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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死局換我生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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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輝灑在破敗的茅屋上,我的指尖因常年漿洗而粗糙不堪。緲滄月,這是我孱弱的母親臨終前,氣若遊絲般喚我的名字。她說,我是天上清輝的月,不該蒙塵。可我的人生,除了塵埃,便是無儘的苦寒。

直到那一天,一群身著墨色雲紋勁裝的男女打破了我死寂的生活。他們自稱來自隱世第一大宗——天衍宗,而我,是宗主失散多年的血脈。

我與宗主的親傳大弟子孤鴻影,曾是繈褓中被蓄意調換的嬰孩。

天衍宗的無上心法《玄天九變》唯有至純的空冥靈體方可修習,而宗主墨淵的夫人晏流蘇恰在誕女那日血崩,眼看新生的女兒——真正的空冥靈體,即將夭折。另一邊,山下貧苦人家誕下一子,正是孤鴻影,他先天帶有一絲微弱的殘缺靈根,卻也勉強能承載《玄天九變》的入門。

一念之差,天意弄人。我被送下山,而孤鴻影成了天衍宗萬眾矚目的少主,未來繼承大統的希望。

我十歲那年,養父為了一袋黍米與人爭鬥,失手傷人,被活活打死。村裡的孩子朝我扔石頭,罵我是災星。大人們的白眼與唾棄,如影隨形。

而孤鴻影的十歲,已引氣入體,於天衍宗的觀星台上參悟星辰,宗門上下無不稱讚其天賦異稟,前途無量。

我十七歲那年,養母積勞成疾病逝,我成了真正的孤女,茅屋四壁,寒風穿堂。

而孤鴻影的十七歲,已是築基後期,一柄寒霜劍名動一方,無數少女修士芳心暗許。

……

直到我二十二歲,成了意外流落在外的宗主之女,訊息震動整個修真界。

我成了無數人同情又豔羨的滄月仙子。

天衍宗主殿,墨淵高坐玄玉寶座之上,殿外雲海翻騰,氣象萬千。

他竟屈尊降階,握住我的手,老淚縱橫,說要彌補對我的虧欠,要助我開靈啟脈。

可我知道,他尋我回來,隻因孤鴻影修煉《玄天九變》出了岔子,靈力反噬,寒毒攻心,唯有我這原裝的空冥靈體的本源精血,方能救他性命。

他冇有半分虛偽的父愛,隻是**裸的索求。

我本不想應允,甚至想過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宗門,去一個無人認識我的地方了此殘生。

可那天回到宗門分配給我的小院,我的親生母親晏流蘇也跪了下來,她珠釵散亂,淚眼婆娑,求我救救她的兒子,那個她傾注了二十多年心血養大的孩子。

我該如何自處

我隻知我恨透了孤鴻影。

他奪走了我應有的一切,如今還要飲我的血,才能活下去。

明明同生於世,他卻能坐擁兩份關愛與期許,隻因他能修煉,能光耀宗門。

墨淵為了彰顯迎回我的誠意,昭告天下,大擺筵席。

各路修士的賀禮堆積如山,他頻頻舉杯,狀若慈父。

墨淵縱橫修真界數百年,每一個眼神都帶著算計。

他既要演,我便陪著。

我也跟著泫然欲泣,述說自己多年的苦楚。

一時間,天衍宗父女情深的美談傳遍四海。

認親儀式後,便是祭拜天衍宗列祖列宗的祠堂。

幽暗的祠堂內,香菸嫋嫋,唯我一人。牌位上積著薄塵,顯然許久未曾精心打理。

枯寂的鬆柏在窗外投下斑駁的影子,更顯此地荒涼。

這便是認祖歸宗不過是又一場戲。

我忍不住冷笑。

滄月。

我急忙收斂心神,轉身跪好,對著牌位。

父親。

無需多禮,孩子,此後天衍宗便是你的家。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女兒。

他拈香禱祝:佑我滄月平安順遂,佑我鴻影早日康複……

我的價值,全然繫於孤鴻影的需求。

話音未落,一旁的暗影處轉出一人。

孤鴻影一襲白衣,負手而立,神情淡漠地看著我。

他麵容清俊,眉眼間卻帶著揮之不去的病氣與疏離。

他何時在此一直偷聽

父親故作訝異:鴻影,你怎麼來了

孤鴻影似笑非笑:祠堂清冷,我恐滄月師妹初來乍到,心中不安,特來陪伴。

你有心了。墨淵拉過我的手:滄月,這是你的師兄,孤鴻影。

師兄。

師妹。

四目相對,我感受到他眸底深處的寒意,與他身上因病而生的冰冷不同,那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

好一幅同門情深的景象。

若非前日,我剛見識過他的另一麵。

前日,孤鴻影在我那簡陋的院落外攔住我,擲給我一個儲物袋。

緲滄月,若你執意留在天衍宗,我有百種方法讓你聲名掃地。若識時務,拿著這裡麵一萬靈石離開,永世不得踏入天衍宗半步。

一萬靈石,對曾經的我而言是天文數字。

可對天衍宗富可敵國的底蘊來說,九牛一毛。

孤鴻影想就此打發我,癡人說夢。

我自然冇有應允,將儲物袋遠遠扔開,看著靈石散落一地。

看著孤鴻影眼中怒火中燒,青筋暴起,我便知,往後的日子,定然精彩紛呈。

……

從祠堂出來,墨淵直接去了議事堂,我隻能與孤鴻影同行返回各自的居所。

一路無言,唯有劍拔弩張的氣氛,在空氣中瀰漫。

天衍宗的內門弟子居所,皆是靈氣充裕的山峰洞府。

一位管事模樣的中年女修正熱情地迎候。

少主,滄月小姐,夫人已在暖閣等候。

二樓暖閣,晏流蘇披著一件雲霞錦織成的法衣,未戴過多飾物,卻自有一股雍容氣度。

她見到我,難掩激動,快步走下,將我擁入懷中。

我的月兒,你受苦了。

這是我的親生母親。

縱然對這個宗門毫無歸屬感,但麵對十月懷胎生下我的母親,鼻尖驀地一酸,淚水險些奪眶而出。

她輕撫我的臉頰,淚水漣漣。我的心,在那一刻有所動搖。

旁邊的女修適時道:小姐回來便好,少主的病,總算有救了。

是啊,回來就好。晏流蘇拭去淚水,拉我坐下。

我的手被她緊緊攥著,有些不適。

孤鴻影開口:母親,滄月師妹一路勞頓,我先帶她去房間歇息。

我的房間在含光峰,緊鄰孤鴻影的洞府寒寂居。

含光峰靈氣濃鬱,奇花異草遍佈,遠非外門弟子可比。

在你來之前,整座含光峰都是我的清修之地。不過你也無需多想,你什麼也奪不走。他語帶譏諷。

傳聞天衍宗少主天資卓絕,年紀輕輕便已是金丹在望,心性沉穩。

怎在我麵前,卻是這般刻薄嘴臉

喏,你的‘月華小築’。孤鴻影指著前方一座精緻的竹樓道:與我的寒寂居隔溪相望。有何修行上的疑難,歡迎隨時來請教,我的好師妹。

令人作嘔。

我強忍不適,推門而入。

竹樓內陳設雅緻,一張千年暖玉床占了不少地方,梳妝檯,煉丹室,靜修蒲團,一應俱全。

眼前的景象,是我過去連做夢都不敢奢求的。

確認孤鴻影冇有跟進來,我關上門,倒在暖玉床上。

連日來的心力交瘁,此刻儘數湧上。

取出養母留給我唯一的一枚傳音玉簡,摩挲良久,卻不知從何說起這荒唐的經曆。

千言萬語,無人可訴。

也罷。

收起玉簡,我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隻早已失去靈氣的撥浪鼓,那是養父在我三歲時親手做的。抱著它,漸漸沉入夢鄉。

醒來時,窗外已是星鬥漫天。

竟已是深夜。

剛想運功調息一番,便見孤鴻影斜倚在我的床邊。

朦朧的月色下,他神色難辨。

他是如何進來的

醒了去膳堂用些東西。

哦。

膳堂內,夜明珠的光輝照亮了靈氣逼人的菜肴,卻安靜得可怕。

餐桌不大,剛好四人。我清晰地感受到空氣中的壓抑。

我偷覷孤鴻影,見他舉手投足間皆是世家弟子的優雅,便也不甘示弱,放緩了動作,處處留意儀態。

食不言寢不語,直到用膳結束,墨淵突然開口:滄月,何時方便,便為你進行‘啟靈儀式’,引出你的本源精血

如此急迫

我心中冷笑,麵上卻道:再過些時日吧。

為何墨淵臉色一沉,宛若被人觸怒的九天神祇。

我緩緩道:我前月偶感風寒,氣血兩虧,近期不宜動用本源精血。

聞言,墨淵輕哼一聲,轉開話題:天衍宗卯時早課,酉時晚膳,自有規矩。滄月往後還是要注意,莫要讓長輩久等。

他語氣平靜,我卻更覺周身寒意。

是,女兒謹記。

抬頭瞥見孤鴻影一直盯著我,彷彿在等我出醜。

我立刻回敬一個挑釁的眼神。

晏流蘇忙打圓場,夾了一塊清蒸玉髓魚到我碗中:月兒初來,許多規矩不知也是尋常。來,嚐嚐這個。

我遲疑片刻,接過了這份好意。

謝母親。

我含笑應答,孤鴻影卻仍舊盯著我,眼神晦暗不明。

回到月華小築,我想沐浴一番,好好調理。

靈泉的熱氣似乎加速了氣血流轉,我感覺身上燥熱難當,頸項間更是奇癢無比。

浴後,立於青銅鏡前,才發現頸上一片紅疹。

我歎了口氣,竟是對泉水中某種靈植花粉過敏,但我未帶丹藥。

隻是一點,應無大礙。

推開浴室的門,卻見孤鴻影坐在外間的椅子上,漫不經心地翻看著我帶來的一本凡間詩集。

我一把奪過:莫要亂動他人之物。還有,日後未經我允許,請勿擅闖我的居所。

此書我十四歲便已通讀。你有何不解之處,大可請教於我。孤鴻影依舊掛著那抹淡笑,絲毫冇有離開的意思。

不必,多謝。

玉髓魚味道如何

甚好。

本就因過敏而心緒不寧,因孤鴻影的挑釁更添煩躁。

按下怒火,我開始逐客:你可以離開了嗎師兄。

真乖,那師兄再送你一份禮。

他伸手入懷,我下意識後退。

孤鴻影取出一個玉瓶。

花粉過敏,便莫要逞強。

是清露丹,緩解過敏的良藥。

我緊盯著他:你怎知我過敏孤鴻影,你派人監視我!

他冇有回答,而是伸手,我急忙閃躲,手腕卻還是被他抓住。

他的手,好涼。

離得近了,能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雪蓮清香。

他將玉瓶塞入我手中,淡淡道:速速服下,若還不適,便來尋我。

縱然我恨他,此事他確然幫了我,猶豫半晌才道:多謝。

孤鴻影起身:若真心謝我,便離開天衍宗。

我醞釀的些許感激,瞬間煙消雲散,推搡著將他趕了出去。

並非真心,恕不遠送。

房門被我重重合上,眼不見心不煩。

天衍宗的人對我,自然都不是真心。

此刻,主殿暖閣內,晏流蘇與墨淵正在談論精血之事。

鴻影的狀況不能再拖了。

墨淵不耐道:我知曉,我自有計較。

唉,終究不是我們養大的孩子,隔著一層。她的心思,我們捉摸不透。

怕什麼,既入了天衍宗,便由我說了算。

聲音不高,但此處清淨,傳得足夠遠。

我倚在迴廊的廊柱旁,飲著清茶,聽著他們的對話。

我自以為藏得隱秘,卻猛然發現孤鴻影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

他挑眉:偷聽到什麼了

偷聽到你明日就要坐化歸西!

我瞪他一眼,起身朝樓下走去。

見我下來,暖閣內的兩人立刻停止了交談。

晏流蘇換上慈母的關切:月兒醒了可要用些點心讓膳房送些清靈糕來。

我佯作睡眼惺忪,揉了揉眼:不必了,母親,我不餓。

滄月,你隨我來一趟書房。墨淵一言打破僵局,我便隨他而去。

為何撒謊他高坐椅上,一臉審視。

我眯起眼:父親何出此言

我已派人查過,你前月並無風寒之症。我真未想到你是這等巧言令色的孩子。

原來是此事。

墨淵果然老謀深算,我隨口編的托辭,他竟也要查證。

我自然冇有生病,隻是那本源精血要給孤鴻影,我不甘心。

我寧願將一身修為散儘,也不願救這個奪走我一切的師兄。

見我不語,墨淵或許以為震懾住了我,說道:滄月,你為何要撒謊莫不是害怕那啟靈儀式有損你的修為你放心,主持儀式的皆是宗內長老,絕不會出半分差池。

他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卻比厲鬼還要可怖。

我的淚水滑落臉頰:非是我不願,是我養母臨終前曾囑托,未至金丹,不可妄動本源。

天衍宗想利用我,我憑什麼白白被他們利用

獻出精血之後,我還能在天衍宗安身嗎

從小孤苦的經曆告訴我,人與人之間,根本冇有真正的信任可言。

既然如此,我為自己爭取些保障,也是理所應當。

聞言,墨淵眉頭緊蹙:你養母一介凡人,懂什麼修行之事

養母雖是凡人,卻也曾機緣巧合救過一位雲遊高人,此乃高人所言。她含辛茹苦將我養大,如今我入了仙門,她卻已不在人世,未能享我半分反哺。她怕我根基不穩,日後道途坎坷。

那她的意思是

她希望我能得到宗門真正的庇護,至少,在金丹之前,無人能強迫於我。

準了。賜你內門親傳弟子身份,享孤鴻影同等待遇,另,這枚‘紫宸令’你且收好,見此令如見本座。他拋出一枚紫色玉令。

我淡然點頭:好。

墨淵卻盯了我片刻,手指輕叩桌麵,又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是我們虧欠了你。你若還有其他要求,儘管提出。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我想要天衍宗藏經閣第三層以上的功法閱覽權,可以嗎

藏經閣乃宗門重地,第三層以上更是存放著諸多不傳之秘,便是尋常長老也未必有權隨意閱覽。

我之所以要這個,便是要讓孤鴻影知道,他能有的,我也能有。

好。墨淵幾乎冇有猶豫,便答應了。

出了書房,我心情暢快不少。

結果便見孤鴻影候在門外,彷彿將一切儘收耳底。

為何如此欣喜

我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低語:抱歉啊,師兄,你的東西,未必永遠是你的了。

他隻是笑了笑,喜怒難辨。

得了親傳弟子的身份和紫宸令,我心中仍隱隱不安。

我隻是暫時有了護身符。待獻出精血之後,我會設法離開,尋一處無人之地,逍遙自在。

畢竟對墨淵而言,我不是女兒,隻是為孤鴻影提供本源精血的工具。

百草堂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丹藥鋪,他們釋出的招募煉丹學徒的告示,我留意許久。今日終於鼓起勇氣,遞上了申請。

考覈時間在三日後,我早早準備妥當,出門時才發現,代步的仙鶴竟都不在峰內。

看著眼前蜿蜒的山路,此刻尚早,步行下山應也來得及。

下山的路頗為崎嶇,我這身素雅的長裙不便疾行。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鶴唳,我扭頭,見一隻神駿的白鶴翩然落下,孤鴻影立於鶴背,衣袂飄飄,絲毫不見病弱之態。

我退後幾步,聽他道:去何處我載你一程。

不勞師兄費心。

莫怪我未提醒你,此山路險峻,你步行下山至少也需兩個時辰。況且宗門之外,並無代步靈獸可尋。

我未理會,繼續前行,又聽他道:你忍心讓你精心準備的考覈名落孫山嗎

我愣住了。

考覈之事,我未與任何人提起。

孤鴻影是如何知曉的

看他眼中那抹戲謔,我不再猶豫,躍上了鶴背。

孤鴻影,你怎知我考覈之事

你猜他周身散發的寒氣讓我眉頭微蹙。

你究竟意欲何為

是你該想清楚,自己意欲何為。

這無需你管。

不逗你了,其實我會讀心術。看他嘴角的弧度,我便知,又被他戲耍了。

他促狹地瞥了我一眼:譬如現在,我便知你在心中斥我無聊呢。

我咬牙切齒:師兄身子孱弱,還是少吹風為好,莫要加重了病情。

滄月師妹會救我的,對嗎他笑著,驅使仙鶴朝山下坊市飛去。

鶴速極快,兩旁的奇峰異樹飛速倒退,我抓緊了鞍座。

他莫不是想與我一同摔死

就在我氣血翻湧快要忍不住時,仙鶴穩穩停在坊市外。

孤鴻影優雅地躍下鶴背,朝我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到了,我便在附近茶樓等你,你結束考覈傳訊於我。他又恢複了那副清冷矜貴的模樣。

未曾想,百草堂的管事竟是厲星痕,一位以溫文爾雅聞名的築基期師兄。

他是宗門內許多女修的仰慕對象,修為不俗,丹道也頗有造詣。

考覈結束後,厲星痕在丹房外叫住了我:滄月師妹,許久未見。

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令人如沐春風。

我有些受寵若驚:厲師兄。

你表現極佳,歡迎加入百草堂。

多謝師兄。

丹房外的迴廊並不狹窄,也僅有我們二人,我卻覺得呼吸不暢。

好在這尷尬很快結束。

我剛想告辭,厲星痕又打量了我一眼,笑道:可有閒暇晚間坊市的仙茗樓有場小型易寶會,或可一去。

這……

話未說完,我便被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道拉入一個帶著淡淡雪蓮香的懷抱。

見我微有掙紮,孤鴻影才鬆開手,將我護在身後,整個人散發著冰冷的怒意。

他發什麼瘋

厲星痕也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愣,半晌才問道:滄月師妹,不知這位是

我們是何關係,與你無關。孤鴻影說完,便拉著我的手腕朝外走。

我氣得想甩開他:孤鴻影,你是不是有病放開我!

對,有病。他力道極大,捏得我手腕生疼。

他像個強盜一般,將我拽回了仙鶴背上。

日後離他遠些。然後一言不發,駕鶴返回宗門。

我心中也說不出的煩躁。

日後離厲星痕遠些,他不是好人。快到含光峰時,他又重複了一句。

我靠在鶴羽上,閉目不理他。

他又道:離厲星痕遠些,他心術不正。

我終於忍無可忍,反問:他不是,難道你是

孤鴻影沉默了。

仙鶴落在我月華小築門前時,他才低聲道:這修真界冇有絕對的好人,所以你隻能信你自己。

回到小築,墨淵竟與晏流蘇在院中等候。

原來修真大能動怒,遭殃的也是周遭的花草樹木,院角的幾株靈草已然東倒西歪。

墨淵正負手而立,冷聲道:讓你看好滄月,她何時離峰,你都不知道!

晏流蘇急切地回:我就去丹房取了些藥材的功夫。我也不知她去了何處啊真是急煞人。要不,查問守山弟子

這話說的,彷彿我是什麼珍稀異寶,生怕我跑了。

我忍不住冷笑,孤鴻影率先開口:父親,母親,我們回來了。

墨淵掃了我們一眼,未語。

晏流蘇立即堆起笑容:回來啦。

嗯。

墨淵滿臉不悅,審視的目光如利劍般,令我渾身不適:去何處了

我腳步一頓:我去坊市參加了百草堂的煉丹學徒考覈。

晏流蘇立刻緩和氣氛:哎呀,你若缺修行資源與母親說便是,何苦還要去做學徒。

看著她眼中的關切,我終究冇能拿出預想中的強硬。

隻是說了一句:我於丹道略有心得,不想荒廢。

她不再言語,看了一眼麵沉如水的墨淵,歎了口氣。

研習丹道也是好事。隻是往後出峰,與我們說一聲,免得我們擔憂,可好

是真的關心我嗎

是怕我這個行走的藥引跑掉吧。

真可笑。

孤鴻影站了出來:滄月師妹與我說過了,我想著也非大事,便未曾報備。

嗬,他莫不是以為替我解圍,我便會感恩戴德

今日著實疲憊,身累,心更累。

沐浴之後,傳音玉簡的靈光閃爍了數十次,是我的摯友,一個散修方芷發來的。

我並未逐條翻閱,直接催動了玉簡。

滄月,你如今還好嗎

無事。

你那親爹他們怎能如此你纔是親生的啊!為了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養子,竟要犧牲親女

我淡淡道:又非第一日知曉他們如此。

還有你那個師兄,簡直就是個心思深沉的偽君子!

我一口靈茶險些噴出:咳咳咳。

總之,萬事小心。

我曉得的。

唉,我這處秘境探險尚需月餘,無法抽身,著實為你擔憂。

放心吧,我無事的。

除了墨淵他們的算計,宗內弟子的白眼以及孤鴻影的日常發瘋,我至少靈食無憂,居有洞府,出有仙鶴呢。

切斷傳訊,我又看了一眼時辰,已是子時。

墨淵應在書房,我還是要把百草堂之事與他說清。

免得日後他反悔。

剛行至書房外,便聽見裡麵的聲音。

你務必盯緊她,莫要再如此大意!

父親,我行事自有分寸。

有何分寸她若是跑了,我上何處再為你尋這般契合的空冥靈體……

我愣在原地,想要推門的手垂下了。

我急匆匆地奔回含光峰,開啟了小築的防護陣法。

一切都與我想象的一般無二,可我還是難受得想哭。

我更加堅定要依靠自己。

百草堂在各大修真坊市皆有分號,業務遍及人、妖兩族。

我必須全身心投入丹道,待到孤鴻影的病癒之後,便立刻離開天衍宗。

正式成為學徒的第一日,管事便將我引薦給厲星痕:星痕,這是新來的學徒,你有暇多指點她一二。

放心吧,師叔。

厲星痕在百草堂有獨立的煉丹室,佈置清雅,很合他的氣質。

他喚我過去,說有事相詢。

但在丹室中,他隻囑咐了些煉丹的注意事項。

然後他說:午間一同用膳吧,我帶你嚐嚐此地的靈食。

我小心翼翼地問:如此是否太叨擾師兄了

他笑道:照拂新人是應當的,何況你是我師妹,對其他同門我也如此。

我心中的疑慮也放下些許,看來是我多想了。

你先去熟悉藥材吧,有不明之處及時來問我。

好。

百草堂的同門都還友善,相處尚算融洽。

與我同期入選的還有三四人,年歲相仿,彼此間倒也有話可談。

厲星痕這些前輩也頗為和氣。

在天衍宗的壓抑暫時被我拋諸腦後。

當然,他們暫時也無暇顧及我,因為孤鴻影突然寒毒再次發作,閉關療傷了。

墨淵將他送至宗門禁地冰魄洞靜養,晏流蘇也隨侍在側,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出來。

傍晚,結束了學徒的事務,外麵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天氣玉簡真不準。

我小聲抱怨,剛取出傳音玉簡想看看能否請同門捎帶一程,便聽見背後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莫要著涼。

厲星痕將自己的避水披風披在了我身上,才繼續說道:未帶雨具我送你回峰吧。

我麵露感激:多謝師兄。

上了厲星痕的飛行法器,他立刻催動了避風陣法,體貼入微。

你住在含光峰

我不知如何回答,想說一個外門弟子區域,然後自己走回去。

可是含光峰附近哪有其他弟子的居所

看著外麵的連綿細雨,我決定實話實說:是的,月華小築。

厲星痕啟動法器,旋即故作驚訝地看著我:孤鴻影師兄的含光峰

嗯。

看著他驚訝的目光,我便知他大概不關注這些宗門內的流言蜚語。

也好,我本就不該是天衍宗的人。

對了,上次還見到孤鴻影師兄了,瞧我這記性,你是……

我……算是宗主的遠房後輩,暫借住在含光峰。

那孤鴻影師兄是你

表兄吧。其實我們淵源不深,屬於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宗主慈悲,允我借住。我將謊言貫徹到底。

滄月師妹天資聰穎,又是空冥靈體這等萬中無一的資質,宗主和少主定然喜歡你這般優秀的親眷,多有顏麵。

師兄謬讚了。

閒談間,厲星痕已將法器停在含光峰外。

內門山峰非本峰弟子不得擅入,我需自行走進去。

外麵的雨已經小了許多,飄飄灑灑。

披風且穿著擋雨吧。

這如何使得。我看著厲星痕塞到我手中的披風。

上品法器,價值不菲。

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厲星痕說道:法器蒙塵可以洗滌,身體纔是修行之本,莫要因小失大。

他這般說,我不好再推拒:多謝。

同樣是人,孤鴻影與厲星痕,當真是雲泥之彆。

我剛回到小築,都未來得及擦乾髮絲,孤鴻影的傳音玉簡便亮了起來。

滄月。

他似乎在冰床上,嘴唇青白,臉色更差。

應是極為難受吧。

我剛想說幾句場麵話,便聽他道:去做學徒了臉色真難看。

我翻了個白眼:你若無事我便斷了。

孤鴻影急了,趕忙道:莫斷。我這不是憂心你嗎

多謝,我現在甚好。冇有墨淵他們在,彆提我有多自在了。

等等。孤鴻影眼神突然銳利:你身上的披風是誰的

他這麼一說,我纔想起還披著厲星痕的避水披風。

與你無關。

是不是厲星痕的

是。

他語氣冷了下來:緲滄月,我說過了,讓你離他遠些,你為何不聽

他為何如此厭惡厲星痕

再者,他如何看待厲星痕,與我何乾

我冷冷道:我為何要聽你的

他清俊的臉似乎又蒼白了幾分。

終究有些不忍,我還是解釋了一句:今日坊市下雨,是厲師兄送我回來的。我未帶雨具,他纔將披風借我一用。

孤鴻影顯然冇有聽信,依舊冷冽地警告我。

我懶得再與他虛與委蛇,直接說:夜深了,我欲調息,再會。

然後掐斷了傳訊。

一週後,百草堂組織了一次小型的丹藥交流會,算是歡迎我們這些新學徒。

地點在坊市最大的一家仙茗樓。

我遲疑片刻,還是跟著大家進去了。

雅間很大,靈酒靈果,眾人互相交流著煉丹心得與修真界的奇聞異事,氣氛頗為融洽。

我淺酌了一口靈酒,翻看傳音玉簡,是孤鴻影發來的,問我在何處。

但此地嘈雜,我便未曾回覆。

我這邊有同門小聚,稍晚回覆。剛發過去訊息,厲星痕便坐到了我的身旁。

他將外袍脫下,隨意搭在椅背上,露出裡麵的月白內衫,整個人更添了幾分清逸出塵。

為何不去與大家同樂

我抿了一口酒:或許我更喜清靜吧。

厲星痕取走我的酒杯,換過一杯靈果釀:莫飲烈酒,傷身。嚐嚐這個。

我皺了皺眉,其實我的酒量尚可,但還是道了聲謝。

此店的靈果釀皆是上品,靈果飽滿,靈氣充裕。他極力推薦,我才端起杯子飲了一口。

確實不錯。

厲星痕滿眼期待,我說道:確實甘醇。

小聚持續了兩個多時辰,雅間內有些悶熱,我便出來透透氣。

涼風拂麵,我卻感覺身上更熱了。

我又過敏了

可我並未接觸花粉,也未食用什麼特殊的靈材啊。

我剛想回去取些清心丹,轉身便撞見了厲星痕。

不適嗎

我撥出一口熱氣:我可能誤食了什麼相沖之物。

隔壁有空置的靜室,我扶你去歇息。厲星痕伸手將我攙扶過來,去了另一個雅間。

雅間很小,隻有我們二人,剛一坐下,他便將我一把推在軟榻上,開始解我的衣帶。

我恍然!

厲星痕,你放開我!

他露出了豺狼般的麵目:滄月,你這般美好,我傾慕你許久了。

我如何也推不開他,漸漸失去掙紮的力氣……那杯靈果釀有問題!

厲星痕,你放開,我要通報執法堂了!

他猥瑣地笑著:無妨,待你成了我的人,便不會聲張了。

真噁心,噁心得我隻想嘔吐。

厲星痕,我不會放過你的!

嗬嗬嗬,滄月,你儘管叫……

雅間內一片昏暗,無人進來。

我絕望地閉上雙眼……

突然嘭的一聲巨響!



一道淩厲的劍氣破門而入,直襲厲星痕後心。

厲星痕的動作頓住了,悶哼一聲,癱倒在我身上。

是孤鴻影。

我控製不住地落淚,第一次慶幸他是我的師兄。

孤鴻影臉色鐵青,眼底是肆虐的殺意:將他廢去修為,打入寒水牢!他對隨後趕來的宗門執法弟子道。

他將自己的外袍裹在我身上,然後打橫抱起我,快步走出了雅間。

我往他懷裡縮了縮,鼻子發酸,極力剋製著顫抖:師兄,我難受……

他將我放在仙鶴背上。

再忍耐片刻,我帶你去藥堂。

嗯。

在宗門的藥堂裡,服下解藥,打坐調息了許久,我身上那股憋悶燥熱總算漸漸退去。

這一覺我睡了好久,睜開眼,窗外的日頭已經偏西。

孤鴻影趴在我的床邊,估計守了一夜,尚未醒轉。

我盯著他看,他的側臉其實極是清俊,因常年與寒毒抗爭,膚色格外蒼白,更顯得睫毛烏黑濃密,睡著時,他那般人畜無害。

這時他睫毛微顫,睜開了眼,我忙挪開視線。

他開口:醒了

我點點頭。

身體還有何處不適

我搖頭。

身體已無大礙,我隻是不想說話。

看我這般模樣,孤鴻影將我的手攏在他的掌心,盯著我道:乖,無事了,都過去了。

他這話一出,委屈如潮水般鋪天蓋地湧來,我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見我哭了,他竟有些慌亂:滄月莫哭,我們滄月是這世上最乖最堅強的女子,厲星痕那個混賬我會讓他付出代價,你放心!

從未見過他如此溫柔的模樣,一字一句,像是在哄著受驚的小獸。

我真的看不清他,一邊想將我逐出天衍宗,一邊又護著我。

他幫我拭去淚痕:滄月不怕,厲星痕已被廢去修為,關入寒水牢,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嗯。

雖然身體已無大礙,但孤鴻影還是堅持讓我再在藥堂觀察一日。

眼見夜幕降臨,我撫著肚子,有些餓了。

師兄,餓了。

想吃什麼我讓膳堂送來

我們……去山下坊市吃吧。

好。

藥堂在主峰區域,離山下坊市不遠。

這地方我熟悉,拉著孤鴻影七拐八繞,來到了一條凡人經營的小吃街。

看著往來的凡人喧囂,他頓住了腳步,又看了我一眼,彷彿在確認:在此處用膳

嗯。我請客。

我們去了旁邊一家麪館。

凡人的飯館,主打的就是一個價廉物美,煙火氣十足。

孤鴻影看著麵前大海碗的麵,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問道:你能食儘

我肯定地點頭。

他忽然就笑了:能吃是福。

我埋頭吃麪,他就帶著淺淡的笑意看著我。

夜晚的小吃街纔是最熱鬨的,門外,一個年輕的姑娘捧著一束凡間的野花,幸福地依偎在情郎懷裡。他們身後,一個小丫頭正為了一串融化的糖畫而哭鬨。

街上有歡聲笑語,有市井喧囂,比天衍宗的清冷肅殺好太多。

我看得有些失神。

孤鴻影突然起身:稍待。然後走出了麪館。

他回來時,揹著手,但我知道他拿了東西。

我問他:你買了何物

孤鴻影將背後的一束花拿了出來:贈予你。

一整束霜華草,在夜色中依舊綻放著瑩白的光暈,傲然挺立,不畏寒夜。這是凡間一種極耐寒的花,花期在深秋初冬。

方纔看你盯著那凡女的花束出神。這點心願,師兄自然可以為你達成。

看著他笑眯眯等候誇獎的模樣,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很喜歡。

我冇告訴他,其實方纔我隻是在那個為糖畫哭泣的小女孩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我想起養母為了給我換一塊暖玉,在寒冬臘月去冰河中采摘一種隻有凡人纔會食用的水草。

可是孤鴻影不會知道。

他錦衣玉食,眾星捧月般長大,即便後來知曉並非宗主親子,也未曾動搖他的地位。

他永遠都不會懂,怎會有人赤條條來到這個世上,冇有任何人的愛意追隨。

你可有偏愛何種靈花待開春,我們可在含光峰的藥圃中種上一些。

我思索了一下:雪魄蘭吧。

記得以前在古籍中讀到它時,用了一個詞形容:傲雪淩霜,幽香自遠。

十七歲的我喜歡這個詞,二十二歲依舊如此。

孤鴻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好,那便種雪魄蘭。

但我們冇有等到花開,孤鴻影又一次寒毒爆發。

這次比以往都要凶險,他在冰魄洞中足足待了半月,氣息微弱。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墨淵為了孤鴻影,幾乎搬空了宗門寶庫中的療傷聖藥。

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孤鴻影所中寒毒,並非簡單的修煉岔氣,而是與《玄天九變》的某種隱秘缺陷有關,似乎還牽扯到他的先天靈根。

或許是上蒼不忍孤鴻影的人生太過順遂,才借了我二十多年的苦難來磨礪他吧。

看著他躺在寒冰床上,我心裡也莫名抽痛。

最初對他極端厭惡,可如今我竟真的把他當成了我的師兄,我們冇有血緣,卻有著命運的糾纏。

冰魄洞在禁地深處,冇有守衛。

各處都安靜至極,隻有刺骨的寒氣與濃鬱的藥香。

洞口的幽藍光暈像是通往冥府的引路燈。

我剛靠近洞口,便聽見一陣壓抑的嘶吼:滾,都給我滾。

是孤鴻影的聲音。

我不覺加快了腳步,看見幾位宗門長老麵色凝重地退了出來。

等他們都走了,裡麵的聲響也平息了。

我才輕叩石門走了進去。

都說了滾!聽不明白嗎孤鴻影背對著我,盤坐在冰床上。

我從未覺得,他的身形如此單薄,像風中殘燭。

師兄。

見是我,他眼中的戾氣才稍稍收斂。

滄月,抱歉,我不知是你。

我走到他身邊,想伸手探他的脈搏,卻被他冰冷的手指抓住。

師兄,無事了,你平安便好。

孤鴻影看著我,一滴冰冷的淚砸了下來,落在我的手背上。

……

許是因病痛折磨,孤鴻影變得愈發喜怒無常。

明明前一刻還在與我低聲談論雪魄蘭的種植之法。

下一刻又將身旁的玉杯揮落在地,讓我速速離開,滾出天衍宗,他不想再見到我。

對於他的一切過激行為,我皆不予理睬。

他是病人。

我剛收拾好地上的碎玉,墨淵走了進來:滄月,你出來一下,我有些事與你說。

孤鴻影表情立刻變得警惕,悄悄拉住了我的衣袖,眼神示意我不要出去。

墨淵卻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份玉簡。

本源精血轉靈契約。

滄月,我想儘快為你舉行啟靈儀式,鴻影的狀況不能再拖延了。

好。

這次我冇有猶豫,獻出精血,是我一早就知道的宿命。

可是我剛接過墨淵遞來的符筆,那份契約玉簡便被孤鴻影奪了過去。

他冷笑著說道:讓我也看看,這契約上寫了些什麼。

洋洋灑灑數千字的契約,無非是些雙方自願,以及精血轉靈後的種種益處,還有我的神魂烙印之處。

可是孤鴻影看得格外認真,彷彿在一字一句地研讀,不肯錯過一個符文。

想來也是。

精血轉靈之事,或許對我而言隻是有損根基,但對孤鴻影來說,卻關乎他的性命,自然應該慎重。

墨淵走後,孤鴻影一直望著我歎氣。

我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他歎了口氣:滄月,今晚回含光峰,幫我去書房取一份陣圖。

你還病著,還要參研陣法

那份陣圖至關重要。他將一枚開啟書房禁製的玉符放在我手心:在父親書房的暗格中。

看他堅持的模樣,我隻能應允。

在離開前一刻,孤鴻影又突然捏住我的臉頰,仔細端詳。

讓師兄再看看你。他總是這般莫名其妙。

含光峰無人,墨淵他們都在冰魄洞,其他弟子也不敢擅闖。

我依照孤鴻影所說的位置,進入了他的書房。

隻是找到的並非陣圖,而是一本厚重的上古丹方孤本。

孤鴻影記錯了

我翻開丹方,發現裡麵夾著一份塑靈換魂秘術的卷軸。

墨淵已為孤鴻影找到了徹底根治寒毒,甚至提升靈根品階的方法

我翻看卷軸,赫然在最後一頁看到。

魂魄的提供者,寫的……是我的名字!

我雙手抖得厲害,看著上麵詳細的計劃。

獻出本源精血隻是第一步,真正的目的是以我的空冥靈體為鼎爐,將我的魂魄與靈根儘數煉化,為孤鴻影重塑完美道基!

全是墨淵的意思。

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淚水滴落在卷軸上,我纔回過神來,慌亂地想要逃離。

我衝出書房,卻看見晏流蘇堵在門外。

我聲音控製不住地發抖:母親。您怎麼在此

她攔住了我的去路:你方纔看見了什麼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看到她眼中那抹熟悉的悲憫,卻更像是看著一隻待宰的羔羊。

見我要走,她急忙抓住了我的手臂:你不能走!

我愕然:母親,我是您的親生女兒!

她也跟著落淚,搖頭道:對不起,對不起月兒,可是天衍宗不能冇有鴻影,鴻影不能死。月兒,你救救母親吧!

救救她

那誰來救我!

眼見她要呼喊,驚動宗內護衛,我拿起旁邊桌案上的一方鎮紙石雕,狠狠砸向了她。

趁著她倒地昏迷,我跑了出來。

山路崎嶇,我也不敢禦劍飛行,生怕驚動他人,隻能摸黑狂奔。

寒風吹得我頭痛欲裂,仔細回想著我這荒誕的人生,好像過去的二十二年,我從未嘗過一絲真正的溫暖。

除了孤鴻影……那一點點莫名的維護。

可他為何要讓我來取陣圖

讓我看到這份換魂秘術,是想讓我死得瞑目嗎

身後傳來衣袂破風之聲,還未等我轉過身來,便被人從後方用浸了迷藥的絲帕捂住了口鼻……

意識開始模糊,我可能,再也見不到明日的朝陽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的我已化為厲鬼,張牙舞爪地撲向孤鴻影,讓他還我命來。

可是他轉過身,卻像一縷青煙般消散了。

我拚命掙紮,醒來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洞府。

掐了掐手臂,是疼的,身體也並無異樣,我竟然還活著。

石門推開,進來一個身著青衫的陌生青年。

他打量著我:醒了

我戒備地看著他:你是誰

無需擔憂,此處是東海之濱的‘隱仙島’,墨淵的手伸不到這裡。你現在已然安全了。

他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孤鴻影托我轉交於你,慢慢看,我先出去了。

信封是素色的,我顫抖著打開。

滄月,當你展信之時,便說明你已平安。

恭喜你,已走過你人生至暗的幽穀,往後的歲月,皆會如你所願,光明坦蕩。

我在隱仙島為你置辦了一處洞府,留了十萬上品靈石在島主處代管,憑我的信物玉佩便可支取,玉佩在你枕下,開啟的口令是你的生辰。

放心,此地與世隔絕,墨淵尋不到的。

也不知此時,洞府外的雪魄蘭開了冇有。我未曾親見雪魄蘭盛開,也不知其花期,但我想,你總會等到的。

願你此後仙途順遂,願你歲歲平安。

你曾質問我,是否派人監視你,才能洞察你的一舉一動。你甚至還真信了,我會讀心術。

今日終要與你分說清楚。

是的,因為我要救你。其實說是救你,更像是在救贖我自己。

我知道若我直接告知你換魂秘術,你定然不會信我。所以我隻能選擇讓你自己看到真相,再將你送至安全之所。

我本就竊取了你的人生,占據了你空冥靈體的機緣,又怎能再讓你為我犧牲魂魄

明媚之人,便該沐浴在陽光之下,歲月不擾,仙道永昌。

你的師兄——孤鴻影絕筆。

我哭得泣不成聲。

海風吹開了窗戶。

外麵是和煦的陽光,金色的沙灘,我低頭望去,洞府外的石階旁,幾株雪魄蘭正迎著海風,在晨曦中綻放出瑩白如雪的花朵,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在最絕望的時刻,遇上了最堅韌的盛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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