傷痛不會消失,但它不再是阻礙,而是成為了他們共同曆史的一部分。
長夜未儘,但黎明已現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