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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鄉遇顧梔 第49章 舊案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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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案重查

柳憑逸本人跪在一旁,鄧惜手中黑匣之內,自然不會是他的腦袋。

而這一出以死囚換下柳憑逸被砍了腦袋的偷天換日,正是楚澤昭一手計劃的。兵行險著,不可謂不是一場豪賭。

那廂,帝王的話音將將落下,柳憑逸便開口了。

不複先前彆人眼中那般瘋癲模樣,他換上了乾淨的素色長衫,頭髮規矩地束成一髻,整個人透著劫後餘生的形容枯槁,眼神雖然不覆在槐州稱王稱霸時的狠厲,但也未有癡傻之狀,神色淡淡,無甚光彩。

“罪臣謝陛下不殺之恩。”柳憑逸俯首謝恩,行完禮後,又朝鄧惜道,“定國公,久違了。”

“那日在下敗給了你,冇想到居然還能有再見之時。”

鄧惜將匣子放在一旁,直視柳憑逸的眼睛,點點頭,客氣地答了一句,“確實冇想到。”

——冇想到幕後黑手毒殺談晉之後卻留了他一命,冇想到他能靠裝瘋逃過一劫,更冇想到楚澤昭居然能識破他的偽裝,並一力將人保了下來。

看著柳憑逸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鄧惜的思緒不禁回到幾日之前。

那日在跑馬場,當楚澤昭說出計劃時,鄧惜不可謂不震驚。

“陛下,您的意思是,”鄧惜斟酌著詞句,俯低身子小心地確認,“用一個死囚將柳憑逸換了,留他一命?”

“正是。”楚澤昭語氣淡淡,彷彿交待的隻是一件尋常的小事。他伸手拍上鄧惜的肩,五指微微收力,似要把千斤重擔壓在他身上,“這件事,你來做。”

“三日之後的行刑,朕會欽點你做主監官,驗明正身的也將是朕身邊信得過的人。死囚是一早準備好的,身形與柳憑逸有六七分相似,若是到時此人鬚髮複麵,又逢大雨,若非細看,應是看不出破綻。”

“朕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你隻需看著那個假‘柳憑逸’身首異處,旁的事,無需擔心。”

楚澤昭說這番話時,京郊上空正是日頭晴朗,可鄧惜卻兀自覺得,遠處不知何地,也許是山的那一邊,似乎正隱隱醞釀著一團雲氣,萬千水汽吸納集聚,又隨著山風自遠處裹挾而來,冇有人知道,今日的萬裡無雲背後,將會醞釀一場多麼聲勢浩大的疾風驟雨。

鄧惜不知道楚澤昭為何如此自信三日後的燕都定有一場大雨,但眼下他除了答應接下這燙手山芋,似乎並冇有彆的選擇。

“臣定,不負陛下所望。”鄧惜緊要後槽牙,拱手道。

飄遠的思緒被柳憑逸的聲音再次拉回現實。

“罪臣尚有一事不明,還請陛下解惑。”柳憑逸聲音喑啞,喉間彷彿藏著破敗老舊的風箱,甫一說話,絲絲氣息就從喉間漏出,粗糲而低沉,莫名讓鄧惜想起白天裡那場雨。

雖已是深夜,但楚澤昭臉上不見絲毫睏意。相反,他饒有興致地盯著柳憑逸,似乎對他接下來要問的問題,早已有了答案。

“你是要問朕,為什麼要放你一馬,”楚澤昭左手轉動著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一下一下,彷彿與跪著的二人聊的是日常瑣碎,而非人命關天。

“為何要放你一馬,在……”楚澤昭哼笑一聲,“在朕知道你是裝瘋之後?”

不光是柳憑逸,就連鄧惜聽見皇帝這麼說,都驚訝地擡起頭。

他原以為楚澤昭留下柳氏一命,是看在對方已經瘋了的份上高擡貴手,殺一個瘋子對於楚澤昭而言,約莫是一件冇意思的事,畢竟早在槐州之時,楚澤昭就用一把匕首剜下了柳憑逸左胸的幾片薄肉,生生將他的胸膛雕出一朵“牡丹”,比起一刀下去乾淨利落的結果人命,楚澤昭似乎更享受折磨人的感覺。畢竟如今朝中對這位年輕帝王最多的評價,是此人的狠厲並非對罪臣說殺就殺,而是對於人命的“玩弄”——

殺還是不殺全憑他的心情,朝令夕改,生人變死屍,不過他這位天下之主一念之間的喜好。

比起殺伐果決,這樣的“陰晴不定”才更讓人膽寒,因為他儼然將人命當成一個可以擺弄的玩意兒,生殺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

可現在看來,楚澤昭非但是有意要放過柳憑逸,而且一早就知道他並不是真的瘋了。

“留著你,自然是因為你還有用處。”楚澤昭拋下石破天驚的一句話之後,似乎並不打算多做解釋,“你不過也是棋局上的一枚棋子罷了,朕不過是想看看,在你這小卒背後,究竟是誰處心積慮地想將朕的軍。”

說罷,他又轉頭看向鄧惜,“愛卿,朕記得那日談晉死之前曾經見過一個人,可是顧……”

還未等鄧惜回答,柳憑逸便搶先開口,“回陛下,義父……不,談賊確實見了一人。此人乃是都察院顧梔,亦是之前去往槐州的都察院禦史。”

鄧惜藏在衣袍中的拳頭默默攥緊,這一刻儼然是因為柳憑逸迫不及待說出顧梔而動了殺心。

儘管上一刻他還覺得楚澤昭放了柳氏一馬確實能幫助他們揪出這一係列事件背後的黑手,但當柳憑逸著急忙慌地將顧梔說出來時,鄧惜心中瞬間翻騰上洶湧的殺意。

說到底,這姓柳的到底還是小人做派,擔心自己與談晉的死扯上關係,就迫不及待開始攀咬他人。

似是感受到了鄧惜心中恨意,楚澤昭笑了笑,居高臨下地問柳憑逸,“朕問你了麼,你倒是答得勤快。”

“罪臣該死,罪臣該死!”柳憑逸此刻才後知後覺感到心有餘悸,他連連告罪,甚至自己打了自己兩個耳光。

“彆管他,鄧懷今,你來說。”楚澤昭重新將視線放回鄧惜身上。

“回陛下,顧梔確是在談氏死前與他見過麵。”鄧惜無意隱瞞,隻能儘量客觀地將事情原原本本地稟報,包括那日顧梔在定國公府,聽到宮裡來報,是談晉想要見他,這纔跟著不情不願來接人的霍引一道來的詔獄,直到離開,談晉也未有異樣,卻不想當天夜裡,就死在了不知誰人的毒殺之下。

“談氏與顧梔說了什麼,你可知道?”

“回陛下,據顧梔所言,談晉與他說的是他父親的事。”

這個答案顯然不在楚澤昭的意料之內。

“竟是與顧先生有關……”楚澤昭自詡在這一次事件中已然掌控全域性,可竟唯獨漏了這一出。

談晉在與顧梔聊完其父親之後就莫名死亡,未免也太巧了些。

“說了顧先生的何事?”

“回陛下,據臣所知,當年顧公被害一案背後,似乎另有隱情,而談氏應是知情者,隻是他尚未全數告知,就慘遭滅口。”

聽見“另有隱情”,楚澤昭沉吟片刻,他擰著眉,手上也不複先前那般悠閒動作,而是雙手交疊,指節發白。

良久,他才重新開口。

“柳憑逸,朕問你,你可知道顧方生?”楚澤昭按下心中疑惑,麵上已是一副不辨喜怒的模樣

“罪臣……罪臣……好像曾聽談氏說起過這個名字……等等,等等……”柳憑逸恨不得掏出自己的腦子狠狠將記憶搜刮一番,企圖在各個角落找到與“顧方生”三個字有關的線索。

然而饒是他想破腦袋,也隻能回憶起談晉曾在閒聊時與自己提過一嘴這個名字,還有就是,顧梔和趙籍被扣在槐州,談晉與二人見麵之後……

“對了,對了!是提過,顧方生,確是提過這人的名字!”柳憑逸激動地叫起來,彷彿終於發現自己還算有點用處,諂媚地邀功,“那日,罪臣本想殺了顧趙二人滅口,先前談氏也是這麼交待的。可誰知他在見過他們之後,竟讓我且留他二人性命。”槐州驚變,細碎的線索慢慢浮現,終於緩緩串聯成線,重新變成一幅完整的場景。

就在談晉見過顧梔之後,他的確從對方口中聽到了“顧方生”三個字,彼時他正對談晉的轉變心存疑慮,可很快就聽見談晉悠悠開口了。

“談氏說,說……”柳憑逸額前冒出細密的汗水,他緊皺著眉,眯起眼,竭力想了想,模仿著談晉的語氣,眼神對上麵前虛空。

“顧方生,十幾年了,你兒子竟又落到了我的手裡,我救了他兩次,也該是還清當年欠你的情了吧。”

“對,他就是這麼說的。”柳憑逸重複完談晉那日的話,肯定道。

“從槐州開始,談晉就提起了顧方生。”楚澤昭喃喃,記憶裡,自己幼時為他傳道受業解惑的恩師,似乎在這一刻又重新清晰了麵貌。

“而在詔獄,他甫一與顧梔聊完這樁陳年舊案,第二天就莫名慘死。”

十幾年前,楚澤昭也不過是年幼懵懂的東宮,那時大燕的皇帝,還是他父親楚嵐承。

這位一向寬宏仁慈的君主,治下冇有閹人權傾朝野,冇有武將功高震主,文官不用死諫進言,因為這位皇帝並非雷霆手段,而是溫和有加。

他在位期間極少殺戮,卻偏偏對著顧方生一介文人下了死手,在當時不可謂不轟動,更奇怪的是,當年顧方生死後,朝中其他文官卻並無一人出來為他鳴冤,大家似乎都默默同這位一朝飛黃騰達卻又跌落塵泥的同僚劃清界限,水火不容。

這麼看,彷彿顧方生得罪的並非是皇帝,而是同他一般身著官服的滿朝人臣。

片刻的沉默之後,楚澤昭重新擡起頭。

“顧方生到底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死的……”他深吸一口氣,低沉著聲音道,“翻出來,重新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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