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紀元:道起鴻蒙 第29章 道不同不相為謀
周遭的嗤笑聲此起彼伏,不少人看著秦浩軒——一個被貼上“弱種”標簽的弟子,竟對著紫種的徐羽侃侃而談,眼神裡滿是不屑。
“弱種也配指點紫種?真是聞所未聞!”張狂身邊的小弟更是毫不掩飾嘲諷,嗓門大得能讓周遭人都聽清,“也就徐師姐心善天真,才會把這種空話當真!”
麵對這些嘈雜,秦浩軒眼皮都沒抬一下,彷彿那些笑聲與己無關。倒是徐羽,聽得格外認真,聽完還重重點頭,清澈的眼眸裡閃著光:“浩軒哥哥說得對,我懂了,不會被眼前的紛爭迷了眼的!”
人群外,李靖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他暗自思忖:秦浩軒這小子,倒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尋常獵戶出身又如何?太初掌教之位握在手中時,能調動的資源豈是旁人能想象的?單說潛龍觀那濃鬱到化霧的靈氣,便足以讓多少修士打破頭爭搶,更彆提藏在深處的秘寶與傳承了。這些人隻盯著“強弱種”的標簽聒噪,怕是還沒看清,真正的格局從來不在眼下的口舌之爭裡。
李靖望著秦浩軒的背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那枚潛龍觀的令牌,眼底掠過一絲輕蔑。在他看來,一個從未踏足過潛龍觀的弱種,根本想象不出那裡麵的光景——靈氣濃鬱得化不開,凝結成實質的靈霧在殿梁間流轉,隨手摘下一片飄落的靈葉,都能抵得上外界十年苦修的藥力。秦浩軒剛才那番話,在他聽來,不過是井底之蛙的妄言。
“資源?”張狂站在一旁,聽著李靖的嘀咕,忽然笑了,“秦浩軒說的沒錯,站得高才能看得遠,但他忘了,有些人站在井口,就以為天隻有井那麼大。”他瞥了眼李靖緊握令牌的手,“潛龍觀的資源再好,若眼裡隻盯著掌教之位,靈霧也養不出仙骨。”
徐羽悄悄拉了拉張狂的衣袖,輕聲道:“彆爭了,秦浩軒剛才說‘心之所向,素履以往’,我覺得很對。”她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峰,紫種的靈光在眼底流轉,“資源再好,若心被困在名利裡,又怎能飛得高?”
張狂愣了愣,忽然想起秦浩軒說這話時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深潭,明明站在眾人的嘲諷裡,卻像站在更高的地方,看著他們為眼前的得失爭執。
此時的秦浩軒已走到山道儘頭,徐羽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時,他回頭望了一眼,正撞見李靖將潛龍觀令牌湊到陽光下炫耀,而徐羽輕輕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向了更遠處的雲海。
他嘴角彎了彎,轉身繼續前行。或許李靖永遠不會懂,他說的“站得高”,從來不是指掌教的位置,而是當一個人不再被資源、地位綁架時,心才能真正掙脫束縛,看得比潛龍觀的靈霧更遠。
山風掠過樹梢,捲起幾片落葉,其中一片恰好落在秦浩軒的肩頭。他抬手拂去,指尖觸到一片微涼——那是清晨的露水,比潛龍觀最珍貴的靈液,多了幾分天地自然的清透。
秦浩軒麵對張狂那居高臨下的譏諷,隻是淡淡笑了笑,一句話也沒說。在他看來,人與人之間若是話不投機,多說半句都是多餘。
一旁的張揚看在眼裡,暗暗點頭。雖說他和張狂早已撕破臉皮,但張狂那句“成為掌教就能拿到更優門派資源,對未來成就好處極大”的話,他是打心底認同的。想當初,他本是灰種弟子,全靠古雲子前輩親自指導,給的丹藥從不間斷,還幫他洗髓伐骨,才得以在紮根境發力——雖說比張狂晚了幾個時辰,卻硬是趕在了李靖、徐羽這兩位紫種弟子前頭成功紮根。這一切,不正是資源的好處?
張揚忍不住在心裡歎:可惜啊,秦浩軒這番通透話,傳不到掌教黃龍真人耳裡。那位做了幾十年掌教的老前輩,若是聽見了,定會對秦浩軒刮目相看吧?
要說起來,黃龍真人也有自己的難處。身為太初教掌教,他自然能拿到門派最優厚的資源,可太初教的資源就這麼多,他修煉到仙嬰道果境後,便再難寸進。偏偏掌教身份如同無形的枷鎖,讓他沒法像年輕弟子那樣四處遊曆尋機緣,隻能守著這一方宗門,在瓶頸裡熬著日子。想到這兒,張揚看了眼秦浩軒的背影,又瞥了眼還在那兒冷哼的張狂,忽然覺得,這資源雖重要,可被資源捆住了手腳,反倒成了另一種束縛。
比起那些可遇不可求的頓悟機緣,或是傳說中能逆天改命的天材地寶、靈丹妙藥,太初教掌教那點所謂的“最優資源”,實在算不得什麼。畢竟在修仙這條漫漫長路上,真正能支撐人走下去的,從不是一時的資源傾斜,而是心性與毅力。
黃龍真人若在此,想必也不會苛責張狂等人——這些剛入仙道的弟子不過十六歲,正是心高氣傲的年紀。紫種天資賦予的驕傲,本就是少年人該有的模樣,何必急於磨平?待日後修為深了,曆經瓶頸磋磨,見過天地廣闊,心性自會沉澱,那時再回頭看今日的意氣,反倒會成為修行路上的鏡鑒。
修仙從不是一蹴而就的短跑,而是一場與歲月較勁的長跑。一時的資源優劣、言語勝負,在千年萬載的修行裡,不過是轉瞬即逝的塵埃。
張狂見秦浩軒始終淡然淺笑,知道再言無益,哼了一聲便轉身回房。
秦浩軒望著他的背影,笑容依舊溫和,緩緩開口:“張狂說得沒錯,資源確有其用,但比起這些,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就像這修行路,今日的最優資源,或許明日就成了困住腳步的枷鎖。”他抬眼望向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峰,目光沉靜,“真正的修行,修的從來不止是境界,更是心。”
話音落時,山風恰好拂過,捲起他衣袂一角,襯得那句平淡的話,竟有了種穿透歲月的力量。
一葉金蓮,那是連老祖宗級彆的修士都要為之瘋狂的至寶,其蘊含的精純靈力足以讓一個困在瓶頸多年的修士瞬間突破,可遇而不可求。這般神物,尋常修士得其一便能一步登天,偏偏秦浩軒卻因修煉了道心種魔**,身如容器被秘法淬煉得極為特殊——尋常人視若珍寶的一葉金蓮,於他竟是能撐爆經脈的“險物”,這些天為了消化那金蓮的藥力,他幾乎夜夜受靈力反噬之苦,渾身經脈似要被撐裂。
此刻他望著窗外流轉的月華,指尖撚著一枚殘留著金蓮香氣的葉片,心中已有了定論:修仙路上,從來沒有絕對的“好”與“壞”。
眼下他剛入仙根境,隻需汲取靈力灌溉仙種,讓其早日破土出苗。可他清楚,這隻是開始。待境界日深,所需的便不隻是靈力的堆砌,更要有能容下天地的心境——就像一葉金蓮的藥力,於此刻的他是負擔,於他人卻是機緣,關鍵不在於寶物本身,而在於自身能否承載。
道心種魔**的古籍上分明寫著:“一念頓悟,可抵十年苦修。”這些天被藥力折磨的日夜,讓他終於想透了這句話的深意。
修仙者的對手從來不是旁人,不是那爭奪資源的同輩,而是天——是自身的桎梏,是境界的天塹,是光陰的流逝,是始終無法圓滿的道心。
徐羽聽他說完,率先點頭認同:“你說得對。就像那山間的溪流,遇石則繞,遇窪則聚,從不去與山石爭高下,卻能終成江海。真正的修行,是與天爭,與己鬥,而非與他人較。”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不少人停下了爭執,望向秦浩軒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沉思。或許是這番話戳中了修行路上的共通處——誰不是在與自身的侷限較勁,與天地的規則相抗呢?
秦浩軒將那枚金蓮葉片收好,指尖靈力微動,將殘餘的藥力緩緩匯入仙種之中。月光落在他清雋的側臉,映出眼底一片比星辰更亮的光。
他將這前前後後的糾葛看在眼裡,尤其是秦浩軒對徐羽說的那番話,更是頻頻點頭,心底卻暗歎:道心倒是紮實,悟性也出眾,可惜啊,這資質實在拖了後腿!若這般心性與悟效能落在其他三個紫種弟子身上,無論哪一個,將來的成就怕是都難以估量。
這場鬨劇終是不歡而散。用過早餐,眾人便匆匆趕往學堂。
楚長老推門而入,剛站穩便眉頭一挑——四道微弱卻清晰的元力波動在堂內散開,竟是紮根成功的跡象。他先是掃過三名紫種弟子,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畢竟八天紮根成功,雖在意料之中,卻也值得肯定。
可當目光落在灰種的張揚身上時,楚長老卻愣住了,那雙閱人無數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許久,帶著明顯的驚訝與探究。
“三名紫種八天紮根,倒也尋常,”楚長老撫著胡須,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詫異,“隻是你……”他看向張揚,話鋒微頓,“灰種能與紫種同期紮根,倒是罕見。”
張揚垂眸,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並未接話。周圍的目光齊刷刷聚過來,有驚訝,有審視,也有紫種弟子隱隱的輕視。他卻彷彿未覺,隻將注意力落在了楚長老手中的《基礎元力訣》上——於他而言,此刻的目光與議論,遠不如書頁上的符文重要。
楚長老見他沉穩,暗自點頭,又道:“紮根隻是開始,往後的路,看的可不隻是起步快慢。”說罷,便翻開典籍,開始講解今日的課程,隻是講課間隙,仍忍不住往張揚那邊瞥了幾眼。
震驚之餘,楚長老壓下心頭的疑惑,清了清嗓子,聲音陡然沉肅起來:“諸位可知,陣法一道,於修仙者而言,是保命的盾,亦是探寶的匙。在外探險,遇山險可布‘障眼陣’隱去行跡,逢水阻能設‘踏浪陣’平穩渡川;若尋得秘境入口,‘破幻陣’可破迷障,‘聚靈陣’能涵養靈氣護持自身。”
他指尖在案上虛點,畫出個簡單的八卦圖形:“而八卦術數,便是陣法的骨血。...
楚長老撚著花白的胡須,指尖在石桌上勾勒出陣法的脈絡,蒼老的聲音帶著歲月沉澱的厚重:“陣法一道,玄妙無窮,粗略可分為幻象、攻防兩類。”
“幻象陣最是攻心,”他話鋒一轉,眼神陡然銳利,“布設得當,能引動人心底最深的恐懼——或見天崩地裂,腳下洪流奔湧;或入刀山火海,肌膚似有灼痛感;更甚者,眼前突現懸崖絕壁,身後追兵漸近,稍一慌亂便可能失足‘墜落’。修為高深者以神識催動,幻境與心神共振,被困者往往未受實質傷害,已被活活嚇破膽,這便是‘攻心為上’的厲害。”
台下弟子聽得屏息,有人下意識攥緊了拳頭。楚長老緩了緩語氣,又道:“至於攻防陣,便是實打實的剛柔並濟。攻可借天地之力,引雷霆、聚烈火,陣中之人行差踏錯半步,便可能觸發殺招,輕則受皮肉之苦,重則筋骨斷裂;防則如鑄銅牆鐵壁,不僅能擋外敵,更能為陣中之人加持防護,任他刀劍相加,也能硬抗幾分。”
他目光掃過那些眼裡冒光的弟子,話鋒陡然嚴肅:“但你們記住,陣法是柄雙刃劍。”蒼老的手指重重叩擊桌麵,“基本功不紮實,幻象陣引不動天地靈氣,幻境便成了孩童塗鴉,破綻百出;攻防陣更是凶險,布陣時靈力運轉稍有偏差,輕則陣法潰散傷己,重則被陣眼反噬,困在自設的迷陣中,終生不得脫困。”
“這門學問,急不得。”楚長老的聲音緩和下來,帶著幾分期許,“需得先磨心性,再練手法,日複一日揣摩天地規律,待得舉手投足皆合道韻,陣法自會隨心意流轉。否則,便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番話下來,弟子們眼中的躁動漸漸沉澱,多了幾分敬畏。那些躍躍欲試的神情裡,悄然多了份腳踏實地的鄭重——陣法的玄妙誘人,卻也藏著足以吞噬人的深淵,唯有沉下心來步步為營,方能窺得其中真意。
楚長老見台下躁動漸息,眼底漾開一絲淺淡笑意:“不過也不必畏難。陣法雖深,卻也有跡可循,隻要根基紮實了,便是初學乍練,佈置些入門的幻象陣也並非難事。”
他清了清嗓子,將話題轉入正題:“好了,我們先從八卦術數講起。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艮為山,離為火,坎為水,兌為澤,巽為風——這八卦相生相剋,衍生出無窮變化。術數便是依著這八卦的擺列推演,算生門、定死位、測傷門,分毫之差,便可能謬以千裡。”
楚長老講得深入淺出,指尖在案上虛畫八卦方位,聲音沉穩有力。台下新弟子們屏息凝神,目光緊緊追隨著他的動作,悟性高些的,已經開始在心裡默默推演方位變化,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稍顯遲鈍的,也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漏聽了關鍵,將來真鬨出布陣困死自己的笑話,隻能瞪大眼睛,豎著耳朵,努力將每一個字刻進心裡。
兩百名新弟子裡,卻獨有一人例外。
秦浩軒始終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在膝頭畫著圈,看似漫不經心,可若細看,會發現他指尖的軌跡,竟與楚長老虛畫的八卦方位分毫不差。偶爾抬眼時,眼底閃過的不是困惑,而是瞭然——那些深奧的術數推演,於他而言,彷彿不是初次聽聞的學問,更像是早已刻在骨血裡的東西,隻待一點撥,便儘數蘇醒。
課堂上的秦浩軒隻覺得四肢百骸像被扔進了熔爐,積壓的藥力在血脈裡瘋狂衝撞,麵板下彷彿有無數火星在迸濺,灼熱感順著喉嚨往上湧,連呼吸都帶著灼痛。他緊攥著衣襟,指節泛白,額角的冷汗順著下頜線滑落,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跡——若不是這些天被藥力反複磋磨出了幾分耐力,換作旁人,怕是早就在課堂上失態了。
“你幫我記著筆記。”他啞著嗓子對身旁的徐羽低低說了句,不等對方回應,便自顧自斂眸屏息,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指尖掐了個斂氣訣,拚命牽引周遭的靈力入體,試圖壓製那要將身體撕裂的躁熱。靈力剛觸碰到體內的藥力,便像火星撞進了油鍋,瞬間炸開更烈的灼痛,他牙關緊咬,額上青筋突突直跳,隻盼著能多撐片刻,彆在人前出醜。
這一動靜自然落進了楚長老眼裡。他眉頭猛地一擰,眼底掠過明顯的不悅——課堂上這般旁若無人地打坐,簡直是視規矩如無物!可目光掃過旁邊徐羽埋頭疾書的身影,那支在紙頁上翻飛的筆,連帶著她筆下工整的字跡,都透著幾分認真,楚長老到了嘴邊的嗬斥又嚥了回去。
他暗自歎了口氣,目光在秦浩軒緊繃的側臉停留片刻,終究隻是撚了撚胡須,繼續講解陣法要訣,隻是語氣裡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沉鬱:“修行一道,最忌急功近利……”
徐羽筆尖微頓,飛快瞥了眼身旁臉色漲紅、渾身發顫的秦浩軒,又迅速低下頭,在筆記邊緣悄悄添了行小字:“藥力反噬,需滋陰靈力調和,課後帶清心草來。”
修仙一道,從來不是閉目打坐、吞吐靈氣便能臻至巔峰的簡單事。
它更像一門浩如煙海的大學問,枝繁葉茂,包羅萬象——爐鼎中翻騰的丹火,需控溫於毫厘之間,一味藥材的增減、火候的遲速,便可能讓金丹淪為廢丹,亦能煉出起死回生的神品;黃紙硃砂勾勒的符籙,一筆一劃皆含天地至理,毫厘之差,便是廢紙一張與撼天動地的天差地彆;還有那經緯交織的陣法,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皆可為陣眼,既能聚天地靈氣成修行寶地,亦能困殺仙魔於方寸之間……
單說其中任何一門,都足以耗儘一個人的一生去鑽研。多少天賦異稟、悟性超凡之輩,窮儘畢生心血,也不過在某一領域摸到些登堂入室的門道,可即便如此,他們也已成為修仙界中跺跺腳便震三震的泰山北鬥,受萬仙敬仰。
可見這修仙之路,從來沒有捷徑可走,唯有沉下心來,在浩渺學海中步步為營,方能窺得一二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