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紀元:道起鴻蒙 第181章 仙凡之彆雲若泥
秦浩軒拱手作揖,聲音裡裹著恰到好處的謝意:“多謝李師兄照拂。”指尖卻在袖中悄悄攥緊了——李靖那話聽著熱絡,尾音裡藏的那點輕慢卻像細針似的紮人。什麼“有我在”,說得倒像自己離了他便活不成似的?骨子裡的高高在上藏都藏不住,真當他聽不出來?
心裡翻湧著不快,麵上卻絲毫不顯。張揚那點伎倆他根本沒放在眼裡,不過是跳梁小醜的把戲,真正讓他懸心的是赤煉子——那老東西的氣息在暗處盤桓了三日,像條伺機而動的毒蛇,誰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竄出來咬人?
李靖見他應得客氣,滿意地點點頭,又拱了拱手:“秦師弟若遇著難處,儘管喊我一聲。西門堂主那邊我熟,打個招呼便能通融。”話裡的“門路”二字幾乎要溢位來,彷彿篤定秦浩軒遲早要求到他頭上。
秦浩軒也回了個禮,語氣平淡無波:“多謝李師兄好意,若真有需要,定不會客氣。”抬眼時正撞上李靖眼底一閃而過的得意,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心裡冷笑——等你知道赤煉子的厲害,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風掠過甲板,帶著江水的潮氣。秦浩軒望著遠處起伏的浪濤,指節輕輕叩著船舷。張揚不足懼,李靖的輕視也無妨,真正該盤算的,是如何在赤煉子發難前,尋到那枚藏在龍骨裡的破邪符。
李靖剛走,刑就湊了過來,聲音壓得像蚊子哼,眼神裡卻燃著莫名的“正義感”:“那張揚對你沒安好心,明擺著想綁了你去勒索徐羽!咱哥倆是過命的交情,我可忍不了——找個機會把他‘處理’了,絕後患,你彆攔我。”
秦浩軒嘴角勾了勾,心裡門兒清——刑那點小心思,無非是饞張揚那身特殊仙種的靈氣,偏要包裝成“為兄弟出頭”。他指尖摩挲著腰間的玉佩,沉吟道:“真動了他,太初教定會嚴查。上次張狂那事,若不是他自己跑回來了,咱們未必能摘乾淨。你忘了西門勝?他比赤煉子還厲害,盯著呢。”
刑咂咂嘴,沒接話,眼裡的念頭卻沒消。
秦浩軒抬頭望了眼天色,話鋒一轉:“彆打張揚的主意了。我猜赤煉子今晚要動手,等出了太初教的護山大陣,咱們得悄悄跟大部隊分開。人多眼雜,躲起來纔好行事。”
刑這纔回神,點頭應著。正說著,遠處忽然亮起一道巨幕,從地麵直衝天穹,將半個大嶼山裹在其中——那是太初教的護山大陣,透著古老而厚重的靈力波動。過了這陣,便是俗世地界了。
刑勒住韁繩,望著護山大陣外的俗世風光,胸腔裡積壓多日的憋悶終於找到了出口——總算能離開太初教那令人窒息的規矩牢籠了。這些日子,他在宗門裡大氣不敢喘,見了誰都得低眉順眼,生怕哪個長老看他不順眼,隨手給扣個“心術不正”的帽子。此刻望著遠處嫋嫋炊煙的村莊,他幾乎想縱馬狂奔,將那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遠遠甩在身後。
西門勝站在光幕前,抬手間十指翻飛,指尖凝出的金色銘文像活過來一般,在光幕上流轉、彙聚,不過片刻,一道僅容一人一馬通過的小口便在光幕上緩緩展開,邊緣的光暈輕輕晃動,帶著陣法特有的溫潤靈力。
張揚站在小口旁,有條不紊地指揮著新弟子們依次通過,聲音沉穩:“彆急,一個個來,過陣時彆碰光幕邊緣。”待最後一人通過,他才轉身走出,身後的光幕如同水波般漾了漾,瞬間恢複成無縫的屏障,將太初教的仙氣與俗世的煙火徹底隔開。
一行人騎馬走了約兩個時辰,在一片開闊的草地上歇腳。入紅塵的路漫長未知,誰也說不清要走多少時日,西門勝帶隊的節奏始終不緊不慢,彷彿篤定前路再急也無用。
可並排而行的王爺李斯卻按捺不住,手裡的馬鞭在掌心敲得劈啪響,眼神頻頻瞟向太陽的方位,喉結滾動了好幾次,終究沒敢催促——西門勝的輩分和修為擺在那裡,哪怕心裡急著趕回封地處理事務,也隻能耐著性子跟著隊伍的節奏走。草地上的風帶著泥土氣,和太初教的清苦靈氣截然不同,李斯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焦躁,目光落在遠處嬉鬨的新弟子身上,忽然覺得這樣慢悠悠的行程,或許也不算太壞。
一行人騎馬行了兩日,蹄聲踏過晨露與晚霞,漸漸遠離了大嶼山的輪廓。這兩日雖仍在太初教勢力輻射範圍內,秦浩軒卻始終提著心——赤煉子的氣息如影隨形,像暗處窺伺的毒蛇,雖未敢露頭,那股陰冷的窺探感卻從未消散。
好在沿途太平,官道上商旅往來有序,村落裡炊煙嫋嫋,連孩童追逐打鬨的笑聲都透著安穩。畢竟是太初教眼皮底下,再凶悍的匪類也得收斂爪牙,誰也不敢拿性命賭上仙的雷霆之怒。秦浩軒勒馬望著道旁田埂上耕作的老農,看著他慢悠悠揮著鋤頭,忽然覺得這“太平盛世”,竟全靠那座仙山無形的威壓撐著。
第三日清晨,朝陽剛吻上山頭,隊伍便踏入了清豐縣地界。不過八百裡路,風氣卻陡然大變——官道旁的草叢裡扔著破舊的草鞋,路邊的茶攤老闆眼神警惕地打量著他們,連空氣裡都飄著幾分焦躁。
“這地方……”同行的弟子壓低聲音,“怎麼瞧著不太對?”
秦浩軒皺眉勒住馬,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玉佩。太初教的靈力屏障在身後淡去,那種被仙法護佑的踏實感也隨之消散。他瞥向路邊歪斜的酒旗,旗角破了個洞,像隻無力垂落的手。
“小心些。”他對身邊人叮囑道,目光掃過遠處村口晃動的幾個身影——那些人腰間隱約彆著短刀,眼神裡的打量帶著不加掩飾的審視,與前兩日見到的淳樸村民截然不同。
馬蹄踩在清豐縣的土地上,聲音似乎都比前兩日沉了些。秦浩軒知道,真正的考驗,從踏入這片地界開始,纔算真正來了。
剛踏入清豐縣地界,一陣雜亂的哭喊聲便撞入耳中。隻見官道中央,一群身著短打、麵露凶光的漢子正推搡著數十個衣衫襤褸的百姓往前走,其中幾個婦人懷裡的孩子嚇得直哭,被一個滿臉橫肉的強盜揚手一鞭子抽在旁邊的車轅上,厲聲罵道:“哭什麼哭!再哭直接扔山溝裡去!”
百姓身後跟著十多輛大車,麻袋鼓鼓囊囊,從縫隙裡漏出的穀物、綢緞看得一清二楚,顯然是剛洗劫過村鎮。
這夥人瞥見秦浩軒他們一行騎著高頭大馬的少年,眼睛瞬間亮得像狼見了肉。為首的絡腮鬍匪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目光在油光水滑的馬背上轉了兩圈,喉結重重滾了一下——這些馬一看就是良種,隨便牽走一匹,夠他們快活好幾個月了。
“大當家的!”一個瘦高個強盜搓著手,聲音裡全是按捺不住的興奮,“這幾個娃娃細皮嫩肉的,騎的馬倒是極品,搶過來咱們黑風山往後走貨、追官府,可就利索多了!”
“廢什麼話!”絡腮鬍匪首猛地勒住韁繩,腰間的彎刀“噌”地出鞘,寒光晃得人眼睛疼,“兄弟們,給我拿下!男的廢了扔去挖礦,女的帶回去,這些馬……”他話音未落,身後二十多個強盜已經齊刷刷翻身下馬,動作利落得像狸貓,落地時幾乎沒出聲,手裡的刀斧在日頭下閃著冷光——顯然都是些常年在道上混的硬茬子。
秦浩軒身邊的一個弟子剛想拔劍,被他按住了手腕。他眯著眼打量著這夥強盜,發現他們雖然衣著雜亂,但握刀的姿勢、腳下的步法都透著股練家子的勁兒,尤其是那個絡腮鬍匪首,站姿穩如磐石,手背上的青筋隨著呼吸輕輕跳動,一看就是手上沾過血的狠角色。
“看來這清豐縣,比咱們想的還要亂啊。”秦浩軒低聲對身邊人說,指尖已經悄悄扣住了馬鞍旁的暗器囊。
匪首是個方頭大臉的黑臉漢子,滿臉虯須根根倒豎,騎在一匹栗色烈馬上,背上那柄鬼頭砍刀足有尺餘寬,刀身泛著冷冽的寒光。他一身黑色勁裝緊繃在身上,將塊壘分明的肌肉線條勾勒得如同山石般猙獰,彷彿隨時能爆發出撕裂一切的力量。
“前麵的人聽著!”他猛地高舉鬼頭刀,刀鋒劈開空氣發出刺耳的銳響,“趕快交出財物,爺爺我心慈手軟饒你們一命!否則——”話音未落,刀刃重重劈向身旁的一塊巨石,“砰”的一聲,石屑四濺,“讓你們死無全屍!”
隨著他一聲令下,二十多名山匪立刻呈半扇形包抄上來,個個手持刀斧,臉上帶著亡命之徒的狠戾,腳步沉穩地縮小著包圍圈,顯然是常年做慣了這類勾當的老手。
最前方的碧竹堂副堂主西門勝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斜睨了這群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喉間輕輕吐出兩個字:“凡人。”
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一塊冰投入滾油,讓山匪們瞬間麵麵相覷。他們橫行這一帶多年,尋常人見了他們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不是跪地求饒就是嚇得屁滾尿流,何曾聽過這般輕蔑的評價?那匪首愣了愣,隨即勃然大怒,鬼頭刀直指西門勝:“你他媽說什麼?找死!”
匪首被西門勝那抹近乎漠然的輕蔑徹底激怒,暴喝一聲,猛地揮了揮手中那柄寒光森森的鬼頭刀,指向隊伍側後方——那裡站著個太陽穴貼著黑膏藥的壯漢,渾身肌肉虯結如老樹根,春寒料峭裡竟隻穿件單褂,古銅色的臂膀青筋暴起,一看便是常年浸淫外家功夫的硬手。
“膏藥!給老子劈了這裝腔作勢的貨!”
那叫膏藥的漢子甕聲應道:“得嘞!”話音未落已如猛虎撲食般竄出,手中大刀帶起銳嘯,刀風掃得地麵塵土飛揚,瞧那架勢,尋常人捱上一下怕是要被劈成兩半。
西門勝眼皮都沒抬,側頭對身旁一個麵色稍顯青澀的少年道:“梁希,你去。”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讓他們明白,仙凡之間,隔著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那名叫梁希的新弟子聞言,臉頰微微發澀。他額間懸浮著一片瑩白仙葉,微光閃爍——這是剛入仙苗境一葉的標誌,修仙不過七月,本就是宗門裡不起眼的弱種,此刻望著膏藥那砂鍋大的拳頭和悍不畏死的氣勢,手心悄悄沁出了汗。
“堂…堂主…”他聲音發緊,卻不敢違逆,隻能硬著頭皮攥緊了腰間短劍。心裡暗暗打鼓:這漢子太陽穴鼓脹如鐵,顯是練過鐵頭功的硬茬,我這點微末道行,真能應付?
可轉念一想,身後還有西門堂主鎮場,終究咬了咬牙,提劍邁步而出。
梁希深吸一口氣,攥緊了袖中的符籙,笨拙地從馬背上滑下來,靴子落地時踉蹌了一下,惹得山匪堆裡爆發出一陣鬨笑。他抬頭望去,那夥強盜個個麵目猙獰,腰間的刀鞘磨得發亮,顯然是常年在道上混的狠角色。
“就這毛都沒長齊的娃?”領頭的絡腮胡強盜啐了口唾沫,眼裡滿是不屑,“西門勝是拿咱們開涮呢?”
旁邊一個疤臉強盜接話,聲音粗得像砂紙擦木頭:“管他孃的!膏藥哥,給這小崽子來個痛快的,讓那老東西瞧瞧,咱們黑風寨不是好惹的!”
“嗷——”被點名的膏藥猛地一拍馬背,黑馬吃痛人立而起,他雙手掄起背後的鬼頭刀,刀身映著日光,晃得梁希眯起了眼。馬蹄聲咚咚砸在地上,像敲在梁希的心跳上,他後背的冷汗瞬間浸濕了衣襟,卻還是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刀光,指尖顫抖著掐出法訣。
“開天風法——”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指尖靈光乍現的瞬間,膏藥的刀已經劈到眼前……
梁希十指乍張,靈力在身前驟然凝聚,化作漫天半透明的風刃,帶著嗤嗤破空聲激射而出,儘數落在膏藥及座馬身上。
不過片刻,方纔那名憑一身橫練外家功夫唬人的粗壯大漢,竟被眾人眼中看似柔弱的少年,連人帶馬劈成了一堆碎肉。
“怎會如此……”梁希望著滿地血肉,滿臉錯愕。這風刃術不過是最基礎的靈法,打在修仙者身上最多讓對方灰頭土臉、受些皮外傷,怎料落在凡人身上,威力竟恐怖至此?他實在沒想到,自己隨手施出的入門術法,竟能將那看起來威風凜凜的壯漢直接打碎。
一旁原本為梁希捏著把汗的新人弟子們,此刻也個個目瞪口呆。誰也沒料到,這看似不起眼的基礎風刃術,竟有這般駭人的威力,一時間眾人望著梁希的目光都多了幾分敬畏。
那夥山匪早已看傻了眼,一個個張大了嘴,臉上的橫肉都因驚恐擰成一團。有人抖著嗓子尖叫:“妖術!這是妖術啊!膏藥哥一身鐵布衫,尋常十幾條漢子近不了身,怎麼眨眼就……”話沒說完,喉結劇烈滾動,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這小子瞧著才十七出頭,細皮嫩肉的,怎麼可能是膏藥哥的對手?定是用了邪門妖法!”另一個獨眼匪徒攥著刀的手不停打顫,刀刃哐當撞在馬鞍上,發出刺耳的響。
“老大……要不……咱們跑吧?”有人聲音發飄,腳底板已經在悄悄往後挪。
一眾匪徒麵麵相覷,眼裡的驚懼像潑了水的墨汁,迅速暈開。最後,所有目光齊刷刷釘在匪首身上。那匪首麵色鐵青,額頭青筋突突直跳——他走南闖北幾十年,哪裡見過這等陣仗?隨便一個半大孩子,抬手就把最能打的膏藥劈成了碎塊,這哪是凡人能有的本事?
他心裡門兒清,對方馬匹神駿,身手更是邪乎,單打獨鬥就是死路一條,四散奔逃隻會被逐個擊破。不如拚一把!匪首猛地拔出腰間鬼頭刀,刀身在日光下閃著凶光,厲聲喝道:“弟兄們!這群人會妖法又如何?咱們人多!一起衝上去,剁了他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匪首一聲令下,猛地夾緊馬腹,棗紅色的劣馬吃痛躍起,馱著他率先衝來。那柄百斤重的鬼頭刀在他手中如同紙糊的一般,被舞得呼呼作響,刀風裹挾著黃沙,劈麵而來時竟帶著幾分腥甜的血氣——這群靠刀頭舔血過活的悍匪,廝殺起來自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勁,亂糟糟的衝鋒裡,反倒擰成一股騰騰殺氣,像股黑潮似的湧過來。
梁希的手控製不住地發抖,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他瞥了眼身旁的西門勝,對方依舊負手而立,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咬咬牙,他知道隻能靠自己了。再一個個捏法訣肯定來不及,他猛地從懷中摸出一枚黃紙靈符,指尖靈力急湧,注入符紙的瞬間,符文亮起刺目的白光。
“去!”
隨著他一聲低喝,靈符爆散開來,化作數百道透明風刃,如同陡然掀起的暴雪,“嘩啦”一聲席捲而出。那些風刃看著輕薄,落在悍匪身上時卻毫不留情——衝在最前的幾個悍匪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就被風刃割得血花四濺,慘叫聲此起彼伏,亂糟糟的衝鋒頓時被撕開一道口子。
梁希望著那些倒在血泊裡的身影,胸口劇烈起伏。這枚最低階的靈符,他本是用來防身的,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用出去。靈力耗儘的脫力感湧上來,他扶著身旁的樹乾才站穩,耳邊還回蕩著悍匪們變了調的嘶吼。