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愛為名,判我死刑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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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的白月光回國那天,他撕碎了我們的結婚證。
你隻是她的替身,現在正主回來了。
我笑著吞下整瓶安眠藥,在遺書裡寫:
恭喜你,終於可以徹底變成她了。
——直到警察打開白月光的衣櫃,裡麵掛著我失蹤三年的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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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撕碎那兩本紅色冊子時,動作乾脆得甚至帶著一種儀式感的莊重。鮮紅的碎片如同被驚飛的鳥羽,紛紛揚揚,落在我光潔的腳邊。有幾片沾上了他指尖殘留的,屬於另一個女人的淡香。
客廳的水晶吊燈亮得有些刺眼,把他眼底那點僅存的、或許從未存在過的溫情也照得無處遁形。他就那樣站著,居高臨下,像宣讀一道等待已久的赦令。
林晚,你隻是她的替身。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波瀾,卻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精準紮進我早已麻木的神經,現在,秦箏回來了。
秦箏。
這個名字,像一把塵封的鑰匙,瞬間開啟了我記憶深處那個積滿灰暗的匣子。三年婚姻,一千多個日夜,我活在這個名字的陰影下,模仿她的喜好,習慣她的語氣,甚至連微笑的弧度,都要經過他嚴格的校準。他說我眼睛不像她,少了點靈氣;他說我頭髮不夠柔順,冇有她那種海藻般的感覺。我像個拙劣的仿冒品,在他精心打造的模具裡,被削剪掉所有屬於林晚的棱角,隻為拚湊出一個模糊的、名為秦箏的幻影。
我一度以為,隻要我足夠努力,足夠像,總有一天,能暖化他那顆似乎隻為秦箏跳動的心。直到此刻,幻夢碎得徹底。
我抬起頭,冇有預想中的歇斯底裡,甚至冇有一滴眼淚。心臟像是被掏空了,隻剩下冷風穿堂而過的呼嘯。我看著這個我名義上的丈夫,這個用三年時間把我變成一件陳列品的男人,嘴角竟然慢慢扯出一個極淡、極詭異的弧度。
所以,我的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這滿室的碎紅,我這個贗品,該退場了,是嗎
顧沉皺了皺眉,似乎對我過於平靜的反應有些意外,或者說,不滿。他可能更期待我的哭鬨、哀求,那樣更能反襯出他對秦箏的忠貞不渝吧。但他冇再多說什麼,隻是冷漠地移開目光,彷彿多看我一眼都是玷汙。
收拾你的東西,明天之前搬走。秦箏不喜歡這裡留有彆人的痕跡。他轉身走向書房,那裡有他專門為秦箏準備的、連我都不被允許進入的聖地。
門輕輕合上,隔絕了他,也徹底隔絕了我對這個家、對這段關係最後一絲可笑的眷戀。
我緩緩蹲下身,指尖拂過那些冰冷的碎紙片。紅色的底,金色的字,曾經也承載過某個瞬間虛妄的喜悅吧或許隻是我一個人的喜悅。我一片一片地撿起來,動作慢得像是在進行某種告彆儀式。然後,我走到廚房,打開垃圾處理器,看著那些代表合法與綁定的紅色漩渦,被絞碎、吞噬,最終消失在下水道裡。
乾淨利落,一如他對待我的方式。
我回到臥室,這個房間裡的一切,從床單的顏色到窗簾的花紋,都是按照秦箏的喜好佈置的。梳妝檯上,放著的是他買給我的、秦箏常用的那款香水。衣帽間裡,掛滿了他挑選的、符合秦箏審美的衣裙。我活得像一個被設定好程式的玩偶。
我拉開床頭櫃最底下的抽屜,裡麵安靜地躺著一隻白色的藥瓶。安眠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好像是在他第一次指著雜誌上的秦箏,說我連安靜的樣子都學不像的時候。又或者,是在他無數次在夢中囈語著箏箏,而我在黑暗中睜眼到天明的時候。這瓶藥,成了我在這座冰冷囚籠裡,唯一能確信屬於我自己的東西,一個最終的、安靜的出口。
我擰開瓶蓋,冇有猶豫,將那一大把白色的小藥片儘數倒入口中。苦澀的味道迅速在舌尖蔓延,我甚至冇有用水送服,隻是機械地吞嚥著,感受著那些小藥片滑過喉嚨,墜入無邊的黑暗。
然後,我坐到書桌前,鋪開一張素白的信紙。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出奇地平穩。
顧沉:
恭喜你,終於可以徹底變成她了。
寫完這最後一句話,我放下筆,身體裡那股支撐了我多年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空。我躺到那張巨大卻從未溫暖過的床上,意識開始模糊,像退潮的海水,一點點遠離喧囂的岸。視線最後定格在天花板上那盞同樣冰冷的水晶燈,光影渙散,化作一片虛無的白。
也好。從此以後,林晚這個人,連同她可悲的替身生涯,就徹底消失了。
……
顧沉發現我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他是來催促我搬家的,帶著不耐煩的神情推開臥室門。
後續的混亂,像是一部被按了快進鍵的默片。刺耳的救護車鳴笛,醫院裡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蒼白的牆壁,醫生匆忙的腳步……這些碎片化的感知偶爾闖入我沉淪的黑暗,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漩渦捲走。
我冇想到還能醒來。
眼皮沉重得像墜了鉛,模糊的視線裡,是醫院病房單調的白。喉嚨乾得發疼,胃裡是洗胃後殘留的灼燒感。一個陌生的護士正在調整我手背上的點滴,見我睜眼,鬆了口氣: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太危險了,幸好發現得還算及時……
我偏過頭,看到顧沉站在病房的角落裡,臉色難看至極。不是擔憂,而是憤怒,一種被冒犯、被打亂了計劃的惱怒。
林晚,你鬨夠了嗎他幾步走到床前,聲音壓抑著怒火,用自殺來威脅我你覺得這樣能改變什麼隻會讓我覺得你更可笑,更不堪!
我靜靜地看著他,連反駁的**都冇有。心死了,大概就是這樣吧。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表情瞬間變得柔和,甚至帶上了一絲急切。他走到窗邊接電話,聲音是我不曾聽過的溫柔:箏箏,怎麼了彆急,我馬上過去……一點小事,處理完了……
掛斷電話,他甚至冇再看我一眼,隻對護士丟下一句看著她,便頭也不回地衝出了病房。不用猜,是秦箏召喚他了。在他心裡,秦箏哪怕隻是蹙一下眉,也比我這個剛剛從鬼門關走一遭的人重要千萬倍。
我閉上眼,感覺身體裡的某個部分,隨著那聲關門聲,徹底凝固了。
警察是在下午來到醫院的。來了兩位,一男一女,表情嚴肅。他們先是例行公事地詢問了我自殺的情況,確認是否涉及他人侵害。顧沉不在,大概是陪在秦箏身邊,這反倒讓問話顯得簡單了許多。
我機械地回答著,聲音沙啞。直到那位年輕些的女警,接到一個電話後,臉色驟然一變。她捂住話筒,對旁邊的男警低聲說了幾句,男警的眉頭也立刻鎖緊了。
他們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時,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疑和審視。
林女士,男警的聲音變得格外凝重,我們剛剛在調查另一起案件時,在秦箏女士的住所內,有……有重大發現。
秦箏的住所我空洞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極微弱的波動。
女警接過話,她的聲音甚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們在她衣櫃最深處的一個特殊冷藏裝置裡……發現了一樣東西。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但最終,還是用一種近乎殘忍的直白說了出來:
那似乎……是張完整的人皮麵具。經過初步技術比對,麵具的麵部輪廓和特征……與三年前失蹤的一位名叫蘇婉的女子,高度吻合。而且……她的目光緊緊鎖住我的臉,像是在確認什麼恐怖的事實,那張臉的樣貌,和你……幾乎一模一樣。
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時間彷彿凝固了。窗外的陽光明晃晃地照進來,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看向他們。臉上冇有任何表情,冇有驚恐,冇有震驚,甚至連一絲好奇都冇有。
我隻是睜著眼,看著虛空中的某個點。
然後,非常非常輕地,嗬了一口氣。
那氣息微弱得像歎息,卻又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如釋重負的寒意。
原來,徹底變成她,是這個意思。
不是模仿,不是替代。
是剝脫,是占據。
是三年前,那個真正的林晚,就已經被無聲無息地抹去了。
而我,這個頂著她的臉、她的身份,活了三年卻不自知的怪物,到底是誰
顧沉他知道嗎他知道他精心尋找的替身,本身就是一件用他白月光的皮囊精心縫製的、更恐怖的贗品嗎
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一點點爬滿了全身。
警察後續的詢問,我都以身體極度虛弱為由,拒絕回答。我需要時間,需要理清這團足以將人逼瘋的亂麻。警方留下了聯絡方式,並派了人在病房外看守,既是為了保護,也是監視。
傍晚時分,顧沉終於再次出現。他臉色鐵青,眼下帶著濃重的陰影,顯然已經知道了秦箏那邊發生的事情。他衝進病房,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混雜了震驚、恐慌和一種被欺騙的狂怒。
他幾步跨到床前,一把攥住我纖細的手腕,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是你!對不對林晚!是不是你搞的鬼!他雙目赤紅,氣息粗重,你故意自殺,引來警察,然後陷害箏箏!那個鬼東西是什麼你從哪裡弄來的你想毀了箏箏嗎!
手腕上傳來的劇痛讓我蹙緊了眉,但我冇有掙紮,隻是抬起眼,平靜地迎視著他幾乎要噴出火的眸子。那裡麵,除了瘋狂的指責,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未知恐怖的懼意。
顧沉,我開口,聲音因虛弱而低啞,卻異常清晰,那張臉,是誰的
他猛地一愣,攥著我手腕的力道不自覺地鬆了些許。
你告訴我,我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他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三年前,你認識的我,真的是‘林晚’嗎還是……你隻是需要一張,和秦箏相似的臉
顧沉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血色儘褪。他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了,踉蹌著後退了一步,鬆開了我的手。他的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是一種秘密被猝然揭穿的驚惶和狼狽。
你……你胡說什麼!他強自鎮定,但聲音裡的顫抖出賣了他,你就是林晚!你瘋了!一定是安眠藥吃多了,腦子不清醒!
我是不是林晚,警察很快就會查清楚。我重新躺回去,閉上眼,不再看他,至於秦箏衣櫃裡的東西,你還是去問她吧。或許,她纔是那個最清楚‘林晚’到底是誰的人。
顧沉像被釘在了原地,僵立在那裡。病房裡隻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以及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良久,我聽到他幾乎是跌跌撞撞離開的腳步聲,倉皇而淩亂。
我知道,他去找秦箏了。去尋求一個答案,一個可能連他自己都害怕麵對的答案。
而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開始瘋狂地搜尋腦海中所有關於過去的記憶。三年前的一場車禍,據說我受了輕傷,但失去了部分記憶。顧沉就是在那之後出現的,他說他是我的男友,照顧我,然後順理成章地結婚。我的父母遠在國外,很少聯絡,隻有偶爾電話裡程式化的問候。朋友似乎因為失憶和婚後顧沉的刻意隔離,都漸漸疏遠了。
我就像一座突然被切斷所有對外纜繩的孤島,生活在顧沉為我編織的資訊繭房裡。
如果,我不是林晚……那我是誰蘇婉嗎那個三年前失蹤的女人秦箏為什麼要剝下蘇婉的臉皮顧沉在這其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他是知情者,還是……另一個被矇在鼓裏的可憐蟲
一個個問題,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窒息感遠比安眠藥帶來的更甚。
警方那邊的調查似乎遇到了阻力。秦箏被帶走詢問,但很快就被她的律師以證據不足且當事人精神狀態不穩定為由保釋在外。她對衣櫃裡的東西聲稱一無所知,指責是有人栽贓陷害。而那個冷藏裝置,經過檢查,型號特殊,來源一時難以追查。
案件陷入了僵局。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就在我身上,在於確認我的真實身份。
他們提取了我的DNA樣本,與數據庫中蘇婉父母的進行比對。同時,也開始重新調查三年前蘇婉失蹤案,以及……我(或者說,死去的那個林晚)三年前那場所謂的車禍。
等待結果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住在警方安排的安全屋裡,窗外是喧囂的城市,而我卻感覺自己深陷在一個無聲的、巨大的陰謀漩渦中心。
顧沉冇有再出現。偶爾從新聞上看到關於秦箏的訊息,她依然光鮮亮麗,出席各種活動,隻是眼神深處,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陰鬱和警惕。她背後的勢力,似乎正在全力幫她擺脫困境。
一天深夜,我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陌生的加密資訊。
點開,隻有簡短的幾個字:
想知道你是誰嗎明天下午三點,城南廢棄化工廠,一個人來。
資訊後麵,附著一張模糊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兩個穿著大學校服的女孩,勾肩搭背,笑得燦爛如花。其中一個,眉眼間能看出秦箏的影子,隻是更青澀,更張揚。而另一個……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
那個女孩,有著一張和我現在,一模一樣的臉。
但她的眼神,靈動、鮮活,充滿了陽光的氣息。那是屬於蘇婉的眼神。
照片的背麵,用鋼筆寫著一行小字,被放大後依稀可辨:
箏與婉,永不分離。
秦箏,蘇婉。
她們曾經,是親密無間的朋友。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
廢棄化工廠一個人去
這明顯是一個陷阱。對方是誰是秦箏派來滅口的人還是……知情者那條永不分離的字跡,透著一種少女間盟誓的天真,卻又因如今的局麵,顯得格外諷刺和詭異。
去,還是不去
我看著鏡子裡那張既屬於林晚,又屬於蘇婉的臉,指尖冰涼。
這張臉的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一個血腥、殘酷的真相
我撫摸著鏡麵中光滑的皮膚,彷彿能感受到三年前那個夜晚,剝離時的劇痛與絕望。
我必須去。
無論等待我的是什麼,我都要知道,我究竟是誰。
第二天下午,我避開警方可能的視線,換上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走出了安全屋。
城南,廢棄化工廠。那裡曾是這座城市工業時代的印記,如今隻剩斷壁殘垣,荒草蔓生。
我踏著鏽蝕的鐵梯,一步步走向約定的地點——曾經最大的那個車間。空曠的廠房內,光線昏暗,隻有高處破窗透進的幾縷斜陽,在佈滿灰塵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瀰漫著鐵鏽和化學品變質後的怪異氣味。
車間中央,背對著我,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纖細身影。
聽到腳步聲,她緩緩轉過身。
帽子下露出的臉,讓我瞬間僵在原地,血液彷彿都凝固了。
不是秦箏。
是那張照片上的,另一個女孩。
是……年輕版的我。
或者說,是蘇婉。
她看著我,臉上露出一個複雜難辨的笑容,帶著幾分哀傷,幾分譏誚,還有……一絲解脫。
你來了,她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卻奇異地熟悉,‘林晚’……或者,我該叫你,‘我’
我站在原地,血液彷彿逆流,四肢冰冷。眼前這張臉,年輕、鮮活,眉眼間是我每日在鏡中看到的輪廓,卻又截然不同。她的眼神裡有種我早已遺失的、灼人的生命力。
‘我’
我重複著這個詭異的字眼,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你……是蘇婉
她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無儘的苦澀:蘇婉……這個名字,我已經很久冇用過了。三年了,我像個幽靈一樣活著,看著你,看著顧沉,看著秦箏……
她向前走了幾步,腳步在空曠的車間裡發出輕微的迴響。陽光掠過她蒼白的臉,我能看到她眼角細微的、與年齡不符的紋路,那是長期隱匿和恐懼留下的印記。
那場車禍,我急切地問,心臟狂跳,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我到底是誰
蘇婉——或者說,真正的蘇婉——停下腳步,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我,像是在確認我是否值得信任。
那根本不是車禍。她的聲音冷了下去,那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目標是‘林晚’,也就是……你現在的這個身份,真正的林晚。
我屏住呼吸。
林晚,蘇婉繼續說,眼神飄向遠處,彷彿陷入了回憶,她是我和秦箏的大學同學,一個……長得很像我的女孩。非常像,尤其是側臉和身形。秦箏……她從大學起,就對我有一種病態的執著。她不能接受我畢業後要離開這座城市,離開她。她想要完全地占有我,控製我。
我的後背升起一股寒意。
但我不肯就範。於是,她找到了林晚。一個家境普通、有些虛榮、又對顧沉那種富家子弟抱有幻想的女孩。秦箏用錢和資源誘惑她,承諾幫她接近顧沉,條件是……讓她成為‘我’。蘇婉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們的計劃是,讓林晚整容,變得更像我,然後取代我,留在顧沉身邊。顧沉……他那時候瘋狂追求我,但我不喜歡他,他的偏執和控製慾讓我害怕。秦箏知道這一點,她認為,隻要有一個‘像我’的人留在顧沉身邊,就能某種程度上滿足她扭曲的佔有慾,同時也能監視控製顧沉。
資訊量巨大,我幾乎無法消化。顧沉對我(蘇婉)的執念,秦箏對蘇婉的病態情感,還有那個無辜被捲入的林晚……
然後呢我追問,聲音發緊。
然後蘇婉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然後事情失控了。林晚在整容後,似乎真的對顧沉產生了感情,或者說,她不甘心隻做一個提線木偶。她開始想要擺脫秦箏的控製,想要真正以‘蘇婉’的身份和顧沉在一起。這激怒了秦箏。
她深吸一口氣,彷彿需要鼓起勇氣才能說出接下來的話:三年前那個晚上,秦箏約林晚見麵,就在城郊那段偏僻的路上。我……我因為擔心,偷偷跟了過去。我親眼看到……看到她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執,秦箏……她瘋了,她用車……撞向了林晚的車……
我的眼前彷彿出現了那血腥的一幕:刺眼的車燈,劇烈的碰撞,金屬扭曲的聲音……
林晚當場死亡。蘇婉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秦箏下車檢視,她也嚇壞了。但很快,她就看到了躲在暗處的我。那一刻,她眼睛裡……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瘋狂和……決絕。
我感到一陣噁心,胃裡翻江倒海。
她看著我,又看看死去的林晚,然後笑了。她說……她說這是天意。她說,既然林晚這個‘複製品’不聽話,壞了,那就用‘原版’來替代。蘇婉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她把我打暈了。等我醒來……我已經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臉上……臉上纏滿了紗布。而秦箏,她告訴我,從今以後,我就是‘林晚’了。她剝下了……剝下了林晚的臉皮,用某種極端的方式,‘移植’給了我或者說,是強迫我戴上了那張臉我至今不清楚她用了什麼恐怖的手段,但那之後,我頂著林晚的身份活了下來,而真正的蘇婉,則‘失蹤’了。
我踉蹌著後退一步,扶住旁邊冰冷的機器殘骸,才勉強站穩。真相遠比我想象的更加血腥、更加匪夷所思。我不是林晚,我也不是完全的蘇婉。我是秦箏瘋狂造物下的一個怪物,一個頂著死者麪皮苟活了三年的傀儡!
那顧沉呢我嘶聲問道,他知不知道
顧沉蘇婉(真)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他他或許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但他絕對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蘇婉’!他一開始接近的,就是秦箏安排的那個‘整容後的林晚’!他愛的是那張像我的臉,至於皮囊下是誰的靈魂,他根本不在乎!他甚至可能樂於見到一個更聽話、更易控製的‘替代品’!秦箏利用他對‘我’的執念,他利用秦箏提供的‘贗品’滿足自己的私慾,他們是一對互相利用的瘋子!
原來如此。顧沉那句你隻是她的替身,含義如此深刻而殘酷。他口中的她,既是秦箏,更是秦箏想要複刻的那個影子——蘇婉。而我,不過是影子的影子,是套著另一層假麵的贗品。
那你為什麼現在纔出現我看著她,這三年,你去了哪裡
我被秦箏囚禁了很長一段時間。蘇婉的眼神黯淡下來,她需要時間讓我‘適應’新的身份,也需要時間處理掉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跡。後來,她放鬆了監視,我纔有機會逃出來。但我不能報警,秦箏家的勢力很大,而且我冇有證據。我一直在暗中調查,收集證據。直到……直到你自殺,警察介入,發現了那張臉皮。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她看著我,眼神複雜:那張臉皮,是我逃出來之前,偷偷從秦箏的密室裡帶出來的唯一證據。我把它藏在了她衣櫃裡,我知道那裡最危險也最安全,警察一旦搜查她的住所,很容易發現。我需要一個契機,讓警察注意到秦箏,注意到三年前的舊案。你的自殺,就是最好的契機。
我明白了。我的絕望之舉,陰差陽錯地,成了揭開這樁血腥秘密的鑰匙。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問。
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你。我也已經聯絡了一位值得信任的記者,把我這些年來偷偷收集的一些線索交給了他。蘇婉說,接下來,我會去自首,說出一切。雖然我也是受害者,但我頂替了他人的身份活了三年,我需要承擔我的責任。更重要的是,我要讓秦箏和顧沉,為他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她的眼神堅定,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就在這時,車間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以及一聲厲喝:裡麵的人,不許動!警察!
我和蘇婉同時一驚。看來,警方還是發現我離開了安全屋,追蹤到了這裡。
幾名警察衝了進來,槍口對準了我們。帶隊的是之前那位女警,她看到並排站著的我和蘇婉時,明顯愣住了,臉上寫滿了震驚和困惑。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構成了一幅超現實的畫麵。
林女士女警遲疑地開口,目光在我和蘇婉之間遊移,這位是……
蘇婉上前一步,平靜地說:我是蘇婉。三年前失蹤的蘇婉。我來投案自首,同時,我要指控秦箏故意殺人、非法拘禁,以及……顧沉涉嫌包庇和參與身份欺詐。
女警倒吸一口冷氣,迅速示意其他警員放下槍。她拿出對講機,急促地彙報著情況。
我被帶回了警局,而蘇婉則被單獨帶走進行詳細訊問。DNA比對結果很快出來了,證實了我與蘇婉父母存在親緣關係——我,就是蘇婉。那個冷藏櫃裡的臉皮,屬於真正的林晚。
鐵證如山。
秦箏在強大的證據鏈麵前,心理防線最終崩潰,供認了所有罪行。她承認因對蘇婉的病態佔有慾得不到滿足,轉而尋找替身,又在替身失控後殺人,並殘忍地剝下死者麪皮,強迫真正的蘇婉頂替身份。其手段之殘忍,動機之扭曲,震驚了所有人。
顧沉也被警方控製。儘管他堅稱對殺人和剝臉一事不知情,但他承認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秦箏安排的替代品,併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慾,配合了這場欺騙。他的冷漠、自私和縱容,同樣是這場悲劇的推手。
案件轟動全國。秦箏和顧沉,這兩個曾經光鮮亮麗的人,一夜之間身敗名裂,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而我,蘇婉,雖然法律上免於起訴(因為被認定為嚴重脅迫下的受害者),但卻麵臨著身份認同的徹底崩潰。我拿回了蘇婉的名字,卻找不回蘇婉的人生。我的臉,是受害者林晚的;我過去的三年記憶,是頂著林晚身份、作為替身存在的虛假經曆。
我站在醫院的鏡子前,看著裡麵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這是林晚的臉,一個無辜慘死的女孩的臉。它曾經屬於一個懷揣虛榮和幻想的年輕生命,後來成了禁錮我靈魂的麵具。
警方安排了頂級的心理醫生對我進行乾預,也聯絡了我在國外的父母。他們得知真相後悲痛欲絕,立刻動身回國。但我知道,有些傷痕,永遠無法真正癒合。
我辦理了手續,準備接受漫長的、複雜的麵部修複手術。過程會很痛苦,結果也未必完美,但我必須嘗試。我需要告彆這張承載了太多痛苦和罪惡的臉,哪怕最終隻能恢複一部分屬於蘇婉的輪廓,哪怕會留下永久的疤痕。
在手術前,我去了一趟墓地。那裡並排立著兩個新墓碑:一個是林晚的,她的家人終於知道了女兒慘死的真相;另一個是空塚,碑上刻著蘇婉之墓,下麵埋葬的,是那場瘋狂浩劫中,死去的、屬於過去的那個我。
我在林晚的墓前放了一束白菊,輕聲道歉,也為她祈禱。然後,我站在那個空塚前,久久沉默。
風吹過墓園的鬆柏,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歎息,又像是告彆。
我最終冇有接受任何媒體的采訪,悄然消失在了公眾的視野裡。我去了一個陌生的城市,開始了新的生活。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一張經過多次手術、依稀能看出舊日影子卻終究不同的臉。
偶爾,在新聞的角落,還會看到關於那樁舊案的後續報道,秦箏被判了死刑,顧沉也因多項罪名獲刑。但那些,似乎都已經離我很遠了。
我努力學著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工作,結交新的朋友。隻是夜深人靜時,那段如同噩夢般的記憶仍會不時襲來。鏡子裡那張既像我又不像我的臉,時刻提醒著我曾經經曆的一切。
但我知道,我必須活下去。
不是為了顧沉,不是為了秦箏,甚至不是為了蘇婉或林晚。
而是為了我自己。
這個從廢墟和絕望中,掙紮著爬出來的,新的、陌生的,卻唯一真實的自己。
我把那張寫著恭喜你,終於可以徹底變成她了的遺書,鎖進了箱子最深處。
那場以愛為名的死刑,最終,未能將我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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