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紀元:道起鴻蒙 第107章 拾柴火焰高
天剛矇矇亮,窗紙才透出點魚肚白,“砰”的一聲巨響,秦浩軒房間的木門就被人從外麵踹開,門板撞在牆上,發出痛苦的呻吟,木屑簌簌往下掉。
張狂逆光站在門口,黑袍上還沾著晨露,眼神像鷹隼似的,直勾勾盯著床榻邊剛起身的秦浩軒,語氣又冷又硬:“你不能死,得留著命,等我來殺。”
秦浩軒剛套上外袍,領口還敞著,聞言動作一頓,就那麼半敞著衣襟看向他。晨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肩線,眼神裡帶著剛睡醒的迷濛,對上張狂那雙凶光畢露的眼,既沒笑也沒怒,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像在看個莫名其妙的闖入者。
空氣僵了片刻,秦浩軒才慢悠悠開口,聲音還有點啞:“還有彆的事嗎?”
張狂倒愣了。不管是在鎮子上搶地盤,還是在太初教爭資源,這同鄉每次被挑釁,不是擼袖子就乾,就是冷笑著拔劍,哪次不是渾身帶刺?今天這反應,倒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張了張嘴,沒想出彆的話,隻能硬邦邦地回:“沒了。”
“哦,知道了。”秦浩軒點點頭,抬手指了指門口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門板上赫然一個清晰的腳印,“對了,”他補充道,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門被你踹壞了,是不是……得賠一下?”
張狂的臉瞬間有點掛不住,他剛放完狠話,正準備轉身耍酷走人,冷不丁被這麼一句噎住,看著那扇耷拉著的破門,又看了看秦浩軒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竟一時語塞,隻能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連門都忘了順手帶上。
秦浩軒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走到門邊,伸手推了推門板,那木門“吱呀”一聲歪得更厲害。他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去找工具箱——看來今天一早,得先修門了。
“哼!”張狂頭也不回地甩過一聲冷哼,步子邁得更急,黑袍在晨風中劃出冷硬的弧度。
“門壞了。”秦浩軒的聲音慢悠悠跟上來,像根軟刺,精準紮在他後頸,“晚上凍病了我,真死在嚴冬的擂台上,你可彆賴我。”
張狂的腳腕猛地一擰,差點當場崴下去。他踉蹌半步穩住身形,猛地回頭,眼裡的戾氣幾乎要凝成冰棱。晨光裡,秦浩軒就站在那扇破木門邊,半敞著衣襟,手裡把玩著個剛撿的螺鈿紐扣,眼神裡竟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意——這同鄉,幾日不見,怎麼變得像市井裡討價還價的無賴?
“你——”張狂的話卡在喉嚨裡,看著秦浩軒那副模樣,隻覺得一股無名火直衝天靈蓋,比上次在演武場被他踹中胸口還窩火。他竟有點懷念那個一激就炸毛的秦浩軒,至少那樣的對手,打起架來還痛快些。
“回頭讓木匠來修。”張狂咬著牙丟下一句,轉身就走,黑袍掃過石階,帶起一陣風。
“彆麻煩了。”秦浩軒掂了掂手裡的紐扣,聲音裡竟透出點認真,“折現吧,一兩靈石?我看這門板,也就值這個價。”
張狂的腳徹底僵在半空。他緩緩轉過身,盯著秦浩軒,那眼神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可秦浩軒迎著他的目光,非但沒收斂,反倒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實在不行,八錢也行,我不挑。”
“滾!”張狂終於憋出一個字,聲音裡的怒火幾乎要燒穿雲層。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修士!明明前幾日在擂台上還打得你死我活,今天竟跟他算門板錢?
這一次,他沒再回頭,大步流星地衝出院門,黑袍的下擺掃過門檻時,差點被絆住——若不是跑得夠快,怕是真要在這破院門口栽個跟頭。
秦浩軒看著他幾乎要踉蹌的背影,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指尖的螺鈿紐扣被他拋起又接住,陽光落在紐扣的彩片上,折射出細碎的光。
他哪是要那點靈石。隻是看著張狂那副被氣炸的樣子,忽然覺得,這連日來緊繃的神經,竟鬆快了些。
轉身推了推那扇晃悠的木門,“吱呀”一聲,門板徹底脫了榫。秦浩軒摸了摸下巴,轉頭看向院角堆著的木板,眼神亮了亮——看來今天不光能修門,還能趁機練手做個新的門閂,上次從李木匠那學的榫卯結構,正好試試。
至於張狂會不會真派木匠來,或是憋著更狠的招等著嚴冬的擂台,秦浩軒倒不怎麼在意。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像這扇破門,壞了,修便是;修不好,換一扇便是。
風穿過破洞的門框,吹得院角的野菊搖搖晃晃,秦浩軒彎腰撿起一塊合適的木板,嘴角還帶著點沒散去的笑意。或許,偶爾當回“無賴”,也挺有意思的。
張狂離去的腳步聲剛消失在巷口,蒲漢忠便從牆角轉出,眉頭緊鎖,望著那道怒衝衝的背影,良久才輕輕歎了口氣。方纔張狂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那股壓不住的戾氣,與其說是針對秦浩軒,不如說是被自身的焦躁與忌憚逼出的失態——能讓張狂這等心高氣傲之輩動怒至此,秦浩軒的手段與心性,顯然已遠超他們最初的預判。
“此子……不簡單。”蒲漢忠低聲自語,指尖撚著胡須,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當初秦浩軒跳崖求存,他們雖出手相助,卻也隻當是儘同門之誼,未曾想那場生死劫難,竟成了他心境蛻變的契機,硬生生將一塊璞玉打磨出了鋒芒。“紫種修仙者本就是天地寵兒,唯獨心境需經烈火淬煉方能圓滿,倒是我們……歪打正著,助他跨了最關鍵的一步。”
他轉過身,看向院中的秦浩軒,目光銳利如鷹:“你今日去古雲堂找嚴冬了?”
秦浩軒正摸著剛卸下的破門板,聞言嘿嘿一笑,露出幾分少年人的狡黠:“蒲師兄訊息真靈通,這點事都瞞不過你。”
蒲漢忠卻沒笑,語氣沉了下來,帶著幾分訓斥:“咳咳……豈止是我知道?太初教上下,現在誰不曉得有個膽大包天的新人,竟敢約戰古雲堂仙苗境十二葉的嚴冬?你可知這訊息傳得多離譜?有人說你是萬年難遇的天縱奇才,也有人說你是不知死活的瘋子,現在整個太初教,都在等著看你這場約戰的笑話!”
秦浩軒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放下門板,認真道:“我不是一時衝動。嚴冬雖強,但他近年沉迷享樂,修為早已停滯,我未必沒有勝算。”
“勝算?”蒲漢忠加重了語氣,“你可知嚴冬的師父是誰?那是古雲堂的長老,仙魂境的大能!你若傷了嚴冬,古雲堂絕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彆說約戰,你能不能在太初教立足都是問題!”
他看著秦浩軒,眼神裡既有擔憂,也有恨鐵不成鋼:“你為何不與我商量?私自約戰,可知後果有多嚴重?”
秦浩軒沉默片刻,抬頭道:“蒲師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有些路,總得自己走。若總是怕這怕那,就算修為再高,也終究是個不敢邁步的懦夫。”他頓了頓,語氣堅定,“我約戰嚴冬,不隻是為了證明自己,更是想看看,我這從生死裡悟來的道,到底能走多遠。”
蒲漢忠看著他眼中的光,那是一種不容動搖的信念,與當年跳崖時的決絕如出一轍,卻又多了幾分曆經沉澱的沉穩。他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堵在喉間,最終化作一聲長歎:“罷了……你既已決定,便好自為之。隻是記住,太初教永遠是你的後盾,若真到了難處,不必硬撐。”
秦浩軒心中一暖,拱手道:“多謝蒲師兄。”
蒲漢忠擺了擺手,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道:“嚴冬擅長冰係術法,你那柄烈火符,或許能派上用場。”
看著蒲漢忠離去的背影,秦浩軒握緊了手中的門板,目光望向古雲堂的方向,那裡,將是他下一程的戰場。
秦浩軒臉色沉凝,語氣卻異常堅定:“您是我的入道師兄,替我出頭本就天經地義。可我是小金的主人,它受了欺負,我為它出頭,同樣理所當然。就像當年有人刁難我,師兄您會毫不猶豫站出來一樣——如今彆人欺負到小金頭上,我總不能當縮頭烏龜,把擔子全壓在您肩上。”
“哎!”蒲漢忠猛地咳嗽起來,咳得腰都彎了,好半天才順過氣,長長歎了一聲。他太瞭解秦浩軒這性子,一旦認準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可還是忍不住勸:“聽師兄一句,去把約戰取消了吧。就算丟些臉麵,也好過你一個出苗境,去跟仙苗境十二葉的修士硬碰硬,白白送了性命啊。”
秦浩軒緩緩搖頭,眼底翻湧著年輕人特有的執拗,像淬了火的釘子,又硬又亮:“師兄,這事我不能退。”
蒲漢忠知道再說無益,與其白費口舌,不如抓緊這幾天時間,多教他些實戰的法子。到時候真打起來,自己哪怕拚著耗損修為,也要多纏嚴冬幾個回合,總能替這傻小子分擔些壓力。
正思忖著,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徐羽帶著一身風闖了進來,身後跟著的羅金花,臉拉得老長,顯然是憋著氣。
“秦浩軒!你瘋了不成?”徐羽一進門就拔高了聲音,手裡的帕子都攥皺了,“你知道外麵都怎麼說嗎?說你自不量力,想拿雞蛋碰石頭!”
羅金花在一旁哼了聲,抱著胳膊瞪人:“就是,真以為打贏幾個雜碎就天下無敵了?嚴冬那老東西的‘冰魄針’,去年傷了多少好手,你以為你扛得住?”
秦浩軒看著她們,沒急著辯解,隻是平靜地說:“謝謝你們來勸我,但這次,我必須去。”
羅金花望著窗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的玉簡。那上麵刻著她熬了三個通宵才整理好的《混元靈根進階論》,本打算今早細細講給徐羽聽——這理論對衝擊仙苗境至關重要,徐羽卡在瓶頸已有半年,正好能派上用場。
可院牆外飄來的幾句議論,像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湖麵。“……聽說了嗎?秦浩軒約戰嚴冬了!就那個仙苗境十二葉的嚴冬啊……”話音未落,徐羽手裡的茶杯“哐當”一聲落在案幾上,茶水潑濕了半卷功法,她卻顧不上擦,抓起披風就往外衝,留下羅金花對著空蕩蕩的屋子歎氣。
這已是第幾回了?羅金花記不清。自從徐羽認識了秦浩軒,什麼閉關突破、什麼心法鑽研,全成了“等會兒再說”。上次為了幫秦浩軒尋一味療傷的清蘊草,徐羽硬是在妖獸穀待了三天三夜,回來時靈力紊亂,差點走火入魔;再往前,為了替他擋下靈修閣的刁難,她甘願被罰抄百遍門規……
此刻,羅金花站在秦浩軒的小院外,聽見徐羽的聲音帶著哭腔,焦慮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浩軒哥哥!你為什麼要跟嚴冬約戰?你知不知道他的‘冰魄針’有多陰毒?去年林師兄就是被他傷了丹田,至今還沒恢複……”
“他傷了小金。”秦浩軒的聲音很淡,淡得像初秋的露水,可羅金花隔著窗紙都能想象他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徐羽從前最愛他這份淡然,說像山巔的雪,乾淨又沉穩,可現在,這淡然在羅金花眼裡,簡直是催命符。
“你有什麼分寸?”徐羽的聲音發顫,“他是仙苗境十二葉!你才剛入仙苗境五葉,這根本不是切磋,是去送命啊!”
“不用擔心。”秦浩軒似乎笑了笑,聲音軟了些,“我自有安排。”
羅金花聽見徐羽吸了吸鼻子,想必是紅了眼眶。她太瞭解徐羽了,表麵看著嬌俏,實則心思重,秦浩軒這輕飄飄一句“自有安排”,怎麼可能讓她放下心?隻怕今夜又要輾轉難眠,明日打坐時定會心神不寧——心境一亂,修為必然停滯,甚至倒退。
風卷著落葉掠過窗欞,羅金花捏緊了袖中的玉簡。她不懂,那秦浩軒究竟有什麼好,值得徐羽一次次將自己的修行拋在腦後?更不懂,秦浩軒明知徐羽會擔心,為何還要如此任性?
屋內,徐羽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鼻音,想來是被秦浩軒說動了幾分,卻依舊難掩憂慮。羅金花轉身離開,決定先將那篇《混元靈根進階論》謄抄一份,等徐羽心緒稍定,再想辦法讓她靜下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因旁人,蹉跎了自己的仙途。
隻是不知,秦浩軒所謂的“安排”,究竟能不能護得住自己,護得住徐羽那顆懸到嗓子眼的心。
“秦師弟,你挑戰嚴冬的用意,我們都看在眼裡。”羅金花望著秦浩軒,語氣裡藏著幾分無奈,“但嚴冬畢竟是仙苗境十二葉的修士,根基紮實,手段狠辣。你不必為了一時意氣,賠上自己的修行,更不必……讓徐師妹日夜懸心。”
她話說得委婉,目光卻掃過一旁臉色發白的徐羽,意思再明顯不過——你自己找死也就罷了,何苦拖著旁人一起煎熬?
秦浩軒臉上的笑意未減,語氣依舊平淡:“我有分寸。”
羅金花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秦浩軒眼神沉靜,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她知道,這等性子的人,一旦做了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最終隻能歎了口氣,從袖中摸出一枚青玉靈符,靈符上縈繞著淡淡的靈光,隱隱能看到十五道葉紋在符麵上流轉。
“這是仙苗境十五葉的防禦靈符,”她將靈符遞過去,語氣帶著幾分不情不願,“你若實在不願認輸,危急關頭便用了吧。就算……就算是看在徐師妹的麵子上。”
秦浩軒接過靈符,指尖觸及冰涼的玉麵,能感覺到裡麵蘊含的渾厚靈力。他微微頷首:“多謝羅師姐。”
就在這時,徐羽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堅定:“那我也去挑戰嚴冬!”
話音落地,滿室皆靜。
秦浩軒猛地轉頭看她,眼底的平靜被打破,第一次露出驚色:“徐師妹,你胡鬨什麼?”
羅金花更是驚得後退半步,指著徐羽,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你瘋了不成?嚴冬是什麼人?你一個仙苗境七葉的修士,去挑戰他,跟送菜有什麼區彆?”
徐羽卻像是下定了決心,抬頭迎上秦浩軒的目光,眼底沒有絲毫退縮:“秦師兄能去,我為何不能去?你說過,修行之路本就逆天而行,若連挑戰強者的勇氣都沒有,又談何大道?”
“可那是嚴冬!”秦浩軒的聲音沉了下來,“他的‘冰魄針’專破靈力,你……”
“我知道。”徐羽打斷他,從腰間解下一個香囊,裡麵裝著曬乾的凝神草,是她親手采製的,“我早有準備。而且,我不是一時衝動。”她看向羅金花,語氣帶著懇求,“羅師姐,你就當……當我陪秦師兄曆練一番,好不好?”
羅金花看著她倔強的神情,又看了看秦浩軒緊繃的臉,隻覺得一陣頭疼。這兩人,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
“你們……”她指著兩人,氣得說不出話,最終卻化為一聲長歎,“罷了罷了!要去就去!我這就去給你找些護身的法器,就當……就當我上輩子欠了你們的!”
說罷,轉身就往外走,腳步匆匆,顯然是去翻箱倒櫃找寶貝了。
屋內隻剩下秦浩軒和徐羽。
“你真要去?”秦浩軒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徐羽點頭,從懷裡摸出一枚玉佩,玉佩上刻著繁複的符文:“這是我爹留給我的‘鎖靈佩’,能抵擋三次致命攻擊。你放心,我不會拖後腿的。”
她看著秦浩軒,眼神亮晶晶的,帶著幾分孤注一擲的勇氣:“你說過,修行路上,總得有人並肩作戰。以前都是你護著我,這次……換我護你一次,好不好?”
秦浩軒看著她眼中的堅定,又想起過往種種——她為了幫自己尋藥,在妖獸穀徹夜不眠;為了替自己擋下刁難,甘願受罰抄門規;甚至在自己被人圍攻時,毫不猶豫地拔劍相助……
他沉默片刻,最終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裡帶著無奈,卻又藏著一絲暖意:“護我可以,但必須答應我,一旦情況不對,立刻退走,不許逞強。”
徐羽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好!”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兩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遠處傳來羅金花的罵罵咧咧聲,大概是找不到合適的法器,正在發脾氣。
秦浩軒看著徐羽臉上明媚的笑容,忽然覺得,挑戰嚴冬這件事,似乎也沒那麼糟糕了。
至少,他不是一個人。
“彆鬨。”秦浩軒無奈地搖頭,指尖在桌案上輕輕敲了敲,“你一個紫種修士跑去約戰,他未必肯接。可真要是接了,萬一傷著你,掌教那邊,我怕是不好交代。”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砰砰”的敲門聲。秦浩軒揚聲應了句“進”,門被推開的瞬間,幾個穿著四大堂統一服飾的弟子擠了進來,肩上還扛著半袋剛收的靈穀,頓時把本就逼仄的小屋塞得轉不開身。
他們一眼瞥見屋角的徐羽和羅金花,腳步齊齊一頓,眼神在三人之間轉了個圈,彼此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果然在這兒!
領頭的弟子放下靈穀,拱手笑道:“秦師弟,聽說你約戰了古雲堂的嚴冬?這事都傳到外堂了,大夥兒都好奇,你這是要給小金報仇?”
這話問得直白,目光卻若有似無地瞟向徐羽。早在來之前,他們就湊在一起嘀咕——小金那怪毒連丹堂都查不出根由,偏秦浩軒能讓它一夜好轉,十有**是徐羽這位紫種修士請動了哪位長老出手。如今見徐羽果然在這兒,愈發篤定了心頭的猜測,看秦浩軒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原來如此”的瞭然。
秦浩軒何等敏銳,自然捕捉到他們的目光,卻隻淡淡抬眼:“私事而已,不必外傳。”
“哎,秦師弟這就見外了。”另一個弟子笑著拍他肩膀,“嚴冬那老小子囂張慣了,早該有人治治他。你要是需要幫忙,儘管開口,咱靈田堂的弟子,沒那麼孬!”
徐羽在旁聽著,悄悄拽了拽秦浩軒的衣袖,眼底藏著點笑意——這群人倒是熱心,就是這腦補的本事,快趕上外堂的說書先生了。
秦浩軒不置可否地頷首,這事本就沒什麼好遮掩的,眾人知曉也無妨。
“嚴冬那廝向來陰險狡詐,我早想找機會教訓他一番,”一位四大堂弟子接過話頭,話說得漂亮,既捧了秦浩軒,又表了自己的立場,“隻是近來修為精進之事纏身,俗務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如今秦師弟與蒲師兄都已約戰於他,想來定能給他些顏色瞧瞧,我便不湊這熱鬨了。”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枚靈符,遞向秦浩軒,“這是枚仙苗境十四葉的攻擊靈符,秦師弟務必收下,權當是托你多替我給嚴冬添幾拳的酬勞。”
“可不是嘛,師兄這話可說到我心坎裡了!”另一位弟子緊接著開口,語氣裡滿是對嚴冬的不屑,“嚴冬那人長著副賊眉鼠眼的模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我瞅著就來氣。秦師弟,也替我多揍他幾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應和,說著便將各自早備好的物件往秦浩軒麵前遞——兩顆能快速恢複靈力的丹藥、幾張能助速行的輔助靈符,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小物件,堆在案上倒也像模像樣。
秦浩軒看著眼前這堆東西,又看了看眾人臉上真切的怒意,心裡倒泛起些哭笑不得的意味。他本是私事約戰,沒成想竟引得這幾位師兄如此“鼎力相助”,倒像是他要去闖什麼龍潭虎穴一般。
徐羽在一旁看著,悄悄拉了拉秦浩軒的衣袖,眼底藏著幾分忍俊不禁——這群師兄弟倒是熱心,就是這腦補的功夫,快趕得上外堂的說書先生了,把一場約戰愣是說得像替天行道似的。
秦浩軒清了清嗓子,將眾人遞來的東西一一收下,拱手道:“多謝各位師兄美意,這份情我記下了。隻是約戰之事,點到為止即可,畢竟修行之人,意氣之爭非上策。”他這話既領了情,又留了餘地,免得真把事情鬨得太大。
“秦師弟就是心善,”領頭的弟子哈哈一笑,也不勉強,“但也彆太容讓那小子,該出手時就出手,咱四大堂的人,可不能吃了虧!”
“正是正是!”眾人紛紛附和,又七嘴八舌叮囑了幾句,才扛著那半袋靈穀,鬨鬨哄哄地離開了。
屋裡總算清靜下來,徐羽纔看向秦浩軒,眼尾帶著笑意:“這下好了,全堂都知道你要去‘替天行道’了。”
秦浩軒無奈地搖搖頭,指尖摩挲著那枚仙苗境十四葉的攻擊靈符,上麵的靈力波動隱隱發燙:“這群師兄,真是……”話沒說完,倒先笑了出來。
“彆笑了,”徐羽伸手將他手裡的靈符收進玉盒,“還是想想明日約戰的應對之法吧,彆真讓人覺得咱四大堂的人好欺負。”
秦浩軒收了笑,神色沉凝下來,點了點頭。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案上那堆物件上,泛著細碎的光,倒像是為明日的約戰,添了幾分底氣。
秦浩軒麵上鄭重道謝,手卻毫不客氣地將眾人遞來的東西一一收進儲物袋,指尖劃過那些丹藥、靈符時,眼神清明得很。
這群師兄弟嘴上說得漂亮,什麼“替我多揍他幾拳”,實則遞來的全是保命的物件——能瞬間修複經脈的“回春散”,可抵擋致命一擊的“玄龜盾符”,還有能在危急時刻瞬移百丈的“踏風符”。
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他們哪是真為了幫他出氣,不過是怕他折在嚴冬手裡。畢竟這幾年,他幫著小金打理靈田,將那片荒地墾成了全堂最豐沃的藥圃,幫他們省了多少心力?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誰來替他們盯著那些嬌貴的靈草?誰來統籌調配,讓他們能安安穩穩抽出人手去做彆的事?
秦浩軒指尖一頓,目光掃過眾人,果然在他們眼底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盤算。
更讓他瞭然的是,這些人遞東西時,目光總有意無意地往徐羽那邊瞟,嘴上說著“秦師弟收好”,眼角的餘光卻黏在徐羽身上,像是在確認她有沒有留意到自己。
他心頭豁然開朗。
這些人都是四大堂的老人,修為在仙苗境十幾葉徘徊,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卡在瓶頸多年,早就想找個機會攀附些門路。徐羽的身份他們雖摸不透,卻也隱約知道不簡單——能讓堂主親自囑咐照拂,又與他走得這般近,絕非尋常弟子。
他們既想討好他這個“潛力股”,更想在徐羽麵前刷個臉熟。畢竟無上紫種的機緣何等罕見,現在不抓緊機會露臉,等日後徐羽真正嶄露頭角,他們再想攀附,怕是連門都摸不到了。
難怪來得這麼巧,徐羽前腳剛坐下,他們後腳就湧了進來,連說辭都像是提前串通好的,既顯得熱心,又不至於太過諂媚,剛好能在徐羽麵前顯出幾分“同門情誼”。
秦浩軒不動聲色地將最後一枚符篆塞進袋中,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感激:“多謝各位師兄費心,這份情,我記下了。”
眾人見他收下東西,又瞥見徐羽端坐在旁,神色溫和,似乎對這場景並不反感,頓時鬆了口氣,又七嘴八舌說了幾句場麵話,才心滿意足地告辭離開。
門關上的刹那,秦浩軒轉頭看向徐羽,挑了挑眉,語氣帶了點揶揄:“看來,是我沾了徐師妹的光。”
徐羽正在把玩一枚他們送來的玉佩,聞言抬眸,笑了笑:“他們是衝著秦師兄你的麵子來的。”
“哦?”秦浩軒挑眉,“那他們方纔看你的眼神,是我看錯了?”
徐羽將玉佩放下,眼底閃過一絲慧黠:“或許,是他們覺得,能讓秦師兄放在心上的人,總不至於太差。”
秦浩軒笑了,沒再拆穿。
他掂了掂沉甸甸的儲物袋,裡麵的東西雖算不得頂尖,卻足夠應對一場凶險的約戰。不管這些人初衷如何,至少,他手裡又多了幾分勝算。
至於他們想在徐羽麵前露臉……
秦浩軒看了眼窗外,月光正好,映得徐羽的側臉柔和又明亮。
想攀附?那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能跟上她的腳步。
“多謝幾位師兄這般掛心浩軒哥哥。”徐羽站起身,對著幾位師兄盈盈一笑,聲音清甜,帶著幾分感激。
那幾位師兄本就存著在她麵前留個好印象的心思,此刻見她主動搭話,頓時眉開眼笑,連連擺手:“徐師妹客氣了!我與秦師弟同屬一堂,本就該互相照拂,這些都是分內之事,應當的,應當的!”
他們此行目的已然達成——既賣了秦浩軒一個人情,又在徐羽麵前刷了存在感,自然見好就收。又寒暄了幾句,便識趣地告辭離開。
看著他們腳步輕快的背影,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蒲漢忠,臉上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望著秦浩軒,語氣裡滿是真摯的暖意:“浩軒,為你高興。能有這些師兄弟幫襯著,往後的修行路,總能少些坎坷。”
蒲漢忠是看著秦浩軒長大的,深知這孩子性子執拗,凡事總愛自己扛著,如今能有同輩人主動親近、願意伸出援手,他打心底裡替他歡喜。
秦浩軒掂了掂手中的儲物袋,裡麵的靈符丹藥還帶著淡淡的靈力波動,他點了點頭,對蒲漢忠道:“蒲叔放心,我明白。”
徐羽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便上前一步,再次叮囑秦浩軒:“這九天你且安心修煉,穩固境界要緊,彆的事不必分心。我與金花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秦浩軒應道。
徐羽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與羅金花一同離去。
小屋內,瞬間又恢複了空曠與安靜。
隻剩下秦浩軒和蒲漢忠兩人。
蒲漢忠走到桌邊,給自己和秦浩軒各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他一杯:“嘗嘗?這是後山新采的雲霧茶,你小時候最愛喝的。”
秦浩軒接過茶杯,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暖意順著手臂蔓延到心底。他抿了一口,熟悉的清香在舌尖散開,確實是記憶中的味道。
“蒲叔,您怎麼還留著這茶?”
“知道你要回來,特意給你備著的。”蒲漢忠笑了笑,眼神溫和,“這些年,你在外曆練,吃了不少苦吧?”
秦浩軒放下茶杯,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還好。”
他不願多提那些艱險,轉而問道:“蒲叔,您今日怎麼會過來?”
蒲漢忠歎了口氣:“聽聞你要與嚴冬約戰,放心不下,過來看看。那小子心性陰狠,手段頗多,你萬事小心。”
“我明白。”秦浩軒點頭,“我會做好準備的。”
蒲漢忠看著他堅毅的眼神,不再多言,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我說。你爹孃不在身邊,我便是你半個親人,總不能看著你受委屈。”
秦浩軒心中一暖,眼眶微熱:“謝謝您,蒲叔。”
“傻孩子,跟我客氣什麼。”蒲漢忠笑了笑,起身道,“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秦浩軒起身相送,看著蒲漢忠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心中百感交集。
這間小屋,因為這些人的到來與離去,忽而就有了溫度。那些看似摻雜著利益與算計的關懷,那些藏在客套與試探下的善意,像投入湖麵的石子,在他心裡漾開一圈圈溫暖的漣漪。
他重新坐回桌前,看著窗外的月光,手中的茶杯還帶著餘溫。
九天後的約戰,似乎也沒那麼讓人畏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