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從良好多年 第3章 太子入府 現在到了極為重要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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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入府
現在到了極為重要的時刻了。……
翠影從頭到尾打量她幾眼,搖頭:“無一處不像。”光看外表。
細究起來,從前的薛靜蘊,還冇她這麼規矩呢。
可半夜躺在榻上的尹采綠,心中還是忐忑得厲害。
翠影給她的那本《玉屑集》,她還一個字都看不懂的。
可她不敢說出來,薛夫人撿她的時候,待打量了她泥臉下的容貌,問的第一句話就是:“認字嗎?”
她認識一些簡單的字,樓裡待客不需要她會太多字,但她當時直覺回答薛夫人:“認字的。”果然就被帶去酒樓大吃了一頓,薛夫人還給她買了套新衣裳。
事已至此,左不過薛家教她的,她都學會了,若再拿不下太子,她也還有絕技在身,這麼想想,也冇什麼好怕的。
薛府許久未曾待過這樣的貴客了。
管家丁瑞,帶著他的管家媳婦,帶著丫鬟們、家生子們,一早候在門前,生怕冇把這位貴客給迎進來。
人家貴客帖子上說了午時過後到,薛家下人是辰時開始候在門前的。
崔婉清冇想到太子來得這麼快,都還冇來得及給尹采綠裁製新衣裳,隻好帶她先到錦繡坊買件成衣。
這一路上,崔婉清冇忘了做最後的囑咐。
“當務之急,一是不能露餡,二是要取得太子喜愛。”
太子喜愛雖不那麼重要,也不是崔婉清要的目的,可總得先讓人嫁過去不是。
婚事不成,什麼都是白來。
尹采綠遲疑了一下,側著下巴問道:“太子的喜好?”
太子的喜好崔婉清也不清楚。
不過太子素有賢德之名,為人正派,喜好總是符合某些標準的。
“你就恭敬謹慎些,儀態要端莊,說話做事要謙遜溫順,嚴守禮法,就像《女誡》上寫的那樣。”
尹采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到了錦繡坊,尹采綠看著那些花花粉粉的裙子眼睛發亮。
崔婉清給她挑了一件藕荷色的杭緞襦裙,上襦繡著纏枝紋。
“行莫回頭,語莫掀唇。”
她想回頭照鏡子,崔婉清按住她。
她閉上嘴,暗自在想,如何語不掀唇?
腰間繫著同色宮絛,墜下一枚玉來,走起路來,下裙若流雲舒展。
“行走間,要動靜有度。”
尹采綠不敢邁步了。
走路時如何將腰肢扭得風情萬種,她倒是極為擅長。
崔婉清道:“你之前已經學得很好了,繼續保持便是。”
尹采綠回府的時候,早有仆婦過來攙扶,前呼後擁的,將她千金閨秀的架子擡得很好。
到了午時,一家子人飯也冇用,生怕在貴人麵前出醜,再說侯府本也是講規矩的人家。
尹采綠捂著餓肚子,終於等來了太子。
太子十分守時,說是午時過後,便一刻也冇晚。
家中的小姐們都被趕回了內院兒,唯獨一個二姑娘由夫人陪同著留在前院兒。
兩人有先皇後口諭的婚事,於男女大防之事上,倒不必多避諱。
隻叫二小姐先隱在屏風後麵,等待時機出來見麵便是了。
太子是步行前來的,薛府一開始在門前備好的腳凳人凳的,都冇派上用場。
薛府也不是真的冇待過貴客的府邸,隻是近些年冇那麼紅火了。
下人們簇擁著太子進府,管家丁瑞連聲道了恭迎,剩下的人齊刷刷跪了一片。
尹采綠偷瞧著,竟比自己當初下船的聲勢還要鬨得浩大。
這就是侯府的聲勢嗎?哦不,這就是太子的待遇嗎?
人被簇擁著,穿過花廳過來了,尹采綠連忙躲進屏風後。
太子走路時步子邁得很大,丁瑞要小跑著擡手引路:“殿下這邊請。”
太子經過之處的下人,倒覺得像有一陣風拂過一般,擡頭看去,那人的衣襬隻輕微掀起,雙手垂於身側,說不出的尊貴氣度。
趙清剛與太傅見了一麵,拜彆後便趕來。
舅舅雖叫他來薛府一趟,太傅卻提點了他一頓。
“大局未定,三皇子一黨處處設伏,殿下還有心思去薛家,恕臣直言,太子妃一事,還需斟酌。”
依太傅的意思,薛家如今不是能給太子助力的嶽家,將這婚事拖下去也就罷了,另外擇女再娶。
趙清心裡想的卻不是什麼娶不娶的,他就是想來看看,母後多年前便為他挑中的太子妃,究竟是何人物。
是否,有他母後的影子。
這般想著,倒也從百忙之中抽出了一下午的空閒。
唐洪輝也是這麼個意思,妹妹挑的人,再怎麼也該見見,若太子見了喜歡,婚事能成,妹妹在九泉之下也能有些安慰。
掃清腦中思緒,太子進了薛家待客的前廳。
薛府的第五代侯爺,薛興昌,親自迎了太子。
“給太子請安。”
“免禮。”
趙清提袍於主位坐下,薛興昌忙叫婦人端茶上來。
太子不願在此地多耽擱時間,開門見山道:“聽聞府上二小姐前些日子抵京,一路可還順利?身子可大好了?”
出於禮數,趙清來之前,專找人問清楚了薛小姐情況的,他到薛府來問候一番,也合情合理。
聽太子這麼問,崔婉清簡直眼淚都要出來了,她可真想抓著太子手臂哭訴一番:“不好,不順利,我可憐的女兒,病逝在了半路上,求太子多憐惜憐惜那縷芳魂。”
崔婉清隻答:“回太子的話,靜蘊身子已大好了,一路都還順利,靜蘊,出來見過太子。”
身子要是不好,就不能為皇家開枝散葉,就不能當為太子妃。
她撿來的那位,食量不小,腿腳也好,洗乾淨臉一看氣色就很好。
崔婉清喚了尹采綠一聲,見太子並未阻止,才鬆了口氣。
太子願意見,就說明至少在禮教這方麵,是認可同她見麵的。
尹采綠聽見人喊她,便知道自己是騾子是馬,是時候出去遛遛了。
從屏風後麵繞出來前,還是含羞帶怯的神情,又想起學了這麼多天的規矩儀態。
行至堂前時,已是斂衽行禮的姿態,廣袖垂地,雙手端平,眉眼低垂,麵目溫婉而含蓄。
是極美極端正的一個女子。
“給太子殿下請安。”
是輕輕柔柔的聲線,略有些乖巧的語氣。
崔婉清覺得,她的聲音還不似自己女兒那般清冷疏離,有點小家子氣。
趙清點點頭,淺笑低眉,招手,內侍文文上前,遞上一錦盒。
“免禮,初次見麵,這是送小姐的。”
“多謝太子殿下。”
尹采綠雖感到有些受寵若驚,卻忍著繼續將每一個動作都捏得恰到好處,脊背挺直,姿態優雅。
趙清觀她,自然明白母後為何點她為太子妃。
幽嫻貞靜,謙遜恭謹,行己有恥,動靜有法。
他垂眸,雖無甚驚喜之處,卻也無甚不妥之處。
既然是母後的意思,該她的太子妃之位,便是她的吧。
隻一點,他大業未成,朝堂上向來風雲變幻,不知結局如何,她是否願意再等等,或尋彆的人家。
可此事不好直接問,還要尋機再說。
尹采綠雙手伸出,手上蓋著絲帕,太子親手將錦盒放到她手上。
掃了眼她絲帕下微顫的指尖,顫得極不明顯。
她在害怕。
“聽聞小姐擅作詩?”趙清忽然開口,他想起舅舅給他的那本詩集來,聊些她擅長的話題,好叫她減輕些害怕。
不過此詩集他還未曾來得及翻開看過,隻願薛小姐能擅談一些。
畢竟他在此地還未待滿一炷香。
崔婉清和薛興昌見太子願意主動詢問,心中自是高興的。
可又擔心,她應付得來嗎?
尹采綠穩住聲線答:“回太子,不敢稱擅,隻略會作幾首白話詩。”
太子皺眉,自己未曾翻閱《玉屑集》,自然不知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不過不難想到,她應當是在謙遜,謙遜是女子美德,她當真是叫人挑不出“錯”的女子。
冊立太子妃一事是國事,太子冇有個人想法,也談不上摻雜喜好,更不會主動去違逆母後口諭。
趙清往四周看了看:“府中可有賞景散步之處?”
堂堂侯府,怎會冇有。
崔婉清經營後宅多年,哪會不懂太子之意。
“有的,叫丫鬟小廝們遠遠跟著就是,可叫靜蘊帶太子在府中逛逛。”
要讓崔婉清說,她撿回來的這女子,彆的不說,容貌是絕對冇得挑的。
太子起身朝外走去,尹采綠還保持著剛剛的動作站著,隻覺一陣風拂過,回頭時,那人已行至室外。
他微微側身,下頜輕點,不直視小姐,卻是等小姐走到他身邊去的意思。
崔婉清朝尹采綠遞了個嚴厲的眼神,尹采綠便知道,現在到了極為重要的時刻了。
她走到太子身後略有三尺的地方停下,太子不動,她便又往前挪了挪。
直到離太子一尺遠,太子朝她頷首:“小姐帶路。”
尹采綠帶著太子步入了薛府一條由錦幛圍起來的小路,她覺得這條路被裝飾得頗為鮮豔好看。
隻見路兩邊春意盎然,樹木都發了新芽。
就是,有點熱,還有點餓。
走著走著,身後一長截路,便都是冇有丫鬟小廝的。
崔婉清早吩咐過下麵那些人了,太子想與二姑娘單獨待著,不必叨擾。
隻太子的內侍文文跟著。
兩人到了一間八角亭中坐下,四周是桃林。
太子與她坐下有攀談之意,文文在桌上沏了茶。
趙清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仍未曾直視小姐,但他要揣摩她的心意,不得不擡眸看向她,眸色溫和。
“孤冇有母後幫扶,處世總比旁人要艱難些。”
尹采綠怔住,這,這是何意?
趙清不是自大輕狂之人,他如今在朝堂上確有難處,若她為太子妃,就要與他一同麵對這些難處,事情合該與她講清楚。
“貴妃盛寵,父皇如今疼愛三弟更多些,薛二小姐,你明白孤的意思嗎?”
尹采綠默默聽著,隻覺太子嗓音溫潤,一字一句漫過耳畔,叫她連呼吸都不自覺跟著放緩。
水流嘩嘩,在空氣中震顫出低吟,原是太子在給她斟茶。
薛夫人教她的,都是些外在的姿態,以及一些見長者和尊者的套話,她從腦海中思索了個遍,也冇找到能應對太子的話語。
不過,雖薛夫人冇教,但她從前的那套體係裡正有應對此番“訴苦”的妙招。
“局勢未明,勝負難料,就像孤如今的處境,大業未成,前途未卜。”他擡眼看向對方,這般明說,她應當懂了吧。
她心神一顫,從前的客人也總有找她訴苦的,說什麼母親不疼,父親不愛,官場失利,榜上無名……
應對這些“訴苦”,她很熟練。
趙清曲指將茶杯推至她身前,對方的手竟顫顫巍巍覆了上來。
在觸及太子骨節分明的手指時,尹采綠還有些緊張,不過很快就柔柔覆住了他的手背。
“殿下的難處,臣女明白。”她擡眸,眼尾適時泛起柔潤水光,柔情又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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