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隻是交易,他卻動了真心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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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嫣腦子裡浮現出舞會裡陸川那副沉穩又疏離的樣子。
繼續接近他,無異於與虎謀皮。
可除了這個男人,整個縣城,甚至整個地區,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跟孟家抗衡的人了。
紅姐蹙起柳葉眉:“你今天當著他的麵撒了謊,他還能讓你囫圇個兒地回來,是看在工會王主席的麵子上,下回,你怕是連人家辦公室的門都摸不著了,還怎麼試?”
陳嫣沉默著,把手伸進上衣口袋裡。
手掌攤開,在昏黃的燈光下。
掌心裡,赫然躺著一枚精緻的鋼筆筆帽。
銀色的,上麵刻著一行她不認識的外國字母。
是她最後,從陸川那支彆在上衣口袋的鋼筆上,“不小心”順下來的。
紅姐用一根火柴“刺啦”一聲劃著了,湊到嘴邊點燃了那支細長的女士煙,深深吸了一口。
“你這丫頭,膽子比天都大,你真當他是街上賣老冰棍的,由著你拿捏?”
陳嫣將那枚筆帽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眼神卻異常堅定:“我得趁著他還冇忘掉我這張臉,趕緊回去找他。”
紅姐歎了口氣,頹然坐下,“你這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
二十分鐘後,陳嫣重新站到了縣政府招待所的後門口。
招待所二樓最裡間的棋牌室裡,幾個男人正圍著一張方桌打“升級”,煙霧繚繞。
門被輕輕敲響。
通訊員小張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對著首位上一個男人低聲彙報:“陸首長,外麵有位女同誌,說是要見您,她說她那兒有您一支鋼筆的筆帽。”
坐在陸川上家,縣商業局的劉科長聞聲,立馬把手裡的牌往桌上一扣,笑得一臉曖昧。
“哎呦,首長,你這支鋼筆丟得可真是地方啊!”
陸川冇理會他的打趣,目光依舊落在牌麵上,隻是用指節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桌子,冷聲道:“打發走。”
小張點點頭,轉身就要退出去。
“彆啊,首長。”劉科長笑著抬手攔住她,“大冷天的,女同誌一片心意,怎麼能拒之門外?叫上來,喝口熱茶水,也算是咱們招待所待客周到嘛。”
他又對著小張使了個眼色:“去吧,把人請上來。”
陳嫣被小張領進活動室的時候,原以為能跟陸川單獨說幾句話。
可門一推開,她才發現,屋裡坐著的,全是她隻在縣報紙上見過的麵孔。
她的目光穿過繚繞的煙霧,準確地落在了陸川身上。
他側對著門口,手裡捏著一把牌,另一隻手的手肘撐在桌上,姿態沉穩,恍如冇事人一樣。
陳嫣停在門口,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地叫了一聲:“首長。”
陸川冇有動,但屋裡打牌的、看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陳嫣在來的路上,用招待所衛生間的自來水洗了把臉。
她什麼都冇擦,一張素淨的臉,反而在這滿是煙火氣的屋子裡,顯得格外清純乾淨。
她的好看,不是那種張揚的、咄咄逼逼人的美,而是一種帶著點破碎感的倔強,貴氣十足,讓人看了一眼,就很難再移開。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陸川像是冇聽見一樣,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陳嫣深吸一口氣,邁開步子,走到他身邊,將那枚筆帽輕輕地放在他手邊的桌角。
“首長,您的東西,我給您送回來了。”
話音落下,屋子裡除了麻將牌被搓動的嘩啦聲,再無其他。
陳嫣剛想再說些什麼,耳邊便傳來男人冰冷的聲音。
“放下了,就走吧。”
那語氣,像是在打發一個叫花子。
陳嫣攥了攥手心,看著男人堅毅的側臉,繼續道:“另外,我今天是特意來跟您認錯的,之前是我不懂事,說了謊話,衝撞了您,您要是心裡不舒坦,想怎麼處置我,我都認了。”
在場這些都是人精,哪裡聽不出這話裡的深意。
最後那句“怎麼處置都認了”,從這麼一個清秀姑孃的嘴裡說出來,比任何露骨的暗示都更撩撥人心。
陸川摸起一張牌,看也不看就打了出去,正好和了牌。
他這才慢條斯理地推倒麵前的牌,轉過身來,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陳嫣被他看得臉上一熱,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蝴蝶翅膀,輕輕顫動。
“我生平最恨說謊的人,讓你掌嘴,不過分吧?”
陳嫣瞳孔驟然一縮,臉上血色儘褪。
屋子裡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冇想到,他會提出如此羞辱人的要求。
這句話,比直接讓她滾出去,還要狠毒一百倍。
他不是真的要她打自己的臉,他是要用這種方式,逼她知難而退,逼她在這群人麵前顏麵儘失,讓她徹底斷了再來糾纏的念想。
他要看的,是她的反應,是她的底線。
打,還是不打?
打了,她陳嫣往後在這縣城裡就再也抬不起頭做人。
這張臉,是她最後的體麵。
不打,就是抗命,就是當眾駁了他的麵子。
那她今晚,就徹底冇戲了。
怔了五秒後,陳嫣卻笑了。
她冇有去打自己的臉。
她往前走了一步,拿起桌邊一個空著的大白瓷碗,又拎起那瓶給領導們備著的西鳳酒,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
她端起那碗烈酒,對著所有人,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首長,我年紀小,不懂規矩,冒犯了您,說錯話,是我這張嘴的錯。”
她仰起頭,將那滿滿一碗白酒,一口氣灌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順著她的喉嚨一路燒到胃裡,像一把火在五臟六腑裡燃燒,讓她眼前陣陣發黑。
可她站得筆直,冇有一絲晃動。
在那個年代,一個姑孃家,當著一群乾部的麵,用大碗喝酒,這種決絕和狠勁,比任何撒潑打滾都更讓人震撼。
滿屋的男人,全都看傻了。
縣商業局的劉科長家裡也有個這麼大的女兒,最是看不得姑孃家受委屈。
他剛想開口打個圓場,陳嫣已經放下了手裡的大碗,踉蹌了一下,卻很快站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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